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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灵跟丁香感觉她俩就是房间里最亮的两枚灯泡，站在宿舍门口，比江一翎还尴尬。翟灵以前跟他俩一个班，算是知道他俩自小感情好，外面风言风语，都说江一翎和李灿是一对儿，她还嗤之以鼻，每回听见这种话，都要帮着澄清一下：“他们俩感情好得跟亲兄妹……啊不，亲姐弟似的，你们不懂！”
现在不懂的成了她了。
眼前这样子，她怎么看，都觉得江一翎和李灿的感情不像是亲姐弟了呢？
闪闪坐在下铺翟灵床边，接过江一翎递过来的鞋自己闷头在穿。江一翎依旧伸着手想帮她，被无视了也只是不出声地陪着。闪闪龇牙咧嘴地站起身，一看江一翎又伸过手想扶她，她老脸一红，瞪了眼发脾气：“我又不是瘸了！”
江一翎知道闪闪心情不好，也不跟她计较，跟在她身后出了宿舍。
丁香咂舌，两个眼睛都惊讶地瞪成铜铃。她完全不敢相信，来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校风云人物，传说中的校草？！
全校多少女生在书桌上偷偷写下他的名字，又有多少女生私下里从他的鞋带八卦到他的衣领，连他哪天戴了口罩上学，当天学校论坛里都会多出五六个帖子讨论他是感冒了还是脸上冒痘了……
“……怎么跟伺候月子似的。”翟灵脱口而出，话说出来又觉得自己搞笑，没等丁香反应，自己先捧着脸笑了半天。丁香后知后觉感叹出声：“他们俩……是在谈恋爱吧？”
翟灵下意识想帮着解释，话没出口，自己又先怀疑起来。她摇摇头，有点儿迷茫：“……不知道啊。”
丁香眼里微微一暗，垂下头回到自己床边，小声说道：“你跟李灿关系好，让她稍微低调一点吧。要是被抓到了……”
翟灵这才想起来，丁香和万磊曾经被捉住过。他们俩原先在班里是前后桌，自打上学期学农回来后，他们俩的座位被调得老远，听说两人还被请了家长，丁香原本就是腼腆安静的性格，这学期变得更不爱说话了。
第九十章 骄傲
离着女生宿舍老远，闪闪才允许江一翎扶着她。下两阶楼梯，走道尽头是几个双杠单杠，隔着双杠有一片小树林，那里没有路灯，过了傍晚凉意更甚。
闪闪手勾住双杠，腿一蹬翻身坐上去，等坐稳了，她又开始龇牙咧嘴地嫌腿疼。江一翎站在双杠下面，从口袋里掏出半小瓶碘伏和一瓶矿泉水。
“把裤腿拉上去。”江一翎对闪闪说道。
闪闪也不含糊，小心翼翼拉起裤腿。受伤的是左边膝盖，有半个巴掌大的擦伤，因为刚才洗澡时沾了水，现在略略发红，还有点肿。
原先下午训练的时候，膝盖上的疼痛感还没这么重，等洗完了澡，闪闪才觉得膝盖上一涨一涨地，伤口跳着疼。她咬着下唇盯着膝盖，心里拽过一毛二那个小人又是一阵猛捶。
江一翎眉头紧锁，表情凶得很，可手上动作却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他先用矿泉水把伤口周围都冲了一遍，再用纱布轻轻按在伤口上吸水，之后打开碘伏瓶子，用棉签沾了，小心翼翼往伤口上拭擦。
闪闪嫌他动作慢，开口催他：“一会要集合了，你快点。”
江一翎没理她，动作照旧小心翼翼。等处理完伤口，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她时依旧蹙着眉：“要不然跟教官说一声，你别当护旗手了。”
闪闪听了想都不想就立刻反驳：“干嘛不当，我这都受了这么久的折磨，后天军训就结束了，现在不当护旗手，我前头那些罪不是白受了！”
既然闪闪不愿意，江一翎也不再说什么，他把纱布碘伏放回口袋里，定定看着闪闪一会。闪闪被看得发憷，她缩了脖子，刚想问江一翎干嘛，就见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刘海。
“我去还碘伏。”他收回手，转身离开。闪闪听见集合号的声音，眼里闪了闪，好久才回过神来。
