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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指着面前一圈桃园给俞宙展示：“人家说槐桃村全是桃树，是世外桃源呢，呸，什么世外桃源啊，都是些赔钱货。”
俞宙看着眼前的桃园，密密麻麻的，很大一片。
来的这些天也大概听三叔提起过，大概有300多亩，怎么就会赔钱呢？
二牛淬了一口：“什么都没有，上头也不管，不赔钱才怪。可惜我们哦，只能守着这个破桃子，跟生根似的，走都走不了。”
“你们就没想过转别的产业吗？既然如此赔本。”
这话说出口便知不太可能，毕竟桃树已经种上了，这时候临时改弦确实不大合适，先期投入基本就都白费了，更何况开展别的产业也是个未知数。如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硬着头皮继续确实是大多数人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
“听说，您祖籍是咱们村的？”二牛忽然变了声音，带着些戏谑的探寻。
俞宙点点头，他爷爷的爷爷就是槐桃村人，年轻时外出闯荡，没闯出个什么，便在镇上寻了个卖瓜果的摊子，好赖也算安家了。后来他爷爷、他爸，就都在镇上生活下去了。家里人没什么文化，也缺少学习的资质，干的一直都是些商人摊贩的杂活儿，到他这一辈时勉强考上个大专，也算是出了个人才，祖坟冒青烟了。父母开心地很，哪知毕业后他没去更大的城市安家，而是跑去当了村官，几年服务期满好赖去了镇上机关，结果没干多久被调到了基层农村，正好去的就是老祖宗跳出来的这个村子。
父母在家哭天抢地，寻思着怎么几辈的努力又回去了，这不白干了吗？老祖宗知道都得从祖坟里跳出来气死。老婆也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来前敲着他的脑壳子训斥了许久。
俞宙一糙老爷们儿，被敲脑门儿敲急了也败坏，摔了好几个枕头：“你们以为我想啊，我也没办法啊，这不服从组织安排吗？”
是啊，他可不是什么圣人，他自诩一直挺识时务的，当年当村官是找不到工作，后来回镇上是组织安排，后面去村里那绝对就是命运使然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啊！都怪他做什么，他也委屈啊。不过也有一点好的，俞宙是个挺务实的人，没那么多文化人的悲秋伤春，信奉的多是既来之则安之。怎么地，老祖宗待得，他待不得啊。
于是，就这么泰然自若地留下了。
“你晓得吧，按照辈分，我还得叫你声哥呢。”二牛嬉皮笑脸的。
俞宙也不晓得，这名字跟人咋地就这么割裂，只觉稀奇，点点头：“嗯，二牛弟好。”
这都多少年前的关系了，兴许是能叫哥的，那就叫吧。
这位弟弟却不是白叫的，上赶着捅了捅他胳膊：“那个，你们镇上有没有什么政策啊，拨点儿给咱，兴许够咱村喝上一壶了。”
政策？啥政策。
二牛直砸咕嘴，一副“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的表情，伸出食指左右摇摆：“都是一家人，就没必要瞒着了吧，你这给点儿内幕消息，也是给家乡人出力啊。”
这啥跟啥？
俞宙是个愣头青，完全揣摩不了这家人弟弟的想法。
二牛演不下去了，三根指头搓来搓去：“钱啊，有没有什么补助资金啊。”
俞宙恍然大悟，说这个啊，他老实摇摇头：“我不是政策部门，不太清楚呢。”
“你不清楚不会去问啊。真是的！”二牛觉得跟他浪费时间，摇头叹气着转身跑了。
“嘿，这人……”俞宙也没心思跟他计较，指着表达了下感慨，见人家也没回头的意思，干脆自己在桃园摸索了。
