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垂眸,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抬头瞧着摩拉克斯,非常无辜地一摊手:“推理很精彩,摩拉克斯。但是你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你白日才――”摩拉克斯闭了闭眼,轻声道,“为何?你并未瞒着我,大约已想好说辞,对么?”
“契约确实以地域划分信仰。可随二地子民交融,信仰的混乱是迟早的事。”归终笑着说。
摩拉克斯道:“确实如此。但你不必如此――”
“你太强了。”归终轻声道,“我打不过你,论算计也算不过你,最多懂一些机关术罢了。自古工匠能有什么地位呢?到最终,我的‘信仰之力’肯定争不过你呢,只能抢先捞点好处啦。”
“如果你有如此顾忌,大可在契约拟定前提出异议。”摩拉克斯静静地看着归终,“而不是一切尘埃落定,再做出这样的事。”
“异议?”归终笑了下,忽地拽住摩拉克斯的衣领,冷冷地一字一顿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平静地注视着归终。
“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归终松开他的衣领,后退两步,和摩拉克斯拉开距离,笑吟吟地说,“凭什么你天生权能就能如此强大,而我却要拼了命、凭自己的智慧,才能勉强和你比肩?”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消弭,归终扭头望向窗外落雪,沉默不语。
“你想如何。”半晌,摩拉克斯道。
“这次我并未违背契约。”归终没有看他,静静望着雪花落在她桌几的卷宗上,轻声道,“至少根据规则,我并没有遭受反噬。除非你依依不饶,将此事彻查到底,找出叶芝芝联络恶螭的铁证,方可让我受‘契约之力’制裁。”
“你会这样做吗?”
归终逆光立在窗前,冷静地注视着摩拉克斯,烛影在狂风下明明灭灭,似乎下一瞬就要熄灭。
在摩拉克斯目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归终宽大袖口中的指尖微微颤抖,不自觉地攥紧。
――她不想死。
――她来这是寻求活路的。
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豪赌,归终就这样将把柄送到摩拉克斯面前,大胆地赌他会心软、会违背魔神的本性……
去爱她。
白日的那一吻,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是利用?包括这整段感情,又掺杂了多少小心翼翼和未知的飞蛾扑火?
事到如今,归终也不知道。
或者将时间推移回归终刚穿来时,她愿意留下,潜意识或许也是为了这样的一天,知道摩拉克斯或许能为她一退再退――
摩拉克斯轻叹,俯下身,将归终拥在怀里,轻声道:“我知道。”
――知道她的如履薄冰。
――知道她几百个日日夜夜因为实力脆弱的挣扎。
赌赢了。
归终最后一点心理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她回抱住摩拉克斯,仰起头轻柔地舔舐着他的唇。
然后便是无意识的挣扎和撕扯,等归终反应过来时,宽大的裙裾褪了大半,两人一个不稳,双双倒在了床榻上,摩拉克斯近乎是立即借力将她桎梏在被褥间,压在柔软的丝织枕头绵绵密密地吻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永远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更新哈哈哈哈哈哈。有奖竞猜,觉得他们会生米煮成熟饭的扣1,不会的扣2,猜对的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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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时间在如此暧昧的气氛中显得极其缓慢,气息交融间,归终只觉自己的意识慢慢被抽干,最终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忽然一切停滞,摩拉克斯沉默一下,轻柔地带着归终侧躺着,从背后拥着她,一手环着她的胸膛,另一手轻轻揉了着她的小腹。
归终的意识瞬间回笼,声音微微有些哑:“你认真的?”
摩拉克斯停了停,道:“不可以么?”
归终仔细想了想,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拒绝理由,沉默了。
摩拉克斯轻叹一声,缓缓将归终扶起,跪坐在床沿上,仔细地将她落在手边的宽袖拉上肩,一点点整理着揉乱的琉璃百合形肩花。
归终垂眸,任摩拉克斯动作。
许久,归终轻轻问:“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摩拉克斯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归终的腰线,理好裙角边缘,平缓道:“并无人员伤亡。”
归终了然,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
“嘭!”
窗外的却砂木猛烈摇晃,积在树上的雪哗啦啦落下,似乎有什么重物从树顶落下,重重地砸进厚实的积雪里。
归终叹了口气,冲摩拉克斯摆了下手,缓步到窗前,探出头看了眼,只见青白的元素力从院内一闪而逝。
归终合上窗户,微笑着回头,对摩拉克斯道:“下一次,记得关窗。”
―
魈回到屋内时,仍没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方才魈刚从前线回来,就见叶芝芝坐在凳子上苦思冥想,便问了句:“何事?”
