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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日日复日日【完结】

时间:2024-04-13 17:12:27  作者:日日复日日【完结】
  “不,阆风山选择的是你,是昆仑的神女。”沈话音里带上了祈求,“微微,昆仑的神女绝不能堕魔。”
  阆风山的封山之令不是沈丹熹下的,而是昆仑之主沈,即便他昏聩至此,他也明白,神女堕魔会对昆仑造成多大的动荡。
  只可惜现在的沈丹熹被心魔掌控,早就听不进他的劝言了。
  不如说,沈的劝言只会让她越堕越深,彻底被心魔吞噬。
  沈想要护着殷无觅,沈丹熹便偏偏要杀他,她摧毁了沈罩在殷无觅头顶的保护伞,一道又一道的阵术砸过去,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殷无觅陷在坑里,几乎已看不出人形。
  反派不是死不了么?她碾碎他的身骨,业火焚烧他的魂魄,看他还能再如何活过来?
  这一次,沈没有再出手保护他,他看过了照魂镜,知道她心中怨气的症结所在,可笑的是,他以前还以为她心里的怨气,是因为殷无觅。
  现在看来,沈丹熹或许是恨殷无觅的,但她心中更恨的人,应该是他,是他这个无能的父君。
  沈看了一眼沈丹熹眉心蔓延的心魔印,又看了看阆风山中越来越浓厚的魔息,如今他已到了天人五衰的末境,神和身都开始加剧衰败,本也再活不了多久,如果他的死能化解她心中怨恨,他也算死得其所。
  被困在网上的山雀忽然震了震,它仰头望向半空中剩下的六枚玉简结合而成的大阵,这阵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将天地都染上了一片肃杀之气。
  这一张囚住山雀的网,在这个时候,反倒成了保护它的存在。
  但那大阵压下的中心,昆仑君垂下手中剑,佝偻下背脊,竟完全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漆饮光知道沈丹熹绝不会收手,不论她入没入魔,他用力地拍打翅膀,山雀背上的翎羽纹亮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妖力加持在声音中,送入沈耳中:“昆仑君,殿下不能背上弑父杀亲之罪!”
  沈似乎偏头朝他看来了一眼,漆饮光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大阵的光芒将周围都遮掩进一片白光中,呼啸的罡风席卷向四面八方。
  山雀挂在这一张捕鸟网上,摇晃得天翻地覆,脆弱的鸟身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昆仑君陨落,群山哀鸣,阆风山中亦响起了呜呜哀泣。
  沈丹熹侧耳听着拂来耳边的风中所夹着的哀泣,片刻后,确认了昆仑君的死讯,神情流露出些许哀伤。
  “她”来回望了一眼四周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废墟,喊道:“伏鸣,你还没死吧?”
  好半晌后,从一片血泊的泥坑底下,翻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从他脏污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殷无觅的轮廓,但那张狂的神情却和殷无觅完全不一样。
  他偏头啐出一口血,阴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为了护住这具身躯,陨了一条命。”
  心魔抬手指了指心口,无奈道:“她的杀念太重,我也阻止不了。”
  伏鸣并未与“她”计较丢失的这一条命,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是释放出他的本体,而不是靠着残魂躲藏在这么一个废物的身体里。
  “现在沈已死,姒瑛生死不明,昆仑神女被心魔附体,这座昆仑再也压不住九幽了。”伏鸣一寸寸修复身体里的断骨,站起身来,脸上现出极端的狂喜,“折断那一柄剑,打开九幽!”
  “打开九幽?”沈丹熹呢喃道,“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心魔悚然一惊,“你没有被我控制?”
  沈丹熹眨了下眼,眉心的心魔印痕开始一寸寸的萎缩回去,当初心魔印痕在她额心蔓延得很快,现在萎缩得更快。
  她唇角微翘,疑惑道:“你又不是我的心魔,又如何控制我?”