这里桃子树是真多，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太多了，一来顾不上照料好每一颗，二来有些拥挤，所以桃树很瘦弱，长得不是特被大。眼前这一片的桃子是基本上都被摘光了，远处的桃林还有不少桃子，大多没成熟，零零落落挂在树上。俞宙一路走走看看，发现桃子很小，摘了一棵伸手随便擦了擦往嘴里放，细碎的绒毛扎的他手有点痒，尝了一口味儿不算好，不鲜美，水分也不够，纵然没熟，但也能料到熟透也就这么回事儿。
他爷爷他爸都是卖水果的，这种品相的，他们家根本不会去进货，拿出去卖都不好意思。
他皱眉把桃子随手一扔，“哎呀”一声传来，下一刻一个光头圆脸的小子从茅草屋后站了起来，捂着半边光头指着俞宙：“你个偷桃贼，不长眼啊。”
手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举起来准备朝着俞宙砸来，也不知道触碰了哪个按键，偌大的桃园里伴着沙沙风声传来了喧嚣时尚的歌曲。
“Bring the boys out……”
“Bring the boys out……”
青春少女气息传来，光头跟俞宙面对面站着，树上一颗熟透了的桃子适时落下，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嘿嘿，我最喜欢的少女时代，好听吧。”光头尴尬指了指手机，眼中滑过一丝疑惑，“奇了怪了，电棍怎么成手机了？”
刚才发现桃园里有人，他特意埋伏在树后面，就打算等人有所行动给予一击，结果关键时刻掉链子，电棍成了手机！王阿忠表示非常对不起，捧着手机噘嘴“啵啵”了两下，嘴里还念叨着“允儿别怕”，宝贝收起手机，余光瞄到不远处的身后，电棍安安静静地躺着。
哦，想起来了，刚才左手电棍右手手机，给拿错了。
他转身弯腰拿起电棍，表情一变，一脸阴霾地“哼哼”笑着毕竟俞宙。周围四下无人，俞宙心口一沉，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光头圆脸青年手一伸，摆出一副无赖状：“一个桃子一百块。”
“我可警告你，别一百块都不给我。”
第153章 一百块都不给
喜欢少女时代的光头圆脸青年叫嚣着“一百块都不给”把俞宙给扭送到了村委会，三叔正在闷头啃桃子，啃的龇牙咧嘴的，脸都肉眼可见的黄了。光头见状赶紧上前，一把夺下桃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训：“你还要不要命了，前两天肠炎都吃出来了，还吃。”
三叔苦巴着脸，扁嘴叹气：“我能怎么办啊，吃不完不浪费啊。”
斑驳破旧的屋内角落，一大袋桃子零散放着，有些已经瘪了烂了，有些还是新的，一眼便能瞧出不是一批的，应该是分别摘下的。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不少批次这种桃子。
俞宙寻思着，大概是桃子卖不出去，所以大家就分分了，毕竟能哭着给别的群众散桃子，他们自己分着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嗳，不碍事儿，我先前是当饭吃了，现在替个间隙吃吃应该没啥事儿。”说着三下五除二把手上剩下的桃子一口吞了，结果桃核忘了吐，差点没给噎死。
卡了半天，脸憋的通红，还是俞宙上前给他一阵猛拍，这才免了被桃核噎死的命。
“唉吆，唉吆……”三叔喘的只剩躺在椅子上的力气了，连身都直不起来，指着俞宙想感谢，半天没顺利出口。
王阿忠还以为三叔是想算账，“狗仗人势”似的挺起腰杆儿，指着俞宙：“就是他，就是他，一百块都不给我。”
什么一百块啊。
村里桃林固定轮值人看守，今天正好是王阿忠，嗨，还真就逮到个人了，就是俞宙。王阿忠心道，这下子他们可不能总说他误事了吧，瞧他多靠谱。
这时候将俞宙丢在桃林的二牛回来了，手上又拎着一袋桃子，艰难放在角落，刚好一点的二叔转头一见桃子，脸上又瞬间血气上涌。二牛都习惯了，转身见着一脸亢奋扭曲的王阿忠十分诧异：“你怎么把俞书记带来了？”
