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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他做的再好也没人夸赞他一句，大家的敌意和针对一分不少，好像他不是本村人这一点就将他划在了耻辱柱上。
“可你还在折腾啊。”凌开山笑道。
王向东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凌开山：他怎么知道的？
第36章 林枫的身世
从什么时候燃起希望的呢，大概是发现凌开山摔下山、被针对、自己掏钱……都从来没有放弃过那一刻起，他发现心里那团即将熄灭的火苗好像又重现被点燃了。
他想，这团死灰复燃的星星之火会不会越烧越猛，终成燎原之势。
两人在一起工作的日子也不算太久，之前没什么过于热络的接触，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会议室里一脸茫然地看着村委会其他人用家乡话聊天。也就是在最近，会议上的交流语言才重新让他们听懂。
现在这番共同劳作下的互动倒是生出了油然的默契，让两颗有着共同目标的心越走越近。
“两位书记。”不远处，李老师拿着个暖水壶远远过来，朝着两人招手。
李老师是村小学里比较年轻的老师，本来教育局分过来是教数学的，但来之后却发现人才奇缺，什么兴趣活动都没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教师没有编制，且教育理念比较落后，平时也就基本完成个书本基础教导，完全没有对学生多的指点。
年轻人痛心疾首，承担起了计算机老师、绘画老师、编程老师、体育老师的职责，平时有事没事就带着孩子们开展兴趣活动。不过，虽然这边设施比较齐全，但孩子们感兴趣的不多，平时的懒散放纵已经是刻入到骨子里的了。
每当李老师跟孩子们讲“要好好学习才能有出息”的时候，那些顽劣的皮猴子便会用“像你这样去乡下教书吗？”来堵住他的嘴。
李老师无语至极，只能自谦自己成绩不算好，要考上985大学，成功走到北京、上海，乃至国外，才能见识更大的世界，也才能回报家乡。
为了说服这些娃娃们，他还拿自己优秀的同学举例子。
哪知这些小家伙们学习没兴趣，脑袋瓜子灵活地狠，小嘴也利索，指着半山腰：“诺，那儿有个985，在家当野人呢，连对象都找不到。”
小孩子们说的俨然就是林一笑。
林一笑自小成绩优秀，考上东南大学后也一度成为五里八乡的传奇，个个村民教育孩子都拿她当偶像，孩子们也对她很羡慕。可是，当初有多羡慕崇拜，神像被推到时的一幕便多么惨烈。
后来林一笑大闹村委会，又带着妈妈和弟弟去了半山腰，毕业后不仅没有找到什么工作，还回到了家乡，天天深居简出的，过的跟个野人似的。
村里人可不懂什么谪仙，只觉得她丢人。
不少别村的同龄姑娘，哪怕是高中毕业的，但凡只要不是长得有多丑，这个年纪基本上都嫁人了，但林一笑跟孤家寡人一个，周围青壮年觉得她怪怪的，都避而远之，也没什么人追求。总归是从一个天才少女到现在一无所有，甚至都嫁不出去的“怪咖”，曾经的滤镜全都没了。
原先对学习抱有一份期待的家长孩子都因此而轻视教育，觉得学的再好也不过如此，找不到好工作，还把自己学成了个呆子。传言很难听，不少顽皮的小孩跟在林家姐弟背后嘲笑，尤其是林枫，年纪轻轻被孤立，没有小男孩愿意和他玩，这就导致了小小年纪的孩子如此阴郁，几乎不跟人交流。
“其实林枫这孩子学习成绩是真好，人也聪明。”李老师给工人们倒完了水，过来跟凌开山、王向东闲嗑，“在我们这儿是真可惜啊。”
凌开山不禁心生好奇，被所有孩子排斥针对，周围人都倡导学习无用，且目睹着高材生姐姐赋闲在家，他还能保持着这么好的成绩，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另有故事呢？
至少，这孩子内心是很强大的，能坚定自己的前路不动摇。
王向东瞧着凌开山的表情，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他家情况，我们是多少了解点的。”
哦？别的情况？
王向东告诉凌开山，林枫其实不是林一笑亲弟弟，而是林家收养的。
林枫的母亲姓秦，也是本地的姑娘。那时候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偏生那会儿当地计划生育又抓的紧，秦家到秦母这代就一个女孩子，周围堂兄弟家也都生的女娃娃。爷爷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死前唯一的要求便是让秦母找个入赘女婿。
小辈们按照老人家的要求执行了，秦母二十岁左右的时候物色到了家境贫寒的秦父，秦父家有三四个男孩子，他是第二个，夹在中间不受重视。他家又是北方人，娶媳妇成本高，没钱很难。双方一合计，秦父便入赘到了秦家。
男人入赘是奇耻大辱，尤其还是秦父那种心高气傲的，这便导致了这段婚姻的不幸。秦父常年在外打工，秦母一人在家操持家务。终于抑郁在心，积劳成疾，在林枫不到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去世后，林枫姥姥找过秦父，但漫漫红尘那么大，一个老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到一个有心躲藏的男人呢？