  伏鸣闻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这一刻就连九幽的魔神都心生寒意,震惊道:“你既然是清醒的,却还是亲手弑父?”
第66章
  亲手弑父, 她的确想亲手弑父。
  现在任何一个阻碍她的人,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就算是沈也不例外。
  即便到了最后时刻,沈丹熹也没有半分退却和犹豫的念头, 所以心魔才会那般笃定她已经被“她”所掌控住了。
  从沈丹熹看到步入天人五衰的沈之时, 从她意识到这一座巍峨大山再不复从前那么高不可攀的那一刻开始, 她心中所滋生的,便不是心疼他的衰老,而是能够摧毁他的欲望。
  恰好这个隐秘的欲望也顺应了心魔想要蛊惑她去做的, 沈丹熹便顺水推舟地接受蛊惑了。
  心魔太着急地想要控制她, 急切地想要摧毁她的意志。
  所以创造了那么一个心魔幻象, 给她看沈曾闯入九幽寻找殷无觅的画面,可正如“她”所说, 心魔, 心魔,乃是她心中滋生之魔, 她自己都不曾知晓的事, 心魔又如何知晓?
  她魂上的煞气骷髅想要蛊惑她一同堕落,也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那几句话罢了。
  从那时候,沈丹熹便确定, 这个心魔不是她的心魔了。
  沈虽不配为君,不配为父, 但他有一句话的确说得很对, 昆仑的神女不能堕魔,她的母神用自己的命为她换来一线生机, 不是让她因为一点诱惑就摇摆堕魔的,阆风山的生灵选择了她, 不是要跟着她一同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她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沈丹熹的意志比心魔以为的还要强大得多,“她”无法掌控她的意志,也难以引诱她堕魔,若被沈丹熹封锁在灵台里,只会被她诛杀。
  心魔在发现她是清醒的之时,便立即逃窜而出,一缕幽影从她身上脱离,想要遁入脚下的土地里,它的速度很快,但沈丹熹的动作比它更快。
  几乎是在它显形的那一瞬间,一枚玉简便已化作利光,钉入了幽影之中。
  心魔被玉简击穿,那一抹幽影忽然膨胀开,显露出了它的真容,一个熟悉的面容从幽影里浮出,唇角含笑道:“小殿下,你比从前确实长进了很多。”
  沈丹熹蓦地一怔,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试图引诱她堕魔,将阆风山的生灵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竟然会是曾经那个连阆风山中一只微不足道的蝴蝶的心念,都会记挂在心间的人。
  眼前的这一个心魔,是薛宥的心魔。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难怪这一个心魔能听懂阆风山音,若不是他听懂了山音哀鸣,确认沈已经陨落,也不会那么快地叫破伏鸣的名字,暴露出他们的真实意图。
  沈丹熹感觉无比的愤怒,比面对沈之时还要愤怒,为阆风山中的生灵而愤怒,质问道:“为什么?薛宥,这里的飞禽走兽,一草一木,都是你曾经无比珍视的!”
  薛宥转眸看了看四周,他看向阆风山中一草一木的眼神依然是温柔的,可这温柔当中透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惋惜,他无法与阆风山的生灵平等而处,便再也无法与阆风山生出共鸣。
  他含笑道:“阆风山主薛宥已经陨落了,现在的薛宥是心生魔障,堕入魔道的薛宥,可我并不后悔,天道就一定是对,魔道就一定是错么?”
  薛宥转回眼眸,重新将目光定格在沈丹熹脸上,专注地盯着她,温声道:“小殿下,你被囚入九幽三万年,如今回归自己的身躯,你以为你便重获自由了么?你又怎知,这一方天地不是一个更大的囚笼?天道也不过是另一柄插在九幽的巨剑罢了?”