王阿忠一愣，圆圆脸上一双眼瞪的溜圆儿，瞧了瞧俞宙又看了看二牛，啥，这是新来的书记？
二牛瞧了眼这态势大概也明白发生了啥，三两步上前拎着王阿忠就训斥：“你天天什么杏儿杏儿的，魔怔了吧，让你出来见见人见见人，结果余书记都来多少天了都不认识，连我发你的消息都没看。”
顺手夺过王阿忠手机，指着最新提示的消息，果然是让他不要为难俞书记，他进桃林是为了视察，可千万别当什么贼给人捉了。他知道王阿忠天天缩在家里，根本不了解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可没想到他居然是连手机都不看。
二牛虽然人有些牢骚太盛，但心还是好的，生怕王阿忠得罪了俞宙以后日子不好过，想上去帮忙打个招呼，哪成想俞宙心思根本没在这边，跑过去看了看墙角的桃子。
个个都不算大的，一瞧就品相不行，估摸着也不好吃。
一个两个桃子这种样子就算了，大部分桃子都是这种的，完全就是种植的方法出了问题啊。可是见着他们还要派人看守，不像是没用心的样子。俞宙皱眉，赶明儿还是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
他家就在镇上，离的不算远，再加上小乡镇没什么红绿灯，条条大路通八达，骑个小电动车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了。回去后不顾老婆的脸色，埋头在电脑前就搜索起了桃子种植技术。老婆十分不满，还以为村里有什么貌美村姑给迷上他了，暗自把家里电动车充满了电，跟踪他好几回，愣是没发现什么，每天净往桃园钻呢。至于那桃园她进不去，她蹲外头好几天，发现除了个圆脸光头的年轻人没别的，圆脸光头天天对着手机刷韩国女团的歌，那调子对于常年混迹韩剧的俞宙老婆来说太熟悉不过，一下就能听出来。
几天后，黑了一圈的俞宙老婆灰溜溜地推着电动车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身后出现了个人。
“这女人真是……蹲着干啥子呢，还一蹲就蹲好几天，真耽误老子事儿。”三角眼一把掐灭嘴上的烟，目送着俞宙老婆走远，又贼头鼠脑猫腰凑到入口看。
王阿忠正歪头瞧着俞宙好奇呢，这个书记来了之后不干正事儿，天天田间地头地蹲着，也不知道看什么，这不，累了居然在树下扣了张网，直接睡了。正好下午村小学的孩子们过来写生，老远见着这儿有个人，纷纷凑过来看。俞宙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本来睡觉就死，一堆人围着喧嚣吵闹的，愣是鼾声如雷，一点睡醒的迹象都没有。
“这人好好笑啊。”孩子们纷纷笑闹。
“桃花庵里桃花坞，桃花庵下桃花仙……”
“哎呀，这不是唐伯虎的《桃花庵》吗？”
“对啊，我们刚学的。”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开始吟诵起古诗来，还指着俞宙给他起了个“桃花仙”的称号。
王阿忠咬着桃子感慨：“睡的真死啊，都不带有反应的。”
倒也是稀奇，虽然这边吵吵闹闹他没一点反应，但一到说好的半个小时自动眼睛给睁开了，都不带让王阿忠叫的，正好听到学生讲他是桃花仙的事情，当即还挺开心，咧着黑脸笑的牙齿忒白。
一群人正傻笑着呢，老师不远处跑来，着急慌忙的，瞧着像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平时看起来稳重又严肃，学生送她外号灭绝师太，现下却异常慌张。
“怎么了？”俞宙上前。
灭绝师太在学校任职很久了，也是王阿忠老师，王阿忠看到她就情不自禁腿软，退到了后头。俞宙没这心理阴影，还以为女老师遇到了什么事情，只见她牢牢拽着裤子，见王阿忠好奇探寻的眼神使劲儿瞪了眼，吓得王阿忠赶紧缩了回去。