姥姥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将林枫艰难拉扯到了四岁。原本就年事已高的老人家孤苦无依，终于病逝在一场冬风里。
秦家本来还有几个堂家亲戚，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抚养幼小的秦枫。这时候，林一笑的父亲看不过去了，将小秦枫抱到了家里。
林家并不有钱，甚至是村里比较贫困的人家，但林父特别疼孩子，在别人家闺女天天下地干活的时候让林一笑学习舞蹈画画，手把手教她写字，是个充满爱的家庭，这样一个家庭，在年幼的林枫心中种下温暖的种子。大些后，他自己提出来改了姓，成了林枫。
“你不知道哦，这小子在林一笑父亲去世后，自己跑到派出所让人帮忙改名字。”王向东感慨，“才五岁不到。”
一股震撼涌上心头，如过堂风卷起山洪，凌开山眼前仿佛浮现了一抹小小身影，那是一个五岁不到的小男孩。
小男孩泪汪汪地敲开警局的门，抬头郑重看着跟警察，说：“我要改名，从此以后，我就是林家唯一一个男人。”
第37章 抓住一个天才少年
林一笑爸爸是在他大一去世的，后来她还是咬牙坚持着修完了大学的课程，大四上学期才回到家乡，边写毕业论文边照顾病情愈发严重的母亲。
在此之前，林一笑念大二和大三那两年，林家就只有林母和林枫。
“你是说，一个五岁的男孩照顾了一个病人两年？”凌开山觉得遇到林家姐弟后，自己就变得有些不淡定。
这对姐弟实在是太让人佩服了。
想到兮果那个鬼丫头，古灵精怪的，异常聪明，也很懂事，可同只比她大一岁的林枫相比，依旧有着天壤之别。大约是林枫根本就不像个小孩子，灵魂里仿佛有个成年人在支撑的关系吧。
“对，那两年林母虽然病情没现在这么重，但也几乎是卧床的。”
“那生活费是……”还有林一笑的学费。
包括现在，林一笑闭门不出，没有工作，林母的医药费跟林枫的学费，又是如何拿出来的？难道村里有人资助？
“不清楚。”王向东有些汗颜，“其实我有偷偷问过林一笑，需不需要我帮她申请低保补贴，甚至是我自己资助他们都可以。”
说到这里王向东有些不好意思，他当时想，也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乱想，他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惜才而已，但出乎意料的是，林一笑二话不说拒绝了他。
“不用，我有钱。”她高冷说完便关门进了家，王向东吃了一鼻子灰。
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林一笑怎么会有钱的？
“说起这个，林枫学费倒也没拖欠过。”李老师拖着下巴想，“不过，生活条件跟大家比肯定还是有差距的。”
李老师此番找王向东就是为了这事儿。
“王书记，不知道您在市里有找到人了没啊，就想要个资格，林枫这孩子真的是优秀，能获奖一来是我们学校的荣誉，二来也能拿到一笔钱，让他生活稍微轻松点。”
他瞧着林枫脚上那双鞋虽然干净，但已经磨的起毛了，孩子维持着表象上的体面，其实内里还是捉襟见肘的吧。
“报名资格？”凌开山看向王向东，他知道他在为孩子的事情东奔西走，之前修墙实地考察的时候见他大晚上来找过李老师好几次，大概了解到他是想拓展孩子们与外界沟通的渠道，改变他们鼠目寸光的现状，甚至还打算跟市里的小学搞竞赛，但想不到他居然已经实施了。
王向东被凌开山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李老师发现的，我就帮忙打听看看能不能增加一个报名资格。”
这次比赛是全省类型的，各个项目都有，什么舞蹈、绘画、作文、英语……十分大型，奖金也优渥。王向东得知这个事情之后便去市里的教育部门打听，由于不认识什么人，也没渠道，人家门卫不让他进，他蹲点好几天才等到负责人，打听到这个比赛的报名资格在省里，需要提交资料并提前将构想上交，达到一定水准才能参加二轮。
“现在主要是省里那些人我也不熟，再去蹲点我怕时间来不及……”王向东叹气，“但肯定得去做，不然孩子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对，林枫的构想我已经让他整理好了。”李老师极力推荐，“我想让他参加科技创新比赛跟数学竞赛，这孩子数学上是真有天分，好多题我都不会。”
李老师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十分自豪！
两人你来我往讲了半天，水壶里的白开水都凉了，工人也忙好了今天的活儿，墙已经被推倒重来，并且摞起了小小的高度，粉刷地十分好看，可想不多久，便能见到焕然一新的新墙了。
“他这次的科技创新做了个无人机设想，真的是太厉害了……”李老师还在感叹。
“给我吧。”凌开山伸手。
“啊？”李老师没反应过来。
还是王向东脑子活络：“你有路子？”
