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条件,毕雪恰好全都符合,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没有比毕雪更适合成为他妻子的人了。
瑟瑟的江风送来一阵阵浸着水气的凉意。
顾青霖深吸一口气,他打开一包桃酥,拿起一块递给毕雪,“饿了吧?”他笑着道:“我猜你还没吃早饭。”
毕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她确实一大早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东西。
她从顾青霖手中接过桃酥,两人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一起。顾青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些许凉意,毕雪失神了一瞬,她脸颊微红,将桃酥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顾青霖看着她微笑,觉得她连吃东西时的样子都这么斯文好看,这一点,怕是苏香草怎么也学不会的。
“顾团长,快过年了,你今年回老家探亲吗?”毕雪试探地问道:“听说,你母亲和你爱人,都在老家那边,你应该好久都没见到她们了吧。”
见毕雪突然提到自己的爱人,顾青霖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和毕雪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只不过碍于他已婚的身份,她一直跟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罢了。两个人之间心知肚明,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只不过这层窗户纸谁也没有捅破。
但很快,顾青霖便从一开始被问到时的慌乱中冷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可能你有所不知,我和我爱人的婚姻其实一直都不太幸福,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也没有共同语言。可是从道义上来讲,即使我跟她在一起没有任何幸福可言,也不能抛下她不管。”
毕雪闻言,低头片刻,再次仰头望向顾青霖时,语气中多了几分同情与理解。
“顾大哥,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确实是毫无幸福可言的。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人,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再说了,她也完全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她道。
顾青霖点头,“是啊,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她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你说的这些道理,她可能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不过我相信,只要再多点时间,她会慢慢想清楚的。”
近段时间,他一直在考虑和苏香草离婚的事。原本他想着请个假回老家一趟,好好劝劝她。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来得及请假回家,她就找来了部队,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接到苏香草后,没敢带她去部队,只将她安排住进了江滩镇的一间国营招待所,并对她说了实话,他不想跟她过了,想要离婚。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却还是认死理,说什么也不肯走,更不肯跟他离婚。
事到如今,离婚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顾青霖狠狠心,暗自在心里做了决定。他办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是个果决干脆的人。
说话间,两人已能看到岗哨。
众人皆知,顾青霖是已婚的。毕雪比顾青霖小两岁,今年二十六,但至今却仍是未婚。孤男寡女走在一起,难免影响不好,顾青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顾青霖道。
他快步流星往前走去,毕雪则是心照不宣地落后几步,两人前后脚错开进了门岗。
顾青霖刚过了门岗,就看到了严凛正骑车出去。他在心里默想,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呦,严团长,出去啊?”顾青霖虽然一直跟严凛不对付,但他向来是个会来事的人,脸上并没显出什么,依旧热情地跟严凛打招呼。
第5章
严凛和顾青霖是在同一年入伍的,又恰好在同一个连队。顾青霖各方面能力都不错,原本是在他们那一批人里头是拔尖的,但偏偏有个严凛,处处都稍压他一头。只是严凛这人性子冷,脾气又硬又倔,在人情世故上面远不如他圆滑,人缘没他好。
因此这些年,顾青霖和严凛这两个人一直都像是较着劲一般。比如顾青霖刚立了二等功,隔段时间,严凛就立了个一等功。再比如,顾青霖头一天刚在会上被领导表扬了,第二天严凛就因为某项工作突出而上了部队的报纸。总之,顾青霖一直都看严凛不顺眼,想着总有一天,他要压过严凛,也好出了多年的这口气。
顾青霖跟严凛热情打招呼,然而严凛却是面无表情,只在骑车从顾青霖身旁经过时,朝顾青霖微微点了下头。
严凛刚骑出了十来米,又碰见迎面走来的毕雪,这下子,他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
严凛眼神好,刚才远远的,就看到有俩人一块往这边走,快到岗哨时才分开。等走近了,他才发现前面那人是顾青霖,而后面错开几步的那人就是毕雪。