“有贼！”老师指着门口的方向笃定道。
她没好意思说，刚尿急找了个地方解决，这边看守的一般都是男人，不讲究，所以也没什么厕所，就地解决的事情，她自己去了，结果在大门口拐角蹲着的时候正好见着个瘦小的男人獐头鼠目地钻进来到处看。
她没敢吱声儿，等那人消失了才赶紧过来通知。
第154章 消失的窃桃贼
王阿忠察觉老师的裤子有些别扭，好奇多瞄几眼，被老师猛地一瞪，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快去啊！”老师指着那个贼消失的方式，着急地带头先过去。
身后一群学生好奇也想跟上去，被老师给制止了：“你们在这儿呆着，别乱跑。”
孩子们都很怕老师，被这么一说个个儿都不动了。
俞宙、王阿忠跟着老师上前，桃林很大，三人七拐八绕，除了桃叶簌簌，别无他声。
“灭……啊，祁老师，咱们有没有走对啊？”王阿忠吓得浑身冷汗，差点就把老师外号喊出口了。
老师没注意到这一细微称呼变化，注意力都在眼前这片桃林上呢。她眉眼间写满了诧异跟不可置信：“不对啊，就这片啊。”
桃林说大大，但格局是以东西走向的，南北不长，一眼看到底的，更何况现在秋中时节了，叶子落了不少，桃子也稀稀拉拉的所剩不多，有个人什么的藏不太住。不至于三个人能让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啊。
“会不会走了呢？”俞宙走到尽头看了看，桃林不远处就是高速跟铁路，视野空旷，风吹草低的，入目更是一览无余。
“不会啊，我们就是从出口来的。”王阿忠挠挠光头。
老师看他那光头愈发不顺眼，皱眉：“你年纪轻轻剃个光头干什么？不学好似的。”
王阿忠颇委屈，扁扁嘴：“老师，我秃了。”
说罢幽怨瞪了一眼俞宙，好在俞宙也没什么笑话他的表情，男人共同的痛啊，若是取笑人也太不应该了。
老师想了想，依稀记得王阿忠学生时代头发就少，点点头：“你学生时代是不是有个外号叫‘地中海’？”
王阿忠脸憋的通红，怎么一个个的不记得别的，光记得这个了，老师是，同学更是，难道现在不该叫他“光头猛男”吗？
“快来，这里有个洞。”俞宙猫腰到一丛桃林里，拨开不算茂密的枝丫，赫然露出个半人高的洞。
桃林周围都用木栅栏围上了，但是因为地方太大，所以不是特别严密，但这里是国道，一般都是车子来来去去的，特意停下来敲坏木栅栏偷桃子的事情倒也不算多，至少村里人是这么想的。
俞宙听闻此言摆摆手，这个洞看着有些年头了，还不是新弄出来的，周围的草木都没什么损坏，说明小偷还不是从这个洞里跑出去的。他觉得不对劲，又找了几处，发现这种洞果然还有很多。
王阿忠都傻眼了，他作为村里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排班是最多的，这么多年待在这里，居然没发现桃林周围被搞出了这么多洞？可想多少人来来去去，偷了不少桃子。主要也是桃子实在卖不出去，所以即便损失了大家也没太过察觉。
俞宙冷静拍了照片，拿回去给三叔跟二牛看的时候，两个人了虽然震惊愤怒倒也没持续太久，甚至还有些庆幸，大约是觉得不偷桃子可能就得自己吃了，俞宙真是又可惜又心痛。一个产业做成这样还玩什么啊，不如不做算了。
他扒拉着村里的一些账本很记录，发现槐桃村种桃子的历史挺久远的，早先的桃子也确实美味有加，所以大家流转了省道土地才打算种桃子的，但后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桃子的口感不行了，盲目扩大种植规模，连销售渠道也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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