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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叶笙撑起身，刚站起来，险些栽倒。
干枯长发乱糟糟遮住眼睛，像有冰锤撞着脑袋，减弱的头疼再次加剧。
星际的身体和叶笙原本身高差不多，身材高挑，但病后过分纤细瘦弱。普通的长袖长裤套在身上像个麻袋，一动就在衣服中打晃，空荡荡的。
叶笙缓了口气，挽起衣袖，拢着长发，习惯性挽成一个简单的低发髻。摸出兜里唯一的东西：一管营养液，固定住发髻，顿感轻松了几分。
叶笙脑海里过了一遍比赛要求。
这场机甲师大赛的海选初赛，萤火星分赛场题目“速度”，成绩评判标准很简单，改造后的机甲进行竞速展示。
要比速度，又是人形机甲，当然要用神行千里甲马符！
走到材料架前，叶笙抬手轻轻划过瓶瓶罐罐里各种材料，弯起唇角。
老朋友们，又见面了。
叶笙没动最先看到的几种材料，撕下封条，打开角落的一瓶植物提取液。
粘稠的深绿色液体中混着点点银光，宝石般的偏光闪耀夺目，刚打开就有股奇怪的雨后土腥味涌出。
这是雨光草提取液。
雨光草只在雨后生长，草叶发光，大概因为这个特性，名字恰好和修仙界一样。
但不同世界，雨光草的待遇截然不同。
雨光草在修仙界是最普适和低廉的符墨材料之一，神符宗里一抓一大把，也是符修们的入门必备。
星际世界的雨光草，是教材上警告不要随便和其他材料组合的“废料”，极少用于机甲。
原因很简单，雨光草提取液活性过强，会影响大部分材料的性能，组合起来制作机甲部件很容易出问题。
雨光草提取液和常用的中和型提取液外形相似，出现在机甲大赛现场，和其他没贴标签的材料放在一起，百分百是比赛评委们给选手挖坑，设下的迷惑选项。
不过，叶笙找的就是这个“废料”。
让机甲师们头疼不已的雨光草活性，叶笙一清二楚，其实是格外活跃的灵气。
机甲师们不好处理活跃的灵气，但以雨光草提取液做符墨，完全没问题。
时间有限，叶笙没空针对性调配淬炼最合适的、最强效的符墨。
普通且普适的雨光草提取液，现在用正合适。
叶笙拿起先前一眼看到的沉水石。
巴掌大的灰色扁平石块落在掌心，与外形截然相反地轻，很适合她现在身体虚弱无力的状态。
人形机甲约有十米高，即使双腿折叠，空间都被衬得有些逼仄，完全站起时估计得顶到天花板。
星际机甲中，它也属于中大型机甲之一，大部分改造维修都需要借助升降台和机械臂完成。
叶笙绕着机甲走了半圈，停在机甲背后。
常见机甲的资料，记忆里清清楚楚。这款机甲是森之子7型，虽然是人形，但双腿只是小范围活动时的移动结构。
真正的加速推进器，在机甲背部。
神行符平时贴在腿上，如今给机甲用，画在推进器上没毛病！
叶笙捏着石块略宽的棱角对准机甲背后，沉水石蘸上深绿符墨，略微粗糙的灰色石块棱角肉眼可见地变透明。
一滴滴符墨在石块边缘凝聚滴落，勾勒出石块莹润剔透轮廓，证明它没被雨光草腐蚀消失。
叶笙捏诀默念咒文，提笔宽大的衣摆无风自动，飘然若仙。四周稀薄的灵气被引动靠近，笔尖符墨中星星点点的银光更亮了几分。
即使连“笔”都是临时拿的，没处理过的简陋石块，握在叶笙手中，却像集世界精粹为一身，光华灿灿。
叶笙落笔前微微一顿，符纹路便和过去有了差别。
符之道与天地神灵沟通，如今到了星际世界，原本沟通的祖师和神明不在，符要想生效，自然不能继续用过去常用的画法。
叶笙见多识广，将符上指向神灵的部分，干脆改成沟通天地之灵。
有灵气的世界不一定存在神，天道总是存在的。
叶笙蘸墨落笔矫若游龙，一气呵成，深绿符墨落在青铜色机甲表面，几乎浑然一体，宛如自带的花纹。
最后一笔落下，符银光大亮，呼吸般闪烁一下，光华隐没。
符已成！
改造间朝着赛场的一面墙壁亮起红灯，机械提示音响起。
【机甲即将上场展示，提交时间倒计时一分钟。请选手注意及时提交作品，并远离通道周边，避免发生意外。】
倒计时中，叶笙不慌不忙收笔，沉水石在指尖转出漂亮的花影，稳稳停在提取液瓶盖上。
“改造完成，申请提交。”
咔哒。
一面金属墙壁升起，墨迹未干的机甲顺着传送带，缓缓离开比赛房间。
【叮~您已成功提交本次大赛参赛机甲，祝您取得好成绩！】
刚开门，十分钟前刚申请过维持秩序，叶笙的改造间门前空无一人。
空中悬着的巨大光幕格外显眼，无论任何地方，抬头就能看见。
比赛竞技展示阶段还没开始，直播光幕上主持人正和嘉宾交谈暖场，一条条弹幕飘过上空。
[听说生机机甲集团也有人参加了这次比赛？急急急怎么还不开始！]
