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图伸手抚平,但始终不奏效,气得她揪了两下他的脸。
没反应。
沈烛音挑了挑眉,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捏捏、掐掐、拧拧……他的脸任她搓圆捏扁。
“叫你灌我!叫你凶我!”
“嗯……”
他忽然吭声,把沈烛音吓得一僵,一动不敢动。
只见他半睁开眼,抬头将面前人辨认了好久。
沈烛音心里忐忑,纠结着要不要自首。
“疼。”
他抱怨一声,脑袋一沉,又砸她肩膀上。
沈烛音大气不敢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肩颈间蹭了蹭,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桃花。”他用气声叫出她的名字,“头疼。”
沈烛音身体的温度遽然升高,面色绯红,有些不知所措。
“谁……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
“不是这个。”谢濯臣反客为主,轻轻拥住她。以为在梦里,便可以无所顾忌。
沈烛音忽而想起和希玉聊天,她问怎么确定自己是喜欢一个人。
希玉说:“当你对他产生占有欲,当你渴望与他在精神和□□上产生亲密接触,当碰到他脆弱时,你不是对他失望,而是心疼,当他的存在可以让你短暂的忘记痛苦,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断定是无可自拔的喜欢了。”
“那还能是什么。”她轻轻问。
谢濯臣眉睫忽闪,“是因为……”
他说话的声音含糊,沈烛音得仔细去听才能辨认。
“你说讨厌我。”
好似血脉逆流,沈烛音浑身发烫,感觉胸口要爆炸。
沉默在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烛音才说服自己略微平静下来,大脑有了思考的能力。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他的后颈,像安抚小花一样摸了摸。
“阿兄……”她的声音微颤,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和期待,“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以他现在的反应速度,这个回答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犹豫。
沈烛音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什么样的喜欢?”
“是……”他如同稚子学语,每一个字都拉长了尾音,“最、喜欢。”
“我不是说的程度!”沈烛音又急又无奈,用食指自以为凶狠地戳了戳他的肩膀,“我问的是性质!”
“嗯……”谢濯臣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笨蛋。”沈烛音再次蹂躏上他的脸,“谢濯臣是大笨蛋!”
“嗯。”
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只有这一种反应。
沈烛音灵机一动,郑重其事道:“你要乖乖听话,不可以凶我,听到没有?”
“嗯。”
“说话算话哦。”
“嗯。”
沈烛音笑容灿烂,心中雀跃,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要是他每天都能喝醉就好啦!
——
房间里漆黑一片,酒气熏天。
丁德端着烛台,推门而入,瞧见了他的世子坐在地上,一杯接着一杯。
他忍不住道:“世子还是不要再喝了,您的身体本来就越来越差,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砰!”
楼诤将手里的酒杯摔向门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
丁德无奈,“奴只是为世子的身体着想,您这些时日状态越来越差,要不,还看找个大夫看一看吧。”
“你才有病呢!”楼诤愤恨道,“本世子只是心情不好,让你盯着阿音……”
提到她名字的时候,他不由得一顿,心中溢出几分不甘和委屈。
“她在做什么?”
丁德在心里叹了口气,“沈姑娘一直待在她朋友的小院里,在里面做什么奴无从得知。但她出门也只是四处逛逛,去得最多的是迎芳阁,帮里面的姑娘们化化妆,还和其中一个聊聊天。”
“化妆?”楼诤恍惚,“我的阿音手可巧了。”
“是啊。”丁德附和道,“楼里姑娘对沈姑娘赞不绝口,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学的手艺。”
楼诤咧嘴一笑,带着几分骄傲,“她是自学的!因为她想要让我看到最漂亮的她,所以她每天研究这个……”
他蓦然顿住,神情呆滞。
“可她是恢复女儿身之后才学的呀……”
“可她是恢复女儿身之后才学的呀!”楼诤喃喃自语,越说越激动,“可她是恢复女儿身之后才学的!”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笑得有些癫狂,“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也……”
楼诤呆住。
丁德不自觉后退一步,觉得他莫名其妙,令人惊悚。
“你刚刚说,她和迎芳阁其中一个姑娘经常聊天?是谁?她们关系很好吗?”
丁德心里不安,“是,那姑娘名叫希玉,是迎芳阁的头牌。至于关系,从她们见面的频次来看,应该是非比寻常的。”
楼诤冷笑一声,踢翻脚下酒壶。
“去趟迎芳阁,给我办件事。”
“……”
第51章 请帖
第二日沈烛音醒来时, 已经接近晌午。
她在谢濯臣的房里,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 但不见他的人影。
她猜想昨日自己应该是趴在床头睡着了,然后他更早醒来,把她安置在了床上。
一出门,候着的女使带她去用膳,还解释道:“今日茶叶店的掌柜带了新茶过来,请少爷品鉴, 并且决定选择哪些放在店中售卖, 所以少爷和谢公子都在前厅会客。”
等她用过午膳,路过门口见茶叶掌柜正好离开。
她匆匆跑进前厅,言子绪坐着朝她招手。
厅中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软垫上, 桌上各摆着十几杯热气腾腾的茶。
沈烛音朝言子绪走去,跟他抬起的手击了个掌,然后转弯坐到了谢濯臣身边。
她眨了眨眼睛, 开门见山道:“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记忆模糊的谢濯臣试图回忆,但一片空白, 最后迟疑地摇了摇头,同时因她现在不怀好意的表情而生出警惕心。
“我说什么了?”
沈烛音了然地点点头, 煞有其事道:“你昨天哭着喊着求我原谅你, 声泪俱下, 真情流露, 我见你太可怜, 就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言子绪睁大了无知的眼。
谢濯臣端起手边一杯茶,放在嘴边吹了吹, 淡定道:“我是喝醉了,不是中邪了。”
“你不信?”沈烛音扭头,指向言子绪,“不信你问他!”
