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去疾含笑应答:“倘若此次大典,仙使需要郡县官吏援手筹办,那便直接去见三川郡守,或去寻洛阳县令。”
既然城门处无人等候迎接,那想见到人就要自己寻上门去了。
“假使无需援手,仅靠吾等自己即可完成此次大典,就不必去寻人,按部就班筹办大典就是。”
他们沉得住气,自然就有人会沉不住气,主动找过来相见。
冯去疾作为此次驰道修建最后一段――南方道尾段的‘总工头’,在得到授命后,就被陛下叮嘱过。
因此才有这一番言行。
“我选后者!”他周邈就不是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人!
上一趟自洛阳县穿行而过,没有入城,结果好嘛,又是一个淮阴县。
现在你对我爱答不理,待会儿让你高攀不起!
冯去疾:“谨遵仙使决断。”
“既然如此,诸位先行归位。”周邈率先回到神兽坐骑的胸前。
等所有人已就位,周邈下达语音指令:“向着洛邑王城旧址以北,前进!”
…
…
从城门处离开的陈平,当即回到落脚的官舍。
先叫出同乡几个役夫们,在官舍外高谈阔论:“……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城门处人人皆是人证,仙使驭使一尊四丈高的钢铁神兽……
其后竟还有十九尊……”
陈平读书多又交游广阔,言语极有煽动性。很快,除同乡役夫外,县中役夫也凑上前来围观。
其余役夫见到这里围成圈,也跟着凑上来看热闹。
不过半刻功夫,此处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泼不进。
陈平见火候已成,方才放出最终大招:“仙使赐福大典,实则是给应役的役夫发放衣裳、口粮和布匹!”
“咸阳城中已有过四五次大典,初次是……
二次……
再有第三回 ……人证物证皆有,并非以讹传讹!”
“我可是见过那商贾换回的一尺仙缎,细腻密实,不是凡间锦绣可堪比拟的!”
“大典地点就在城内旧王城的北边,是真是假,过去一看便知。”
聚于此处的役夫足有二三百人,皆被陈平说得意动。
其中又因仙使曾在阳武县城夜宿一晚,有几个役夫有幸远远见过一眼。
对陈平的话是全信了,当先夺门而出。
虽然不知道去旧王城的路,但长了嘴可以问啊!
“今日本就是遵旨前来参加大典,反正待在官舍也无事,还不如早些去占个好位置,真有好事也不会被挤掉!”
旁的役夫见状闻言,一想可不正是此理!也纷纷跟上。
陈平亦起身作跟随之态,却在逐渐落于最后面时,停下脚步。
他自然知道役夫本就是要去参加大典的,届时仙使应当会有令传下,召集役夫前往。
但他目的本也不在役夫。
洛阳城中,有一群数百名役夫,沿途问路前往旧王城北边。
三十多年前,周天子尚在时,王城还算巍峨堂皇。
到如今早已颓败,无人敢入住王城,也就城中无家可归者,偷溜进去寄居其中。
现在有人问路去旧王城,洛阳本地黔首难免好奇:“你们去那里做什
么?”
这问题一出,问路的役夫们免不了要提起仙使莅临,举行赐福大典的事。
最终将陈平的话删繁就简转述一遍。
但也已经足够引起本地百姓的好奇了。
何况在此之前,确有二十尊钢铁神兽路过,引起一阵恐慌。
“那是仙使驭使的二十尊神兽?先前不明真相,不敢前往,如此却要去看看了。”
若是手上无事,多半当即加入前往旧王城的队伍。
即使有事,也赶紧了结,腾出空来随后赶去。
就如滚雪球一般,这支队伍越来越壮大。
最终陆续到达旧王城前的人数,已经给翻了数倍,达到千人。
后方陈平继续发力,以通知前往大典的好心人身份,行走在役夫聚集的地方。
于是,更多的役夫赶往大典地点。
相应地,更多洛阳黔首也被吸引前去。
而一旦到达地方,便没有一个人不被眼前景象震慑住的!
果然有比城墙还高的钢铁巨兽!
狰狞威武,强大无匹!
立于巨兽胸前的那位少年,身披黑底金绣华服,灵秀仙逸,不染俗尘。
法令一出,巨兽低伏,听凭驱使。
如此通人性、听人言的钢铁巨兽,岂非神兽!
这般钟天地灵秀、蕴山水华英的少年,言出法随,驭使神兽,若不是仙人,便必为仙使!
“去铲挖净土来!”仙使广袖一展,一声号令!
“遵仙使令。”一只神兽遵令而动,瞬行而去!
