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铃兰女士搁下酒杯,头疼地把她扶正:“还清醒吗?”
这人晕乎乎地说:“好像不清醒耶。”
“你家里人……算了,养你的人没教过不要随便喝太多吗?”
十星慕歪了歪头,仅凭一点印象说着:“他让我写作业。”
哦,那还是比较负责任的监护人。
纯白铃兰女士姑且认可了,然后就听到怀里柔柔弱弱的一团水蓝色毛绒绒接着说。
“我喜欢缠在他脖子上。”
“哐当!”
黑金酒吧的桌子传来剧烈的响动,是玻璃杯被人捏碎的声音。酒保朝她们那边看了一眼,纯白铃兰女士勉强整理好情绪,扭头对酒保说:“抱歉,我会赔偿。”
酒保颔首:“请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纯白铃兰女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低头问:“还有别的吗?那个家伙有没有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十星慕微微皱起眉,她的脸颊连着耳根一片泛红,眼神游离,缓慢地开口说:“有啊……我不是很乐意被他装进袋子里拎着,遮住视野,就看不到外面了……”
纯白铃兰女士再次深深呼吸。
黑话是他们这一行常用的伎俩,将某些不可明说的内容用日常用品进行指代替换。
仅仅透露的几个词汇,足以让她明白这少女背负着怎样艰辛沉重的过往。就连她的名字,也只是随意被撕扯下来的一张纸条。
“好了。不用说了。”
纯白铃兰女士坚定了把那人送进梅洛彼得堡的想法。
“他要是还敢来找你,姐姐帮你把他揍回去。”
*
最后被安置到纯白铃兰女士隔壁的一个小房间。
房门被轻轻合上。
十星慕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
静谧的夜色,灰河位于地下,没有太阳。
用于照明的炉火一闪一闪地跳跃,透过缝隙,散落的影子铺陈在熟睡的少女身上。
她像是在做一个梦。而无论是什么生灵,在一场醉酒之后的梦中,行为都不是可控的。
复苏的力量幻化成浅淡一层的光雾,有只小海獭悄悄地从地下纵横交错的水管中溜了出来。
本来应该是一场任其自流的,漫无目的的旅途。小海獭的爪子上绑着翡翠绿的绸缎,豆豆眼转了转,遵循着本能,往某个梦境里钻进去。
一路的风没有冲刷干净她的酒气,也没怎么把她吹清醒。
她找到了其中一个梦境。
那个梦境中的人,脑袋顶上有一缕看起来就很好揪的灰发。
小海獭好奇地看了看,欢快地叫了一声就扑过去。
但那人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反手就逮住了她的脖子。
他把她拎到了跟前,有好一会都在沉默。
就在小海獭以为这人不会说话是哑巴的时候,这人慢悠悠地开口:“几天就学会喝酒了?”
潜意识里忽然涌出不妙的预感。
十星慕的尾巴开始炸毛。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来历不明的十星慕
警备队员:地下组织的成员
锯腿先生:审判庭的卧底
那维莱特:尝试融入人类的纯水精灵
纯白铃兰:太可怜了!!我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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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开放性结局
艾尔海森怀疑过当初捡到十星慕并不是一个巧合。
可疑的点有许多。
比如他们沙漠相遇之前,其实就已经在梦里碰过面了。
梦境区别于现实,处处透着一种荒诞的虚妄,意识是发散的,不受控制的。
但也有人能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分辨清什么是梦里的造物,哪些又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十星慕属于后者。
艾尔海森的梦很简洁。一张椅子,一本可供观看的书。
他就这么坐着,一手撑脸,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搭在木椅的边沿,有一下没一下,无节奏地敲着。
那时他尚以为这是个平平无奇的梦境。
——直到从天而降了一只海獭。
她出现得这样突然,就像那天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艾尔海森反手就把她揪到面前,有过一瞬间怀疑这是个梦中梦。
但是温热的触感无比真实。
酒气也很真实。
这一片抽象的梦境里,酒气相当霸道地占领了整个空间。
闻起来还挺浓。
十星慕完全是任人摆布的模样。艾尔海森把这只醉醺醺的小海獭搁在膝上,一下下缓慢地顺着她的毛。
客观上时间的流速是不变的。但好像距离上次这样的场景,已经过去了很久。
艾尔海森一向是喜欢过他的平静生活,遵循着兴趣在规则之内游动。
近些日子牵涉进的事件实在有些多了。
蜂巢,教令院,沙漠秘境,愚人众。
赛诺也曾隐约有过类似的质疑。在严刑审问过佛罗德洛克和葛兰·吉尔丹之后,把十星慕确实与他们无关的证词复印给了艾尔海森一份。
“你也许会需要。”赛诺那时严肃地说。
艾尔海森看了他一眼,过会才回应道:“多谢。”
赛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位愚人众分别隶属于不同的执行官。佛罗德洛克隶属[博士],但所干的事情没有博士的属意。
而葛兰·吉尔丹则听从于[木偶]。木偶的命令简单直接,但也只是一道指令,没有解释背后的涵义。
十星慕并不是他们掳来,或从小培养的间谍之类的身份。
这个消息说不上好坏。
她的去向和来历便显得愈发扑朔迷离了。
但现实里麻烦的一切都可以在梦中抛开。
艾尔海森体会着难得的宁静。
总算舍得来梦里了。
虽然这只海獭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
十星慕窝成一团熟悉的姿势,困得眼睛睁不开,尾巴倒是不听她的,还挺精神地晃来晃去。
她烦躁地把尾巴扯了过来,压住。
獭睡了。
尾巴尖还没有。
艾尔海森不客气地把她拽起来。
这可不是能蒙混过关的场合。
“去哪了?”
