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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日日复日日【完结】

时间:2024-04-13 17:12:27  作者:日日复日日【完结】
  火山口内的岩浆尚有火气残留,脚底踩下的触感绵软,撬开表面凝固的一层黑壳,底下还能看见点猩红的余热。
  沈丹熹在火山口内侧的崖壁上找到一条裂隙,神识从这道裂隙里深入进去,不断往下渗透。
  这里的地心火被取,火气消散,这一座火山口正迅速地冷却沉眠,但火山口毕竟只相当于浮于水面的冰山一角,这一座山体庞大,地底亦有广博的区域,光是地底的余热也足够持续许多年。
  沈丹熹神识深入地底,便立即明白火山口为何冷却得这样快了,因为地底的余热正以百川汇海的势态往地底深处的一个地方流。
  沈丹熹追随着热力流淌的方向,最终在一团火热的岩浆里发现那一枚浑圆的蛋,它表壳光滑,雪白如玉,如呼吸一般明灭,吸收着地心的余热。
  每一次亮起时,都能透过蛋壳看到里面正在孕育中的生命。
  沈丹熹在它搏动的心脏位置,看到了她的灵印。
  “漆饮光。”沈丹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神识贴上蛋壳,轻轻抚了一下。
  蛋壳内的生命似有感应,沈丹熹清晰地看着灵印旁的心脏停滞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频率跃动起来,与此同时,它的蛋身开始发烫,最后连蛋壳都热得红透了,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沈丹熹被它的反应吓了一跳,神识飞快地退离开,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过了好一阵,蛋壳内的心跳才重新恢复正常,蛋身的热度降下去,蛋壳重新变回雪白的质地。
  地底的余热想必足够孵化它,沈丹熹便没有动他,神识从地底退出来,这么一段时间过去,生机从地底渗透出地面,在这股生机的催发下,火山的余灰中都冒出了绿芽。
  又过数日,绿草铺满山口,草叶里开始冒出细碎的小花。
  沈丹熹给羽山的凤凰二主去了信息,两只凤凰带着成群的羽族浩浩荡荡地落入这座山中,他们亲自查看了地底的情况,也没有动他,打算就这么利用地底的余热孵化。
  凤凰一族的孵化时间极长,少则十数年,多则百年,羽族为了自家少主,很快在这座山上安营扎寨,开山辟地,环绕火山口,建造起宫殿楼阁来。
  如今大道重定,百废待兴,昆仑亦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沈丹熹没办法在这里守着他孵化,凤凰二主到来后,她便回了昆仑。
  陆吾把守昆仑山门,山门内神官排列,已有人来迎。
  沈丹熹坐在驺吾车辇内,一路行去,能看昆仑枯竭的山水上冒出的新绿,灵气滋养着这片大地,昆仑子民亦感受到大地的复苏,终于安下心来。
  车辇从天墉城上空飞过时,只见得城中旗帜飞扬,彩灯高悬,一片喜庆万千的华彩,驺吾车驾行过之处,下方民众无不欢呼相迎,叩首相拜。
  昆仑印从下方宫殿之中飞来,山河大印,悬立于空。
  沈丹熹似有所感,从车内起身,步出车厢外,在所有人扬目所望中,抬手伸向昆仑印,悬空的大印化作流光落入她手中,昆仑子民与山水齐鸣。
  “恭迎主君回山――”
  驺吾车辇驰入昆仑宫中,主殿外的丹陛玉阶两侧百官候立,沈丹熹在众人簇拥中步入主殿,朝殿中之人行礼,“母神。”
  姒瑛伸手扶起她,细细将她打量许久,确认她身上无有损伤,才略舒一口气。
  沈丹熹随着母亲的牵引坐到座上,听姒瑛道:“如今昆仑地脉复苏,死地重生,你如今乃是昆仑子民的民心所向,当为你筹办继位大典,正式执掌昆仑。”
  下方百官皆俯身相拜,执君臣之礼。
  沈丹熹目光越过众人,望向殿外山川之景,颔首道:“好,我定不负所望。”
  继位大典由姒瑛亲自筹备,昆仑处在一片欢欣而繁忙的气氛中,昆仑新任的主君却很悠闲,沈丹熹回昆仑后着实好好休整了半个月,才恢复元气。
  大典所穿的冕服已经制好,玄衣c裳,金线绣纹,沈丹熹白日里试了一天的礼服和头冠,现下摘了所有佩饰,只着一身雪白中衣,浑身终于松快些许。
  她带着一身将将沐浴完的水汽爬上床榻时,才发现窝在枕头上的小雀。
  这段时日,长尾山雀跟在她母神身边,被养胖了一大圈,圆滚滚的像一只羽绒毛球,它身上的丹青术少许失色,从粉嫩嫩的桃花色变成了极为浅淡的薄粉。
  见她过来,小雀扬起脑袋啾啾啾地叫唤。
  没有漆饮光转述它的鸟语,沈丹熹听不太懂,起初以为它是又想要一身花衣裳了,打算取出笔墨为它绘画时,被它叼走毫笔摇头。
  一人一鸟,鸡同鸭讲半天,沈丹熹终于弄明白它的意思,问道:“在担心你的孔雀老大?”