未几,便从远处运回一大斗泥土,倾倒于土台之上。
“去摊铺平整来!”少年仙使再一声令下。
“遵仙使令。”另一头钢铁神兽应令而动。
伸出狰狞异状的钢铁爪足,轻轻一推一收。
尖土堆被铺平。
“去碾压夯实来!”仙使再一声令下。
“遵仙使令。”新的神兽应令而动,放下滚圆钢铁巨足,一来一回,信步滑过。
松软净土层,被碾压得仅余一尺之厚。
“哗!”
“哇啊!”
“嚯!”……
洛阳黔首初识仙使神通,一时惊得言不成句,只能发出婴孩时最原始的语气叹词!
(表演中的仙使周邈:好羞耻!哈子咔戏一!soshame!)
如此反复,短短小半刻时间,就眼见土台垒筑起来三层!
一层厚一尺,三层厚三尺。
十尺厚一丈,不到两刻钟,土台便筑高一丈!
如此神通,非仙使与神兽不可为!
他们亲眼见证了仙迹的诞生!
“仙迹!此乃仙迹!”
“仙使驭神兽,城北筑高台。仙迹啊!”
……
冯去疾和冯毋择,还有英布率领二十武士,方岩和燕,沿十六尊钢铁神兽站位围出的圈,共同维持着秩序。
然洛阳黔首和应役而来的役夫,在见过仙使神通后,无一人敢越线一步。
几人交换眼神,俱都眼底带笑。
周邈:你们是不是在笑我的表演?
众:……仙使多想了,吾等是为大典进行顺利而高兴。
……
最先到达的役夫和黔首,在看了一两刻钟后。
才想起或许应该叫亲近之人也来看看,共同见证仙迹。
但挖掘机的吸引力,以及堆土夯土、见证土台高起,又让他们根本舍不得移开眼。
磨磨蹭蹭间,又有更多人围观过来。
再等下去恐怕就没好位置了,才请求身旁的人:“你帮我占个位,我去叫我上邻里亲人也过来。”
占位成功与否不得而知,但围观的洛阳黔首是越来越多了。
即便洛阳不似咸阳,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也是一个大县了。
及至日跌时分,旧王城外北郊,便已经围了近万黔首。
……
日跌初时,耗费不到一个时辰,三丈夯土高台已经筑成。
而这时,三川郡守和洛阳县令,也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到达现场。
周邈竟不确定,他们究竟是装模作样,以醉酒掩盖他们怠慢大典的过错。
还是在今日大典之日,真正喝醉了酒,以至于此时才来。
不管哪个原因,都让人生气。
郡守近前说话时,周邈都能闻得到一股酒的酸臭气味。
“臣见过仙使,来迟一步,还望仙使见谅。”
“你说见谅就见谅,你谁啊?”他周邈就不是受得住气的人!
但郡守和县令竟似是真醉了,眼神朦胧,反应迟钝,只知道告罪:“仙使见谅,仙使见谅。”
周邈看向冯去疾,后者当即站出来道:“御史大夫不日将率众御史出巡,首站当为三川郡。
二位是否失职懒怠,交由御史大夫督查论断便是。”
醉酒的郡守和县令讷讷不言,片刻后方道:
“仙使驭神兽筑高台,从何处起的土?”
周邈:“旧王城中的右侧,有一高土台,荒废长草了都,我就废土利用了。”
此言一出,不只郡守和县令,冯去疾等人也纷纷侧目。
旧王城内的右侧,高土台……不就是周王朝的大社!
所谓左祖右社,大社即太社,天子祭祀祈福之所。
大秦仙使这是掘了周天子的太社?
第57章 仙使赐福&神谕圣旨
周公五年,始建成周新邑,设丘兆(圜丘)于南郊,建大社于国中。
之后平王东迁,国都由镐京迁至洛邑。
直至赧王召集六国诸侯伐秦,失败亡国。
八百年的周朝社稷,早已亡于始皇帝曾祖、大秦昭王之手。
如今仙使周邈再掘成周大社,其实无甚紧要。
掘也就掘了。
掘断周遗民的那点不甘野心,认清形势,促进融合,岂不是一桩好事?
但理是这个理,眼下仙使真的掘了土台大社,运土来筑‘登仙台’,还是引得众人侧目。
周邈:???
仙使脸上的疑惑太过真切,令冯去疾诸人,皆不由怀疑难道他们多心了?
或许是酒壮人胆,酒后吐真言。
这两位不知姓名的三川郡守和洛阳县令,竟口出质问:“你怎能掘那处的厚土,来夯筑高台呢!”
