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风之花啊!”荧指了指自己胸前佩戴的一朵洁白的塞西莉亚,“风花节有送对方花朵的习俗,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吧?都在蒙德待这么久了。我都有,这可是小派蒙送给我的——虽然前提是请她吃了一顿美味的甜甜花酿鸡。”
“不会吧不会吧。”荧看了一眼艾尔海森,又看了一眼十星慕,幸灾乐祸地质疑,“不会你们两个人还没给对方送过花吧?”
“……”
十星慕:“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个习俗。”
“哦。我信了。”荧语气平淡。
十星慕放松地笑起来。
漫山遍野盛开着花丛的山坡,清朗的风吹拂,阳光不冷不热。很难有这样闲暇宁静的时光,好朋友在跟她打闹,艾尔海森就在边上。
“不需要什么花,这样就很开心啦。”她满足地说。
她的眼睛反射出澄澈的蓝天和白云。
“为什么会是你呢。”旅行者幽幽地望向艾尔海森,“我要碎掉了。”
艾尔海森冷淡道:“碎碎平安。”
旅行者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身心和心灵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冲击感。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他竟然——他竟然用那张天塌下来也不会做出生动表情的脸,毫无温度地讲了个冷笑话!
就连派蒙扒拉那对耳朵的手也停滞了。
“我走了。”荧一刻也不敢停歇地站起来,恍惚地说,“两位慢聊。”
她几乎是看到身后有圣骸兽准备乱创人那样步伐矫健地离开了。
艾尔海森:“不送。”
赛诺的暖场方式,能够很好地迅速终结一个话题。
——这个事实还是不要告诉他本人比较好。
*
十星慕第一天变成了雪狐,艾尔海森起身去雪山逮人。
第三天重新变回小海獭。
艾尔海森开门的时候没有注意地板,把蹲在门口地板的小海獭一起缓慢地推出了门。
第七天变成与酒馆门口那只花色极其相似的奶牛猫,艾尔海森循着黄金怀表的指引,波澜不惊地将她从过高的树上抱下来。
俗话说白天不熬猫,晚上猫熬你。艾尔海森每隔几分钟便揪一下十星慕的尾巴,以免她就这样绕着他的脖子睡着。
“诗会着实有趣。”
对面,那位样貌俊美,举止得体的先生托起陶瓷小盏,浅饮一口热茶,微笑道。
经过石门,再往南走,便是璃月。艾尔海森与十星慕暂且在茶摊歇脚,正好旅行者提过的诗歌交流会在此举办,不过他们来得有些晚,许多人采风去了,倒是茶摊还有人悠然坐着。
他石珀一般黄金的眼瞳在十星慕身上格外停留片刻。
“我们回来啦!”派蒙兴高采烈地招手,“咦!艾尔海森!”
温迪同样望见趴在他脖子上那只困得打蔫的奶牛猫,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今天怎么是小猫……呢。”
似乎周遭的风声都止息片刻。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酝酿的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快要止不住了。
默默离远了一点。
原本打打闹闹的几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说呢……感觉钟离先生平日里还好,但那个外来的先生也往那一坐,莫名就不敢说话了。”行秋小声向诺艾尔嘀咕,“钟离先生也看上去严厉了起来。”
甚至现在他们说话都有一种学堂上,背着老师偷偷摸摸传纸条的心虚。
所幸这世上还有一人天生就属于这种场合。
梅花眼瞳的少女蹦哒到台上,重新热络起氛围,轻咳一声,念出自己的即兴大作。
“小巷派打油诗人胡桃,在此先出上对!”
“远看一条河,细瞧有头鹅。”
荧回忆起蒙德城外桥上的鸽子,有感而发:“河上鹅易跑,不如打白鸽。”
“……旅行者,提米会不高兴的吧?”
