云妃摇头道:“没什么,大阿哥在干什么呢?”
“阿哥得了那大富翁,跟小印子他们玩的正高兴呢。”平安眉眼弯弯,“阿哥到底是孩子心性,难免贪玩。”
云妃闻言,眉眼露出些笑意。
乔嫔,倒是有心了。
阖宫都以为皇上这般为乔嫔撑腰,乔嫔不说回敬刘常在一二,怎么也得教训教训孙贵人她们,结果乔嫔之后却是除了偶尔去下延禧宫、景阳宫,其他地方都没去,旁的事也没做。
月底。
刘常在声势浩大地搬去了永寿宫。
据说为了更好的照顾刘常在,贵妃娘娘还将宝络格格的住处腾了出来,让刘常在居住,更是为了刘常在跟皇上建议升她的份位。
而皇上居然也应许了,直接将刘常在升为刘嫔。
如此器重,一日内连升两级,叫后宫妃嫔一时十分眼红。
第55章 升职的第五十五天
二月二, 龙抬头。
这日是宫里头吃春饼的日子。
御膳房烙的好白面饼子,薄如蝉翼,却带着些许韧劲, 海棠式的攒盒, 有黄瓜丝、萝卜条、豆芽、松仁小肚、猪耳、花生还有少不得的葱丝。
现在虽是二月初, 可也没什么菜。
宫里头这些个小菜全靠的是暖房种出来, 看着没什么,却也不是每个小主都能有这般体面。
乔溪云胃口大开,自己动手卷了两个, 剩下的赏给了如意等人分了。
她饭后喜欢散散步消食, 难得今日天气好, 加上刘嫔也搬走了, 便出来走动。
二月的风似多变的情人, 忽冷忽热。
梨花开的好,随风而落。
乔溪云散步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顺妃, “娘娘也是出来散步?”
她福了福身,笑着寒暄。
顺妃搀扶她起来, “可不是, 今日这风吹得舒服,彩云他们就催我出来,说是常常窝在宫里头不好。”
“彩云她们是心向着娘娘您呢。”乔溪云看了彩云等人一眼, 笑着说道:“这正月里日日下雪,都快把人憋坏了, 再不趁着天气好出来走走, 只怕人都要发霉了。”
顺妃这等人都被乔溪云逗笑了。
她抿唇笑道:“乔嫔真是好巧一张嘴,今儿个可吃春盘了?”
“吃了, 御膳房做的春盘不错。”乔嫔跟顺妃错开个肩头走,彩云等人识趣地落在后面,把地方匀给主子们。
顺妃道:“那回头我也尝尝。”
她的脚踩在几片梨花花瓣上,抬头看了看天上瓦蓝的天空,那鱼鳞似的云朵一簇一簇,顺妃突然说道:“乔嫔,你可知道,贵妃阿玛今早又被弹劾了。”
乔溪云心中一动。
她露出不解的神色,道:“还是为礼亲王的事?”
顺妃摇了摇头,拢了拢狐裘披风,呼出一口气,天气还是冷,呼出的气都成了白烟,“是为菩萨保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的事,这回上折子的人姓春英氏。”
乔溪云脚步一顿,脚下传来嘎吱的一声脆响,却是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
“可有人证物证?”
她做不经意一般问:“这样的事可不能胡说。”
“要说证据吗,也是有的。”顺妃握紧怀里的手炉,她的视线从天空落到乔溪云身上,“不过,只怕不足,而且也不是时候。”
顺妃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对咱们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乔溪云有些不明白。
顺妃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只是道:“要起风了,妹妹可得多仔细。”
“是。”乔溪云答应一声,“娘娘也要多加小心,别受寒了。”
散步时候顺妃的言语一直萦绕在乔溪云心头。
她有些困惑不解,直到长春宫皇后派人来请她过去。
皇后一如既往的好相处,叫人端了茶点上来,又像是想起什么,对春和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内务府送了些玫瑰香露过来,你去取了来。”
皇后笑着对乔溪云说道:“玫瑰香露这些东西,我不爱用,白放着可惜,乔嫔你年轻貌美,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那香露就送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
乔溪云忙站起身来推拒道:“我听说那香炉都是海外来的,从广州那边一路送到京城,价值不菲,娘娘自己留着便是,我这无功不受禄的,哪里好要您这等好东西。”
说话间,春和已经捧了个紫檀匣子过来,匣子打开,里面铺着金黄锦缎,上面摆着两瓶玻璃银盖的小瓶子。
“乔嫔跟我还客气什么。”
皇后不容分说,“常言道宝剑赠英雄,这香露也该赠美人才是,你就拿着吧。”
皇后言语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
乔溪云便起身道谢。
她这会子隐约明白顺妃早上的提醒是为什么了,皇后今日,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谢就不必了。”
皇后大气地笑了下,回头却是露出些落寞神色,叹了口气。
春和忙给乔溪云使眼神。
其实她不必这么做,乔溪云也会问,皇后都这么大费周章地设局,她躲是躲不开,还不如直接开口问。
“娘娘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乔溪云道:“若是有不妨说出来,臣妾纵然没什么本事,可至少还能听听您说说心里话。”
皇后唇角露出些笑意。
她看向春和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待到关门声传来的时候,皇后才问道:“乔嫔,我也就不瞒你了,今日早朝上我的堂叔弹劾菩萨保收受贿赂,买卖官职,这事我很担心啊。”
“娘娘担心的是?”