  长尾山雀激动地“啾”一声,用力点头。
  “他没事,就是重回了蛋壳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孵化出来。”沈丹熹挠着长尾山雀的小脑袋,心不在焉地说道。
  继位大典在即,她无法离开昆仑,也不知道他的蛋孵化得如何了。
  凤凰一族于涅火中浴火重生,神魂不变,身躯重塑,记忆不会有损。但漆饮光之前在她身上用去了涅火,如今的重生,却不知是否是在火中重生。
  听凤君的意思,如果不是,蛋壳里的生命很可能只继承了漆饮光的血肉,就和凡人转世投胎一般,他会完全忘却前尘往事,以一个全新的人格重新出生。
  可忘却了前尘往事的转世之人,与前世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沈丹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碰上这样的难题。
  她捧着长尾山雀抚摸了片刻,右手轻轻翻转,一根雀翎发簪出现在指间。这根发簪乃是孔雀的尾羽所化,簪子通体幽蓝,簪身上有一缕缕细致入微的翎羽纹路,行至末端时是一个非常精致的眼状花纹。
  簪上缠绕的金丝便是她的灵印铭文,将妖气锁在雀翎发簪上,以防止它褪色。
  沈丹熹指尖从发簪上拂过,簪上的金色铭文闪动,灵印蓦地从簪上飞出,悬于半空,只末尾一笔仍连接在发簪之上。
  长尾山雀跳到她的肩膀上,歪着脑袋打量半空中金光闪耀的灵印。
  沈丹熹抬手叩动灵印,打通了两枚灵印之间的联系,只听得一声声轻缓的“噗通”声不断从灵印中传来,灵印也如呼吸一般明灭闪耀。
  是心跳的声音!
  沈丹熹静静听了一会儿,偏头道:“我没有骗你吧,这个心跳声听上去很健康。”
  长尾山雀脑袋歪来歪去,听了半晌,高兴地啾啾叫唤起来,它围着灵印扑腾了好几圈,最后终于蹦Q累了,落到床头的雕花架上,缩成一团打起瞌睡。
  沈丹熹将发簪放在枕头旁,也倚着柔软的枕头滑入床褥里,侧身看着悬浮在簪子上的灵印,在这一声声舒缓的心跳声中,她的眼睑渐渐低沉,呢喃道:“漆饮光,你最好不要忘记我,否则……”
  否则,将要如何?
