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逸媛条件反射般放轻了脚步声,但那身影还是回过头。
“表哥?”宁逸媛刚刚和容栀吵架的气势一下子萎靡下来,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媛媛?”
陈立元对着宁逸媛和善地微笑了一下,拉过她:“看你花了很多钱,是不是终于把容栀踩在脚下了?”
宁逸媛的喉咙里仿佛有一块砂纸:“……没有。”
“没有?”
陈立元的手缓缓松开,温柔的眉眼逐渐冷凝,一股戾气浮现在他的脸上,“又被容栀压了一头?!”
宁逸媛惊惶地看着面前的陈立元面色变得难看。
“所以你做了什么?”陈立元开始看手机,然后又抬起头,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笑着,“哦,你花了四千万买空了奢侈品店,最后发现只是在给容栀送业绩……”
“你还买了两个热搜,结果把人的注意力放在了ZEUS商场换老板服务好上面?”
“你是傻子吗?店长说不用配货,你就觉得是自己厉害?人家要宣传的是商场好吗?”
陈立元越看越笑,宁逸媛却惊恐到了极点,直到下一秒钟,陈立元瞬间暴怒,一脚将身边的摆设踹倒,看向宁逸媛:“去跪着!”
宁逸媛战战兢兢地走到回廊外,美丽的鹅卵石小路在日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她缓缓跪在鹅卵石上,身子还没稳,下一秒就被陈立元抄起手边的一个球拍,狠狠地敲在她的后背上!
一道红紫的痕迹瞬间横亘了她的肩颈,宁逸媛摇晃了一下,手支撑在鹅卵石上,后背泛起巨大的疼痛。
陈立元情绪失控,怒到极致,又笑了起来,两排牙齿又细又密,就像一尾鲨鱼。他拎着球拍,走到宁逸媛的身边,表情极为阴沉难看。
“你为什么又被容栀压一头?”
“现在你有经济支持,有不输于容栀的美貌,只是让你压她一头,很难吗?”
“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宁逸媛不敢反抗,她已经认可了“比不过容栀就要挨打”的规则,跪在地上默默承受着陈立元的教训,球拍的边框立起,一下又一下,不间断地抽在她的身上,堪堪避开了她花大价钱整的脸。
新伤出现在旧伤上面,疼痛从骨头缝里渗出。
“你这么不努力、不上进,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对我们事业有用的人?”陈立元咬着牙说。
又是一拍锤下来,宁逸媛的冷汗从额头滴在地上,意识中模模糊糊:什么事业?
她很痛,但更多的是麻木,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表哥,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把容栀踩在脚下!”
身上的疼痛,只有靠一股强大的恨意支撑:容栀,都怪你!
如果不是你!
我现在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就是因为你的到来,打乱了我的生活!
宁逸媛用手撑着地,忍受着陈立元的虐打,死死地咬着嘴唇。
远远传来脚步声。
宁逸媛艰难地回过头去,看到了臭名昭著的韶城首富宋世任。他被佣人带进来,举止风度翩翩,袖口的红宝石袖口像一滴血,闪闪发亮。
佣人脚步一顿,似乎没想到宁逸媛这一次的责罚需要这么久。
宋世任的面上露出一点不安的神色,似乎因为目睹这暴虐的一幕而不安:“立元少爷,你……”
陈立元并没有掩饰的意思,但还是暂时住了手,面上若无其事地露出温和的笑意:“表妹成绩不太理想,需要鞭策一下。”
宋世任闻言,眉头舒展开:“没有上进心的小孩子,不打可不行,确实要接受一些惩罚。”
他绕过跪在地上的宁逸媛,靠在陈立元附近:“听说了么?最近风头有点紧。”
陈立元把球拍丢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知道,上面开始怀疑我们。”
宋世任说:“最近港岛很不太平,夏峥嵘一直在调查高校学生……何天那个二五仔给他透了信?”
“何天早就背叛启宗了。”陈立元看着宁逸媛跪在地上的身影,“也就船王还以为何天跟启宗一起欺负夏峥嵘。”
“难道……四太怀孕了?”宋世任反应很快,迅速压低了声音。
“是,所以船王心肠软了很多,夏峥嵘那个小跳蚤还有余力蹦跶。”
陈立元冷笑两声,然后下巴抬了抬,示意宋世任看向宁逸媛:“做完了,是不是好很多?”
宋世任就像点评一件玩具那样随意道:“确实变好看了,不过离容栀那股凛冽的好看,还缺了点味道。”
“够用了。”陈立元抱着手臂,“你觉得启宗对我这个妹妹,能不能感兴趣?”
夏启宗?
港岛夏家头号贵公子?
宁逸媛瞪大了双眼,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满足感——
她就知道,哥哥是爱她的!
宋世任丝毫没觉得把宁逸媛当成货物一样来讨论有什么不妥,他满不在乎,眼皮都没掀:“试试就知道了,不过你怎么突然想着拉拢夏启宗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他太受媒体关注,加入我们不合适么?”
