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歪了歪头:“
那你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吗,罗兰?”
阿诺德:“……”
提及另外一个身份的名字,饶是活了三百余年,阿诺德也没跟上莉莉安的思路。
烛火为她的笑容蒙上一层神秘的光芒,被推崇为神明派来的使者、圣女的面庞近在咫尺。
莉莉安的声音在阿诺德的耳畔震颤。
“你说你倾心于我,要讨好我,罗兰·罗赛尔先生,”她在名字上轻咬重心,“来,我来喂饱你,你来讨好我。”
阿诺德的蓝眼闪了闪。
沉默蔓延开来,一秒,两秒,就在莉莉安因得不到回答而侧过头的瞬间,阿诺德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烛火随风而动,“噗”一声熄灭。
剥开衣物时阿诺德的手是如此冰冷,让莉莉安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的吻是从手腕的伤痕处开始的,一寸一寸,犹如盘着她的皮肤而上的蛇,却独独略过了脖颈的位置。阿诺德捉住了莉莉安的唇瓣,用微尖的牙咬住她的下唇,很轻很轻的磨蹭着。
“你不……”
吻与吻之间,莉莉安有些困惑抬眼:“你不准备咬我吗?”
回应她的是阿诺德意味不明的哼声。
“我想,”月光投射进来,为他璀璨的金发镀上一层淡淡光芒,阿诺德撩开莉莉安额前的碎发,“我也没老到与妻子共枕还要使用其他方式助兴的地步。”
“……”
莉莉安愣了愣,而后失笑出声。
在她浅浅的笑意之间,阿诺德的吻从手腕到嘴唇,又再次向下。
即使梦中两个人睡过觉了,可现实与梦境是不一样的。
他很耐心。
莉莉安向“罗兰·罗赛尔”发出命令,就像是她已然成为了翡翠郡的主人,要求年轻的商人去讨好,去侍奉。
而阿诺德似乎乐于此道,亲吻深陷于丛林与沟壑,去汲取那源源不断的泉水。
何况他也并非没能讨得好处,莉莉安的歌谣就是对阿诺德最大的鼓励,起初的吟唱,到后面近乎啜泣的催促,他这位年轻的小妻子,不论是梦中还是现实,对需求和渴望向来坦荡。
索要更进一步,索要更亲密的距离。
阿诺德自然没有不去给与的道理。
她牢牢抓着他的脊背,直至共同盘上巅峰。
待到一人平息下来,鼻尖相抵、呼吸交错,阿诺德含着笑意再次吻了吻莉莉安的嘴唇,而后他侧过头,尖锐的牙齿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
似是撒娇,似是拯救意见。
莉莉安抓着他的头发,侧过头颅。
坦诚的邀请叫阿诺德不再迟疑。
他咬了下去,甘美的血液充斥着口腔,吞咽的动作伴随着她紊乱的呼吸,对阿诺德来说再寻常不过的进食行为却将一人之间熄灭的火焰再次点燃。
没关系,既是得到了,贪婪一点也无偿不可。
如此共舞,直至天亮。
莉莉安蜷缩在阿诺德的怀里,起初他的碰触很冷,可很快她就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吸血鬼的皮肤。
颠倒纠缠过后,莉莉安困倦得很,但当阿诺德起身时她仍然清醒了过来。
睡意逐渐散去,她睁开眼,坐在床榻边的男人已然将风衣纽扣系到脖颈,再次用魔法为自己的面庞增添岁月与皱纹。
“天亮之后,我会带兵前行,”阿诺德转身,宽大的掌心抚向莉莉安的额头,“士兵因你的奇迹而振奋,这个时候可以乘胜追击。”
哪怕莉莉安不懂战争,也知道这着实是个机会。
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开战、究竟哪方隶属正义,一旦战争开启,还牵连出瘟疫,能尽快结束还是尽快结束。
神圣堡垒带着疫病一路后撤,怕是途径的地域都要遭殃。
不能让瘟疫继续蔓延下去,否则莉莉安有多少血能用来救人?
意识到这点,她清醒了些。
“我有话要对你说,”莉莉安起身,被单滑落,“你还记得那匹梦魇吗?”
阿诺德伸手替她拢住身形,清晨的军帐很冷,吸血鬼无所谓,但人类不行。
“那是你在梦中的坐骑,是它指引我找到了你,”阿诺德说,“怎么了?”
“既然你已经见过它了。”
莉莉安阖了阖眼,下定决心:“梦魇就是亚历克斯·诺瓦利斯——严格来说,后者才是虚假的身份,因为梦魇的本体在梦中。”
阿诺德:“……”
莉莉安:“怎么了?”
她本以为这个秘密会让阿诺德喜形于色的。
神圣堡垒由白骑士掌军,异端审判庭的骑士长竟然是魔物,这个消息无疑是对教廷的致命打击。
按照莉莉安对阿诺德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办法在公众面前逼迫诺瓦利斯“现出原形”,借此掀翻教廷的权威与合法性。
但——
“你是说,”阿诺德看起来很是震惊,“但凡你入梦,一直是诺瓦利斯在陪同你、指引你,与你形影不离?”