“好的。认错。”
几番插科打诨,大家放松下来,愉悦地进行着交谈。
日暮将晚,街边几盏灯笼亮起昏黄的光。远处的河畔停留了几个竹筏,大概是捕鱼的人们归家。艾尔海森倚靠在茶摊的铺子,望向远处的人群。
人群中,有个过于显眼的,同样是水蓝色头发的人。
她正跟周围人交流着清泉之心的故事,眉目间流露出困惑。
艾尔海森起身,把十星慕猫猫放置到桌上,随后自己一个人便跟过去,偶尔用余光看一眼她。
——于是十星慕和这位钟离先生大眼对小眼。
虽然钟离先生的外貌是个青年的模样,然而眼眸沉淀着经年不朽的慈悯与温暖。
“小友。”钟离温和笑道,“不必紧张,我从那个诗人和旅者两人口中听说过你。”
十星慕悟了。大概又是一个神明级别的人物。
她轻轻地喵了一声。
“有时我们以清澈赞颂不竭的泉水,言它包容万物。清泉淌过灵魂,生命便诞生于一条潺潺溪流。”钟离缓声道,“消融万物,却不得其意。”
十星慕懵懵懂懂地仰头。
“绝云间的日出很好看。”钟离看她,“若有闲暇,值得一赏。”
*
晚间。
艾尔海森翻着一页书,怀里窝着一只打盹的猫。间歇他会一下又一下顺她的毛。
静谧的旅馆,蝉声几阵,月光清凌凌地映照下来,那只猫打了个哈欠,发出奇妙的光芒。
下一刻,十星慕便懒懒地伏在艾尔海森的膝上。她偏过头,用手指虚虚在半空描摹他的脸庞。
手腕便被人抓住。
“现在走吗?”十星慕问,“去看日出。”
艾尔海森点头。
这几天,十星慕总感觉艾尔海森在私底下琢磨着什么。她有点想问,但又还没有太好奇。
绝云间山势陡峭,对常人来讲,并不好爬。艾尔海森没有这方面的困难,反而是十星慕有一点发怵。
主要体现在恐高上面。
“我其实不是恐高。只是怕掉。”十星慕一本正经地为自己分辩,“其实就算掉下去也没关系,毕竟又没有了什么裂缝……所以我没有恐高。”
“嗯。”艾尔海森说,“你讲这句话的时候不要抱着我的胳膊会更有说服力。”
“怎么不能抱了?”
十星慕无意间往下一瞥,又见茫茫云雾,一哆嗦抱得更加用力,口不择言起来,语气相当理直气壮:“我不抱你难道去抱树么?或者抱一只鹰让它把我带到山顶?你是我男朋友为什么不能抱?”
便见旁边这人停住脚步。
艾尔海森低头,看见毛绒绒的一个十星慕紧紧地贴着他。
他解下披风,环住十星慕。他的披风对于十星慕来说有点过于宽大,乱蓬蓬的头发也被压在披风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嗯?”十星慕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艾尔海森:“让我的女朋友不要那么紧张。”
他们一直是称呼彼此的名字,还没有过什么亲昵的称呼。有时旅行者会调侃他们跟之前看上去没有发生变化。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就像解一道数学题一样自然。
十星慕的耳朵开始发烫。
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接下来的路程都变得轻松许多。
夜色包围住广阔的大地,走过最后一段曲折小径,山顶竟然有一片静谧的湖泊。
湖心的亭台,有两人对坐,正聊着什么。
“温迪?钟离先生?”
十星慕讶然,反而是艾尔海森一幅早有预料的模样。他向那两人点头示意。
“我们在等着看日出!”温迪高兴地跟她打招呼,像晃荡酒罐一样晃荡着一个陶瓷杯,“好巧哦!要不要来喝一杯!”
钟离轻咳了一声。
温迪讪讪:“呃……当然是饮茶,饮茶先啦。”
他们便走过去。
云雾氤氲,暗沉的夜色弥漫。艾尔海森在跟温迪聊着什么,十星慕盘腿坐在佝偻的老树下,顶了一片翠绿的叶子。
“你好,小友。”钟离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发尾的长辫悠然摆动,“很少能见到像你拥有这样力量的纯水精灵了。”
“您放心,我没有恶意。”十星慕有种在教令院被珐露珊前辈抽查功课的紧张。
“不必拘礼。”钟离淡淡笑了一下,“我听闻了你的故事。很坚强。”
十星慕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啦……要不是艾尔海森,可能我现在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深渊会侵蚀意志的边界,所幸他给我递了一张作弊的字条,我才勉强抓住通往现世的浮木。”
“见证者为见证而来,铭记者为铭记而生。”钟离道,“但据我所知,你决定去驻守深渊时,应当与他并不相识。那你这一切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为了完成与朋友的约定。”
“原来如此。”
钟离道:“你与她有一份契约。”
契约。
十星慕知道。如果说有一个词能描述出璃月的特点的话,那就是契约了。
璃月最初的建立来源于众民与岩王帝君的契约,这是最初的契约。
然而钟离先生的下一句话让她产生些微的茫然和疑惑。
“而你遵守了与她的契约。应当褒奖。”钟离道。
十星慕:“?”
钟离:“我会赠予你一份薄礼。”
十星慕:“啊??”
她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等,让我捋一捋。不是这么算的吧?”