顾青霖是已婚的,这事大家都知道。那么毕雪这么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家,怎么老和顾青霖往一块儿凑呢,而且要是大大方方的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看到有人来,又分开走,这就显得有几分刻意了。并且,这样的场景,他不是头一回撞见了。
“严大哥。”毕雪笑着朝严凛问好。
严凛的眉头皱得愈深了,他神色冷峻地瞅她一眼,没说话,只点了下头,便继续骑车往前走。
毕雪见状也没多跟他搭话,反正她每次见到严凛,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严凛了。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严凛的时候,还是十六岁那年在舅舅家。当时,她跟严凛打了个照面,她刚回到家门口,就见严凛从舅舅家出来。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严凛还是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说实话,严凛的样貌是极其出色的,哪怕是顾青霖,长相也比他要逊色那么几分。
但严凛这人不苟言笑,不像顾青霖,逢人便带着三分笑。如果说顾青霖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的,那么严凛则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感。
严凛和顾青霖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他们身上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同样样貌英俊,同样能力优秀,同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级军官……
只不过有一点,严凛却是永远比不过顾青霖的。毕雪望着前面顾青霖的背影,唇角浮起笑意。
严凛并不知道,在他走后,毕雪在脑子里将他和顾青霖两个人做了一遍比较。他今天刚好有事要去镇上,就想着顺路去派出所问一下,看看昨晚落水的那姑娘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家里人。他昨晚临走的时候,怕那姑娘想不开,托公安同志多留意着点,要是这会儿找到了她家里人,平安送回去了,他也就放心了。
等他到了派出所的时候,昨晚值班的张公安已经下班走了,接待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公安。她告诉严凛,昨晚落水的姑娘,她爱人今天早上已经带她回去了。严凛听了,这才放心了下来。
出了派出所,严凛骑上自行车,去镇上招待所旁边的糕饼店称了一斤枣泥酥,挂在了自行车把上,骑车往不远处的槐花巷去了。
*
苏香草在镇上的招待所里住了三天。顾青霖自从前天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退了烧,由于发烧的时候身上捂了汗,有些黏腻腻的感觉不清爽,于是就去楼道里水龙头上接了盆水,回屋兑了些热水,简单擦洗了下,换了身衣服。
原主来的时候自己只带了一个包袱,里面装了几件贴身的换洗衣服,以及一件叠好的花棉袄。与落水事穿的青色粗布棉袄不同,这件花棉袄看着簇新,连里面的棉花都要厚实一些。根据苏香草在梦中看到的原主经历,这件花棉袄还是她结婚时候的嫁妆,只在结婚的当天穿过一次,之后一直没舍得穿。这次来部队探亲,她想着到了部队不能穿得太寒碜,丢了顾青霖的面子,这才带了这件花棉袄。可能是因为顾青霖等她一到这里就把她安顿在了镇上的招待所,没有带她回部队,这才一直没有机会穿。
苏香草从包袱里将花棉袄拿起时,从里面掉出来一条银色的细链子,和梦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正是原主养父临终前给她的那条。从长度来看,应该是戴在小孩子颈上的。苏香草打开鸡心形状的吊坠,看到内侧刻着个‘宁’字。看得出原主对这条银链很珍视,即便是来了千里之外的云城,也一直带在了身边,放在了她珍爱的新棉袄里。
苏香草将银链妥善收好,换上簇新暖和的花棉袄,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跟落水时所穿的青色棉袄,一起晾晒在了招待所三楼楼顶的天台上。
换洗下来的衣服,是派出所那位女公安借给她的,苏香草打算等洗晒好了,去还给人家。还有那天晚上救她的那个人,她在做完笔录后摁手印时,看到他在上面签了‘严凛’,这应该就是他的名字。而且从他当时身上穿着的制服来看,应该是名军人。她听小鱼说,离这两三公里的地方,就是部队的生活区。她打算去那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救她的那人,给人带些礼物写封感谢信什么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得抓紧办了,那就是和顾青霖离婚。她并非原主,今后也不想再跟顾青霖这个男主有什么牵扯。作为一本年代文中的路人甲,既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她便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苏香草想,离婚这事应该没什么难度。毕竟顾青霖现在盼着的,不就是跟原配离婚吗。这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在这点上,她倒是跟顾青霖不谋而合。
原主从老家带来的,除了装衣物的包袱,还有个背篓,里面装了不少的东西,有路上吃的干粮,还有自己做的腊肉,这是顾青霖在家时爱吃的。生产队年底杀了猪,各家都分到了一点,原主舍不得吃,全都留着做了腊肉,想带过来给顾青霖吃。也许是还没来得及给顾青霖,也许是给顾青霖时,他有些嫌弃,没带回去,总之,这些腊肉都还在。
这两天,小鱼从家带饭的时候,总会给苏香草多带个馒头窝头什么的,饭盒里的菜也会分苏香草一半。苏香草将大半的腊肉都送给了小鱼,小鱼拿回了家,等下顿再带饭来的时候,饭盒里就添了她妈妈做的蒜苗炒腊肉。
原主带来的腊肉还剩一小半,苏香草去找那位女公安还衣服的时候,送给了她。
那位姓刘的女公安推辞不过,就笑着收下了。又对苏香草道:“你叫我刘大姐就好。以后有空常来。”待苏香草临走时,又忍不住叫住她叮嘱了两句,“这世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遇事想开点。”