军训的最后一天，上午会有学校的各个主任坐着大巴来军训基地，看过学生们的军训汇报后，中午之前各个班就能坐到大巴上，被学校送回城里。
汇报很成功，闪闪她们三个护旗手也没出半点错。等走完了主讲台前短短几十米的那条路，她们三个女生回头去看，才觉得这条路原来是那么短。整整一个礼拜，别的同学学拉歌，她们在走正步；别的同学练障碍跑，她们在走正步；别的同学在学射击，她们在走正步。她们的整个军训期间，基本就只学会了如何走好主讲台前这短短几十米的路。
汇报完毕，同学们蹲成方块，听着主讲台上学校主任讲话。三个护旗手在主讲台侧面休息。灯下黑，她们蹲得近，却反而没人留意到她们。一毛二晃悠着走过来，三个刚刚松懈下来的女生下意识皮子一紧，等绷直了背蹲好，又想起来军训已经结束，她们没必要再怕他了。
于是蒋铮第一个垮下背，嗤地一声抬头扫一毛二一眼。
一毛二今天倒是脸上笑得开心，好像是满意她们三个没给他丢脸。
“这么快就不怕我啦？”一毛二说道：“好歹我还攥着优秀标兵和先进个人奖呐。”
什么优秀标兵，其实她们三个谁都不在乎这个。蒋铮平时训练时最认真，但也是最烦一毛二的那个。她眼皮子一吊，似笑非笑看着一毛二：“教官，别管我们先进不先进啦，您先赶紧加把劲吧。听说您三十了？我爸三十二的时候可都两毛二，副团了呢。”
说着她还扫了教官肩膀上的肩章一眼。
一毛二眼睛一瞪，似是被说中了心事，脸没板着一会儿，又先笑起来。闪闪听得心里发笑，又觉得解气，干脆也跟着开了口：“是呀教官，您要是觉得部队不好混，不如像我爸那样转业也行。我爸三十岁不到转业了，没待两年就副处待遇啦。”
闪闪只是跟着刺激一毛二而已，等话说出了口，心里又觉得害臊。
副处的哪里是她爸，她爸李石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村头当闲汉晃荡着呢，现在当处长的是宋正堂。
她脸上烧得发红，心里却有点不能说出口的小小骄傲。
她可以……把宋正堂当成爸爸那样，以他为傲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还不是拿自己当女儿似的，她得了班里第一名，宋正堂比谁都骄傲！
***
等学校干部们在主讲台上讲完了话，同学们排好了队回到宿舍，收拾好行李，把她们穿了一个礼拜，已经臭不可闻的军训服丢在了规定的地方。直至所有人都上了大巴，大家这才松懈下来。
闪闪放松心情，和翟灵坐在一起分吃着最后一包薯片。这包薯片翟灵存了两天，是她最爱吃的烧烤味，大家上了大巴各自坐好，她才煞有介事地将它从包里翻了出来，非常有仪式感地拆开薯片包装，说是专门留到现在，为了庆祝军训结束。
翟灵一边吃薯片，一边翻出手机登录手机QQ。她的QQ里加了一万个群，平时热衷于流窜于各个群里打听八卦。被关了一个礼拜，手机也不敢拿出来玩，现在终于解放，在大巴车上也没人管她。她油乎乎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翻飞着，将手机也糟蹋得不成样子。
闪闪终于看不下去，从自己包里找出纸巾，夺了她的手指仔仔细细地擦。
擦干净一只手，闪闪抬头去看，见翟灵怔忡着表情不好看，好奇问了句：“怎么了？”
翟灵眼睛看了过来，嘴里还叼着薯片，一张嘴，薯片掉了下来，她也不去管，眼里纠结又震惊。闪闪这才觉得大约是出了事，她赶紧把那片薯片从翟灵衣服上拈起来，又给塞回了她嘴里，见她下意识嚼吧嚼吧把薯片吃了，又追问一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出什么事了？”
她回过神来，把闪闪手里那张给她擦手指头的纸巾拿过来擦嘴，然后眼神闪烁着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她们，压低了声音对闪闪说：“你还记不记得“绝望生鱼片”？”
闪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们初二的时候，翟灵有一个网友，而那个网友，网名就叫做“绝望生鱼片”。