[海选赛还没开个人直播间，可恶，我想看机甲师现场改造，不想看你们竞技场的设施广告啊！]
[啊啊啊啊第一组要上场了！]
门外五颜六色的炫光堪比光污染，晃得叶笙忍不住抬手挡了挡：好热闹，吵到眼睛了。
前方人满为患，服务机器人和托着各式工具箱的悬浮环围在他们身边，叶绮被众星捧月簇拥着吹捧，不时为“废柴叶笙”说几句话，实则火上浇油。
于蓝刚被老师批评过，满心不服，一直盯着叶笙的改造间，门一打开就大声嘲讽，“某些人拖到最后一秒终于舍得出来了？”
听清改造间里的成功提示音，于蓝惊了，“什么――她不是超时退赛？！不是说叶笙精神力废了吗，她真能提交作品啊？”
叶绮唰地回头，机甲身后，露出一道瘦削身影，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跑。
少女挽了个低低的发髻，古典韵味十足，淡淡睨来一眼。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不知怎么，各种嘲讽声都停了一瞬。
叶绮难以置信。
这是叶笙？
人还是那个人，却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叶绮看向机甲上熟悉的几个部位，不仅什么相似处都没看到，乍看像没有任何地方被改造过。
居然成功提交了？
难道叶笙的天赋真的那么好，短短时间里，又做了一套方案？！
但……最后那点时间能改什么？上赛道竞速成绩肯定不如她！
叶绮稳住心神迎上去，“笙笙妹妹，恭喜你完成设计！怎么花了这么久啊，要不要我帮你分析一下设计思路？”
被叶笙眼神慑住的其他人也回过神。
于蓝不屑道，“提交了又怎么样，她那是拖不下去了吧？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拖时间的，机甲不是积木玩具可以胡乱搭，也不是做题拖到最后写个解就能得分！上场跑不起来才丢人呢！”
“你说得对。”叶笙点点头。
于蓝：“什么？”
叶笙一哂，“比的是机甲速度，不是交卷速度。大赛规定两天改造时间，留给选手精细打磨作品，有空大吵大闹扰乱比赛秩序，不如回想一下你们的作品？”
被叶笙提醒了不久前带队老师的警告，叶绮一行人声音顿时减弱。
于蓝不服输地小声道，“绮姐的设计早就被老师夸过了，肯定能拿这次海选小组第一！虽然抽签运气不好，抽到的森之子系列太笨重，不擅长速度，但对应的成绩系数高啊，海选第一也轻轻松松！叶笙就是嫉妒！”
叶绮拉了拉于蓝，“算了，笙笙可能不舒服，心情不好。”
吵闹时不觉得，静下心来，于蓝不由自主顺着叶笙的思路想下去。
初赛可以赛前做准备，大家都习惯提前提交，成绩没出来前，向来有比提交速度的鄙视链。
但她提前几个小时出来，确实有几个细节没仔细检查，万一就差那么一点……不不不，不可能。
机甲提交后，等前面的比赛结束才正式上场。于蓝越想越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撞过的鼻子又酸又疼，等待时间变得难熬起来。
叶笙耳朵清静了，对一步三喘的身体心里有数，没走远，挑了最近的长椅坐下。
圆滚滚的白色服务机器人像个大号汤圆，检测到落单选手飞过来，脑袋上光屏亮着服务选项，从寄存到购物，一应俱全。
叶笙抬手点击光屏，苍白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透着病弱。
身体底子太差，只是握笔捏诀，手就有些累了。
输入密码，机器人机械臂托着寄存箱升起。
机甲大赛只允许带经过检查的少量食物和个人工具进场，叶笙的寄存箱里只有一台光脑，连箱子角都没占满。
AI女声温柔提醒，“请拿好您寄存的随身物品，于选手休息区等待比赛开始。”
服务机器人光屏跳转，播放最新型号的光脑广告。
叶笙：“……”
她有理由怀疑AI违规扫描了寄存内容，在针对性推荐广告。
可惜她穷得叮当响，只能不买立省百分百。
叶笙取出光脑，摸了摸光脑屏幕一角的裂痕，边缘磨掉了漆，只剩光秃秃的金属底色。
光脑黑着屏，叶笙往兜里一揣，不着急开机。
反正除了债主和医院，没人找她，不如等比赛结果出来再说，还能节省点能源。
拿到仅有的家当，叶笙靠着长椅，闭目调息。
一个小周天结束，得到的灵力还不到往日的千分之一。
叶笙没气馁。星际灵气稀薄，还能修行已经是万幸。
灵力一部分刚刚画了符，一部分修补着身体。头已经不疼了，叶笙并指为笔，在空中稳稳地虚画两下，不由得笑了。
