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先别管这个,我先下去应付我爷爷,你带着他们两个回程府藏起来,记住千万别被你爹发现啊,等躲过了这阵,我再去找你。”
说着,沈窈双手抓着马车的窗沿跳了下去,此时车速已经慢了下来,从小到大她早就这样跳过不少次,所以也不用担心会受伤。
“这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啊!”程见书头也不回的应着,心里却有些欲哭无泪。
既然沈爷爷已经发现了沈窈出逃,他爹那边想必一会儿也会收到消息,看来今天这顿戒尺,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所以更不能让他知道,他们还绑了两个苗疆人回来。
这边沈窈已经顺利从沈府后墙翻了进去,以往闯了祸她不敢从前门进的时候都是从后墙往里翻的,所以这沈府后院的路,她走的比前院还要熟。
来往的侍女小厮见到了满头金钗都歪斜了的小姐也不敢吱声,反正每次见到小姐以这种方式回来,不一会儿沈老爷就会大发雷霆,他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结果程见书再见到沈窈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清晨。
沈府与程府相邻,沈窈被关了一天禁闭,一放出来立马就奔程府去。
进门时程见书正好在院子里背书,书本立在话本子外面,打眼一看好像还真背的全神贯注。
但一听他念的内容就不行了。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之徙于南冥也.”
来回反复着就这一句话。
而一旁竹摇椅上,程见书他爹程字白正抱着戒尺边听他背书边呼呼大睡。
沈窈早就对这个场景习以为常,程见书会认真念书?除非太阳天天打西边出来。
踮脚慢慢走过去,程见书抬头看见她笑着跟她摆手打了个招呼,嘴里却还念念有词:“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沈窈站在他身旁瞧了瞧武侠话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瞬间觉得,他能看得进去这样书,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才能。
“干嘛老重复这一句话,逍遥游那么长呢,你也不怕露馅儿。”她悄声道。
程见书耸耸肩蛮不在乎:“你瞧我爹那个样,我从背第二句他就开始打呼了,能露馅儿才怪,关键是,再多的我也没背过啊。”
听他这样回答,沈窈其实反而有点高兴:“太好了,那看来今年年底考核,你的古文又能帮我垫底了。”
“彼此彼此,你的算数不用想也会是倒数第一吧。”程见书也乐颠颠张口就来。
沈窈:“……”他到底在得意什么,他们两个一个古文垫底一个算数奇烂,谁又比谁会好的哪去。
说起穿书后最痛苦的事,就莫过于还要去上学。
虽然她这个富贾爷爷对她宠爱万分,但是当年带她回金陵的时候也答应过她的尚书爹一定会送她去书院。
对于沈窈这个穿越前就是学渣的现代人来说,除了古文,算数和骑射简直要了她的命。
上学?上学是不可能的,日常操作一般都是她在前院门口与爷爷挥手而别,坐上去书院的马车,然后行驶到拐角再偷跑下来,找等在那里的程见书一起逃学出去疯玩。
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虽然有时也会运气不好被出门办事的爷爷正好撞见被抓回去继续上学,不过昨天万事俱备还被逮到,真的是纯属意外。
“沈爷爷这次是动真格的啊,竟然关了你一整天。”
说到这,沈窈想起来就觉得悲哀:“别提了,不止是逃学的事,还有前日他让我去跟太守家那个小周公子见面择亲的事,他也知道了。”
自从她去年及笄之后,沈老爷子就没为她择亲的事少操心过一天,前前后后安排她见了二十多个世家公子了,生产队的驴都没有她累。
她才十六岁啊,在现代才刚上高中的年纪,到底着什么急。
所以每次择亲,她都会尽善尽美,提前打探一下每位公子的喜好,然后她再反其道而行之,尽力做到让对方见了她一次,就绝不会想见第二次。
按理来说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不识趣的人还会纠缠的。
可谁知前日那个小周公子不走寻常路,她明明打听说他是喜欢温柔少言的安静闺秀的,于是特意在择亲见面的时候当他面说个不停,屡次打断他说话,甚至当他面连翻了七八个跟头。
小周公子当时脸都绿了,她还以为又搞定一个。
结果那人回来之后却给她爷爷托人传话来说此生非她不娶。
神经病啊?!你不是喜欢温婉类型吗?
