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便开始苦恼另一件事。
若是把这东西托人带给他,自己却面都不露,会不会有些许诚意不足?
毕竟他在东海于她有救命之恩,总不能让他觉得人走茶凉。
不然还是跑一趟鸿蒙宫?
但仙族的地界她着实不想再去。
望舒思考许久都没思考出个结果。
门外传来菖蒲的声音:“望舒姐姐,有人找。”
“谁?有说什么事儿吗?”望舒问。
菖蒲迟疑:“不如你还是自己去看?”
望舒闻言拧紧了眉,听起来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她不想让菖蒲为难,快速收拾好东西推门出去。
廊下,八爪鱼妖正和鸿蒙宫那位小仙童面对面,眼对眼。
八爪鱼妖眼神落在小仙童怀里的木匣上,恐吓性地龇牙,小仙童忍不住瑟缩脑袋,眼泪囤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如他意打开木匣子。
八爪鱼妖摇晃着触角示威,小仙童眼泪立即砸了下来,抱着木匣,躲到廊柱后面。
“萧介!”望舒低声唤了声八爪鱼妖全名。
八爪鱼妖以最快速度把牙齿触角都收了起来,满眼无辜地看向望舒,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
来青丘没几天,智商长高了不少,吓唬完人都会装傻了。
望舒冷笑,提溜着他的耳朵让菖蒲领下去。
“姐……姐……”小仙童看到望舒,红红的眼眶里泪水打转,磕磕绊绊地喊。
“我把他打发走了。你不用怕。”望舒半蹲在他面前,摊开手掌,递过去一颗杏。
小仙童垂眸,润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哽咽着接过杏,小口小口吃完,便任由望舒牵着往里走。
“是帝尊让你带来的?”望舒安排小仙童坐在火盆旁,温声问。
小仙童眨巴着眼睛点头,旋即将已经捂暖的木匣递过来,道:“帝尊准备的……礼物。”
木匣子是以七彩琉璃木所制,看上去比普通盒子要精致一些。表面累积着一层水泽,估计是小仙童刚滴下的。
望舒抚手擦拭干净,便轻轻揭开。
费这么大劲送来还用了专门的盒子装,想必里面是什么十分珍贵的物件吧。
望舒心中暗暗期待。
而后那抹笑意便僵硬在嘴边。
——是一片枯黄的树叶。
望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把木匣子翻了个底儿掉,确实没发现别的东西。
她在期待些什么呢?她竟然会对君昭这种人有期待?她居然在自己送过两次礼时,还期待着君昭真心给她送一个回礼?
“这就是帝尊让你带来的?”望舒压抑住心中起伏的情绪,从牙缝里析出声。
小仙童裹紧衣服点头,而后嗫嚅着一字一顿的开口:“帝尊让我转达,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小仙童的话音中,望舒脑海浮现出君昭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那人看上去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但望舒知道,那人什么都清楚。
不然,怎么会用木匣子给她这么一个东西?
小仙童还在磕磕绊绊的继续:“帝尊还说,你既答应了要好好照料那棵杏树,自然不能中途放弃,可如今那杏树树叶枯黄,花果皆落,这都是你的过错,你理应……弥补。”大约小仙童也晓得,帝尊千里送枯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不可闻。
望舒认真听着,没落下一个字,而后压抑住被人戏弄后忍不住蹿出的无名火,更可气的是这股火因为罪魁不在只能憋住。
“帝尊还有别的交代吗?”望舒平复了下呼吸,克制住逐渐尖利的语调,垂眸问小仙童。
小仙童老老实实的摇头。
“他有没有说让我如何弥补?”望舒问。
“没有。”小仙童或许是感觉到了望舒心情不愉,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壮着胆子去拉扯望舒的衣袖,“姐……姐,你别生气……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是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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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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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小仙童从怀里掏出了一袋糖果。
小仙童年纪小,兆伯管的严,不许多吃糖,这是他攒了不知多久才集满的。对于小仙童而言,确实是一份十分珍贵的礼物。
望舒接过,沉甸甸的一袋。她在小仙童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掏出一颗塞进嘴里。
“很甜,谢谢你。”望舒真心实意道。
小仙童闻言,扑闪着眼睫毛,眼睛里泛着光。望舒瞧着着实喜人,忍不住伸手揉搓他又嫩又软的脸蛋。
因为害羞,小仙童整张脸染上绯红。
望舒见状心软的一塌糊涂,让菖蒲抱来一大盒蜜饯,然后牵着小仙童的手,往院门外去。
那里,兆伯已经等了许久。
兆伯笑成一副弥勒佛模样,拉着小仙童道:“礼物是帝尊亲自备的。不用谢我们。”
望舒微颔首,语中听不出情绪:“劳您给帝尊带句话,回礼我会亲自送往鸿蒙宫。”
兆伯闻言更是笑眯了眼,语中也满是笑意:“我一定带到。”
临走了,小仙童抱着手里的食盒,恋恋不舍的给望舒道别。
望舒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你要去鸿蒙宫吗?”一旁的菖蒲看兆伯和小仙童两人走远,开口问。
“当然。”望舒回。
“可是仙族那边恐怕不会欢迎。”菖蒲语带迟疑。
她说的是实话。望舒也知道。
但,那又如何?
