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拿起他自己的外套,对林听说:“你起来,我帮你系。”
林听微愣,有些恍惚。
但最后还是照做了,谢忱附身靠近的时候,似乎有一阵清风拂过,掀起阵阵涟漪。
他看起来很不正经,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轻柔,两只胳膊绕到林听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乍一看,倒像是小情侣在拥抱。
谢忱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也太瘦了吧,真吃饱了?”
不盈一握的腰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鼻尖是好闻的薄荷清香,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干冽,像是夏天独有的味道。
林听嗯了一声,不经意地抬眼一看,恰巧对上谢忱漆黑深邃的目光,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
只一眼,林听便迅速移开了目光,把他的外套系在腰间后,她拿着包就往饭店的洗手间方向走。
谢忱也怔了片刻,不顾红烫的耳尖,跟了上去,他个子高挑清瘦,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两人距离不过两步之遥。
知道他跟在身后,林听即便没有回头看,但心底仍旧像是有一条暖流涌过。
经过几扇透明窗户时,林听余光里看到了他们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另一侧的墙壁上,直直的矗立着。
少年身影单薄高大,脊背的影子似乎都透着一股桀骜的劲儿,傲然挺立,仿佛能与世界对抗,令她觉得很是熟悉。
她的身影瘦小,高绑的马尾松松垮垮地垂在脑后,腰间系着的外套映在墙壁上,格外明晰。
某一刻,林听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也挺好的。
就像每个故事中,总有骑士守护在心爱的玫瑰身后。
第26章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了,日落西山之际,霞光满天, 宛若一道长鞭落在街道, 割裂出一阴一阳。
林听看着晚霞,往合城一高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栋高楼上, 阳台的铁栏杆沐浴着金光,突出的那方寸地方空荡荡的。
她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直到末尾才找到那张很早之前去合城一高参加完辩论赛后抓拍的一张图片。
同样的高楼与斜阳, 不同的是, 图片中有一个瘦高的少年身影, 白色校服松散地套在身上, 肩背单薄却宽阔,两条胳膊搭在闪着金光的栏杆上。
整个人明明有些颓丧,却依旧沐浴在光里, 凝望着远方。
当时比完赛准备离开时, 林听偶然眺望到那个高台,差点以为那人要轻生。
但是她总觉得那人不像是轻易放弃生命的人,大概是他的背影疏远却又坚韧, 又或是那一刻, 她的第六感擅自这么认为。
由于角度受限制,林听离那栋教学楼算是比较近,拍摄的照片人影很模糊, 只剩下朦胧的背影。
林听本就是一个感性的人,当时下意识就想抓拍这一幕。
后来, 这位无名氏同志就成了自己相机里的最神秘也是最有故事感的一张。
只那一个单薄清瘦的背影,却仿佛有千言万语无法吐露, 有千斤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
后来她没忍住,即兴写了一句劝勉诗送给了那人,但由于时间有限,不能亲自去送,就托人给带了过去,也不知道人家收到了没。
不过,她想,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了,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故事。
果然,好奇心重真的很难受。
*
出租车还没有到的时候,林听四处张望着,打算抓拍些城市风景。
人群,飞鸟,楼房,车流。
以及熟悉的人影,林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喝醉了泛了迷糊,导致看花了眼,还是说真的是他。
街道角落处走过一双人影,其中一人林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以说,只是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来的程度。
张温言。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旁边的长发女生并不是李h。
看起来,两个人举止很是亲密,直到看到两人接吻的那一刻,林听才彻底肯定,他们不是亲人。
也彻底肯定,张温言出轨了。
林听拍下了照片,她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就在离开的时候,小吃街拐角处有个老大爷,支着一个小摊子,上面写着“算姻缘算命运”的字样。
拐角处人流渐渐少了起来,林听无意间瞥了一眼那位老大爷,心里琢磨着,年龄大了的老人生存也艰难,这年头甚至都不得不出来招摇撞骗了。
她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对老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
林听叹口气。
不知是不是她看得太光明正大,那位白胡子老大爷也注意到了她,在不远处朝她招招手,说:“姑娘,我看咱俩有缘,不如大爷我给你算一卦?”
她此刻心情正是复杂的时候,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大爷,我现在准备走呢。”
大爷依旧招手,劝她:“来来来,小姑娘,大爷我这就大眼一看就知道,你这是红鸾星动,有好事将临呐。”
林听:“?”