“启宗要接手船王的灰色生意了。”陈立元盯着远处的堆叠的假山,“早先船王是想把灰色生意给夏峥嵘的,现在夏峥嵘拒绝了,真是令人意外。”
“天真。”宋世任摇头,“夏峥嵘低估了船王手下灰色生意的利润,那几个抚养他长大的老家伙没跟他讲?”
陈立元喉咙里发出嗤笑,“愚蠢。年轻人眼高手低,瞧不上灰色生意脏了手……殊不知这都是手段罢了。”
陈立元点到为止,结束了这个话题,似乎已经不再把夏峥嵘放在眼中。
第199章 容栀收网!宁绪出轨,被陈寒梅知道了
“宋董,现在我想拉拢启宗的话,还要请您费心捧一捧我这个妹妹。”陈立元说。
宋世任不声不响,走到中庭,捏住宁逸媛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审视着,就像审视一件商品。
宁逸媛的皮肤上起了一层浅淡的鸡皮疙瘩,但是她强撑着,任由宋世任打量。
“这段时间以来,你们虽然花了很多钱,但宁逸媛在市场上的反响都不太好。”宋世任淡淡地说,“立元少爷,难道陈家还没放弃她吗?”
放弃?
两人的交谈并未避开宁逸媛,这个词就像一根冰锥,骤然扎进了宁逸媛的头顶。
她猛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恳切:“不要放弃我!”
陈立元在一旁轻笑:“你看,我这个妹妹虽然什么都不行,但她有个最大的优点——”
“乖。”
“乖,听话,就像是一头被献祭的绵羊,袒露出洁白脆弱的脖颈,以柔顺的姿态把命运交到父亲兄弟丈夫的手中。”
“你觉得启宗会不会喜欢这一款?”
陈立元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宋世任垂下目光,换了个角度看待眼前的少女。
在他来之前她不知跪了有多久,他来以后,她已经跪了小半个钟头了。洁白的膝盖处已经被凸起的漂亮鹅卵石伤得发青红,想必已经麻木了。她扬起一张六神无主的、慌乱的脸,额头上一层薄汗打湿了碎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怯懦的气息。
宋世任这才缓缓说:“你起来吧。”
宁逸媛松了口气,用手撑起身体,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膝盖上的痕迹看着骇人。她不安第看了陈立元一眼,见他没说话,这才扶着围栏的扶手,动作迟缓地走进回廊。
“我记得你外祖父给了你一个资源,是江韵的MV。”
宁逸媛垂下眼,眼底隐含恨意:“江韵的MV里面有二十个女孩子一起出镜,镜头都是一样多,而且,到现在都还没开拍。”
“这个MV你出不了头。”宋世任沉吟半晌,“我手上有个恋综,你先去试试感觉。”
一股喜意从宁逸媛的面上浮起,宋世任又补了一句:“等你的脸恢复好了再说。”
宁逸媛喜不自胜的脸僵住,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的鼻子,应了一声。
……
回到家,陈寒梅知道宁逸媛即将被宋世任签下,喜上眉梢!
她端来冰块帮宁逸媛冰敷肿胀的鼻子,被宁逸媛厌倦地拂开。
“媛媛,你怎么了?你有心事?”
陈寒梅这辈子顺风顺水,唯一奋斗过的事情,就是把宁绪从容家连根拔起。其余时间,她不是在靠自己的外公,就是靠自己的父亲,现在又对自己的侄子言听计从。
可对宁逸媛来说,她从来都不是个好母亲,这次的整容,宁逸媛事先做了功课,可是只要陈立元说一句按照容栀的模样整,宁逸媛的任何意见都不会被听见。
母亲呢?
立元少爷这么说,母亲居然也赞同了!
她是觉得,自己要更漂亮才配做她的女儿吗?
容栀说过的话不期然在她脑海中响起:你的爸爸妈妈真的爱你吗,就算你不能为他们带来荣耀,成为他们的资本,他们也还会爱你吗?
陈寒梅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一个值得炫耀的名贵皮包?
宁逸媛看着陈寒梅。
她有一个普普通通完全称不上好听的名字,普普通通的外形气质,一张和宁绪那分外英俊出众的面容不同的、堪称平淡的一张脸。普普通通有点偏大的脸,是东亚人普普通通的扁平,五官清秀。
在某种意义上,自己偏大的鹅蛋脸和清秀的五官,还有扁鼻子,真的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
容栀好看什么了?不就脸小一点尖一点,鼻子挺一点高一点,轮廓深刻一点,五官大一点吗?
宁逸媛心口一阵刺痛,鼻子肿囔囔的,烦躁的话语脱口而出:“敷什么,都怪你!要不是你长了一张大脸盘和扁鼻子遗传给我,我还用得着遭这个罪!”
陈寒梅脸色一变:“你怎么说话呢!像我不好吗?!”