  沈丹熹仰头望了一眼天幕,在他这一句话中联想到了很多,有那一个阿娆,有沈薇这样的天外之人,她早已知道,这一方天地之外,还另有天地。
  当年的古神泓领着一群仙神反叛,导致洪水滔天,天塌地陷。
  沈丹熹眸中压着暗火,“这就是你背弃昆仑,想要打开九幽的原因?”
  薛宥温和而笃定道:“小殿下,不破不立,欲成大事,总会有所牺牲。”
  打开九幽,释放堕神,牺牲的只是一个人间,一个些子景一样的昆仑,可能得见的却是更加广大的天地。当年泓输了,k的道就成了错的,那如果是k赢了呢?
  沈丹熹盯着他看了片刻,心中的怒气消弭,一枚枚玉简重新自虚空中浮出,冷然道:“你说得对,从前的阆风山主薛宥的确已经陨落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魔而已。”
  她连沈都杀得,一个堕魔的薛宥,自然也杀得!
  在她召出映千春玉简的同时,无数流光从天边射来,飞遁入山中。
  薛宥望着天边急速逼近的流光,低声笑道:“小殿下,你早晚会明白,神和魔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那一道剪影飞速消融在了虚空中,就连沈丹熹的法阵都没能将他缚住。
  沈身死魂消,他落在阆风山上的封山令自然失效,昆仑主君陨落,震动了整个昆仑,封山令一失效,众人便急切地飞往阆风山中,想要知道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道道的人影落下,从天到地,将这一处地界包围得严丝合缝。
  玄圃和樊桐山主的身影落下后,便立即要朝沈丹熹走去,神情哀戚道:“殿下,主君他……”
  话未说完,一道孱弱的声音先行喝止住了他们,急急道:“两位山主当心,神女殿下方才受心魔所困,已半步踏入魔道,先前主君为阻止她,已命丧在了她的阵法之下。”
  玄圃和樊桐山主二人脚步顿时一顿,面带疑虑地重新审视向沈丹熹,不止是他们二人,相继落在周边的神官兵将,皆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先前在山外祭台之时,众人便已看见了镇山令神主印中蔓延开来的魔气,且现下阆风山中的魔气都还没有飘散干净,再一看这片地界上残留的法阵痕迹,心下已经对这一句话信了三分。
  只是“神女堕魔弑父”这样的事,实在惊世骇俗,在未确凿之前,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伤了神女。
  沈丹熹偏头看了一眼殷无觅,辨认出来现下这个人已不是那个九幽魔神伏鸣,他身上也没有残留丝毫魔气。
  殷无觅的确重掌了身躯,半个时辰前,被沈丹熹玉简中的红莲业火透体而入,烧灼魂魄时,他以为自己就要葬身在此处了,魂魄被烧到半残时,隐藏在他魂魄深处的一个封印被烈火烧化了。
  只见两道扭曲蠕动的黑影破开蔓延在他魂上的火焰冒出头来,与此同时,一些被封印的记忆也重新在他脑海里复苏。
  那是他还被困在九幽的时候,其实在沈找到他之前,有另一个人先行召唤了他。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刚抑郁而终,从他出生明事之后,他所见到的母亲始终都是恨着,怨着的,可在她临死之前,她却是笑着的,仇恨都从她身上淡去,她第一次展露出轻松的姿态。
  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临死之前用手指耐心地将头发梳理开,重新绑好,认真地整理了衣衫,第一次主动唤了他过去,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脸颊,怜悯地说道:“我的痛苦就要结束了,可你怎么办呢?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阿娘也杀不死你,你就只能像我一样继续熬着。”
  “熬到了头,就好了。”母亲抱着他笑一阵,又哭一阵,喃喃道,“对不起,是阿娘对不起你。”
  殷无觅第一次听她愿意承认自己是她的儿子,也是第一次睡在她的怀里,但是等他再醒来时,她的身子便已经冷了,再也无法呼吸,无法说话。
