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到底是哪儿?为什么我们出不去呢?”阿念仰头看他,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那我是不是见不到父王母妃了……”
没想到她竟然哭了,相柳表面依然平静如水,可内心已起波澜,十分无措。
阿念就这么仰头看他泪流不止,似在等他回应。相柳心思跟不上他的嘴,他听到自己开口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可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停止哭泣,泪流得更凶了。
阿念其实有感觉的,她隐约觉得,应该是她当时胡乱施展灵力触动了虚空中的某些东西,所以他们才被吸了进来。她心中有后悔,蓐收说得对,她就是个闯祸精。
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间渗出,相柳听到她哽咽着说:“都是我不好……”
他说:“与你无关。”
阿念将手放下,此时他已经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她呜咽着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乱打一通,我们才被卷了进来吗?”
相柳暗叹,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可若不是他非要逗她,她不会生气,也不会爬上高空,更不会乱打。
说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该是他才对。
“不是。”他说。
阿念这才稍稍止住哭声,相柳看她妆发全乱,脸脏脏的,长长的睫上还挂着一小片枯叶类物,他伸手轻轻地拂去她睫上之物。
她闭眼睁眼间,看到相柳对她微笑,他说:“别怕。”
阿念呆了,或是阳光下的他过于俊美,又或是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温柔的一面,总之阿念似是被夺了心魄。
相柳丝毫未有察觉她的呆状,自顾自地说:“这儿应该是盘古大帝囚困苍龙之处,虽然有些棘手,可这世上不可能有不可破之结界,可能要花些时间,但方法总会有的。”
说着,相柳心中已浮现出一个想法,结界的设计与存在都有其用途与目的,若是目的不存在了,一般来说结界就会自动消失。
若苍龙死了,那这结界……
阿念回过神来,问道:“那我们现应该怎么办?”
他站了起来,手上尝试施展灵力,所幸的是,在此处他的灵力已然恢复。
要杀死苍龙,必须要先知道苍龙所在之处。相柳环顾四周,此处高明水秀,空气清醒,可谓人杰地灵,但就是一点也没有巨兽出没过的痕迹,除了手中这块龙鳞……
苍龙到底会藏在何处?他陷入了沉思。
阿念长久得不到他回应,她坐太久,屁股都坐疼了,仰头看相柳不知道在些什么,忍不住呼喊他几句。
相柳回过神来,低头见她坐在地上朝他张开双手,“抱我,我想站起来。”
见她脚踝处已然肿大,相柳暗叹,罢了,还是先安顿好她吧。
他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从后背拉了她的手,让她趴在他背上:“来,小心,我背你。”
阿念趴在他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他一步一步地走,阿念听着他的心跳声,逐渐又睡了过去。
相柳感知她已陷入昏睡,有了之前的经验,也见怪不怪了。他自顾自地背着她走,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在湖边的一处平地上停了下来。
他轻轻地将背上之人放下,让她平躺在草地上睡。见她脸有赃污,他走到湖边沾湿了衣袖,轻轻地替她清理。也许是他的动作很轻柔,又或许是阿念之前的情绪过于紧绷,现释放后,她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总之她没有被惊醒。
随即,他将她的鞋袜脱掉,对着那伤处输出了一波灵力。阿念那脚踝已肿得老高,必须要好好处理,然而他并不是涂山氏善于用灵力疗伤,也非小夭此等血能疗愈之辈,灵力一顿输出,那肿也仅仅消了一半。
罢了,交给时间,好好养着吧。
阿念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简陋的小木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相柳他人呢?
他该不会把她丢下吧?思及上次他将她自己一个人扔在赤水,阿念顿时心慌。
忍痛站了起来,阿念一拐一拐地走出了小木屋,推开门后,心慌立刻得以缓解。
屋外是一个小火堆,小火堆旁边坐着相柳,他本对着火堆思考,阿念这一顿动静稍大,他转过头,看她一脸惶恐,颊有泪痕。
他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未等她回应,相柳目光随即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本已消肿一半的脚踝因为她的一顿动静,又开始有肿高的迹象。
才刚刚给她消的肿,又起来了,相柳心中有莫名的怒气与烦躁。
还有他自己尚未察觉到的担忧。
“回去把鞋袜穿好。”他忍着怒气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阿念才肯相信,站在她面前的是他,他没有走,没有丢下她。
未如相柳所愿,阿念不仅未转身回小木屋,反而突然提裙向他奔来,撞进他怀中。
“我以为你走了。”阿念哽咽道:“你真的没有把我留下吗?”
