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替他惋惜,脸色不愉。
傅墨白塞给她一颗酒心巧克力,就像当年那样,柔声道:“别不开心,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
她接过糖,想到过去种种,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以咱俩的情分,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就像小时候那样。
傅墨白定定看着她,默默把它当成另一种誓言。
两人许久未见,除了长年累月的默契,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苏鸢被他盯得红了耳朵,不自在地别开脸。
就在这时,一阵OO@@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隐约还能听见沈晴的说笑声。
苏鸢从羞涩中回过神,心尖一震,忙把傅墨白往假山后面推。可男人的身材太硬太结实,根本推不动。
“你怎么了?”
“快躲起来!我朋友要来了!”
“?”
这举动怎么瞧怎么别扭,傅墨白拧起眉问:“为什么要躲?”
苏鸢快速解释:“大家都知道我对象叫傅墨白,如果看见你,那咱俩的关系算是落实了,以后想反悔都不行。为了避免麻烦,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想反悔?”
“什么啊?你快进去吧。”
苏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顾着推人,直到傅墨白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心安。
刚好,沈晴他们也走近了。
“鸢鸢,谁找你呀?这么半天,他人呢?”
苏鸢下意识迎上去,用身体遮挡住假山,忐忑笑道:“那是我干妈亲戚,受她之托给我送点东西。”
大家没多想,一心惦记着去百货大楼的事,她连忙哄着他们离开,不作半分停留。
而在假山后,傅墨白轻笑出声,心想:她还真是长大了,连撒谎都变得那么顺溜。
*
今天是国庆节,每个单位都放假。
百货大楼里人很多,苏鸢逛得魂不守舍。沈晴挽着她的胳膊,问:“从文化宫出来到现在,你一直愣神,跟我说说什么原因?”
苏鸢哪敢说实话,又很想知道答案,便半真半假道:“我有个亲戚,她因为撒谎连累了朋友,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个连累法?进牛棚了?”
“……那倒不至于,是对他的名声有点影响。可能,会连累他娶不上媳妇。”
说到最后,苏鸢颇为心虚。
“你先说说他俩是同性还是异性?”
“异性。”
听到这个答案,沈晴立马来了兴趣,“是异性那就好办了!人家娶不上媳妇,你亲戚就以身相许呗~”
苏鸢脚步一顿,忆起傅墨白那些玩笑话,不禁红了脸。
“除了以身相许呢?”
“那就给他一笔娶媳妇的钱作为赔偿,估计能把他乐疯。”
傅家虽然落末了,但家底丰厚。苏鸢觉得这个办法也行不通。
“还有别的吗?”
这不行那不行,沈晴逐渐暴躁,“如果这两条都做不到,只能说明你亲戚心不诚,那男的碰到她,也是倒霉。”
“……”
苏鸢欲言又止,都快憋屈死了。
*
之前村长答应过大家,如果完成任务可以在青山市多玩一天。
他们打算十月三号回村。
二号这天,沈晴他们去公园划船,苏鸢打着修钢笔的幌子,准备去找傅墨白。
她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某军区,在大门外站了很久,平复好心情才让警卫通知。
五分钟后,傅墨白从里面快步走出来,坚毅俊朗的面容搭配一身军装,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竟然25岁了,还没处过对象。
苏鸢望向他,忽然想起某位发小的话:傅墨白那张脸最有欺骗性,看着仪表堂堂,实则是匹恶狠狠的狼。谁要是招惹他,肯定没有好下场。
如今,她招惹了他。但苏鸢坚信,凭两人多年情份,他不会那样对自己的。
十月的风轻轻拂过。
当傅墨白走近时,看到的,是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在她面前站定,遮去不少阳光。
“咱们现在去哪儿?”
苏鸢拉回思绪,从挎包里掏出钢笔。
“我把傅爷爷送的钢笔弄坏了,你陪我去修吧。”
傅墨白盯着那支笔,喉结滚动。
沉默良久才说:“没想到你还留着它,如果爷爷知道一定很高兴。”
傅爷爷是在五年前去世的,在那之后,他就成了孤儿。有几个亲戚还在京市,却不怎么走动了。
怕她跟着难过,傅墨白迅速整理情绪,拿过钢笔,信誓旦旦道:“我知道有一家修钢笔的铺子手艺不错,咱们去那儿修吧。”
“好。”苏鸢点头,不禁后悔一时大意,令他触景生情了。
接下来,傅墨白带她走到一辆吉普车旁,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苏鸢打量着汽车,总觉得它有点眼熟。
“这车是你在用?”
