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李h垂下的头又抬了起来,“嗯,我……你也是。”
“刚才你念叨谁喝醉了?”
李h侧目看着天空说,脱口而出道:“张温言,张大班长也会喝酒。你……还不知道吗?”
林听心里一顿,笑着摇摇头。
“那可能是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吧。”李h笑了笑,看着林听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林听问了句:“你以后想做什么?”
李h微怔,看着她说不出来话,这是她们很早以前的话题,她下意识反问一句:“你呢?”
“作家吧,我现在写小说,你知道的。”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个不入流坏学生的做法。
林听也曾怀疑过,但她此刻却是如此坦然道,“我找到了以后前进的方向,你呢?准备学什么专业?”
李h垂眸想了想,竟觉得自己的脑海一时有点空,茫茫然。
最后,她在自己的脑海里检索了一个曾浏览过无数遍的职业,“法学吧。”
“想惩恶扬善?”
“我可没那么高尚,”李h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是想,亲手把自己看不惯的人都送进局子吧。”
“够高尚了。”林听点点头,“我只能自己发发牢骚,像是古代憋屈的文人墨客,你倒是选得好,挺合你愿的。”
“那自然,走了。”
李h得意地朝她睨了一眼,转身就离开,不再徘徊。
意识的最后,林听就这么看着李h的背影消失在漫长空寂的白港大桥上。
她就这样挺直脊背,仰头大步走,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她的傲骨,走向空白的尽头。
再也没回望一眼。
*
抬眼的一瞬,林听看到了大片刺眼的白,手脚酸软无力。
一旁的护士正在给她输液,问她感觉怎么样。
云旎和郑佳雯都来了,医生打电话给了林磊和何春霞,但因为两人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就拨给了云旎。
接到电话后,两个人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见她醒了,两人迫不及待地凑近。
郑佳雯眼泪瞬间就绷不住了,哭着埋怨道:“林听,你再不醒,我就要把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搬过来给你驱邪了。”
云旎脸色难看,但也松了口气,无奈地拉住她,说:“得了吧姑奶奶,你让她歇会儿,一会儿笑出来再呛死了怎么办?”
“哦哦,我就是害怕嘛,现在溺死的人可多了,而且白港大桥那边听说出过好多事了,溺水事件频发。”
郑佳雯抹了把眼泪,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她们就是普普通通准备迎接新人生的学生,怎么就遇到这种事。
就像是电视里的剧情搬进了现实,恍惚到不切实际。
越想越觉得难受,悲从中来,那种即将失去朋友的空洞感浮现心头,郑佳雯又呜咽起来,背过身横着手臂哭了起来。
“呜呜呜你说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我都快担心死你了,医生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呜呜呜云旎给我解释我也听不进去,他们……他们就说你呛了很多水,会……会很难受的呜呜呜――”
林听歪头看着郑佳雯,只看到她手臂下红肿的眼角,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都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了。
“救援队打捞了好久,要不是……呜呜要不是他们刚好赶到,你就――”
随后又是呜哇的一声扑进林听怀里。
六年的情谊,林听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长于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甚比亲人。
林听笑笑说:“掉进水里的时候,我想起来你们了,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起来一起逛街打闹的时候。”
云旎也背过身,哭笑不得,抬手掩嘴骂道:“你还笑?那叫走马灯!是因为你快要死了!”
云旎相比郑佳雯更冷静一些,但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这两天也没怎么合眼。
不过她还是比较相信医院的水平和医生的话,她说:“我这黑眼圈差点因为你又熬浓,出来了记得请姐们几个吃饭,记住没?”
林听看了她一眼,笑了下点头,只不过身子依旧很疲乏,没多说。
“云旎也可担心了,”郑佳雯滔滔不绝地说:“她这两天急得也差点哭一顿呢,不过我没忍住,已经哭了几次了。”
云旎:“………”
你这嘴还真挺快的。
耳畔萦绕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林听这才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连呼吸都是通畅的,有种灵魂归位的错觉。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虚弱,笑说:“辛苦了。”
云旎也舒心一笑:“其他的事你别担心了,何阿姨已经给我转了医药费伙食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给我的精神损失费?”林听惊讶。
“想的挺美,”云旎扬扬眉说,“给我们两个这几天为你日渐消瘦的费用。”
林听笑着拧眉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还胖了不少?”