*
雨刚停,望舒便收拾好东西出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的。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那只雕好的狐狸。
此番名为送礼,实为算账。依望舒以往的脾气,这狐狸她也不想带的。但做都做好了,望舒犹豫许久,便带上了。
路程很顺利。望舒没几日便到了南天门外。
“不知望舒公主到此,有何贵干?”守门的天将看见望舒满是诧异,他还没遇到过有人来拜访前未婚夫家门的。
莫非是这位公主气还没消?!守门天将想到了这个可能,立马示意同僚去给太子报信。
望舒冷眼看着,道:“我不找端恒。”
守门天将怎么可能信?干笑着不回话,仍然拦在原地不动。
“看清楚,这是什么。”望舒召出一块儿令牌。这东西是从兆伯给的芥子囊里翻出来的,没想到能在这儿派上用场。
守门天将看清上面的纹路,顿时俯身跪地。
竟然是帝尊的令牌?!
他们自不敢阻拦。
拿着令牌,望舒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昆蓬山脚下却迟疑了。
她发觉自己上当了。
那人为什么要送一片叶子?还专门送那株杏树的叶子?分明就是刻意引诱她,甚至激将她来的!
望舒顿住脚,扭头就想回去。
却已晚了。
“舒儿。”端恒拦在她前方,眸中星光点点,满是期许的看着她,“你是考虑清楚,愿意回到我身边了吗?”
“你想多了。”望舒看见他心里生厌,避开他继续往前走。
“舒儿,你总是这样,撒谎都不会撒。在仙族除了我,你还与谁交好,值得你跑一趟?”端恒拉住她的手臂。
端恒用了仙力,望舒一时未挣脱成功。
“放开!”大庭广众之下,望舒不想闹得太难堪,冷声道。
“我不会放手的。”端恒的语气坚定,微凉。这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
看来今日是不得善了了,望舒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气,手掌握拳,灵力向掌心喷涌,手臂上顿时罡风浮动,强行震开端恒手掌。
端恒被迫收手,满目震惊,没想到如今的望舒竟然能如此轻松地挣脱他的手。
看着望舒冷淡的脸和没有丝毫情绪的眸子。
端恒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遥不可及,心中竟生出一丝慌乱,再度用手去拉。
望舒自是不肯。
一个拉一个避,两相对峙之间,竟然交起手来。
动静有些大,引得临近地仙官逐渐围拢。但看见打架的两人身份特殊,没一个人敢劝。
“是不是非要如此,你才能听我说话?”端恒指尖用力别住望舒瘦削的肩膀,语气沉沉。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别自作多情。”望舒旋腰挣脱,随即丝毫不留余力的飞身横踢,正中端恒腰间。
端恒避之不及,雪白的外衫上立即多了一个脚印。
看上去醒目又刺眼。
看到望舒竟然能踢到端恒,周围的仙君议论:“没想到这望舒公主短短时日,法力竟然精深至此。”
端恒闻言一时失神,竟生生挨了望舒一巴掌。
空中翻转落于地,端恒垂眸看了一眼胸口,旋即摸了摸脸颊,刺痛感传来。端恒再抬眼时,眼神里已多了些森然怒气。
终于不演了!望舒毫无惧色的与之对视。
“望舒,看来你是没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端恒常年挂在脸上的那一抹温和笑意尽数收敛。
“呵!”望舒听出端恒言语中的威胁,冷笑着反唇相讥,“看来太子是伤一好,就忘了当初的痛。”
说话间,望舒毫不避讳的直视端恒还稍有红肿的脸颊。
果然是青丘的人干的!端恒闻言指尖用力,指甲嵌入掌心,手背的青筋根根隆起。
看来是十分生气了。望舒将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十分畅意。他如今的痛,还比不上她前世的十分之一。
“如果太子还想打,我奉陪到底。”望舒双手交叉向下,活动着腕骨。她倒要要看看他能舍下脸皮到何种程度?