她在说什么傻话,现如今他不就站在她跟前吗?
她不是……还抱着他吗?
相柳感觉自己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相柳浑身僵硬。
阿念恳求道:“你以后都别丢下我好吗?”
“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阿念说:“我只有你了,若你不要我,我怎么办?没有别人保护我了……”
闻言,相柳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我不会丢下你。”
阿念没有放开他,她压根就不信他。她闷在他怀里,隔着他的衣物,她的声音越发沉闷:“那为何上次在赤水你要将我抛下,你真的那么烦我吗?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吗?”
他并不讨厌她。
可回想起来,上次将她带走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也不是他会做的事儿。他本来只想通过她离开五神山的结界,可见那时的她如此任性,口舌每出尽是轻蔑,便想将她带走给她些教训。
可她如此信任他,她如此害怕回去五神山,让他想起未化形时,见她整日在五神山无所事事,觉得她既任性又可怜。
她不该是那副模样的,她本应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前世的他并非是好管闲事的人,她是什么模样与他又有何干?
可这辈子的他遇上了这样的她,偏偏管起了她的事儿,想给她些教训,想让她灵力更高强,让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将她留于赤水,是他知道只有她才能解救赤水的危机。更重要的,是他想让万民看看,这皓翎忆并非如世人所言,是个不学无术尽会惹事的草包。
彼时,他与毛球躲到一旁看她,见她将被抛下的孩子们抱入怀里,见她情急之下激发了强大的灵力,洪水瞬间冻结成冰,见飞奔而来的西炎玱玹将她拥入怀里,他才离开。
他知道他是对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相柳都不是一个会为自己所做之事解释的人,千言万语,他仅低下了头,对着她毛茸茸的脑袋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
闻言,阿念环绕在他腰间的手稍松,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仰头看他,“你既知错,那你以后还会丢下我吗?”
阿念的眼睛本来就很大,如今映照着火光在黑夜中璀璨闪烁。相柳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嗯,以后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人。”
她放开了手,相柳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目之所及是她狼藉的双脚,“进去把鞋子穿好。”相柳道。
阿念伸手牵了他宽大的衣袖,“跟我一起进去。”她说。
如此甚是不妥,可她如今似乎非常没有安全感,若他再与她多费唇舌,那她这脚的伤势恐更甚。
他在她面前蹲下,阿念自动自觉地趴在他背上,相柳站了起来,迈步前,突然想到什么。
转过身一挥衣袖,那堆火苗瞬间被灭了。
对他而言,那堆火,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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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是皇后,乃有夫之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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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与阿念于地并肩而坐,他将她受伤的腿搁在身上,又是一顿灵力输出。
先前于屋内相柳给她留了一小个火苗,凑着昏暗的火光,他替她穿上鞋袜,叮嘱道:“你记住莫要乱跑,若伤势再严重下去就麻烦了,你也不想变残疾吧?”
阿念摇了摇头,相柳对她说起自己的计划:“此处既是囚困苍龙的结界,相信只要我们将苍龙杀死,结界即可破。天亮以后,我便出发去找寻苍龙的踪迹,你乖乖地自己待在此处,我看看便回。”
“不可!”闻言,阿念立刻抱住他的胳膊:“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我并非要丢下你,会回来的。”他说着,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温柔,似是哄诱。
“我不要!你去哪,我便去哪。”
“那你是想残疾?”他敲了敲她鼓起来的脚踝,阿念吃疼皱眉,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让。
“你可以背我。”
“若是遇到危险,难道我就这么背着你打?”
阿念点了点头,“你想想,万一我一个人在此处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有万一你遇到危险死了,那不就剩下我一人吗?我们必须得无时无刻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相柳苦笑无奈摇头,她这是铁定了心要跟着他了。
“行,有什么事儿天亮了再说,你再休息一会儿。”相柳准备站起来,然而阿念将他的手臂抱得紧紧的,又再倔强地重复那一句:“你去哪儿?”
相柳叹气而后道:“你休息,我当然就要出去。”
“你也可以在这儿休息。”阿念说:“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得无时无刻在一起。”
他深呼吸,显得十分无奈:“我说皇后娘娘,您是皇后,乃有夫之妇,我们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子里,你觉得无碍吗?”