凌开山点点头，这个比赛是教育部门办的，他前一阵跟崔志联系，帮他们解决了云视频的安装问题，并同金陵一家小学完成了冬令营的联合开展，孩子们十分积极，效果也很好。未免出现突发状况，凌开山全程都在观看，以便能第一时间维护，自然也就听到了他们讨论的这个全省比赛盛事。
凌开山原本没想到茂山村的孩子也去报名这个，他觉得这些孩子的资质可能还无法参加这些活动，去了也是徒增打击，但没想到这个林枫居然是个天才少年。好在记得报名渠道跟负责部门，而那个部门之前跟他在技术上也有过对接。沟通起来很顺畅，无需通过王向东那种蹲守的笨法子了，无形中就能解约时间了。
但是，这个活动当前已经过了线上受理时间，只接受线下申请了，需要凌开山亲自将初稿方案送过去，并取回报名材料让林枫填写，等正式开始前去参赛。
李老师听完之后开心地差点蹦起来，年轻人难得不稳重，抓着凌开山手说道“去去就来”，很快就拿来了准备好的方案。
白色的A4纸上工工整整画着设计图，分流程讲明了制作方式，凌开山这种专门搞技术的人都觉得井井有条，而这些都是出自一个八岁男孩的手。
“都是他自己弄的？”凌开山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的复杂程度，说是高中生弄出来的他还信，说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单独搞出来的，属实有些夸张。
李老师摆摆手：“反正跟我没关系，他带来的就是这个。”
一张素雅秀丽的脸出现在眼前，少女桃花般的眼蓄满幽深的潭水，静静透过层层丛林同他对上。
是林一笑教林枫的吗？
一定是吧。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并没有如外界传言那般荒废人生，凌开山直觉她在冷静布局些什么。
这个神秘的女孩子，明明胸有丘壑，却任流言蜚语席卷，待一切都视若无物，而后举手挥舞间轻描淡写，一切樯橹便成飞灰瞬间湮灭。
他想接近她，想了解她，兴许，会发现不一样的前路。
第38章 跟自己的腿有仇的男人
当然出这份力肯定不是为了接近林一笑，就算不是林一笑这个神秘的女孩子，凌开山也会为了林枫不遗余力的。
他太优秀，也太苦了。
年少时的凌开山帮母亲做家务，做的不好还要被母亲打一顿，他那时候会觉得委屈，现在想想，同样年纪的林枫却是连能打他的人都没有。
小小年纪被迫承担了许多，这才成了一个小大人。
可能是有一个跟自己年龄相差二十多的妹妹，俨然多了个小女儿，凌开山比同龄的单身男孩子多了慈父心，看着林枫总不免心疼。
本来说好这个周末回一趟老家，见见兮果，小丫头跟他视频的时候嘴巴噘的老长，说他不要他了云云，他心中愧疚又心疼，答应她周末的时候回去见见，此番却只能再次失约，去了金陵。
这次赛事很盛大，所以要求也比较严格，需要提交作品计划过去并拿着报名表回来，过了初筛会收到通知，届时拿着报名表过去正式参加比赛，比赛内容为现场制作计划作品，或者现场模拟奥数口算能力。
虽然不知道林枫能不能得奖，但好得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凌开山势必要替孩子争取到的，多个机会至少也能多看到一线希望。
倒是不巧，周六上午墙体施工完成了，凌开山招待工人们吃了饭，并且结算了工资，第二日才去的金陵，一路直奔目的地，总算在最后关头交了材料并且拿到了报名表，回来时也不迟，午后时分，却不知为何起了大风，然后骤雨突降，直接将半路的凌开山淋了个落汤鸡。
好在公文包是皮的，未免被水淋湿，他还带了一层书膜层层包裹，所以应该不用担心报名表沾水。
只是他这个人就惨了，豆大的雨点石头般砸在他身上，冬天棉衣又吸水，很快浑身上下又冷又重，短短一段山路，平时走个二十分钟就能走完，这一次走了不下四十分钟。终于到了半山腰，路途陡峭，风大地滑，浑身精疲力尽的凌开山一个重心不稳就直接滑倒了，一路沿着下坡滚下去，好在百年老树枝丫丛生，拦住了他，否则恐怕要有一次滚落山崖。
林一笑正在给林枫和母亲炖烫，听到外头风大雨大，想关窗户，瞄了一眼雨幕连绵的四野，恰好就看到了倒在树边的凌开山。
该死的，怎么又是这个男人？
林一笑想关窗，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想到这个人人品不差，也不算是那个讨厌的村子里的人，还是没忍心，咬咬牙撑着伞出门，拖的时候发现他死死拽着公文包，心中暗笑，还是个守财奴，都昏迷了还不忘抱着包，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最后还是叫来林枫帮忙，才成功将凌开山拖到家中。
这处房子挺大的，林一笑还在院子上搭了个自动雨幕，下雨天拉上就可以在院子里休息了，好赖能开辟点居住的范围。
凌开山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天上有雨“啪嗒啪嗒”往下砸，脸上却察觉不到雨滴带来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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