“……是梦魇在陪同我。”莉莉安纠正。
黑马并不认同亚历克斯·诺瓦利斯的身份,就像是阿诺德·克莱蒙也不是真的罗兰一样。对梦魇来说,诺瓦利斯才是虚假的幻影。
“怪不得。”
阿诺德的语气很是微妙:“都是因为你是他的主人。”
“是梦魇的主人。”莉莉安强调,“别说的我好像有什么怪癖一样。”
“我就说他在翠峰堡时总是在看你,还对你青眼有加,”阿诺德恍然大悟,“白骑士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你如此高调,没被他视作女巫调查本就很奇怪,更别提他莫名地信任你。”
莉莉安:“阿诺德?”
“没什么。”
向来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伯爵干笑几声,他看上去又好气又好笑。
“很可惜,若是梦魇假扮成其他人类,确实可以利用,但诺瓦利斯不行。”他低语。
“为什么?”莉莉安很是意外。
“是你告诉我了他的身份,这不是我自己发现的,”阿诺德冷声说,“我若是利用起来,就是输了个彻底。”
“……输了什么?”
“伯爵的尊严。”
阿诺德扬起笑容——这是莉莉安最为熟悉的,属于罗兰·罗赛尔的营业式假笑。
他俯身,亲昵地在莉莉安额头落下一吻,吻是冰冷的,却饱含热情。
“谢谢你的线索,我的莉莉安,”阿诺德说,“但与觊觎妻子的男人针锋相对,我必须堂堂正正地赢下他。”
莉莉安:“……”
她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觊觎妻子,诺瓦利斯那马脑袋能转的过这弯吗,何况你和一匹马较什么劲啊!
伯爵的尊严?莉莉安哭笑不得:这不就是臭男人那没用的要面子吗!!
第66章
追击教廷军,几乎用不了多少力气。
翡翠郡控制住了瘟疫,可教廷却没有相应的措施。在撤军过程中,不断有士兵病倒。
阿诺德·克莱蒙伯爵带领军队全速前进。
在此之前,阿诺德派了一支轻装小队走到了教廷军前,将军队感染了瘟疫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并且,小队还在沿途中扩散消息:是神派来了莉莉安夫人,她有办法控制瘟疫。至于那些在控制之后还患病的人?这是神降下的惩罚。
若是现在投降,还来得及避免神明震怒。
消息自然而然传到了神圣堡垒的军队中,当天晚上就有尚未感染的百余人向阿诺德投降。
翡翠郡的军队军心大振。
但阿诺德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投降的士兵安排在了军队之外,并严加看守。
果然,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发起了突袭。
对此阿诺德毫不意外。
教廷生产狂信者,看看昔日的凯瑟琳婆婆就知道了。
按照正常逻辑,如果有人相信了传闻,也该是就地解甲逃窜,不必要跑到阿诺德的军队面前。
敢死队的突袭损失被控制在了最小,到了第二天,阿诺德终于追上了教廷的军队。
他派了使者过去,要求和诺瓦利斯单挑。
若是白骑士杀了他,一了百了。若是他战胜了诺瓦利斯,则要神圣堡垒的所有军队投降。
使者出去半天后折返,说诺瓦利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阿诺德忍俊不禁。
这家伙……
他始终厌恶诺瓦利斯的为人。
莉莉安未曾来到翡翠郡前,阿诺德就与诺瓦利斯打到交道,其一板一眼、不懂变通的处事方式自然是让阿诺德倍感头疼。他本就不喜欢教廷,对异端审判庭的凶手更是敬而远之。
而当莉莉安来到之后,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他的小妻子大胆狂妄又机敏激进,竟然能与白骑士和平共事。阿诺德暗自奇怪了很久,从一开始的困惑,到后面的耿耿于怀。
一直到莉莉安坦白了诺瓦利斯的真实身份。
既然是马,那就滚回去做马,别在这里碍他的事。
“再劳烦你跑一趟,”阿诺德和颜悦色对信使开口,“就说,若是诺瓦利斯大人担心自己经受不了神明的考验,我倒也可以让路。”
激将法果然有用,这一次,白骑士选择应战。
第二天清晨,两军对垒。
在翡翠郡境外的平原上,双方数千名士兵位列身后,两名将领策马上前。
瑟瑞亚王国明文禁止决斗,当然,那是在和平时期。
阿诺德不介意复古一回。
平原上的风吹起亚历克斯·诺瓦利斯的白发,他黝黑五官之中,灰色眼眸写满了警惕。
“我是不想欺负老人,”他冷声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伯爵大人。”
“……”
阿诺德忍俊不禁。
梦魇是梦神的坐骑,严格来说诺瓦利斯出生的时候,连阿诺德·克莱蒙都不存在呢。黑马的年纪要比吸血鬼大,这一句欺负老人,让阿诺德觉得分外荒谬。
“我也不想欺负小孩。”
伯爵兴致勃勃地接道:“但速战速决吧,你的士兵们想必也身心俱疲。”
回应他的是诺瓦利斯抽出的佩剑。
白骑士不假思索,夹紧马腹径直冲锋。
阿诺德无意正面交锋,他拽了拽缰绳,选择向侧面绕去与之保持距离。
一方激进、一方游走,虽说是决斗,但因路数不同,几个试探下来,竟是二人一直保持着距离。
诺瓦利斯一次、两次进攻,均是让阿诺德闪避开来,白骑士总算是策马接近了阿诺德,后者同样抽剑,抓住了进攻的空当,挥剑砍向诺瓦利斯的马!