钟离噙笑,再重述一遍:“不必拘礼。这是嘉奖。”
此刻他的形象与节庆日里非要硬塞礼物和摩拉的长辈重叠了。
“于澄澈之水而生的精灵,尚不懂尘世的曲调,便甘愿镇守数百年。”钟离似乎在感慨,“也有许多人,为了更多人,奔赴去各自的战场。”
千风摆动他暗绣龙纹的衣袖。
“等一切淹没的时刻。”钟离温和道,“那份礼物自会被拆开。”
他的眼底闪过如黄金般的光色,倏然远消。说完,钟离便准备离去。
“那钟离先生呢?”十星慕两手抓住盘腿的脚尖,突然开口问道。
她仰头看他,仿佛一个好奇求问的稚子:“我是为一份契约……遵守与好友的约定而停留。那先生你呢?又是为何驻足呢?”
“我?”
钟离笑了一下,并未作答。
他遥望远处。
所有暗沉的夜色消弭。一轮温暖的太阳升起。
璃月沐浴着安宁的日出缓慢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
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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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永恒与刹那
绝云间雾霭缭绕,清尘收露,万种生灵开始睁眼。
十星慕跟着钟离先生的目光,望向这一片日出。
她看得有点入神,直到另一个人走过来,把她脑袋上顶着的那片叶子摘下去。
而远处的星星远消,月光隐去,夜幕隐去,太阳缓缓升起。
艾尔海森在她身旁坐下。
昨天,艾尔海森打听了那只清泉镇的纯水精灵。对方关于枫丹的记忆很少,意识是在清泉镇修养后才恢复了些许。
于是他转而问起别的。
“我们的生命怎样走向衰竭?”卡莉露思索了一下,“我知道的,大概只有三四种方式吧。”
“有的就安安静静地消逝,宛如一潭死水。没有流动的水,也失去了时间。”
“比如身在污染之中,被污染过后失去灵智,成为魔物。”
“当然,更多的还是重新回归于水中。在此之前,随着力量的衰退,我们会逐渐维持不住人形,变成花,变成草,变成我们见过的生灵。直到最后干涸,缩成一小滴水,融入各地的水脉,力量强大的会化作灵物,滋养附近的植物。”
“嗯?仅剩几十年,那会虚弱到什么样子?”
卡莉露不懂面前这位青年追根溯源的意义,她的时间观念与普世的人类并不相同,跟十星慕一脉相承。
她迷惑地问:“那已经濒死了,还考虑这么多干什么呢?”
温迪在一边小声提醒:“诶诶。”
日出是很短暂的。
很快,太阳完全从云层中展露出来,残存的几颗星星黯淡下去。
离开夜色的遮掩,绝云间的陡峭一目了然。
十星慕不自觉攒紧了手,背绷得笔直。看着很僵硬,实则魂已经飞走有一会了。
“不要怕。”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她身上还罩着他的披风,“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这句话像一个承诺。
他的语气总是很平淡,不大怎么说情话。
风花节的时候,十星慕拉他旁听温迪老师的诗歌培训班,艾尔海森不幸被选中,面无表情地念起蒙德的那些浪漫的诗歌。
旅行者锐评说像是那维莱特总结一场审判的来龙去脉之后,一敲权杖,宣读有罪。
但他的承诺很有信服力。
他不轻易许诺,一旦开口势必会去做到。
而他确实如他所说的做到了。
十星慕不自觉便放松下来,鼻子还有点酸,闷闷地应了一声。
山野之间突然敲响一声响亮的唢呐,鞭炮轰然炸开,劈里啪啦惊飞一群鸽子。
*
上山容易下山难。十星慕没有旅行者的胆量。
据旅行者本人所说她有次忘开风之翼,所幸落地点是个丘丘人的脑袋,丘丘人“呀!”了一声,而她竟然安然无恙。这之后她就爱上了这种极限运动。
十星慕不敢。
她看了一眼山下缥缈的雾就不自觉抓紧艾尔海森。
“有一条山势缓和的道路。”钟离指向另一面,“小友们可从此处下山。今日天气晴朗,风景同样宜人。”
阳光暖洋洋的,确实是个好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片浓郁的喜气洋洋。远远的,十星慕望见前方几列红衣的人们,他们脸上都挂着微笑。打头的青年脸上飘着傻乎乎的红晕,手里捧着一束琉璃百合。
再远一点的地方,身着喜衣的姑娘被簇拥着,同样流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羞涩微笑。
“原来是有人结婚啊。”
十星慕感兴趣地多瞧了几眼。不必特意去感受,人群中的笑脸便传递出明朗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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