郑佳雯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阿姨给的太多了。”
林听:“………”
“不过他们现在估计回不来,又不想让你爷爷奶奶担心,就只告诉了我们。”云旎解释又调侃,“为林大美女当了几天贴身保姆。”
“哦,云旎,帮我给他们说一声,不用回来了。”林听缓了缓,坐起身来,说,“我没什么大事了。”
云旎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
郑佳雯说:“算了算了,等之后我出事的时候,林大美女也给我做保姆吧,我不嫌弃。”
“出什么事?别胡说啊!”云旎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没好气道,“都给我平平安安的,谁都不准出事,听见没?”
“哦哦。”郑佳雯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忙伸手对着云旎说,“纸,纸,我擦擦,流出来了。”
云旎:“………”
“好。”林听郑重地点点头,喝了点水之后又问,“李h呢?她怎么样了?”
云旎和郑佳雯同时一愣,动作僵硬住,谁都没敢抬眼看她,心照不宣的想要岔开话题,但林听依旧坚持想要知道答案。
“看看吧。”云旎叹口气,把手机递给她,开屏就是一道新闻,林听划着屏幕,一目十行的看着,她想要知道结果。
“你跳下去以后,谢忱也跟着你跳下去了,最后打捞上来――”
林听微怔,想起来掉入水里后确实有一道身影向她靠近,她本以为是救援人员或是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呢。
怎么会是谢忱?
“现在网上还闹了不少绯闻,说什么为爱跳海,搞三角恋什么的,”郑佳雯抓狂地说,“要是搁在以前,我也会跟风这么猜,但可惜这次我很反感,都怎么想的啊。”
最后林听的目光只定格在“打捞上两具尸体上”,指尖冰凉的可怕,手止不住的发颤。
“不可能,”林听喃喃道打断了她的话,唇色发白,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他不会游泳,不可能这么傻的。”
云旎和郑佳雯相视一眼,安慰她说:“虽然这很难令人接受,但是他真的跳了下去。”
郑佳雯懔艘簧:“没想到他还挺勇敢的,听说跳的时候没有犹豫一点,恪!
林听大脑发懵,一片空白,茫茫然地坐在那里。
李h随身携带了水果刀,跳海是为了引起喧嚣和热度,让这件案子再查下去,她早就存了死志,所以跳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就连谢忱也跳了下去……
不知道为何,林听哭不出来了,明明是泪失禁体质,此刻泪腺像是一座紧紧关闭闸门的大坝,时刻会坍塌。
她静静地问了一句:“尸体在哪里?”
云旎道:“都在白港市法医处,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为什么?”林听不可置信的看她,眼底满是疑惑,“为什么不允许接近?”
“这个涉及的事情太深,”云旎叹气,“毕竟谁能想到那具尸体牵扯着一个多年前的命案?还在白港河底下。”
林听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她拧了下眉头,问:“谢忱什么时候牵扯命案了?”
郑佳雯也一愣,看了看林听,又看了看云旎,试探地说了一句:“谢忱好像……没死吧。”
云旎瞬间明白,笑得不行,说:“大哥,你往后仔细看完再难过成不?”
虽然是涨水期,河水多且急,但是好在是入海口,水速算是比较平稳,而救援队和医疗队也很快就过来了,没有耽误救援。
郑佳雯低下头,长叹一口气,语气悲伤道:“你们掉下去的时候,谢忱刚好带着救援队赶到。只不过李h带了刀,她压根没想活着。”
同学一场,云旎即便不喜欢李h,但此刻心里也还是难受的。
有时候,富人家庭可能要比想象中的还要乱,正应了那句话,人一旦有钱了,欲望便会无限放大。
所以畸形的家庭,终究会影响人的一生。
林听平静道:“李h是看到救援队后才拉我一起下去的。”
“却又在水里推了我一把,往上的。”
闻言,空荡荡的病房里瞬间沉寂了下来,云旎和郑佳雯都不再说话,默默低了头,移开视线。
李h在最后的时候没有拉她下地狱,反而将她推向了有光的地方。
她说,她不想比了。
林听想,她也厌烦了。
*
另一边病房,谢辉刚说了几句就出去了,收到三句乖巧的“叔叔放心”和“叔叔再见”后,转身离开,进而交代主治医生多多照看。
虽然那三个小伙子拿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差点笑出了声,但谢晖想,他们应该是好朋友。
苏寅琛他们顿了三秒钟,转身秒变脸,霎时间已经开始放飞自我。
陈泽拿出外卖,大鱼大肉,不仅都是重油重辣的,还特意对平躺在床上的谢忱叹气道。
“谢总见谅啊,我也不知道你吃不了,简直是太可惜了,还是我勉为其难替你解决了吧。”
随机盯着外卖流出了哈喇子,李江涛踹他一脚,痛心疾首道:“泽,你怎么这样对谢总?简直是过分啦!”