大爷又说:“放心小姑娘,我这讲诚信,算不准不收你钱,算出来了你看着给点就行,刚才我还给一个小伙子看了看手相,可准了。”
林听心想,这年头还有人主动来算命,封建残余呐。
但终究是架不住老大爷热情地招呼,林听寻思着过去陪老人家说说话也行,年纪大了也不容易。
刚一坐下,大爷就说:“来,小姑娘伸个右手吧,大爷我给你看看手相。”
林听照做,老大爷拿着放大镜,眯着眼睛看的认真,认真到林听都不忍心打断。
最后,老大爷惊喜道:“哎嘿,小姑娘,你这手相不简单呐,单看你这事业线和学业线就不得了。”
“刚才看另一个小伙子,他和你这事业线、学业线不相上下呢,你们这国内两所顶尖大学都有着落呐,以后肯定都是人才。”
“那借您吉言了大爷。”
林听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是暗想,哪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高等知识分子能和她一样坐在这里算命?
“大爷,我要不还是走吧,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林听准备起身,直白道。
老大爷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周总理还说希望有来生呢,小姑娘话不要说太绝啊。”
林听:虽然身为文科生的我听过这句浪漫情话,但我还是相信科学。
大爷继续说:“我看你这姻缘命也不错,和之前的一个小伙子一样,都是顺风顺水呐,不离婚的这年头不多见,小姑娘,你这命不错呐。”
林听微怔,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姻缘这种事她并不太感兴趣。
“嘶。”老大爷摸着下巴倒吸一口凉气。
林听一惊,她这是有什么无妄之灾吗?
她可以单身一辈子,但前提是能顺利过完一辈子:“大爷,您别吓我呀。”
老大爷又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严肃地说:“小姑娘,你桃花不错啊,从小到大喜欢你的和你喜欢的男生也有十几个呢,不过你可要切记,正缘只有一位,而且你在小的时候就遇到过正缘了。”
“也?”
看来那个男生桃花不错啊。
林听突然想到了刚才看见的张温言,他应该也算在其中吧。
但幸好,他不是什么正缘,林听喃喃道:“还挺玄乎的。”
“那可不,”大爷晃了晃扇子,说,“虽说你小时候遇到过正缘,但之后你们俩的交集就少了,而且,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和那个正缘再有交集。”
“哦哦。”
林听只当大爷在开玩笑,寻思着身上没有零钱,一会儿要不要去超市换一些出来给他。
“天大地大,缘分最大,没有莫强求,有则顺自然,小姑娘,你可要知道,遇见正缘以前,其他的桃花切不可当真,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大爷语重心长地交代道。
林听心中一阵感动,大爷人还怪好嘞,她点点头应下:“知道了大爷。”
许是林听看着太乖巧了,大爷又仔细看了看其他,突然眉头一拧,犹豫着道:“孩子,大爷问你,你小时候是不是有水灾?比如说溺过水没?”
林听一怔,仔细回想一番,点头回答:“是有过一次,不过那都是小的时候的事儿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大爷叹气:“孩子,你命里有水灾,大爷也见过这种情况,车马灾、水灾都是横来灾祸,按理说,你这命中的水灾已经过了,但我看了眼,你这水灾还是没过,是不是以前有人替你挡了灾?”
林听此刻听得云里雾里,简直不敢相信,不是,大爷,您这有点太玄乎了吧,拧眉问道:“什么是挡灾?”
“就是你命中注定会有一次灾祸,但是这次灾祸却被某人或某事给拦截了,导致这灾祸没有发生,不过这人或事肯定是和你有密切联系的。”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救了你,在我们这一行里,统称为挡灾,挡了灾,那老天可不依,这才又有一灾。”
大爷解释道,“不过小时候的灾容易化解,越是年龄大越不好化解。”
林听不是很懂,但她不打算问太多,反正都是假的。
大爷说:“孩子,你记住,以后离河啊海啊什么的远点,现在正是夏天热的时候,多少溺水的事儿。”
林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反正她也不会去游泳干什么的,自然离河边远点,“我知道了。”
“切记啊孩子,珍爱生命,远离河边,不要独自游泳!”大爷语重心长地嘱托着。
林听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了下来,说道:“放心吧大爷,我不会游泳,绝对不会单独下水的。”
*
晚上回去弯月镇的时候,已经是夜幕笼罩大地,天地仿佛被一条暗色的线连接到一起。
林听抱着几瓶纯牛奶发了个战绩,“一顿喝了三瓶白的。”
撑了……
人刚进家门,手机就已经响了起来,是来自何女士的电话。
林听眼里的光暗淡了几分,她坐在门口的小丘上,凝视着下面的田野,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
何春霞同志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只是简单利落地问:“你在哪儿?”