艾尔海森弯下腰,额头几乎要抵着十星慕的,一双瑰丽的眼眸骤然放大,他呼出的气息扑在十星慕的鼻尖,一阵极细微的痒。
整只獭哆嗦了一下,十星慕的眼睛瞪大了一点。
她无辜地与艾尔海森对视。
也说不出来话呀。
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从头顶往下梳理她的毛,他的眉眼是微压着的,平时看人很有压迫感。特别是用那种丝毫没有感情的语气,黏腻的情话也能念得像逼供。
不过不需要十星慕出声,他自己就能猜到。
“枫丹?”
十星慕乖乖点点头。
毛毛跟着拂动,轻扫过艾尔海森的手指。
不出所料。
艾尔海森本来便打算启程先去枫丹,行李早已打包好了。
确认了终点。他便也放松下来,回忆起之前的某些片段。
最初,养护尚且昏迷的十星慕时,提纳里开玩笑似的曾对他说,收养一个注定早逝的小海獭,可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仓促接受了一个新的生命,短暂的相逢之后,便不得不再次匆匆接受她的离去。
“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才能走出来吧。”提纳里说,“不过我对你很放心。”
有些话并不尽然。
艾尔海森这样想着,缓慢地捋顺十星慕的尾巴毛毛。指尖有些眷恋地穿梭过她爪子上绑着的那条翡翠绿的绸缎。
这是一个安宁祥和的梦。
均匀的呼吸声,温热的一小团就窝在他的怀里。
一直到高天某处,缓慢回响起黄金怀表的声音。
“咔哒。”
童话故事会在十二点的钟声后结束。
艾尔海森带有安慰意味地抚摸稍微有些不安的小海獭,平静仰头,望向这个抽象空间中开始撕裂的第一道裂缝。
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生长到他们的脚底。
“没事。”艾尔海森依旧是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等我去找你。”
下一刻,无声无息的风灌进来,破碎的时空完全崩溃。
艾尔海森睁开眼。
枕边的黄金怀表走过一个刻度,温和的日光透过深色窗帘的缝隙,斜照在地板的一角,那上面堆着简易的行李。
于是梦醒来,他和她都走向明天。
*
第二天纯白铃兰女士叫十星慕起床的时候,她推开门,发现宿醉的小家伙居然自己好好地起来了,盘坐在床上。
被单也叠得整整齐齐,她像是在对着昨晚的垃圾发呆。那一脑袋看起来就很难打理的长发却奇迹般地被梳得很顺。
纯白铃兰女士对她吹了个口哨:“哟呵?早起梳妆打扮了?”
仿佛刚从深海登陆,十星慕迟钝地注意到门口站着的纯白铃兰女士。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似乎有人不厌其烦地帮她理顺了,沿着蜿蜿蜒蜒的梦,还收获了一个类似承诺的事物。
“走啦。”纯白铃兰女士说,“今天据说有很难得一见的音乐剧喔。”
十星慕高兴地从床上蹦下去,赤脚跳到冰冷的地板上,冻得一哆嗦,赶紧穿上鞋,踢踏着就走出门。
她已经开始期待即将开启的一天里,以及不远的未来里会有什么邂逅了。
“给我好好穿上鞋啊!”
“早饭可以吃甜点心吗?”
“不要把我的摩拉花在这种东西上。倒是可以再来一杯昨晚的酒。”
“好耶!”