“嗯,军区给配的。”
考虑到吉普车都长得差不多,便没再多想。
等她上车后,傅墨白坐进驾驶室,脚踩油门直奔少年宫。
在车厢内,苏鸢聊起白云村的趣事,和镇中学的录用通知书,唇角一直噙着笑。
傅墨白静静听着,原本锐利的目光变得格外柔和。
见她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还不忘把水壶递过去,“壶是新的,我还没用过。”
苏鸢接过水壶,有点难为情。
她平时没这么能说,都怪傅墨白话太少,她只能一个人撑场面。
汽车行驶得不算快,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仿佛时间回到了五年前。
不知不觉间,少年宫到了,傅墨白把吉普车停靠在路边,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走吧,拐入那个胡同就到了。”
苏鸢抬眸朝那边望去,开起玩笑,“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不会,我舍不得。”
还没等苏鸢反应过来,他又说:“这么好的未婚妻,真的很难得。”
“……”
见他故意捉弄自己,苏鸢气得瞪他一眼,要发飙,“我错了还不成吗?您能不能不提撒谎这件事了?”
一回想当时那场景,她就尴尬得直想撞墙。
傅墨白无奈一笑,没再招惹她。
两人并肩走向修笔铺子,苏鸢见他不用向人打听就能找到路,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以前来过?”
“没有,只听战友提起过。”
苏鸢愣了愣,这才想起他记忆力超级好,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也是整个部队大院的骄傲。
不像她,除了长得还行,没人夸她优秀。
“咱们进去吧。”傅墨白打断她发散的思绪。
见到维修师傅后,苏鸢郑重地递出那支钢笔。
“麻烦您帮我修一下。”
维修师傅接过它,一边检查一边夸道:“你把它保护得很好。”
苏鸢紧紧盯着钢笔,问:“师傅,它还有救吗?”
“没啥大问题,换个笔尖就行了。”
听到这话,她彻底放心了。
等待的过程中,苏鸢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傅爷爷也给过你一支钢笔,你的呢?”
他胸前没佩戴钢笔,傅墨白有点惋惜:“在宿舍里,今天没拿。”
部队里没结婚的单身汉都住在宿舍,他喜静,一人独占一间房。
苏鸢很好奇,像他这种人模狗样的形象,宿舍会不会有臭袜子?
不过,她没敢问。
很快,钢笔修好了。
傅墨白提议带她去公园溜达一圈。吓得苏鸢立刻拒绝,“算了吧,我那些朋友今天要去公园,咱们下次再去吧。”
他俩这鬼鬼祟祟的行为,犹如某种见不得光的关系。傅墨白有些不爽,思忖一瞬,决定带她去吃臭豆腐。
二人走进一家饭店,点了两盘白菜猪肉馅的蒸饺。苏鸢看着它们,馋虫都出来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饺子。
他为她倒了一点酱油,自己碟里则放的臭豆腐,开罐瞬间臭气熏天。
苏鸢皱眉,“你什么时候还多了这爱好?”
“今天。”
他挑起一点,放入口中,味道特臭但很香。
苏鸢瞪向他,忽然发现这人很恶劣,还特别记仇。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她撒谎,其实处处搞针对。
尽管没折磨她的身体,却摧残了她的灵魂,简直不是人!
“傅墨白,你这么喜欢吃臭豆腐,不如买一罐回去天天吃。”
到时候臭死你,臭得你连狗都不理!
傅墨白抬起眼,提醒她:“要叫墨白哥,知道吗?别没大没小的。”
“……”
苏鸢被气得了,可年龄差摆在那里,又无法反驳。
“你明天回村?”
“嗯,四号要去镇中学报到。”
关于身世,她暂时不想说。
“你怎么上班?有客车吗?”
苏鸢如实回答:“姜大哥有马车,他能送我。”
男人神情一凛,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是谁?”
“是我干妈的外甥,算是我表哥,他们对我很好。”
不是亲哥,就跟他一样。傅墨白接着又问:“你住在他家?”
“嗯,我们村没有知青宿舍,暂时都住村民家。”
苏鸢嫌端来的饺子太热,没有着急吃。
傅墨白用干净筷子夹起几颗饺子,放入小碟中,再把它们夹断成两半,推向她。
动作熟稔自然,以前经常做。
“他还没结婚吗?”