乔溪云一副温和恬静的模样,脸上适当地露出些懵懂神色。
皇后坐起身来,手里握着的佛珠拂过膝盖,跟上面的暗绣花纹摩擦,发出清脆的呖呖声响。
她道:“本宫不为自己忧心,为的是江山社稷,卖官之事不可开先例,可菩萨保如今又受皇上器重,倘若皇上对此事置之不理,只怕日后后患无穷。”
她深深地叹息一口气,抬起眼,眼神里露出些许悲哀苍凉的神色,“偏偏最近皇上又对贵妃她们宠爱有加,本宫便是想上谏言,皇上也听不进去,本宫思来想去,能办这件事的人除了妹妹你,再也没有旁人。”
皇后语气真挚,直直地看着乔溪云,仿佛这一刹那乔溪云就是那个能挽救江山社稷的贤妃。
乔溪云露出些迟疑神色。
“娘娘是想臣妾去跟皇上吹耳旁风?这可不太好吧,祖宗规矩,后宫不得涉政。”
“可事情总有例外,不是吗?”皇后意有所指地说道:“就说以前,后宫妃嫔多半都是蒙古出身,可现在呢?妹妹不必担心皇上会责罚你,你在皇上心里地位可不一般。”
乔溪云耳根微红,似乎是不好意思。
她低头揉着手里的帕子,眉头紧锁,像是犹豫不决。
皇后见状,再加一记猛料:“妹妹若是肯答应,他日妹妹若是有事相求,本宫定会应许。”
“娘娘言重了。”
乔溪云终于松口,“臣妾不为旁的,就为报答娘娘这些日子的照拂,也理该去说这么一句公道话,只是臣妾不敢保证,皇上会按着臣妾的意思去做。”
皇后道:“这是自然,只要你有心去做就够了,本宫也不过是盼着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她眉眼里带着深深的哀愁,似乎是在为皇上对贵妃家族的纵容而担忧。
乔溪云从长春宫里出来,白梅替她系上披风,打起青油纸伞,低声问道:“娘娘,皇后娘娘……”
乔溪云不动声色地道:“回去再说。”
白梅会意了。
待回了承乾宫,知道皇后的目的后,白梅楞在当场,整个人可以说是呆若木鸡。
等回过神来,她着急地说道:“娘娘,这、这千万不可啊!”
“是啊,娘娘,”李福全也劝说道:“奴才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朝廷如今不能动菩萨保大人,先前菩大人跟礼亲王走的亲近,皇上都没说什么,这回的事就更不必说了。您若是贸然开口,不但会叫皇上难为,还会得罪贵妃她们。”
虽然说先前已经得罪过贵妃了,但前仇旧怨没解决,还要再添一笔深仇大恨,那就是真的在找死了。
贵妃可不是吃素的。
“我如何不明白。”
乔溪云喝了口热烘烘的奶茶,这奶茶下肚,寒气也去了些,“但这事难道有我拒绝的余地?”
说句不好听的。
皇后从拿定主意那会子开始,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可以说不,但是下场就是得罪皇后。
皇后是拿贵妃没办法,可她要拿捏乔溪云,那可太容易了。
“娘娘,那您打算怎么办?”
白梅担心地问道。
乔溪云思索片刻,“这事我心里有数了,你们不必再问。”
白梅等人错愕,互相对视一眼,却不知道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说来也是凑巧。
当日晚上,皇帝就翻得是乔溪云的牌子。
辇子抬着乔溪云到了养心殿,西暖阁里燃着龙涎香,香气沉静袅娜,乔溪云一上前行礼,她身上的玫瑰香就引起皇帝的注意。
皇帝的鼻子动了动,道:“今日怎么用了这个?”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臣妾的。”乔溪云在皇帝身旁坐下,摘下手腕的镯子,戒指,指甲套,伸出纤纤细手给皇帝按肩,“皇上闻着好不好闻?”
皇帝翻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朕倒是觉得不用好闻些,你不是不爱用这些吗?”