闪闪点点头，有点儿好奇：“我记得。怎么，你跟他还有联系？”
翟灵连忙摇头：“怎么可能！不过，我一直有他的消息。他不是十三中的吗？我后加了几个十三中的QQ群，有时候还能听说他的消息。”她皱了眉，眼里有些嫌恶：“刚才群里看人聊天，聊到他了。好像是暑假的时候，他的QQ被人盗了，然后有人翻出来很多很恶心的照片，把他在他们学校的论坛里曝光。”
“他原本高考没考好，要复读的，后来因为这件事，学校不要他，他高中毕业证书都别扣下来了。”翟灵说完，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我真是福大命大，当时没跟他见面真是太对了！”
闪闪听得也是震惊，她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下意识开口问了句：“那个人是不是姓霍？”
翟灵惊讶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闪闪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那个人！
“宋晚河提过他，说他不是好人。”闪闪没再细说暑假里水上乐园发生的事情，只是心里隐约有了点儿猜想。她脑海里闪过江一翎家里的几本编程书，那是暑假时忽然出现在江一翎电脑桌上的。
闪闪不说话，找出手机给江一翎发信息，翟灵犹自震惊着，薯片也不吃了，光顾着握着手机打听八卦。
——你会盗别人QQ吗？
等了没一会儿，江一翎的信息便回了过来。
——不会。
闪闪忽然就松了口气，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刚想把手机放回书包里，忽而却又顿住，两只眼睛盯着手机等了半天，江一翎再没有信息回过来。闪闪原本刚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再次速度加快。
闪闪太了解江一翎了，就像是江一翎了解她一样。她没头没尾问了他这样一句话，江一翎只给了答案，却没再追问她为什么要问他这个，这已经很不对劲了。
就好像……他很清楚闪闪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一样。
第九十一章 生意
军训结束的那天是礼拜天，大巴把高二整个年级被重度摧残过的学生们放在了校门口，自行解散，之后放假两天。闪闪没骑车，被江一翎拎着后领子站在树荫下等着江家的车来接。
闪闪抠了抠自己后脖子，那里被晒脱了皮，有点痒。她四下看看，舔舔嘴唇叹了口气。
江一翎看了她一眼，随手将自己的校服罩在闪闪头上。小丫头瞬间被校服遮住头脸，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想什么呢。”江一翎语气淡淡的。
闪闪从江一翎的校服里伸出巴掌大的小脸，头顶着他的校服，表情有些遗憾：“刚想坐在地上，忽然又想起来现在穿的裤子不是军训服了，有点可惜。”
军训的时候，大家都穿着军训服，累的半死的时候也不计较脏不脏的，逮着空了就席地而坐。
江一翎弯了弯嘴角，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校服被闪闪披在头顶的模样有些好笑，手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却又觉得冒犯，于是掌心向下，隔着校服放在了闪闪头顶。闪闪小狗似的甩了甩头，躲开那只手，脸上有些发红。
“你最近怎么老喜欢动手动脚的。”这话刚说出口，她又觉得似乎话里有些歧义，便赶紧接着道：“再碰我脑袋我就长不高了。”
江一翎伸手，比划了一下闪闪和自己的身高差，略一点头，满意得很：“用不着再高了，现在这个比例正好。”
“什么正好，我还能长，以后还比你高。”
“……所以你以后是打算当职业篮球运动员？”