端恒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召出太阿剑,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能把太子逼到这份上,也算本事!还逗留在此的几个仙君叹服不已。
望舒好不容易摆脱端恒,刚准备走,就瞥见树后正看得兴致盎然的兆伯,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望舒公主。”兆伯从树后伸出脑袋,旋即款步出来,态度十分坦然,丝毫没有偷看的羞愧,“既然来了,不若见完帝尊再走?”
望舒叹了口气,随兆伯前行。
*
看见屋檐下那熟悉的鎏金大字。望舒心中顿生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兆伯站在门口,安静地等着她抬步。
望舒想起那片发黄的叶子,平复了下呼吸,方才进去。
君昭不知何时在院中置了一把跟青丘同样款式的躺椅,他半靠在椅子上,闲适地浏览手里的书页。
听出望舒的脚步,语气淡淡的开口:“礼物还喜欢吗?”
——他居然敢问?!
望舒额角的青筋猛跳,被她猛压住,她清了清喉咙,以同样的语气还击:“我喜欢的紧,还特意给帝尊带了回礼。”说罢就递出一个比君昭之前的匣子更精致的盒子。
君昭放下书,接过打开。
——是一把土,上面还掺杂着未化的雪花,看成色,估计是刚从宫门口抓的。
看清里面的东西,君昭眸色淡淡地撂在桌上,看不出喜怒。
不知过了多久,望舒只觉得耳畔的风声节律已变了几遭,才听见君昭风雪般凉薄的嗓音:“比起那把匕首,我的礼物确实不够贵重。”
“你怎么知道端恒给我送了匕首?”望舒很是惊讶。
“端恒说的。”君昭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
望舒脑中思绪不由得开始飘忽,端恒如今已经闲到如此地步了吗?送个礼物都要给帝尊汇报。
“你明知道我不过是不要白不要,顺手收的。”
“可你还是收了。”君昭定定的看着她。
“所以你故意让我上九重天……”望舒有些无语。
“揍他。”君昭淡淡补充完最后两个字,丝毫不觉有什么问题。
“你不高兴他送我东西,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望舒问。
“我亲自动手,恐怕有失体统。”君昭指尖摩挲着茶杯壁道。
“那就让我动手?”望舒闻言瞪大了眼。
“难道你不想揍他?”君昭抬眸,眼神笃定,仿佛能看见望舒心里,“有兆伯看着,他伤不了你。”
望舒顿时无话可说,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个礼物而已,君昭为什么不高兴她收?感觉答案就在眼前,可是很快飘散了,她没抓住。
“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见望舒许久不说话,君昭觉得周遭有些沉闷,开口问。
“在想礼物。”望舒总感觉兜里的那只木雕狐狸有些发烫,下意识回。
君昭以为她执着于要回礼,便道:“你想要什么礼物?尽可去库房挑。”
“真的?!”望舒眼色刹那间映出星辉般的光芒。
君昭见了心中浮现出一缕陌生情绪,飘忽不定却不讨厌,他不自觉软了语气:“嗯。”
望舒得到肯定的答复,喜出望外。把木雕狐狸往桌子上一放,便招呼兆伯带路往库房走。
帝尊的库房。她还从未去过。
作为九荒四海地位最尊崇的人之一,又掌管神族遗迹,所珍藏之物一定浩瀚。就算拿不了,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待望舒跟在兆伯后的身影隐没于转角处,君昭伸手拿起桌上的木雕狐狸。
红色的小狐狸握在手里,还没有他的半掌宽。
他以指尖摩挲着狐狸的尾巴,看着狐狸怀里紧紧捂着的杏果,一向冷淡的眸中漾起极淡的笑意:“雕的东西,还是如她那般,像个馋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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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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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查证清楚了?她是持帝尊令牌入的九重天?”端恒跨坐于尊位之上,俯视跪地回话的仙侍,眼神中带着探寻。
“确实如此。”仙侍低眉颔首回。
“原因为何?”
“说是有要事。”
因为传言太过离谱,仙侍回得有些迟疑:“据说是……因为鸿蒙宫的那颗杏树”
“罢了。”端恒揉捏着发疼的额角,轻声道,“你退下吧。”
“太子殿下,少玄仙君求见。”不多时,掌事仙官进门禀。
“请她进来。”端恒眸光微动,放下刚拿起的公文道。
“殿下。”少玄进门后盈盈一拜,被端恒扶起。
“怎么大老远跑来?”端恒轻声细语的问。
许是因为赶路太过着急,少玄捂着锦帕轻轻咳嗽,一向苍白的脸染上了几丝血色。
“我听说殿下又受伤了。伤在哪儿?”少玄满目焦急的检查端恒全身上下。
“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端恒淡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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