她越看陈寒梅的脸越不顺眼,抓地冰袋向地下掷去:“要不是你不好看,我也会更像爸爸!我也会长得更好看!”
“什么更好看,好看有什么用!”陈寒梅把碗重重往旁边一放,“你可是陈家的外孙女,还要怎么样?那个姓容的短命鬼倒是好看,下场还不是被甩?”
“你是陈家的女孩,在乎好不好看干嘛?反正有你立元哥帮你想办法,你乖乖听话就好了!”
宁逸媛最厌恶母亲这副说辞,她明明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却永远在否认,仿佛只要她嘴上不承认,这事就没发生过一样!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最懦弱的人,因为自己满足不了外公的要求,就把自己交给表哥,让自己去替她完成她对家族的责任和义务。
她从未赢过容栀一次,每次都被容栀远远拉开,狠狠地踩在脚下。陈立元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从冷嘲热讽变成言语羞辱,最后变成了拳打脚踢,把她贬为“没用的废物”。
而陈寒梅,只要她闭上眼,就可以骗自己这一切没发生,她可以永远躲在这个房子里,扮演一名贵妇人。
人都是慕强的,宁逸媛也不例外。比起陈立元,她更讨厌自己没用的母亲。
凭什么呀?宁逸媛露出一个冷漠而扭曲的笑容,
“可是容栀就是比我好看!”宁逸媛尖叫起来,“她妈也比你好看!都怪你!就是因为你,我才被我哥逼着整容,就是因为你不好看,所以我爸也不爱你,他找别的女人——”
陈寒梅倒吸一口冷气,像戴着面具一样的优雅仪态骤然碎裂,她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全身颤抖起来,张大了嘴巴,最后才发出梦呓一样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
宁逸媛刚刚的大叫扯动了全身的肌肉,浑身没有一处不痛。
陈立元这次非常愤怒,下手比往日更重,她的后背全是青红交错的可怖痕迹。她看向陈寒梅,确定她也和自己一样痛以后,终于满足了,嘲弄道:
“妈妈,我爸爸出轨了。”
第200章 容栀收网!知道了宁绪的秘密。
她脑子里不断闪过父亲亲密地挽着那个女人的身影,然后又补了一句:“那个女人很漂亮,气质是我爸会喜欢的类型。”
宁逸媛恶意地补充了一句:“有股书卷气的,和容榕没什么区别。”
“不可能!你爸他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怎么不是?”宁逸媛抱着手臂,面上有股冷漠的镇定。她知道陈寒梅肯定会因为自己的冷漠而痛苦,但这是陈寒梅应该的,这是她对漠视自己的痛苦的补偿。
“你去查一查吧,或许有惊喜呢。”宁逸媛冷笑出声。
陈寒梅白着脸走了出去,木然地下楼,然后坐在沙发上。
容榕,当年我这样对你,现在,我也要被这样对待了吗?
陈寒梅突然想起,李嫂刚刚结束了休假回来工作。
“李嫂!李嫂!”陈寒梅扯着嗓子,“阿龙他怎么样了,我有事情要找他办!”
李嫂探出头,陈寒梅一愣:“李嫂,你怎么……”
离开的时候,李嫂的头发还是黑色的;这次回来,她的头发全白了,突然就从一名壮实的中年女性变成了一名老人。
“夫人,阿龙他……”李嫂嗫嚅了好几声,才艰涩地说,“他撞上了国家的扫黑除恶行动,进去了,短时间出不来了。”
“进去了?”
李嫂的眼圈又红了:“我弟弟最是老实本分的人,不过就是脾气像个小孩子,偶尔跟人打打闹闹,怎么就被认定为黑社会团伙了?”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他不过就是打打群架,有哪个不打群架的?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她边说边抹眼泪,“这下可怎么办,我们李家的根啊,我愧对我爸妈……”
李嫂的哭声单调地回荡着,陈寒梅皱了下眉头。李嫂哭声乍停,垂着头,捂着脸匆匆回到厨房。
陈寒梅恍惚了半晌,才像一道游魂一般,走回客厅。
她什么都做不好,如今,她只能打电话给陈立元。
“你帮帮我,立元。我需要私家侦探。”陈寒梅垂泪,没有过问一句宁逸媛身上的伤。
……
周般般把一叠照片摆在容栀面前。
容栀靠在椅子上,慢慢看着。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洒进来,周般般起身拉上白色的薄纱窗帘,转过头看见容栀的脸在白蒙蒙的光下,笼罩上一层柔光。
不过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柔和。
“他亲口说的容家祖产?”容栀问。
周般般掏出一只小巧的录音笔搁在桌面,把音频文件找出来放给容栀听。
容栀按下播放键,宁绪的声音传出来。
“——小惠,这是你要的文物照片。”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周般般在仔细端详照片。
宁绪的声音迫不及待:“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把正面图、侧面图和部分细节图都拍出来了,还标注了花纹和尺寸,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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