  沈丹熹阖上眼,没有听到灵印另一侧骤然紧绷的心跳声。
  室内的明灯暗下去,唯有灵印的光芒悬空,如呼吸明灭。
  第二日醒来,灵印已经服帖地收回发簪上,沈丹熹便没有在意,发梳好后,直接将簪子戴上了发间。
  昆仑主君的继位大典筹备得极其隆重,典礼之前,便有民众前往三山四水祭拜,山上挂满了民众亲手编织的绶带,水中也漂浮着一盏盏荷花灯。
  昆仑中盛大的典礼都在晟云台上举办,沈丹熹托着昆仑印,登上晟云台,祭告天地。
  神力从昆仑印中荡漾开去,覆盖整个昆仑神域,昆仑墟外最后的一片枯竭之地也为神力所覆盖,死气消弭,生出新绿。
  云上三界仙神来贺,云下百官相随万民朝拜,昆仑子民虔诚的心念为昆仑新任的主君披上一重璀璨的冠冕。
  典礼结束之时,已近黄昏,典礼结束的鼓声刚落,一声悠远的钟鸣从九重天上传下,众仙神皆好奇仰望,只见得金光从天而落,罩于沈丹熹身上。
  外人只见金光浮动,只有身处其中的沈丹熹能见得金光之中显露的天谕。
  她接任昆仑君主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要完成沈未完成之事,转生入世,辅助人间帝星,安定河山。
第94章
  沈丹熹转生入世之日, 焦眉山冷却的火山口内响起了一些轰隆隆的动静。
  煊R神识潜入地底,看到蛋壳烧得通红急于破壳而出之人,哪里还能不懂他的心思,怒道:“你现在只有一副妖骨, 血肉都还没成型呢, 急着破壳干什么?给老子消停点。”
  听他教训漆饮光这熟稔的语气, 分明知道他的意识尚在,蛋壳里孵化出来的人只会是漆饮光,不会是什么所谓的新的人格。
  煊R倒是希望漆饮光能忘却前尘往事, 重头再来, 偏偏这小子记得比谁都深。
  蛋壳里的人全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笃笃”的啄壳声一直都没停过,煊R想了想, 阴阳怪气道:“行吧, 你要急着出来也行,太早破壳的鸟没有发育完全, 通常都体弱多病, 还不长毛,你见过人间被宰杀时拔过毛的鸡么?就是那模样。”
  这句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泼到漆饮光头上,凤凰蛋里沉闷的啄壳声一顿, 蛋壳表面的温度有了下降的趋势。
  煊R瞧着它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笑道:“怎么不急了?你再用用力, 啄开了壳你就自由了, 为父也不拦着你,到时你就顶着一身的秃毛去给你的殿下跳求偶舞, 仙神不比咱们羽族讲究,说不准她也会喜欢。”
  蛋壳里的动静彻底没了, 消停得像一枚死蛋。
  煊R神识从地底抽离出来,被他上赶着倒贴的死模样气得险些吐火星子,瞧漆饮光那没出息的样子,还真应了什么叫做“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自离开了焦眉山,那位神女殿下可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他。
  地底蛋壳内,漆饮光的神魂漂浮在胎元内,周围昏黄,如未分之混沌,隐约可见遍布的血管,他闭眼感觉了一遍自己的身躯,实在丑陋得还不如拔了毛的鸡。
  就算啄开了壳,顶着这么一副丑陋的模样,他也不敢出现在沈丹熹面前。
  他第一次嫌弃他的肉身成长得如此缓慢,孵化的过程竟是如此的漫长。
  漆饮光仰头,看向悬于身前的属于沈丹熹的灵印,不知何时才能再一次从灵印中听到对面的声响。
  当初他的身躯在神火中一寸寸化为灰烬,为了保住这一枚灵印,他干脆舍弃了身躯,将元神附着于最后这一根标记了灵印的尾羽上,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的神魂不散,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着的。
  是以,到最后一刻时,他从这一枚灵印中感应到了强烈的来自于灵印主人的心念。
  她要他活着,无论如何。
  心念滚烫,顺着灵印,流淌进他的魂魄当中,最终生出了一簇新的生机无限的涅火。漆饮光浴火而生,珍而重之地将灵印纳入了蛋壳内。
  灵印静静地悬浮在前方,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灵印铭文忽然一闪,一声婴孩的啼哭声从灵印里传出来,紧接着便是许多人或欢喜或紧张的嘈杂声。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快,拿剪子来,换盆干净的热水来。”
  “哎呀,是个女孩,她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我来看看,好像是玉簪?我前几天听夫子给那帮小子讲书,还说起过什么衔玉而生的故事,没想到他家闺女还真抱着玉出生了,这是吉兆啊。”
  “快去报给咱们寨主――”
  灵印里各色声音纷纷杂杂,婴儿的啼哭声夹在其中,十分洪亮。
  漆饮光在灵印这一头听到了一场新生,元神贴上灵印,还想听得更多更真切些,但灵印的光芒微弱下去,对面的声响也逐渐消失。
  这么看来,沈丹熹已经投生入了凡尘,且她还带着灵印一同转生,如此他岂不是能通过灵印得知她的消息?这么一来等待孵化的过程便也不再那么枯燥无味了。
  在这地底之中,蛋壳之内,实难分辨岁月,待下一次灵印闪动时,漆饮光从灵印当中听到声响时,已不知又过去多久。
  灵印中传出喜乐之声,许多人说说笑笑,其中嗓门最大的是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喊道:“来来来,小玉儿,到大舅这边来,抓这个!”