才离开改造间，她就开始想念制符材料了。
叶笙活动着手指，看了眼屏幕。
巨大直播光幕上弹幕如瀑布般刷过，影像和几百米外的赛道重叠。
机甲风驰电掣竞速，引擎声震耳欲聋，拉出长长的尾焰。
上空观众席，全息投影形象和现场观赛观众混在一起，欢呼加油声汇聚成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这是全星际瞩目的梦想赛场。
叶笙算着时间睁眼，刚刚好，上一组比赛结束，她所在的机甲分组准备上场。
一台台机甲在赛道上站成一排，宛如高墙，穹顶的虚拟天空都被遮了一部分。
放眼看去，场上的不是机甲，压根是一个个行走的空白符纸。
叶笙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手指动了动，没摸到惯用的符笔，遗憾地叹了口气。
第3章 神行千里甲马符
见叶笙看着屏幕两眼放光，叶绮满怀优越感地介绍，“笙笙生病一直在住院，是第一次见吧？这是萤火星最大的机甲竞技场，五千米直道竞速区。比不上水蓝星的星系级赛场，但竞速赛也够用了。
优秀的速度型机甲能达到超音速，森之子系列不擅长速度，平均速度也有每秒两百多米。别着急，很快就能知道我们小组的竞速结果了。我们俩的机甲正好在隔壁赛道，你的机甲没改涂装不显眼，可以看我的机甲定位。”
赛道上许多机甲改了涂装，不再是又老又旧的青铜色，显得威风凛凛。
其中一台机甲被漆成白色，背后扬起流线型窄翅，在上百台机甲中一枝独秀的显眼。机甲下方赛道起点，亮着选手编号投影，No.10000。
它身边的No.10001号，似乎什么都没改的青铜色机甲灰扑扑的，像天鹅身边的丑小鸭，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真没见识，这就看傻了。”于蓝看着过分明显的对比笑出了声。
“说让我们好好检查，你的机甲上场就这德行？能通过海选我倒立拉稀！”
叶笙无语地看她一眼，决定不拦着某些人骗吃骗喝。
直播弹幕观众们也在观察刚上场的机甲：
[笑死，萤火星这是从哪翻出来的垃圾老古董？还能动吗？]
[中型机甲比速度最没看头了，蜗牛爬一样，菜鸡互啄辣眼睛，不看了不看了。]
[算了，我等会成绩出来再看吧。最后一组的速度肯定不如前面的，但成绩系数高，没准真能有黑马杀到第一呢？]
议论声中，前方赛道清理完毕，新一组上场的机甲准备就绪，停在起跑线前，纷纷依照内置指令启动自动驾驶模式。
机甲师们盯着自己改造的机甲，屏住呼吸，紧张起来。
【3、2、1――】
发令枪响，喷气蓝焰在起点炸开一道道炫光，经过改造的机甲们向终点飞驰冲锋。
大屏幕上镜头俯瞰赛道，肉眼可见的，紧挨着的两台机甲，一台冲在最前面，一台机甲启动时落在最后。
“绮姐的最快！”
于蓝一边报喜，一边嫌弃，“都姓叶，怎么差距这么大？机甲在绮姐隔壁都没沾沾光，那么慢，不会要没走出起点就散架吧？”
众人哄笑，“同台竞技，谁慢谁尴尬！”
话音未落，赛道上忽地闪过一道银光，雷鸣般的爆炸声响彻全场，机甲师们都惊呆了。
“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机甲炸了？”
直播大屏幕上，解说着比赛的主持人霍然站起。
主持人脸色涨得通红，“不对、不对！那是超音速才有的音爆？！”
“女士们先生们，萤火星赛区海选中唯一一台超音速改装机甲诞生了！森之子7型创造了奇迹！让我们提前恭喜这位机甲师！”
主持人亢奋的声音引爆观众们的热情，一声雷鸣般的音爆，炸得整个赛场人仰马翻。
直播弹幕都傻了，半天刷过的都是无意义的惊叹符号。
[？？？]
[？？？！！！]
[全赛场本来速度最慢的机甲跑出了音爆？开玩笑的吧，怎么做到的？？？]
“音爆？森之子7型目前的所有改造，最佳数据都没跑到过超音速吧？谁改装的这么牛逼？！我居然能和这种牛人一个赛场？？？”
机甲师们都伸长脖子，四处激动寻觅着疑似第一名的人。
叶绮身边的同学们张大了嘴，都在看她。
“绮姐！你太厉害了吧？！那可是超音速！前面几组抽到速度型的机甲，都没改出超音速的成绩！”
唯独于蓝没有一起向叶绮道喜，惊疑地盯着赛道。
她刚刚好像看到，启动时落在后面的叶笙的机甲，最后迎头赶上，似乎和叶绮的白色机甲并排冲过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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