害的她昨日在家里被爷爷又洗脑一日,非是让她明日再与小周公子见面,这才同意放她出来。
“说起来,程见书你也真不仗义啊,我被关了一日,也没见你来解救解救我?”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走着,突然想起这一茬来,沈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
朝霞赤光中,玄墨色劲装的少年不知何时早已超了她一个头高,他长得十分清气,乌发用一条缎带随意束起,打眼望去还真有几分武侠话本中江湖侠客的风姿。
不过,认识程见书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叶公好龙罢了,实际上半点武功都不会,连翻起墙来,都还没有沈窈利索。
程见书是仅次沈家之下的金陵第二富商程字白次子,程家和沈窈同岁的小少爷。
沈老爷子和程字白面上交情不错,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沈窈和程见书两人自她穿书时随爷爷来到金陵时便在一起玩,一直到如今十六岁,他也是她穿进书来后认识最久的玩伴。
程见书这个人怎么说呢,心眼挺好的,就是有点轴,这是沈窈觉得对他最贴切的评价,换句话来说就是有点缺心眼,而且此人十分痴迷武侠话本,痴迷到几乎满脑子都是,情商堪忧。
要不然她爷爷也不会让她见了二十多个世家公子,唯独邻府家这个程见书,他却从来都没考虑过。
只见程见书闻言挠了挠头:“不是,我去过的。”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她,而是前日他也因为沈爷爷跟他爹告状狠狠挨了一顿戒尺板,好不容易得了空去沈府敲门,每次出来的却只有沈爷爷一人。
他早上去,沈老爷子打着哈欠摆手:“窈窈还没起来,你中午再来吧。”
他中午去,沈老爷子刚喝完二两小酒脸上还红浮浮:“是见书啊,窈窈午睡还没起呢,你下午再来吧。”
他日落前去,沈老爷子没开门便在里面喊:“还没起呢,你明儿再来吧。”
他日落后又去,这次沈老爷子倒是打开门了,只是皱着眉盯了他良久才神色复杂的开口:“都说她已经睡下了,你怎么还来。你小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把沈窈嫁给你的。”
程见书:.
“不是的沈爷爷,我是想,沈窈一直都没起,该不会是中了无忧散了吧?”
无忧散,他在武侠话本子上见过,听说是一种特制麻药,无毒无味,但却能让人一睡不起。
沈老爷子一听这话,戒备心都放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亏你爹有钱,不然以后真的有可能会找不到媳妇儿啊。”
先别管这世上根本没有无忧散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而是由此看来,程见书这小子,根本就还没开窍。
然后程见书就回来了。
沈窈忍笑听完,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是你的问题见书兄,是我爷爷太为难你了,他最近在气头上,你不用听他胡言乱语的。”
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跟程见书一起玩了这么多年,完全都没有可能的原因吧。
虽知道程见书不靠谱,但直到跟着程见书来到后院柴房门口,沈窈才觉得说他缺心眼,还是太高看他了。
再三确认后,她终忍不住大惊道:“你说就把他们关在这里!?你家那么多空院子,你随便关一个地方不行吗?”
为什么偏偏是柴房啊。
虽然程见书家有钱,柴房也修造的还算齐整,但柴房就是柴房,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更何况.对方还是苗疆金贵的二少主。
沈窈想着,右眼皮就突然不自觉的狂跳起来,完了完了,她原本还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来诓骗这个二少主帮他们解蛊,毕竟对方来头那么大,实在没法子之前,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得罪他。
但是现在,恐怕他们至少已经先恨程见书入骨了吧。
第003章
程见书却面露难色:“空院子是多,可是府里总有侍卫巡视,万一被我爹知道怎么办?”
“那关在你屋里空着的厢房还不行吗?”
“原本是想让他们在我院子厢房的,但他们太吵了总是出些动静.影响我看书.”
所谓书,当然是指的武侠话本。
这下沈窈直接无话可说,反正这个苗疆二少主要是日后来找程见书寻仇,她一点都不会意外就是了。
“行了,你现在外面守着别有人过来,我进去交涉,有什么情况我再叫你。”想到里面两位可能不会想见到这个虐待他们睡柴房的人,沈窈推门走了进去,嘱咐了两句便把程见书推到了门外一旁。
柴房门口,清晨的朝阳也顺着缝隙与沈窈,一同进了屋子,熹微的日光照在了外族少年的身上,发梢上的碎饰散发着闪闪银光,他们背对着门口倚靠在木头上,无声无息。
沈窈突然想到一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亏她还寻思要是讲理行不通,就逼迫他们。
但是现在被绑了两天,这俩人搞不好会不会已经气疯了?
都说苗疆人善蛊,虽然他们俩已经趁着打晕搜刮走了二人身上所有东西,但也搞不好他们还会有别的法子。
想到这沈窈心头一悸,退着步子又回了门口招呼:“程见书,你先进来。”
冤有头债有主,是他把他们关在柴房的,要有什么蛊虫,都先朝他来吧!
程见书觉得莫名其妙,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怎么了?他们都被绑起来还封住了嘴,难道你还怕了不成?”