他咬了一口烤串,斯哈着说:“我就说过分辣了,就不能点个中辣?”
“好嘞哥,下顿吃新疆炒米粉中辣。”陈泽嘿嘿笑着,“谢总别介意啊,一切都是为了照看你。”
谢忱:“………”
一群逆子啊,简直毫无人性!
苏寅琛拍了他们两个一下,严肃道:“过分了过分了啊,谢总躺在这儿还一口没吃呢,就不能收敛点?”
陈泽递给他一个羊肉串,静静地问:“吃不吃?”
“吃。”不带一丝犹豫,甚至附赠了一张嬉皮笑脸。
谢忱:“………”
苏寅琛边吃边说:“说实话,差点就失去了你这个好兄弟,我还真挺难受的――陈泽,你这辣椒有点太多了吧,斯哈斯哈,有水没?”
“是啊,”陈泽递过去水,撸了个串说,“苏总差点就去给棺材铺冲业绩了,说了让你提前到下面成为富翁,然后等过个几十年好接应我们。”
李江涛扔了个签子说:“别听他瞎说……苏总明明都准备把谢小二搬回去拜堂……啊呸,拜把子了――嘶,是真辣啊!”
“………”
谢忱翻了个身,不打算理这几个二逼。
“不过你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还跳下去干嘛?”李江涛说了句正经的,“那救援队都过来了,等会儿不就行了?”
谢忱想了下说:“我脑子抽了行不?各位爷,各位大爷。”
三人异口同声地笑呵呵道:“好嘞乖孙儿!”
实话讲,谢忱脑子当时真的就一热,奋不顾身地跳下去,他知道救援队就在,也知道自己不会水。
但他并不后悔,假如真的晚了一步,他不敢想后果。
陈泽看了眼信息,连忙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说:“林听已经醒了,还差点以为谢总进法医了哈哈哈。”
谢忱动作一顿,他刚醒的时候就让陈泽问问林听的状况,知道她没事就好,他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
李江涛说:“还担心呢,你丫的差点自己没命了,人医生都说,你的气息是最弱的,合着你跳下去就缺氧啊?”
谢忱轻松地笑了下,又是一副闲散欠了吧唧的样子,说:“我肺活量不行,不及格,行了吧。”
苏寅琛捞了把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毫不客气地笑说。
“哈哈哈说起来这事,咱们谢总可是名声远扬――遗臭万年啊,话说谢总当年肺活量真的一骑绝尘,全校倒数第一。”
“体育老师当时惊呆了,直接问,‘你丫的是不是抽大烟了?’哈哈哈。”
后来测肺活量抽大烟这个梗就一直在四十三中流传。
至今只要有肺活量不合格的,人人都知道来一句,“你是不是跟着上一届的那个学长抽大烟去了?”
“………”
谢忱白他一眼,“咳嗽,那是咳嗽懂不懂?有病去治。”
“说真的,我说的办法真不考虑用一下?”
苏寅琛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凑近说,“你装失忆,按电视剧发展,林听绝对喜欢你到无法自拔。”
陈泽也说:“就是啊,感情升温的电磁炉,太上老君的三位真火,绝逼可以。”
谢忱慢吞吞做起来,碎发把他的锐利浓密的青眉遮得严严实实,底下狭长的眼睛平静无波,眼尾上扬着,忽而抿唇道。
“那她大概会难过的大哭一场。”
苏寅琛:“对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谢忱下巴线条流畅,鬼斧神工,像是画家即兴豪情的一笔,浓墨重彩,“然后郁闷好久。”
陈泽:“对啊,印象不就更深了。”
“最后也把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谢忱垂下的眼捷浓密而根根分明,像是即将扑飞的羽翼,语气沉重黯然,就像是林听笔下的女主角,洒脱,从不纠缠。
“?”
谢忱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渐渐阴沉,要下雨了,“无法自拔可不太好,不如一走了之。”
他喜欢的姑娘一定要洒脱自在,要比他还要爱她自己。
*
八月上旬了,时间快要结束了。
林听在病床上静静坐着,抬头看了眼晦暗不明的天空,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们说,如果谢忱真的喜欢我到无法自拔,还会出国吗?”
郑佳雯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云旎说:“看他的想法吧,毕竟听陈简舟和苏寅琛说,出国这件事,他准备了很久,我当时还担心你们俩异国恋怎么办。”
林听无力地靠在身后,说:“他说,袁老是他的目标。”
郑佳雯锐评:“根正苗红啊。”
林听转过头,深深看她们两个一眼,“我打算和他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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