然而早在阿诺德动手时,诺瓦利斯就察觉出了情况。
白骑士猛然勒紧缰绳,他的战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高头大马高高抬起前蹄,以可怕的速度灵敏转身,躲开了攻击。
啧。
阿诺德冷哼一声:果然是梦魇,深谙马的本性。
诺瓦利斯难得后退,与阿诺德保持距离。
这么下去,没完没了。
好在阿诺德也不打算让决斗持续太久。
他勾了勾嘴角,主动出击。
老伯爵优雅挥剑,银光以可怕的速度直袭诺瓦利斯,后者提剑格挡,冷淡的脸上总算出现几分严峻——正面交锋开始了。
在力量上,阿诺德自然不及诺瓦利斯。
他的佩剑被弹开,诺瓦利斯的利刃紧跟而上。
一个很容易躲避的佯攻,眼见着刀锋袭来,阿诺德忽然心生一计。
伯爵停了下来。
剑锋劈砍进盔甲,发出刺耳声响。诺瓦利斯瞳孔骤缩——他也没想到这能成功。
砍进阿诺德胸口的剑刃牢牢卡住,这一剑下去足以让阿诺德·克莱蒙血溅当场,但是……
没有血、没有痛苦,也没有失控的跌落。
诺瓦利斯愕然抬眼。
“有意思吗?”
阿诺德保持着非笑似笑地神情,他抓住机会,高举剑锋:“两名魔物,代替人类决斗。”
诺瓦利斯:“你——”
利刃重重刺入白骑士坐骑的脖颈。
战马的鲜血飞溅,染红了二人的盔甲。诺瓦利斯在震惊之中坠马,阿诺德紧接着下马,用剑刃对准了敌人的喉咙。
“还得谢谢你,”阿诺德居高临下地看着诺瓦利斯,“要不是你将我拉入梦中,我的妻子恐怕已经坠入深层梦境。”
他知道了。
对于身份的暴露,诺瓦利斯似乎并不意外。他仰躺在地上,灰色眼眸不住打量着阿诺德。
人类受伤是会
出血的,只有魔物……还是不死或者没有实体的魔物,才不会流血。
“你又是什么?”
诺瓦利斯怎么也想不到,克莱蒙伯爵竟然不是人。他的头脑难得飞快转动:“怪不得……你是吸血鬼,从瑟瑞亚王国成立之时就是你。”
“是我。”
阿诺德笑了笑:“我送我的朋友坐上王位,自然也是要我来收拾烂摊子。是你选错了边,梦魇。”
诺瓦利斯:“少说废话。”
他一点也不后悔。
当然了,梦魇成为人类,只是为了报恩。
为主教做到这个地步,它仁至义尽。
也好。
免得杀了莉莉安的“朋友”,他还得心生愧疚呢。
“去梦中和你的主人相见吧,”阿诺德冷淡开口,“别让我再看到以你人形出现。”
话音与剑刃同时落下。
一剑斩首,两军哗然。
而真正震慑住所有人的,是诺瓦利斯的头颅落地后,他的身躯轰然燃起熊熊烈火,在火焰中亚历克斯·诺瓦利斯化成了黑马的样子,梦魇在现实中看了最后一眼,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阿诺德。
紧接着它一声长鸣,消失在了所有人眼前。
阿诺德俯身捡起诺瓦利斯留下的头盔。
“教廷的白骑士,是传说中在梦境中穿梭的梦魇,”他朗声宣布,“与在碧蓝港肆虐的热沃丹兽一样,都是安东尼奥·埃斯特拉达控制的魔物。几十年了,教廷一直被邪()教徒蒙骗其中,若你们真的虔信神明,就赶快清醒过来,不要再让瘟疫扩散了!”
诺瓦利斯的死和瘟疫毫无关系,大主教的信仰与瘟疫也毫无关系。
但阿诺德就是要特地点一句,叫二者联系起来。
他的话语落地,空荡荡的平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人上前,无人退缩,时间好像停止了。
阿诺德侧了侧头,将手中头盔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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