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初时被吓得奔逃而去,留下一个空荡荡城门口和门内街道的萧瑟场景,随着时间过去,有所改变。
多了在城门里探头探脑瞧稀奇的鲁县黔首。
周邈:虽然鲁县黔首没有恶意,但是感觉被当奇观看了。
冯去疾抬头看看天色,道:“已近日跌三刻,仙使可以进城了。”
周邈赞同道:“确实不早了,待会儿进城后还要垒筑高台,集合役夫点名,再举行大典并分发粮布工装。”
“这又已经耽搁两三刻钟,等
到诸事完毕,得要黄昏时分了吧。”
冬日天黑的早,黄昏也短,到时摸黑就麻烦了。
周邈越想越心急如焚。
中午刚决定要好好回报始皇陛下,可别才下午大典就不如人意了,那不是自打脸嘛!
“进城。”
周邈也不管迎接的人还没来了。
虽然大家总说他傻他情商低,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还是聪明一比!
人都去那么久了,真要热情相迎,早就骑马、坐马车或趋步赶来了。
这是给他下马威呢!
同样的事,他在洛阳已经遭遇过一次,虽然在这鲁县换了个花样,但他也已经有经验了。
随着仙使周邈一声令下,座下钢铁神兽当即应令而动。
曲腿而行,穿过虽比沿途一些县更高大,但仍旧不能容神兽通过的城门。
仙使座驾进城后并未停留,身后十九尊钢铁神兽也驯服跟随,相继钻过城门,从容疾行而去。
而城门处迎接的吏员,他根本就不敢阻拦。
周邈沿街直行,直奔目的地而去。
――虽然不曾来过鲁县,不知道哪里有宽阔场地适合举行大典,但奔着北方去准没错,沿途有合适地盘那就是目的地。
周邈一行二十尊三四丈高的钢铁神兽,威武森冷,顶天立地!
鲁县黔首哪里见过这样的出行场景!
毫无意外地,和在城门处时一样,纷纷吓得奔逃而去,街道上瞬时为之一空。
周邈:没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让出路来后,速度还能加快了。
周邈站得高望得远,视线一直眺望寻找合适地盘。
突然,座下机器人紧急制动。
也幸好未来时代的机器人刹停功能优越,城内速度也就三十码,周邈倒没被甩出去。
“沟渠相鼠尚有皮、有齿且有体!”
“街道之人却无仪、无止亦无礼!”
周邈:???
是不是以为他听不懂是在骂人?
第61章 本使得空,必要去孔子墓前为他哭上一场!
问:三十码行驶在人车混行道,差点撞到人,人家骂你阴沟老鼠都不如,老鼠尚且有皮有牙有形体,你却无威仪、无容止又无教养!
街上之人,尤不如过街老鼠!
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周邈:别说这一世做了‘仙使’,就是上辈子,他也没被人这么露骨地骂过!
如果用其他古文脏话骂他,他可能真听不懂。
好巧不巧,网上在盘点古人脏话的时候,‘相鼠’是必上榜金句。
年轻人脸皮薄,在大街上这么被人骂,难免羞恼难当。
周邈也不例外。
但谁让是他险些撞着人家呢?虽然以机器人的紧急刹停科技水平,肯定撞不着,到底是可能吓着人家了。
仙使周邈被骂得红着脸,令钢铁神兽屈膝送他下到地面。
“不好意思,吓着您了。”
羞恼归羞恼,道歉还是要道歉。
率先一步跳下神兽的英布和三个武士,此时已经把仙使团团护住,后方冯去疾等人见前面有变,也下地赶过来。
皆以警惕目光盯住对面,神态戒备。
对面倒不是高大威猛的武士,反而是褒衣博带的儒生。
儒生……儒生?
周邈可算想起鲁县的不同之处了,鲁县可不就是曲阜,至圣孔子的故里!
#你们儒生骂人是这么狠的吗?#
一十尊高超三丈、树顶天立地之威的钢铁神兽,一十名褒衣博带、披一身天地正气的儒生。
分列两方,对峙道中。
冬日寒风呼号,以为战乐。
周邈:这电影般的场景,可他们好像反派啊。
就在这沉默无声的角力拉扯之时,仙武侯英布声若雷霆,一声暴喝!
“大秦仙使降临,尔等鼠辈挡道,不拜俯请罪又等什么?”
角力拔河的两端,一端猛地使力,胜负立分。
那些儒生骂周邈过街老鼠,英布就斥他们挡道鼠辈。
气势上再一加成,固然对方倔强不屈、一身正气,却难敌霸道威风,更令人向往。
周邈:除了上位者会更怜爱小白花,绝大多
数普通人其实都是慕强的。
周邈的羞恼减半,很想得意地笑,忍住了。
鲁县此地毕竟是儒家圣地,倒不是对方人多势众,怕走不出鲁县,而是大秦、始皇陛下,对儒家的态度。
为首儒生代表发言:“疾驰于道,视行人性命如无物,此辈之人,岂为仙人在人间的使者!”