“本使在咸阳章台街上,以百石重的条石垒成三丈高台,到了洛阳后,自然也当垒起高台,以便举行大典。”
周邈疑惑眨眼,神色不解:“可是本使入城后一路行来,未见洛阳城中有堪用的石材。
那总不好去毁黔首房屋,抽出基石,又或者去拆洛阳城墙,捡来石砖,用以垒砌高台罢?”
“本使只好转用泥土夯筑,可寻来寻去,却不见可用之土,也不能去掘黔首耕地中的沃土。
人生地不熟的,又无人指引,恰好看见王城中有一荒草满身的土台。”
“便想着废土利用,掘来夯筑高台也正合适。这样有何不妥吗?”
周邈表情纯真诚挚,解释也是娓娓道来,有理有据。
黔首房屋基石不可抽,御守城墙石砖不可拆,无石可垒,便欲以土筑台,可又不能掘耕地沃土。
无法可想,又无人指引。
可不是就只能就近找了一个荒草土台,废土利用?
如果大秦仙使不知王城之中,右侧土筑高台,为成周大社的话。
冯去疾:据说仙使纯善,不通心计,直来直往。
冯毋择:据说仙使坦率,所思所想,一如所言。
众:但这种有仇
当场就报的性情,嗯,怎么不是纯善坦率呢?
周邈: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你们真不信啊?
实在是周邈的话针对性太强。
让人听了,很难狡辩他不知道那座土台的真身。
夯实平整,边弧正圆,三层宽广圆台。
即便长满荒草,也能看得出是精心营造之所。
即便不知是太社,也能意识到必是特殊之所。
不会是一个无名的小土堆。
而周邈,自然不会这么没有历史常识。
社稷二字都听烂了的。
当周邈的表情泄露出他知情的真相时,成周太社被掘的刺激,又如火上浇了一瓢油。
“夷狄邪物!”醉酒之下,三川郡守情绪失控,当即跳起指着周邈大骂!
“东周遗贼!”英布大喝一声,抬腿一脚踢出!
将那位酒醉失态的三川郡守,踹出足足两丈远。
“竟然刺杀仙使!”
否管是刺杀还是辱骂,这位醉酒的三川郡守已然废了。
从来神情明朗的仙使周邈,此时却是面容冷然。
高声斥道:“始皇帝陛下早已诏令郡县,言明今日于三川郡洛阳举行大典!尔等总理郡县公务,竟不曾为此做出筹备,如此懒怠公务,理当问责!”
确实没明旨命令筹备大典,但大典举行,本身便在公务之内。
倒在地上的郡守还挣扎着起来,想要回嘴。
周邈能听他废话?
“即便不曾见过本使,难以恭敬对待,但当那面玄鸟旗飘起时,你们竟也不屑相迎吗?”
“身为大秦之官,让黔首感念的事儿做了几件?”
享着始皇帝陛下赐予的大秦财富,却在这里不情不愿,为大周买醉。
你既忠于周天子,倒是挂冠而去,或以身相殉啊!
周邈碍于仙使的身份,没有说后面的话。
仙使的质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
围观的役夫和洛阳黔首们,在郡守和县令率随从隶臣妾到达后,就远远关注着。
此时惊见突变,纷纷踮脚去看。
面目神情中并不因郡守被
踢踹,而露出愤慨之意。
何况英布踹出那一脚时,还大喝一声道他刺杀仙使。
“竟然刺杀仙使?”
“竟敢刺杀仙使!”
洛阳黔首还罢,应役的役夫那是动了真怒!
虽然大典尚未开始,没得仙使赐下工装和粮布,但二十尊神兽已经是真的了,驭使神兽的仙使神通也是真的。
那大典赐福必然也是真的!
如今这人竟然敢刺杀仙使,岂非毁他们福泽!
“成周遗贼!”
“竟敢刺杀仙使!”
“成日醉酒,一对胆子也泡肿了!竟然刺杀仙使!”
此时又听仙使高声斥责,听完只觉得有理有据。
郡守太无礼了,仙使太宽容了!
不知名郡守一脚被踹出两丈远,落在人群前不远处。
此众怒之下,也看不清谁出手的,总之从人群中扔出一坨泥块,砸到他腿上。
既有第一坨泥块,也有第二截枯树枝,接着扔出的杂物像雨一样砸下!
看来这官做得比预估的还要失败啊。
一旁的洛阳县令望着被踹出去,呕出一口血还被扔杂物的上官,酒醒大半。
冬日寒风一吹,脑袋一个抽摆,打了一个冷战……
冬风比秋风更无情,吹得洛阳县令腿一软,当即扑倒拜伏在地!
“卑臣饮酒误事!仙使恕罪,仙使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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