“无碍啊!”阿念显得很是理所当然,她不懂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流光岛上,我们不也是这样吗?为何此处就不行?”
因为那时候他只当她是小夭的妹妹!相柳差点就脱口而出。
见他似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阿念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深叹气道:“你到底懂不懂,我是一个男人。”
阿念不懂,她歪着头皱眉摆手:“你是一个男人,我是一个女人,那所以呢?”
她就不懂了,流光岛上他们明明就可以共处一室,怎么如今他却不愿意了?除了他想丢下她以外,阿念找不到任何理由。
相柳:……
“你睡吧。”跟她讲不通,相柳放弃了。他走到门口,将原本紧闭着的门打开虚掩着,盘腿坐了下来,说:“我哪儿都不去,就在此处。”
阿念不信,她跟着挪了过去,坐了下来靠在他背上,抓住一缕他的银发,嘀咕着:“我抓住你,你别想逃。”
相柳深呼吸,随即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虚掩着的门洒落在阿念脸上,将她刺醒时,她听到相柳说:“天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手中还有一缕他的银发。阿念放开,对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龙呢?”
“你清醒了吗?”他清了清喉咙,说:“若是休息好了,我们这就走。”
休息是休息好了,可是……
相柳得不到她回应,转过头看她,问:“有何问题吗?”
回答他的是悠长而又响亮的一声:“咕~”
她低下了头,“肚子好饿。”
相柳抱了阿念出门,燃起昨晚灭掉的火堆,将她放在一旁,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了湖边。
阿念环顾四周,昨日见此处便已觉很美,没想到清晨的时候更美。
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野花,树上还有野果,流水涓涓,这地方实在是太美了。
此时相柳缓缓地回来,他手上是两条插在木棍上的鱼,熟练地将鱼安放在火堆上,随即他坐到她身边,递给她几个果子。
“垫垫肚子吧。”
“谢谢。”阿念对他说。
不错啊,真没想到这人竟也会道谢,相柳笑了笑。阿念咬了口不知名的果子,清甜可口,“嗯,好吃!”
相柳环顾四周,他昨晚已经飞上最高处看过了,这个地方别说龙的轨迹,就连猛兽的踪迹也没有。
难不成他想错了?这地方难道不是囚龙之处?
可昨日的鳞片确实是出自龙的身上他是可以确定的,那龙到底卧在何处?
最有可能的便是山洞中或者大海中。
这儿依山傍水,有数不尽的山,这下他们真的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出去了。
他扭头一看,阿念正皱着眉看他,似是担忧。他对她弯了弯嘴角,破天荒地再次安慰道:“别担心。”
用过这些食物后,相柳再次背起阿念,从最近一座山开始翻,一天下来,翻了五六座山,竟毫无所获。
背着她要再次回到那小木屋里,着实是有些远了。相柳寻了个山洞,将阿念塞了进去,自己也进去后,便点起了火。
就连后知后觉如阿念也知道,他们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回去,说不定真的如他最初所言,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夜色渐晚,事情的走向着实不妙,相柳沉默着替二人料理食物,阿念沉默地接过他递给她的东西。
晚上,二人相互依偎着,阿念抓住了他的衣袖,闭上了眼睛。
此后的七八天,二人都是重复这样的过程,翻了二十几座山,阿念的脚踝都好了,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龙的踪迹。
“相柳,背我……”阿念伸手就要往他背后靠过去,这是她脚踝伤愈后第一天自己走路,可这实在是太累了,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就受不了了。
他躲开了,“自己走,都背了你好几日了。”
“我走不动了……”她苦着脸又想靠过去,相柳还是敏捷地躲开了。
如此一来,她便坐在地上不动了,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他丝毫未发觉她没有跟上,阿念气不过,捡了一块石头朝他扔了过去。
他回头,见她如小儿一般耍赖于地,暗叹而后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去?”
她当然想,“背我……我腿还伤着呢!”阿念道。
胡说,他早上明明已替她检查过,脚踝处已无大碍才让她下的地,她明明一开始还走得很欢快,这分明是想躲懒。
阿念看他不为所动,继续磨他,“我姐姐说过民间有句话叫做伤筋动骨一百日,现我才刚过了几日,过劳会留下病根的。”
他才不相信小夭会跟她说过如此医理,定是她从哪出听来的,如今想起来了当个借口。
“你是神族,非人族一般弱势女子。”他说。
“你就背我嘛……你灵力高强,背着我又不累……”阿念苦着脸恳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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