“对呀,暂时没对象呢。”
面对他的连连发问,苏鸢只当作闲聊,夹起半颗饺子放入口中,感觉温度刚刚好,特别香。
傅墨白看着她吃,沉默几秒,说:“镇中学应该有教师宿舍,以后你可以搬出去住。这样不用早晚赶路,能节省许多时间。”
苏鸢觉得很有道理,但她目前只是个临时老师,还想不了那么长远。
听到她暂时不能搬出去的理由,傅墨白没再说什么。
送她回招待所后,他塞给她两大包零嘴,问:“我明天能送你吗?”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苏鸢犹豫一瞬,仍选择拒绝,“真不能送,目前,你只能当个隐形人。”
傅墨白深深看她一眼,约定下个星期天见面,不容拒绝的那种。
自知心中有愧,想着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苏鸢乖乖答应了。
第二天。
妇女主任带着大家坐上返程的客车。这两天,他们过得十分开心,每个人都精神抖擞。
沈晴仍和苏鸢坐在一起,在发车前,她不经意间扫到窗外的吉普车,小声求证道:“G?你看那辆像不像方二丫对象的车?”
苏鸢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摇了摇头。
“不像。”
因为那车牌号,是傅墨白的。
他是来偷偷送自己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苏鸢勾起唇角,莫名开心。
随着客车启动,缓缓开出站点,两人的距离也渐行渐远。
吉普车里。
傅墨白收回视线,薄唇紧抿,又恢复成往日的冷凝。
邱野坐在旁边看着,直呼稀奇。
“你和那姑娘到底什么关系?是什么时候处的对象?到现在你都没跟我解释呢。”
“没解释。”
傅墨白无视于他那受伤的表情,开动汽车返回部队。
另一边。
大家回到白云村,村长信守承诺,给每人记了二十个工分。
可这喜悦没维持多久,就要下地干农活了。沈晴哭丧着脸,只恨自己还没拿下姜松那块木头,都没人帮她干活。
苏鸢要到镇中学上班,倒是可以不用去地里秋收。
结果上班第一天,全班三十名学生,只出席二十名。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课还该不该继续?
因为有姜原做宣传并鼎力夸赞,同学们对苏鸢的印象极好,纷纷帮她出主意。
“老师,等秋收结束后,他们就会回来了。”
“苏老师,不如您带我们做游戏吧,总比坐在这里发呆强。”
苏鸢轻声笑,翻开语文课本,打算继续讲课。缺席那十名学生,等上学后再单独补课。
一听还要学习,大家哀嚎一片。
“老师,您第一天上课,就这么残忍吗?”
“要不,咱们开个欢迎会吧?”
“对!欢迎老师来到咱班。”
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苏鸢笑得更加灿烂。
一想到几年后国家会恢复高考,而这批学生刚巧赶上好时候,她就充满力量。
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们!
“从今天开始,咱们班实行奖励制度。如果认真学习,取得一定进步,就有机会获得奖励。还有,我会给每人发一个类似于锦囊的布口袋,你们用信纸写上心愿,塞进口袋里收藏好。凡是达成心愿的,无论多久都可以找我兑换奖励。只要你们肯努力付出,心愿终有实现的一天。”
大家听了议论纷纷,姜原举起手,“老师,心愿可大可小,有个衡量的标准吗?”
她怕愿望太大,永远都实现不了。
苏鸢看向她,认真答道:“你要相信自己有无限可能。”
这节课,没讲书本里的东西,而是讲了许多外面世界的有趣事。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苏老师,您爬过长/城,见过主/席吗?”
苏鸢笑着回答:“长/城爬过,但主/席暂时没见过,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变得更加优秀,一定能见到的。”
有学生不解,“您都当我们老师了,还不够优秀吗?”
“比我优秀的人太多,学无止境,大家共勉。”
在欢声笑语中,苏鸢职业生涯的第一节课结束了。
下课铃声响起后,同学们到她这里领锦囊,有人领到了没急着塞纸条,而是夸起锦囊上的针法,“苏老师,这是您缝的吗?图案真好看!”
苏鸢点头承认,没打算藏私,“如果喜欢,我可以教你缝。”
“好!谢谢老师!”
等发放完,姜原悄悄朝她招手,苏鸢露出一抹了然,走出教室。
“苏老师,您看那边带着学生擦玻璃的人,就是您想找的那位。”
苏鸢看向那边,对方梳着齐耳短发,穿着朴素,举手投足间透着严厉,看起来不太好接近。
“她是劳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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