不承认周邈的仙使身份,便可无视英布喝令拜俯请罪之语。
周邈不禁侧身回头,看看身后十多米的高达、不,钢铁神兽也没有隐身不见啊。
这是演的哪一出?
相较于仙使的茫然,冯去疾等人已经明悟,对面纠集了一十儒生堵道,自然是别有所图。
借仙使做踏脚石,搏一个闻名天下?
抑或,向仙使、陛下,逼要权势?
周邈重新回头时,已经露出了英布和方岩等人熟悉的表情。
只是在平日的促狭使坏之中,掺杂了几分真怒。
给他玩儿死不承认这一套是吧,他可是巴不得呢。
对方不承认他是仙使,他就认不出对方是儒生!
来吧,中门对狙!
“吾等入城后,一路行来,所遇皆是心明眼亮之辈,无一狼奔豕突之徒。”
心黑眼瞎的猪狼之徒,请对号入座。
“虽尔等不知行于道上时的礼仪,应当是转弯让直行。
即在道口时应当缓行观察,不可如那鬼探头――不怕死地陡然窜出。”
周邈嘴角扯笑:“但我也念在你们一十双眼睛尽皆失明,以及被我座下小兽带起的清风惊吓的份上,甫一着地,就向尔等施礼道歉了。”
“但你们却就是置若罔闻呢,怎么,一十对耳朵也凑不出一只不聋的吗?”
显然没想到仙使周邈,会如此辛辣地对骂。
一群儒生当即羞恼难当,一时词不成句:
“尔、尔、尔!”
周邈:er,er,er,咏鹅呢?
不知道清澈单蠢的大学生之中,有那么一部分是:有礼貌但没素质,缺德事是一件不少干,祖安话是一句都憋不住吗?
不巧,他就是其中之一。
缺德乐子人发疯给
你看哦!
“原来,一十张嘴竟也没有一张能说人话的吗?天聋地哑目不能视,属实悲惨啊……”
周邈摇头唏嘘不已。
FirstBlood!
冯去疾:对族兄在评仙使时,接在‘纯善坦率’之后的‘言语无忌’,有了具体明确的认知。
冯去疾一干人等抬腿欲迈出的脚,收回放下了。
儒生们失语仅是一时的。
马上就回击道:“将人之残缺视为平常,又拿来咒辱无辜者,是为野蛮露骨、刻薄不仁!”
“竟不以为耻,反窃窃自喜,无礼之徒!”
哟呵,扣帽子甩黑锅啊?
难怪后来会闲来无事,就给始皇陛下泼泼脏水,扣两口黑锅。
原来是你们的传统技艺啊?
周邈怪笑一声,目光在一十儒生的身上寸寸扫过。
口中慢条斯理地背诵:“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①
背完,慢悠悠道:“论辱骂之野蛮露骨,粗鄙恶毒,我不及尔等。”
又惭愧地摇摇头,“自身有错在先,还不容旁人解释,就直接口中喷粪,咒骂苦主速死。
论刻薄不仁,我亦不及尔等。”
DuobleKill!
“尔!尔!尔!”
周邈:都说了,咏鹅呢!
自诩尼父门生,却被指着骂野蛮粗鄙、刻薄恶毒、无礼不仁。
儒生们一时是气血倒流,脸红脖子粗。
冯去疾:仙使,你知道对方是另有所图,并非只冲着骂你来的吗?
周邈:可他为什么要按儒生的套路走?
一十儒生拦道截停仙使,不过是为寻机对话,出言不逊也是论辩之术,先声夺人,又可引出下文。
但为何仙使要揪着不放!
按他们预期,应当是:他们斥责无礼,仙使谦虚受教;
他们畅言仁礼,仙使礼贤下士;
他们推辞不受,仙使再三相请;
他们……
周邈:半推半就听从征调入咸阳?
何不以溺自照面!②
事已至此
,为首儒生把话题掰回正轨:“尔既读尼父所编《诗》,便当知晓,尔今日不告而至、不请而闯之举,有违尼父之礼也。”
周邈理了理逻辑,是说他没有提前下帖子,就到了鲁县?没在城门处等着,就闯进了城里?
周邈一脸荒唐地看向冯去疾,对方似乎知他所想,沉重颔首。
周邈回头,一脸惊讶,轻言询问:“听称呼,尔等竟是孔子门生?”