“臣妾是不爱用,可长者赐,不可辞。”
乔溪云说道。
闻弦知雅意。
皇帝似乎明白什么,抬头看向乔溪云。
乔溪云起身,双膝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
皇帝皱眉问道。
乔溪云道:“臣妾罪该万死,老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可臣妾却今日得斗胆说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皇帝眯起眼睛,眼下有些失望。
乔溪云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手掌心里已经冒出汗水,“臣妾斗胆劝皇上责罚臣妾,为臣妾的不知好歹,干涉朝政!”
皇帝愣住,乔嫔要说的话跟他设想中的截然相反。
“你来不是为皇后办事,让朕重罚菩大人?”
“臣妾是为皇上而来。”
乔溪云听着皇上的语气不像动怒,心下稍微放心,她拳头紧握,“臣妾知道皇上不是糊涂之人,行事必定有您的道理,臣妾旁的帮不上皇上,却也愿意为皇上效劳。”
乔溪云在离开长春宫的时候就想明白了。
与其投靠皇后,不如投靠皇帝。
皇后给她的不过是空头支票,事后能不能实现还是两说,但投靠皇帝,好处则是不可限量。
旁的不说,皇上分明不是贪图享乐的昏君之辈,菩萨保跟贵妃父女现如今再怎么得势,在乔溪云眼里也不过是烈火烹锦,只等着引火烧身的一日。
而皇后呢,一个不得皇上喜欢,又没有子嗣的皇后,还有多少好日子,也肉眼可见。
乔溪云就算用脚指头选也不会选择皇后。
“起来,地上凉。”
皇帝朝乔溪云伸出手。
乔溪云心里明白,自己赌对了。
皇帝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看看她的膝盖,“疼不疼?”
“不疼。”乔溪云攥着帕子,摇头,抬眼看了眼皇帝,又飞快低下头,“皇上不怪臣妾胡来吧?”
皇帝心里好笑,“你这会子知道害怕了,刚才那些话也敢说,朕还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臣妾一直都害怕,”乔溪云道:“可是臣妾明白,皇上您是圣明之君,您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人的。”
圣明之君。
这四个字,皇帝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用来夸他。
他登基数年,没做成过什么事,朝廷上的事多半都是下面的人拿了主意,这一两年一直纵容菩萨保,更是引得不少人说他贪图美色,还有人说他畏惧菩萨保,因此次次纵容。
更有些老臣子,在背后哭先帝爷。
皇帝这些不是不知道,但只当做过耳云烟。
直到这时候,听得乔嫔这番话,心里仿佛浸泡在暖和的热水里,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不介意的。
皇帝朝乔溪云伸出手,乔溪云偎依在他怀里。
皇帝道:“可从没有人这么夸过朕。”
“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乔溪云仰起头看着皇帝,“在臣妾眼里,皇上您实在了不起,比那些只会顾着自己蝇头小利的人厉害多了。”
皇帝不禁莞尔,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行了,这些话说多了,朕今晚怕是要醉了。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乔溪云笑了下,唇角露出个酒窝来。
她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出来,无非就是顺水推舟,成全皇后的意思,然后让皇帝责罚她,用一个苦肉计一石二鸟取信皇后跟贵妃。
“如此以来,岂不是委屈了你?”
皇帝皱眉道,“你可知道,你家世单薄,若是再没了宠爱,后宫的女人能绕得了你?”
皇帝可比他的阿玛更知道后宫女人的嫉妒心是多么的可怕。
他从小就看着先帝爷的那些妃嫔明争暗斗,看着自己的生母战战兢兢地度日,为了保护他,甚至还……
皇帝抱紧乔溪云,“光是贵妃,只怕都不会放过你。”
“皇上……”乔溪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臣妾会保护好自己的,便是为了皇上,受一时的委屈又有什么。”
她知道自己之后肯定会被人奚落,可这有什么,比起皇帝的器重,这些损失不过九牛一毛。
要想得大富贵的人,少不得比旁人多吃些苦头。
第56章 升职的第五十六天
“刘嫔娘娘, 你可听说了?”
孙贵人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压低声音,身子前倾, 似乎生怕别人发现她在说悄悄话, 又怕别人没发现。
刘嫔低声问道:“听说什么?”
“刘嫔娘娘果真不知道?”孙贵人诧异地说道, “昨儿个那件事啊, 昨晚上乔嫔被皇上罚了禁足一个月跟一年的份例呢!”
刘嫔哦了一声,做出惊讶的模样,“真有这事?我还当是外面人胡诌的话, 乔嫔那人那么谨慎, 向来得皇上宠爱, 这是怎么了, 得罪了皇上?”
孙贵人扯了扯唇角, 冷笑着说道:“您还别说,乔嫔这人是向来不犯错,这一犯错就犯了个大的。她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干涉朝政,跟皇上说要严惩贵妃的阿玛, 你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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