叶芝芝一见到魈,大吐苦水,把一切都说了个干干净净,苦着脸说:“喂,你觉得归姐姐说的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魈没有叶芝芝这般单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想越心惊,再往深处魔神的利益思考,魈更是怕归终和摩拉克斯彻底打起来,当即不顾叶芝芝惊诧的目光抽身离去――
“喂!”叶芝芝趴在窗前喊,“你去找归姐姐的时候帮我问清楚啊!”
魈哪顾得上叶芝芝的话,心里暗暗担忧这归离集内局势,更担忧归终的安危,怀着复杂的心思落在未名居前的却砂木上,看归终的窗子没关,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然后就看到这样一幕。
归终衣裳半落,眼角似有微红,任由摩拉克斯替她系着衣带――
更关键的是摩拉克斯的状态也不太对劲,一贯笔挺熨帖的常服似是也有些凌乱。
魈五雷轰顶,嘭地掉了下去。
一直到匆忙回屋,魈还是没能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倒是叶芝芝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问:“你咋啦?问归姐姐没有呀?”
魈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道:“不必问了。”
叶芝芝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必问?你是不担心归姐姐嘛?”
魈:……
他们睡都睡过了,还能打的起来吗?!
―
恶螭一战过后,归终在归离集内名声大噪。
若说之前天衡子民还对这位不善战斗的结盟魔神有所不服,此番见识过归终的手腕,彻底佩服上这位智慧的魔神。
归终战胜恶螭的事迹被编纂成剧本,在各大说书人口中相传赞颂。
归终适时拟出的《归终四戒》更是被奉为圭臬,雕刻进归离集每一块石板。
经此一役,归终在归离原人们眼中,彻底成为与开拓层岩巨渊的岩神摩拉克斯并肩的存在。
―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涤尘铃?”
绝云间烟雾一如既往缭绕,金黄与橙黄的叶片风飞,一盏石桌前,归终和留云借风真君相对而坐。
“叮咚!答对啦!”归终笑着晃了晃铃铛,瞬间飞出一连串的乐音,炫耀道,“是不是特别可爱!”
“怎么配色和弥怒给摩拉克斯的配色这么像?”留云借风真君皱眉道。
“金属配色不都长这样。”归终道。
“好了,这不是重点。”留云借风真君皱着眉说,“你就是为了这个小玩意,和萍儿吵了个天翻地覆?”
“什么嘛,谁和她吵了!”归终反驳道,“我只是拿铃铛给她瞄了一眼,她偏说我这是对乐理的不尊重,一定要毁了我这个铃铛――”
“不该毁么?”
归终猛一回头,就见萍儿怀抱着古琴立在她们身后的池水前,风吹起萍儿的长发,更衬她眸光冷淡。
归终怒气冲冲地瞪着留云借风真君:“你请她来的?”
留云借风真君嘭一声变回了蓝色大鸟,骄傲地抖了抖翅膀,道:“你如今在归离集声望极高,和仙人争吵,对你不利,最好能把问题说开。”
归终气的嘴角一抽,恨不得把留云借风真君瞬间变成甜甜花酿鸡,咬牙道:“那你也该事先和我说明你想撮合我们,而不是以切磋机关术的名头把我一个人骗过来――”
至少归终还能带上叶芝芝和这群人吵上一架!
“放心,你是本仙的挚友,本仙绝对会还你一个公道。”留云借风真君安慰道,“所以,我还把契约之神――摩拉克斯找来,为你主持正义。”
归终想到海灯节pv里摩拉克斯处理这个涤尘铃的方法。
“啊啊啊啊――”归终之前再麻烦的事也没有崩溃,现在却彻底被留云借风真君气到裂开了,她冲上去一把薅住留云借风真君的大翅膀使劲摇晃,“我熬夜做了半个月的铃铛!我一时兴起做完后超喜欢的铃铛!”
“不是,你急什么?”留云借风真君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的羽毛被归终薅下来,“嘭”一声又变回人形,“你看,摩拉克斯来了――你去问问他。”
问他个泡泡茶壶!
归终气呼呼地转头看去,越过冷冷看闹剧的萍儿,恰好见到摩拉克斯和若陀正穿过却砂木,向她们走来。
“你们这还挺热闹的。”若陀笑吟吟地走到归终身前,瞄了眼石桌上的涤尘铃,稀奇道,“这就是那个引起争吵的铃铛吧?原来长这样。”
“是。”萍儿冷淡道,“我仍然觉得,此等死物玷污音乐之魂,应该毁去。”
“错!”归终毫不客气地说,“这铃铛是我辛辛苦苦做的,凭什么你说毁就毁!”
“行了。”若陀头疼道,“都别吵了。我今天不过是听说摩拉克斯要亲自处理此事,顺道跟过来看看而已。你们要评理别找我――摩拉克斯,你说该怎么办?”