为首儒生虽觉对方神情稍显怪异,但也不觉他能如何。
此地是尼父故里,咸阳下发的进士科教材《经学》一部,儒学经义就独占半部……
“吾等正是孔门之人。”
好了,双方身份都明牌了。
周邈变脸绝活上场,当即接连质问:
“敢情尔等把陛下下达郡县,言今日在鲁县举行大典的旨令,当做耳旁风?”
“怎么,始皇帝陛下圣旨,竟抵不上一张拜帖?”
周邈真是给气发财了!
“敢情本使竟是寻常一士大夫?进入鲁县,还要与你们遵从什么‘士相见礼’?”
“本使曾闻,国君召见孔子时,孔子不等待车驾备好,就动身起行,可见其恭敬谨慎、庄重有礼”
“本使虽非君也,亦乃始皇帝亲封之尊,三公九卿对本使亦施尊礼。难道还不能叫尔等以礼相待?”
周邈已然动了真怒,“尔等却将本使拒之城外,足足三刻钟!”
“至圣孔子,知道你们如此无礼吗?”
大秦仙使称孔子为‘至圣’,尊崇之意尽显,但对道中儒生们,却是极尽嫌恶!
“尔等既敢自称孔子门人,那你们是如孔门七十一贤士一般,德行上佳、功绩显赫,教化黔首,弘扬仁礼法之道?”
“或者尔等更厉害,如孟子、荀子,继孔门之绝学、集儒学之大成?”
一十儒生被问得面红耳赤!
显然,仙使刚才问他们是否孔子门生,并非因忌惮而谦逊,而是架高他们再重摔。
“怎么?都不是啊?”
“那你们是哪来的脸面,敢于摆架拿乔,套装一层孔子门生的壳子,就待价而沽!”
TripleKil
l!
周邈又打出连击!
“其实你们不是孔子门生,只是在孔子仙逝后,居于孔里,寄居孔子墓旁,偷食孔子香火祭祀的人世活鬼罢了!”
孔子死后,弟子及鲁国他人,相率到墓旁居住的有一百多家,聚集而成了‘孔里’。
而鲁国世代相传,每年都定时到孔子墓前祭拜,更有许多士人前往祭拜。
在祭祀之后,会分食祭肉,孔里中人自然不会少分食了祭肉的。
因此周邈骂他们根本不是孔子真正的门生,只是寄居孔子墓旁,偷食孔子香火祭祀,活在人世的活鬼!
Quadrakill!
周邈直接一个三连击:“再者,尔等哪来的资格,迎接本使?”
“至圣孔子仙逝时,尚是一身布衣,尔等寄居孔里之辈,又以何等身份自诩鲁县之主,迎接本使?”
“寄居孔里的寄生虫,有何身份,够格迎接本使!”
Pentakill!五杀成就达成!
绝杀!
“若非仙凡有别,至圣孔子岂容尔等一群禄蠹,扑在他的墓碑之上窃飨祭祀,必是抡起大剑扇烂尔等一张脸!”
“本使得空,必要去孔子墓前为他哭上一场,劝他在天之灵想开些!”
“噗!”
倒不曾出现吐血倒地的戏剧性场景。
但一十儒士,已有过半之数,仓皇失魂,瘫坐在地,汗湿脊背。
……
被拦道到现在,周邈也是失了耐心,再耽搁下去,今天大典绝对要摸黑进行。
正在此时,冯去疾站出来,“尔等胁迫郡县官吏,窃据郡县权柄,越俎代庖,实属无耻!”
大秦的仙使,自然由郡县官员迎接,一地儒生,有何资格?
如今岂不正是窃据郡县权柄,越俎代庖?
至于是胁迫,鲁县儒生架空了郡县官员?
还是合谋,郡县官员也是儒生出身,同气连枝?
那就另说了。
冯去疾此言,是补刀一击,也是收尾架梯。
虽然周邈没悟到冯去疾深意,但他恰好看见了街角那头,疾步赶来的一串串郡县官吏。
哟呵!戏唱完了,人到了。
“仙使降临,臣等有失远迎!还望降罪,以恕过失!”
周邈:降罪是吧?会有机会的。
晚上就给始皇陛下写信,告你们的状!
眼下姑且先废物利用。
“薛郡役夫可已尽数齐至?大典场所可有备选?”
“役夫尽数齐至,宽阔场所也已腾出,垒高台的条石也已备好,只等仙使大典赐福!”
所以这群郡县官员,究竟是算尽职,还是算敷衍?
但这不重要,交给始皇陛下去决断。
“带路前往。”
薛郡和鲁县的郡县两衙官吏,殷勤带路。
周邈一行,随从前往。
至于身后的一十儒生,无人知其姓名,无人投以关注。
寒风呼号,以为哀乐。
……
最终大典赶在黄昏初时,天色黑尽之前,顺利结束。
薛郡役夫不知仙使与儒生的对峙,薛郡黔首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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