疯狂使眼色。
言子绪:“……”
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道求援,一道审视。
最终他低下头,晃了晃脑袋,嘀咕道:“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烛音瞪了他一眼,“你叛变了是不是?”
“我是中立的!”言子绪正义凛然。
“切。”沈烛音目露鄙夷。
谢濯臣哑然失笑,看向身边人的目光柔和,“肯跟我说话了?”
沈烛音深沉地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我决定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谢濯臣轻笑,“好。”他将手里的茶喂到她嘴边,“我赔罪,赏脸尝尝?”
都到嘴边了,沈烛音毫无戒心地抿了一口。
下一刻睁大了眼,直起了腰。
“太好喝了。”她咬着牙道。
从他手里接过杯子,送回他嘴边,“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给哥哥了。”
谢濯臣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但被她另一只手揪住袖子,没有逃脱的可能。
她还可怜兮兮道:“哥哥是嫌弃我喝过了吗?可是你从前不这样的,是我惹你讨厌了吗?还是哥哥变了?”
言子绪听得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这“哥哥”叫得,听起来不咋正经。
谢濯臣忍俊不禁,心想罢了,不过是一口苦,抿一口让她称心如意也无妨。
只是他刚张嘴,她就迫不及待给他灌了半杯。
“咳……咳……”
她在旁略显得意,“你前几天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说讨不讨厌?”
谢濯臣:“……”
自己有错在先,自然没法跟她计较。
他擦了擦嘴,喝了另一杯茶把苦味压下去。
“现在高兴了?”
沈烛音诚实地点点头。
“那不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沈烛音眼神飘忽,神色为难。装模作样了片刻,真勉为其难道:“好吧。”
“但是!”她又雀跃了起来,“你昨天答应我的你要记得。”
谢濯臣预感不妙,眯了眯眼,“我答应你什么了?”
沈烛音一只手括在嘴边,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说你会乖乖听话。”
“疼啊!”
话音一落就被他揪住了脸,沈烛音眼神幽怨。
“我听你的话?”谢濯臣闷哼一声,“反了天了。”
沈烛音心中忿忿,将他的手拍掉,急匆匆起身。
她背过身,刚迈开步子就被他拉住了后衣领,他稍一用力,她整个身体就往后倒。
谢濯臣接住她,沈烛音顺势枕在他的腿上。
“干嘛去?”
沈烛音抬手指了指言子绪,“我要去那边坐,我不和言而无信的人坐一起。”
“是我言而无信,还是你胆大包天,胡编乱造?”
沈烛音叹了口气,“是是是,我胡说的,我胡说的还不行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少装。”
“好好好。”
谢濯臣:“……”
他总不能真说过吧,她肯定是装的。
僵持良久,他叹了口气,“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烛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我说了你会照做吗?”
“看心情。”
“哦。”她瞬间变脸,转身就走。
谢濯臣无奈,“好。”
反正她也提不出什么难事。
沈烛音倒退几步坐下,又重新枕回他腿上,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谢濯臣低头,手指顺过她的长发,“说吧。”
“也没什么大事。”沈烛音鼓起勇气,“就是……你们下次再在迎芳阁招待客人,不许再让昨天那个穿红衣服的侍候了!”
“为什么?”
沈烛音想想都来气,“因为她工作一点都不认真,她不给客人倒酒,她就知道看你!”
谢濯臣:“……”
是吗?
“你怎么知道?”
沈烛音:“……”
突然沉默,总不能说自己也一直在看他吧。
“希玉说的。”她肯定道。
谢濯臣没忍住笑了。
忽而想起什么,又沉下脸,佯装平静问:“那你告诉我,前几日楼世子来找你做什么?”
就知道他会问,沈烛音侧了侧身,避开他的目光,幽幽道:“他跟我说……他喜欢我。”
谢濯臣指尖缠起她的发尾,不停转着圈,“然后呢?”
“然后我说……”沈烛音扭扭捏捏,半晌没有下文。
谢濯臣等得着急,又不想出言催她显得自己过分在意,只能暗戳戳圈起她的头发,扫过她裸露的脖颈。
“痒!”沈烛音不满踹了一脚空气。
谢濯臣理所当然地接话出声,“然后呢?”
“我说……”沈烛音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一丝神情的变化,“我说我不喜欢他呀,他问我为什么,我又说,因为他不如我兄长!我兄长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
“哦。”古井无波。
沈烛音为了解救自己的头发,抬手环住他的左臂,缓慢摇晃,卖乖地问:“阿兄,我表现好不好?”
“嗯。”
谢濯臣任她摇晃,空闲的右手随便端起一杯茶,用抿茶的动作掩盖自己上扬的嘴角。
不过这杯好苦啊……
呵,沈烛音想,希玉说得对!男人果然极具虚荣心。
坐在对面的言子绪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忽然想起娘亲肚里那个小宝宝来。
有个兄弟姐妹好像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他要是有个像音音一样可爱的妹妹,不得幸福死啊!
——
晚饭时候,小厮将迎芳阁的请帖送到了饭桌上。
谢濯臣看了一眼言子绪,后者正好瞥过来,四目相对,谁也没接。
沈烛音放下筷子,决心要仔细看看,这帖子是来找谁的。
小厮迷茫地瞧了一眼他们,补充道:“是找沈公子的。”
“啊?”沈烛音一愣,没注意到左右两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她接过一瞧,是希玉找人送来的。说是后天晚上要去郊外梁员外家筹备的春水宴上献舞,找她帮忙换妆。
“平日找我也就递句话的事,这回怎么还专门送个帖子。”沈烛音将帖子翻来覆去地瞧了瞧,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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