“听好了。是一小杯,不是一瓶。不许给我喝多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好的。”
*
天气晴朗的周末时光,往来观看音乐剧的人不少。其中最多的便是牵着手黏黏腻腻的情侣们,十星慕的目光停留在他们交握的掌心。
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也有这段经历?
然后她仰头,想询问一下纯白铃兰女士,却发现纯白铃兰女士一脸警惕地注视着她。
纯白铃兰女士断然拒绝了:“别想了,我是不会跟你这样牵手的。我要留给心爱的那维莱特大人。”
她遗憾地捏捏十星慕柔软细腻的脸,手感跟她想的一样好。纯白铃兰女士说:“可惜啦,小星慕,你来晚了。姐姐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
十星慕:……?
“唉,算了。就给你一些补偿吧。”纯白铃兰女士领着她走往毗邻街道的商铺,“想吃什么蛋糕?给你买点。”
十星慕迅速吞下快要说出口的解释,大脑迅速被甜点心占领。她指着展览厅上色彩鲜艳的马卡龙:“那我想要这个深绿色的!”
剧场。
十星慕没有过观赏音乐剧的经验,不如说她似乎很少有这样放松惬意的时光。身心难得舒缓放松下来。
走廊灯光熄灭,幕布掀开,演员们登场。
这是一出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主人公是一名自小独自生活在高塔上的公主,和一位远渡重洋而来的乐师。
城楼飘扬着五彩的旗帜,在恬静的月色之中,公主听见乐师奏起的旋律。两人相约在城堡的舞会中见面。
但王国即将迎来末日的时钟。
一道裹着黑袍的鬼影将要讨回这个国度欠下的债务,收回他们高举的美酒,以及所有的灵魂,作为黑暗中古老世界的贡物。
公主与乐师在末日倒计时的钟声里许下永不分离的誓言。直到那诡谲的鬼影出现在舞会的欢宴。
腐朽、衰老和死亡潮水般席卷,公主牵着乐师的手,两人向月光下的高塔奔去。
歌声层层递进,堆叠成高耸的浪潮,将在场的观众情绪渲染到极点——
然后猝然落幕。
——开放性结尾。
那感觉就像酝酿了半小时到喷嚏又憋回去了。
十星慕往周围看去,观众们的讨论声也变得更大。
纯白铃兰女士气呼呼地说:“这就是在吊人胃口吧!”
演出落幕,演员们在不满的嘈杂声中优雅致意。而直到纯白铃兰女士走出剧院时仍然耿耿于怀:“什么垃圾结局啊!”
她真的很在意。完全忘记了本来是想带十星慕感受一下正常的恋爱关系,赶紧把她的那个不负责任的垃圾监护人忘掉。
这时旁边有位戴着墨镜的绅士转过头来,温和地说:“把结尾交给观众,也是一种印象深刻的艺术手法吧。”
“但我更喜欢明确的故事。”纯白铃兰女士坚定地说,“大团圆最好。”
这位绅士似乎被纯白铃兰女士鲜明的态度逗乐了:“是的。现在流行的大部分作品都用以美好的结尾。但艺术总是包容的。达到它影响人的目的,无论手段如何,便是成功。”
他向纯白铃兰女士作出邀请的手势:“两位,有兴趣了解一下我的‘喜剧人间戏剧社’吗?”
纯白铃兰女士皱眉就想拒绝,衣角却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十星慕记着她不乐意牵手,便只拉着她的衣袖晃晃,眼睛亮亮的,小声说:“锯腿先生布置的作业!”
表演戏剧,应该也能吸引到人吧?
*
喜剧人间戏剧社,正在使用道具排练新的剧幕。
这出试戏设定在谕示裁定枢机尚未被创造出来的时代,一位女法官正宣读着审判。
戏剧社的成员相当热情,见到十星慕就把她推上了那个高座。
“看看你这眼睛的颜色!简直就是第二个那维莱特大人!相信你也一定可以表演出我们需要的公正!”
于是十星慕便糊里糊涂地举起了一个小木槌。
台下,扮演罪犯的戏剧社成员真挚地演绎,恶狠狠地说:“无非是一堆毫无用处的机器而已,我把它们丢进水里怎么了?这你们也要管?不过就是机油和重金属污染了一片海域,大不了纯水精灵变成浊水精灵,让警卫机关都打掉不就好了?”
台上,那只扮演法官的纯水精灵许久没说话。
十星慕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了,举起小木槌,一道金色的光芒缓慢从木槌的尖端徐徐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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