  随即便又有一个女声斥责道:“阿兄,抓周要让她自己抓的才算数,你这样引导的可不算。”
  “抓周?”漆饮光呢喃道,想起来人间似乎确有这样的习俗,孩子出生满周岁时,会在地上摆满各种各样的物品,让孩子凭自己的心意抓取,以抓到的第一个物件来预测孩子的兴趣志向和未来。
  当然这种凡间风俗并非卜卦推衍之术,当不得准,只是对孩子未来的一种祈愿罢了。
  原来已经一年了。
  漆饮光想象着神女殿下趴在地上抓周的样子,不由露出笑意,此时,又听另有一文弱些许的男声疑惑道:“这怎么还有这么多的男童画像?把这种东西摆上作甚?”
  最先那粗犷的男子便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来给我们小玉儿抓的啊,不止有我们寨子里的男儿,但凡是我听过名儿的,跟咱们玉儿年龄差不离的,我都叫人写纸上了,小玉儿尽管抓,不管你抓着谁,抓着几个,大舅都能把人给你掳回来。”
  那文弱的男声便急了,“阿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怀玉才满一岁,你怎么能给她抓这个?”
  “这有什么不能的?早点抓过来,好早点照着咱们小玉儿的喜好调教。”那位大舅浑不在意道,“小玉儿别听你爹这个书呆子的,快抓,给自己多抓几个童养夫。”
  灵印里传出OO@@爬行的声音,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重复道:“抓,抓几个夫……”
  天杀的,沈丹熹到底是投生到了什么土匪窝子里了?这么小就让她抓童养夫了,还要抓好几个!
  灵印这头的漆饮光急得跳脚,他自然是跳不起来的,他的身子还没有发育完全,小小的鸡爪子只能在蛋壳里徒劳地踢蹬。
  漆饮光无能狂怒,元神紧贴灵印,恨不能穿透灵印钻到另一头去。
  许是他的这个念想过于强大,神识竟当真融入进了灵印当中,循着两处灵印之间的联系,穿越到了另一头。
  漆饮光耳畔的声响越发清晰,眼前也出现画面来。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正向他爬来,她穿着一身大红棉服,梳着双丫髻,两边发髻上垂着珠玉流苏,领上雪白的棉绒将她下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剩一双乌黑而明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好奇地打量地上摆着的物品。
  周边围了一大圈人,将这一间还算得宽敞的堂屋都挤得满满当当,全都充满期待地看着她,看她第一个会抓到什么东西。
  有了那位大舅在前面的撺掇,漆饮光见她当真朝着那一叠绘着人像和名字的纸张爬去,伸出了手想要大抓上一把。
  “不行,不许抓。”漆饮光脱口而出道,闷头冲过去想要阻止她。
  满屋子的人,无人能看见他,亦无人能听见他,但爬在地毯上的小娃娃却听见了,她乌黑的眼珠偏转过来,清澈的眼中照出了他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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