苏香草一愣,刘大姐这是担心她想不开又寻短见,虽然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对方的好意她还是欣然接受了。
从刘大姐家出来,苏香草按照跟小鱼打听的部队所在地的方向,沿着江堤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这才看到了岗哨。
她刚想向站岗的卫兵打听顾青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骑车出来。
那人看到她,也是略微惊讶。
“你也在这?”看到严凛,苏香草原本感觉意外,但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江滩镇附近有驻军,顾青霖和严凛应该是在同一个部队。
严凛点头,问她怎么来这了。
苏香草道:“我来找我爱人,他叫顾青霖,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第6章
这事真是巧了,部队有不少人,严凛也不见得个个都认识。可顾青霖,严凛还真认识。他和顾青霖两个人,都在郑师长手底下当团长。
他以前就知道,顾青霖在老家乡下有个媳妇。同个师的团级干部之间是相熟的。除了严凛还没对象意外,其他人都是已婚的,包括顾青霖。只不过其他人的媳妇都随军了,只有顾青霖的媳妇,大家却从来都没见过。
他不记得听谁说起过,可能是别人议论的时候,他听到过一耳朵,说是顾青霖在老家乡下娶的媳妇看起来又丑又老,还没文化,顾青霖爱面子,嫌她丢人,这才一直没让她来部队随军。
原来他那天晚上救下的姑娘,就是顾青霖在老家那个结婚多年的媳妇吗?可眼前的年轻姑娘,显然与人们口中所说的又丑又老完全不搭边。而且,这回她来云城是打算随军的?可顾青霖却并没安置她。再想到她前几天落水的事,以及他那天看到顾青霖和毕雪之间的种种,虽然他不知道她今天来部队找顾青霖做什么,但却隐隐有些不大放心,怕这姑娘一会儿见到顾青霖,别又受什么刺激想不开。
于是,他在岗亭给顾青霖打了个电话叫他出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等待。
两人站在门口只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顾青霖快步走出来了。
严凛打电话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事,而是叫他快点出来。
顾青霖和严凛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私下里几乎没什么交集。因此,他在接到严凛的电话后,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同事,又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寻常,便也没有耽搁,出来一看究竟。
当他看到穿着花棉袄站在门口的苏香草时,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苏香草今天突然找到部队来,是因为不想离婚而来找他闹的。
顾青霖记得,去年有个姓李的营长跟农村媳妇闹离婚,他媳妇不愿意,跑到部队上来闹,还闹到了部队领导的跟前找领导评理。部队领导听了二话不说,将那个李营长严厉批评了一顿,说他有思想问题,让他回去好好写检讨,离婚申请也给退了回去,最后婚也没离成,还在领导面前留了个坏印象。
想到这里,顾青霖不由分说,上前便拽着苏香草的手腕,想拉着她赶紧先离开这里再说。
“你不在招待所好好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他一脸愠色,连声音中都带着怒意。苏香草觉得手腕被他拽得生疼,但他力气大,她挣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开。
“有话好好说。”严凛见状,掰开顾青霖拽着苏香草胳膊的手,朝他道:“对女同志文明点,注意点影响。”
顾青霖狐疑地看了眼严凛。苏香草才刚来云城没几天,又一直待在招待所里,这还是头一次来部队,他估计严凛和苏香草两个人之前不可能认识。因此,他猜测是严凛要出去的时候,刚好在门口遇到了苏香草,而苏香草问严凛认不认识他,说有事找他,严凛便给他打了电话。事情真是太不凑巧了,顾青霖在心里想,怎么苏香草遇到的不是其他人,偏偏就是严凛呢。
他和严凛一向不对付,严凛这会儿留在这里,一定是为了看他的笑话。说不定,他甚至还会撺掇着苏香草把事情闹大,这样一来,就会影响他在部队领导心目中的印象。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怒气又多了几分,冷冷地盯着严凛道:“这是我的家事,还用不着你来管。我和我爱人有话要说,严团长,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用不着,这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苏香草淡淡道:“我长话短说。你不是想离婚吗?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同意离婚了。找个时间,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吧。”
顾青霖闻言诧异地望向苏香草,原本他只想着赶紧先把她从这里想办法弄走,却没想到苏香草不是来找他闹的,而是答应了离婚的事。
顾青霖估计,也许是他这几天的冷处理起了作用,苏香草自己想通了,觉得这样耗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心回老家过日子。反正他每月都会寄钱回去,她后半辈子还得靠他生活,跟他闹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毕竟要是离了他,她一个人在乡下日子大约也没法过。要是她痛痛快快答应离婚,他倒是可以同意让她离婚不离家,继续待在顾家照顾他娘,他每月拿出一部分工资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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