林听下意识一颤,如实回答,“在我外婆家里,就我一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我听李h说,你们快要结束毕业旅行了。”
林听脊背像是触电般直起,她语气低了几分,说:“对,但是我还不想――”
话未尽,何春霞的声线便已经抬高了几个度,不容置否道:“不想回来?你一个女生在外面单独住着像什么话?你什么时候能像人家李h一样听话懂事?”
林听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你什么时候能够顺着她的心意和安排,然后在李h母女面前扳回一局?
何春霞同志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前两天还回来给陪你小姨过生日,你小姨甚至没有告诉人姑娘生日,你什么时候能像李h一样?学学她的好!”
然后超过她,狠狠地替您赢回面子,赢回在李叶失去的面子。
林听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缩紧,眼神黯然淡漠,心底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得她难受。
她冷声道:“向她学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
电话另一头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用这种语气说话,顿了顿,随即怒道:“你哪里都不如她,你如果比得过她,你外婆也就不会去世前也一直念叨着李h,而不是你!”
夜风凉凉的,不管不顾地穿透了她单薄的衣服,直达心底。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外婆临死前都在对一个外人嘘寒问暖。
何春霞同志怒林听不争气,于是这么久以来就一直拿林听和李h比较,成绩要比,礼貌要比,穿衣要比,就连兴趣爱好也要比。
两人自小一个班,高一的时候,外婆去世,何春霞就更加变本加厉,几乎陷入了一个疯魔的状态,就连李h从小参加的兴趣班林听也要学。
但她不喜欢,也是那段时间,林听开始反抗,何春霞就用断绝生活费来逼她。
而那段时间,林听的成绩一落千丈,曾一直遥遥领先的排名,却反而在李h下面。
最后,这件事依旧横贯在母女俩之间。
何春霞女士犟,林听也是个不服气的人,两人的关系也就因为李h恶化,准确来说是因为李h母女俩。
李h妈妈李叶是林听外公年轻的时候捡来的孩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林听外公外婆对她却都是真心的。
后来成年后的李叶攀上了白港市李氏富商的高枝,却把林外公林外婆忘得一干二净。
何春霞心里有气无处发泄,就把这股气撒在林听身上。
可笑的是,何春霞同志与李叶同志两个人见了面,却依旧假惺惺的叙旧,情同姐妹。
郑佳雯知道后说:“《甄执》就该两位阿姨来演。”
李h和林听的话题很少,除了成绩,或者说只有这一条。
与林听不同的是,李h很讨大人喜欢,表面温和有礼,成绩也很优秀,和林听本来不相上下,但后来高三落了下去。
倘若只是因为大人间的事,她或许对李h并不会不满。
但李h也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一中总是有意无意和她比较,严重的时候甚至找人孤立林听。
云旎看人总是一刀见血,而她对李h的评价是“尖酸刻薄,虚荣心强”。
可笑的是,在林听知道真相以前,是真的想要和李h做朋友的。
“妈,既然你觉得我这女儿不好,那你再生一个吧。”
林听觉得胸口有些闷,不想多说,她仰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声音决绝,“反正您从始至终就觉得我不如李h。”
反正,你从始至终就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三岁的时候就被丢下来和爷爷奶奶住,家长会从来没有去过一次,她所有的荣誉都视而不见。
“林听,我生你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憋屈的吗?”
林听眼泪止不住地掉落,擦了又掉,掉了再抹,她颤着嗓音问了一句:“那您是不是特后悔生我?”
对面愣了下,没有说话。
林听仰着头,倔强地说:“妈,我没错。”
何春霞同志刚准备开口,还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听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嘟嘟的声音。
林听抱着腿蜷缩成一团,咬着唇沉默。
明天还要去和他们聚餐,时运不济吧。
第27章
第二天, 林听独自去了张温言在群里发的地址,是一家当地的KTV,她到的时候, 云旎已经坐在位置上, 旁边是留给她的空位。
包间内光线很暗,五光十色的灯光闪烁着, 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桌子上的外卖和酒杯也反射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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