  殷无觅抱着母亲的尸身,坐在九幽的灰烬里,直到怀里的身躯发出臭味,脓水流了他一身。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遥远的高台上传来,说道:“你应该将她安葬了。”
  殷无觅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安葬”,他在那个声音的教导下,找到一处土坡,用手刨出一个坑来,将他母亲放了进去,再用灰烬掩埋上,原来这就叫做安葬。
  做完这些后,他又听从那个声音的召唤,爬上了中心处的那座高台,看到了盘缠在高台上被钉死的九头魔神。
  他说他是九头魔神伏鸣,但实际上那一具盘缠的身躯已经只剩下两个蛇头了。
  伏鸣说:“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带你出去,那个人就是你母亲恨了一辈子的人,你如果想为她报仇,我们可以帮助你夺走他的一切,让他也尝到和你母亲一样的痛苦。”
  “但是,在得到一切后,你也要助我们打开九幽,不能让更多无辜之人像你母亲一样含恨而死。”
  殷无觅几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他们定了契约,做了交易,他任由伏鸣的残魂嵌入自己的魂魄中,躲藏进他体内,为防被昆仑君发现端倪,伏鸣消除了他关于这一段的记忆,让他一无所知地被带出了九幽。
  昆仑君担心他被天道发现,又在他身上加了几重封印,将他的气机掩盖得严严实实,后来又有神女仙元入体,天道就更难以察觉,九头魔神已遁逃了最后两命。
  直到沈丹熹的业火险些烧毁他的魂魄,也威胁到了伏鸣的安危,他的记忆才就此觉醒。
  伏鸣消耗了一条命,才把他们两人保下来。
  方才发生的一切,殷无觅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该如何让这一座昆仑继续滑向深渊,人间早已大乱,昆仑气数已尽,就算是沈丹熹也难以扭转乾坤。
  试问一个弑父的昆仑神女,又能如何服众,如何挽大厦之将倾?
  殷无觅扬起眸,毫不避讳与沈丹熹对视,他外表虽看上去惨不忍睹,输得彻底,可眼底却有笑意。
  “山音不会说谎,诸位若是不信,何不请神女殿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敲山问一问,是不是她亲手弑杀了昆仑君。”
第67章
  挂在网上的长尾山雀悠悠转醒过来, 它被这一张网保护得很好,虽被罡风吓晕,但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顶多就是掉了几根羽毛。
  山雀身上的翎羽纹亦还在, 山雀刚一苏醒过来, 漆饮光便重新与它的五感连通, 将殷无觅的那一句话听入耳中。
  他担忧地动了动翅膀,立即便惊动了这一张灵网的主人。
  沈丹熹在众人的视线注目下,竟还有闲情注意到这一只小雀。
  灵网被她勾手收束回去, 沈丹熹捧住山雀, 抚了抚它头顶的绒羽, 从容不迫道:“好,我允许二位山主敲山问音。”
  比起由她来敲山问音, 直接让玄圃和樊桐二位山主代劳, 显然更加做不了手脚。
  沈丹熹实在太过镇定且坦然,让殷无觅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凝固, 原本怀着的看一场好戏的心态也逐渐转变为忧虑。
  可方才他是亲眼所见沈身陨在了她的法阵之下, 她难道还有别的狡辩之法吗?
  不等殷无觅多想,玄圃和樊桐两位山主已经各自结出一个法印推至半空,便要砸入阆风山体之内, 准备敲山问音。
  却在这时,阆风山中忽然刮起烈风, 呼啸的灵风从山林间席卷而过, 一刹那间将阆风山中残余的魔息涤荡了干净,阆风山中灵力陡然暴涨, 在山林上空形成了瑰丽的灵岚。
  与此同时,来自于昆仑之主的最后一道神谕响彻昆仑上下, 传递入每一个人耳中。
  ――人间乱世,昆仑式微,皆在予一人之过。予身为君,负天所命,因一己私情,误入歧途,以至天下大乱;予身为父,听而无闻,视而无见,不识亲子,以至神女受百年夺舍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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