这下沈窈更呆滞住。
“都关柴房了,干嘛要封他们的嘴?这里也没什么人会路过了吧。”
程见书完全是在作死。
“还不是因为他们一直喊饿,大男人顶天立地,饿一两顿又怎么样,我实在看不惯他们这副娘们唧唧.”
话还没说完,程见书就被沈窈猛地推出了门外。
“你干嘛推我!?我哪里说得不对,不是你说都怪这些个苗疆人乱下蛊,花婆婆才一病不起的吗?不给他们饭吃我还只是在小惩大诫而已。”说到这,程见书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的昂起了头来。
别夸,都是应该做的。
他,程见书,江湖上一个不留姓名的正义侠客罢了。
沈窈没应他的话,神情有些恍惚的走到了柴房里,蹲在两个奄奄一息的少年面前扯开封住他们嘴的布条,心里却颤颤巍巍。
前日事出突然,也怪她没来得及跟程见书解释清楚才导致了现在的悲剧,毕竟下蛊之人可能是苗疆这个二少主也只是她的猜测,不一定是事实。
但这时候,她到底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这必死的局面。
温绰费力睁开眼时,便正好与面前与他靠得极近的少女,对上了目光。
与上次在山路上见到时不同,沈窈这次出来的匆忙并没有特意打扮过,好看的眉眼粉黛未施,乌发上就簪了支梨木,一袭青色翠烟裙衬托得她的面若更加清秀俏丽,跟山上那个华贵的少女气质完全不同。
毕竟只见过一面,温绰打眼没认出来是她。
直到他见少女踌躇着张了张嘴,像是在纠结什么,良久声音才传了过来。
“我说,我是想请温少主你来金陵做客的,你信吗?”
温绰:.
听嗓音他认出来了,这人是那个在山上联合人打晕他的少女。
其实满打满算,他和照野从苗疆出来,还在清水溪上漂了两日到如今是第四天。
除了在筏子上吃过一次难以下咽的干粮,中途喝过水,也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浑身乏力虚弱头还昏沉的厉害。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闭了闭眼扯着嘶哑的嗓子回应道。
“滚。”
只此一字,便又昏了过去。
-
温润的清水浸湿了唇边,温绰再一次醒来时,虽然还是五花大绑着,但人已经被安置在了榻上。
空气中弥漫着肉粥的香气,睁开眼时,嘴边是一只瓷勺,端着勺碗正给他喂水的少女,正是那个在山上打晕他的女人。
沈窈见他醒了又怕他饿的着急,连忙解释道:“你太久没吃饭了得先喝些温水暖暖才能吃,我一会儿就把粥端过来。”
说着,她又舀起一勺水,不由他反应的就灌进了他口中。
“咳咳.咳.”
温绰措不及防的呛了一口,当即咳个不停。
再抬眼时,眼眶都呛红了一圈,说不出话来只能怒视着瞪了她一眼。
这个疯女人。
一见面就把他打晕带了回来,叫人不给他饭,还封住嘴把他们关在柴房那种肮脏的地方,现在又说是请他来金陵做客的,还给喂水备粥装好人。
至于原因嘛,他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这女子对他的美貌,一见钟情了。
所以强取豪夺,就是他们中原女子追求人的方式?
温绰心想着别过头去,脸对着墙继续咳。
身子动不了,头还是能动的,嗓子说不出话来,这是无声的抗议。
少年转头的动作有些急,扯动着颈上的绞丝项圈上的银铃也跟着轻轻作响,墨发上缠绕着不少的银环点缀,脸色有些虚弱的苍白,却更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沈窈这才仔细注意到,这个大反派,好像生得不是一般的漂亮。
书中曾有过一大段对他美貌的描写,说他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左眼下一点红痣,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再形象的描写,都百闻不如一见,她从没见过哪个男子身上打扮了这样多的碎饰还毫不违和,况且他当时还自称少主,也难怪她仅仅凭着书上的内容就认出了他来。
这人,好看到有些妖孽的地步了。
特别是现在,他呛得眼底发红,模样简直人见犹怜。
想来也是,这个温绰可是苗疆的二少主,身份尊贵又生得这样英姿,在苗疆定然是万人簇拥的存在,况且听说他性子又张扬独行,怎么可能受过这种被人不由分说的打晕关进柴房,还不给饭吃的委屈。
心里默念着他是狠毒的反派他是狠毒的反派,沈窈还是有些愧疚,现在金陵还未被蛊虫肆虐,也没有出人命,只要他好好配合治好了花婆婆身上的蛊,就不算是反派了吧。
虽然关人柴房不给饭吃这种缺德事是程见书干的,但她还是决定给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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