这皮球又被踢到摩拉克斯身上,几人一起向他看了过去。
摩拉克斯平静地走到归终面前,从袖子里取出……一套衣服。
归终“咦”了一声,“神装?”
带兜帽的白布长衣,蓝白色主调,赫然是归终在游戏中见神明常穿的神装,想不道她如今自己也能有一件。
“战乱频仍,此等服饰较适合战斗。”摩拉克斯道,“弥怒为你我各做一套,让我带给你。”
“好哦好哦。”归终开开心心地把衣服收下了,眯着眼笑道,“所以你是特意来给我送衣服,然后顺道看看涤尘铃的事?”
摩拉克斯静静看归终半晌,道:“并非如此。我受邀前来,顺道带服饰与你。”
归终干笑道:“嘿嘿我和萍儿没有吵架啦,只是简单讨论一下。摩拉克斯大人日理万机,就不劳您主持公道啦!”
“确实没有吵架。”摩拉克斯平缓道,“只是在归离集闹市区打起来,而已。”
归终:“……”
摩拉克斯绕过归终,伸出手,涤尘铃在归终的惊呼声中飞落到他的手心。
“此铃,惹起纷争,没收。”摩拉克斯说。
“啊啊啊不行!”归终连忙扑过去抢救,摩拉克斯却先一步拢起掌心,铃铛瞬间被收拢到他的袖中。
“不行!这是我做的铃铛!你必须还给我!”归终气急败坏地瞪着摩拉克斯。
“闹市寻事,算上湮灭的建筑、扰乱的秩序、停止做生意看热闹的人……总计损失九十六万七千摩拉。”摩拉克斯顿了顿,道,“你若愿意赔偿,我或许能将此事再议,将涤尘铃归还于你。”
归终:“哈哈哈,那这――”
归终头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给自己开工资。
摩拉克斯知道归终拿不出这笔钱,淡淡瞟了她一眼,缓步行至萍儿身前,行了一礼,问:“此番,你可还满意?”
萍儿默不作声,半晌,才反问:“你打算拿这铃何用?”
摩拉克斯答:“操持典仪。”
总算不是创造乐章,以机械取代人类创作这么离谱的回答。
萍儿默默点头。
留云借风真君眼看着归终又要爆发,连忙打圆场:“好了!这件事能解决就行,现在开始用餐!”
仙人宴席总是丰盛,更何况留云借风真君还有机关作为辅助,流水似的美味更是洋洋洒洒摆了一桌,甚至还添有酒水。
归终瞧着桃花酿成色好,斟了半盏放在手中把玩,蠢蠢欲动。
摩拉克斯轻轻握住归终捏着桃花酿的手。
萍儿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眼神复杂。
“你还想干嘛?”归终气道。
“你不可饮酒。”摩拉克斯道。
“好像确实如此。”留云借风真君倒没注意太多,只是兴致勃勃地回忆,“当时结契时的宴席上,归终喝了一杯,直接开始很活泼呢!”
归终瞪了留云借风真君一眼,对摩拉克斯道:“如果我特别喜欢,一定要喝呢?”
“那便回去喝。”摩拉克斯平静道,“不可在此。”
萍儿知道他们怎么回事,瞧着二人的目光愈发异样,若陀看他们的眼神也带上了探究。
现在就留云借风真君没心没肺,还补充一句:“摩拉克斯说的对。归终,你如果真喜欢,我可以给你送去几坛。你若有时间,想从繁琐的公事中脱身,大醉一场也并非不可。”
“算了。”归终把酒盏一扔,语气一转,“留云,你赔我这铃铛!”
留云借风真君简直莫名其妙:“你的铃铛是摩拉克斯拿的,你让我赔?”
“如果不是你把摩拉克斯找来,我的铃铛会被他没收?”归终冷笑道,“我做了这么多天!就这样没了!没了!你必须赔给我!”
“那还真没办法,我也拿不出九十万摩拉。”留云借风真君无奈道,“更何况,你的涤尘铃设计精巧,我无法复制。”
“机械制作的死物,没了就没了,有何可惜。”萍儿轻呷一口桃花酿,淡淡道。
归终原本就很气愤,看到萍儿能喝桃花酿,气上加气,“嘭”一拍桌就站起来,冷笑道:“你懂什么?你又怎知你所信仰的‘灵魂’并非由‘机械’组成?”
萍儿手一颤,杯中酒酿洒了一点出来。
“你的心,包括你整个人,都是由更小的尘埃构成的。”归终冷冷道,“无数复杂的组织结构,这才组成了你这个会思考、会感动、会欢笑的‘人’!从这个角度说,你凭什么认为你,或者你这个‘灵魂’不是由微尘构成的,不是一个复杂的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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