“就不能是想当模特？！”
闪闪又舔了下嘴唇，继续跟江一翎拌嘴。
江一翎的目光落在闪闪刚刚舔过的嘴唇上，他顿了顿，从书包里翻出一支唇膏递了过去。闪闪怔住，接过唇膏时有点儿大惊小怪：“江一翎！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抹唇膏了！”
“……”
“妈呀，你比我还精致呢！”闪闪旋开唇膏盖子，凑上去动了动鼻翼，一股清凉的薄荷气味扑鼻而来。
旋出一小截，她将唇膏涂在下唇上，翘起的皮被安抚下去，唇色润泽起来。她细细抿着唇，将唇膏旋回去，盖上盖子：“还你。”
她抬起头，将唇膏递还给江一翎。江一翎正收回目光，他撇过脸去，收敛住略带慌乱的神色。
“我去买水。”他拔腿就往外走，步伐快得像是身后有狗在追。
“唇膏！”闪闪举着唇膏朝江一翎的背影喊。
“送你了！”
闪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深绿色小管子，上面写的好像是法文。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把它放进口袋里：“……哪有人拿自己用过的东西送人的。”这话说出口，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耳垂一热，低下头去。
江家的车把闪闪送到大院门口，闪闪拖着大包下了车，跟司机道谢，挥手跟江一翎说拜拜。她转过身去，自认为帅气地把包甩在肩上，扛着包走回了家。
开门的是蔡红英，她站在门口看见门外的闪闪，先是一愣，而后突然爆笑。闪闪伸着手，正龇着一口小白牙，打算迎接老妈热情的拥抱呢——一周不见，难道她亲爱的老母亲不思念她吗！
“哎哟笑死我了可……”蔡红英倚着门框，抱着肚子笑了半天。闪闪鼓了腮帮子：“干嘛呀，笑什么！”
蔡红英的笑声成功把躲在房间里玩游戏的宋晚河吸引过来，他穿着大背心，一见闪闪，也跟着爆笑。两人一人一边像是门神，像是要把闪闪拒之门外的样子。
“我的老天，你是去非洲挖了一礼拜煤吗？我白生生的妹妹哟，怎么就成了个炭！”宋晚河笑还不算完，一张嘴叭叭叭，把闪闪气个半死。
军训一开始，她还被翟灵拖着一块儿仔仔细细涂防晒霜，后来训练累的要命，连翟灵都懒得涂那玩意了，又油又闷，还贼麻烦。
反正大家都晒太阳，黑也黑得如出一辙，谁还有脸笑话谁呢。
闪闪气得皱着小眉头，扛着大包左右撞开那俩笑岔气的门神，换了鞋进门，把包丢在地上转身去照镜子。
……是有点好笑。
于是一屋子三个人笑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是不是中了彩票。
到了晚上，蔡红英不知道哪里找了片面膜，进了闪闪房间。闪闪刚洗完澡，正懒洋洋躺在床上跟蓝悦发信息。
“我的妞儿，”蔡红英坐在床边上，撕开面膜的包装袋，捏出湿漉漉的面膜就往闪闪脸上贴：“别动！贴好了，等半个小时以后再把面膜掀掉。”
宋婉婷出国之后，不仅没有跟蔡红英中断联系，两人甚至聊得东西更多了起来。她每周都打越洋电话，跟蔡红英聊天聊地，也聊美容保养。而蔡红英呢，自打嫁给了宋正堂，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出摊儿炸油条，甚至连养家的压力也一下子小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小了心态平和了，蔡红英脾气也没原来大。以前宋婉婷也劝蔡红英保养自己，那时候她总嗤之以鼻——往脸上抹什么擦脸油？她天天守着大油锅，脸上的油足足够的！
闪闪以前只在电视广告里见过这个，她好奇得很，拿着面膜的包装袋仔细地看：“上面说贴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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