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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风里话【完结】

时间:2024-04-19 14:37:59  作者:风里话【完结】
  偏对面站着个公主殿下,一时谁也不敢上前越过。
  “长公主?”郑盈尺满心想着她堂妹,一时未不似他人多想,只蹙眉道,“您如何在此处?您不是用药去了吗?””
  郑盈尺往后看了眼,马上温孤仪便来了,原本由君亲见,胜过无数眼睛。
  偏她寻不到堂妹了,莫名却冒出一个长公主!
  萧无忧不知裴湛被下了何种药,但方才一眼,分明见他已经口鼻流血,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娘娘觉得孤在此作甚?”萧无忧媚眼如丝,将鬓畔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这一刻,她亦希望温孤仪早些来。
  于是,往前一步,逼退郑盈尺,完全一副护着身后人的模样。心中却盼着有个胆子大的,闯过来看清她身后何人。
  “你?”郑盈尺见状,一时摸不着头脑。然再看一眼,见其身上衣衫不整,襟口敞开,又见其这般举止,终于回神却又不敢置信。
  只扫过左右命妇,对上她们神色。局外人看得清楚,早早看明白,只各自面露尴尬,别开眼去。
  七夕佳节,长公主夜会情郎,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这样戳破,且长安高门皆知,这天子中意长公主,早晚是要纳入后宫的,如此一来……
  郑盈尺虽理清这遭,但又觉什么也不曾明白,明明这是一出她堂妹救郎的大义戏码,如何变成……
  “你在此作甚?”温孤仪拐道而来,见得萧无忧,不由大惊。
  “陛下觉得我再次作甚?”萧无忧往后看了眼,又扫过一众命妇宫人,回首迎上温孤仪,将敞开的衣襟收拢些。
  “你、你敢!”温孤仪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明白了一切,郑六的计划被萧无忧发现了。
  裴湛饮药至深,她要救他。
  “男未婚女未嫁?“孤为何不敢?”
  萧无忧心中念着裴湛,只强撑清明踏进一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两日孤想明白了,孤为何要有那般多责任与牵绊,无论是死去的萧家人还是活着的萧氏血脉,孤已经为他们死过一次了,孤不欠他们。”
  “而你,才该不敢。”
  “杀了孤,你也得死。”她回首再看那殿室,声音愈发低沉,“杀了裴湛,你的江山便要塌一半。”
  “早同你说过,不要逼我。”萧无忧再靠近些,凑在他耳畔低语,“今日,没得选择的是陛下。陛下唯一的选择,便是为孤赐婚。”
  话毕,她退开身,目光扫过周遭诸人,冲他软软行礼,“陛下好生思量,臣妹在此先谢过陛下了。”
  四目相对,她笑意盈盈,如魅似仙,转身朝那殿室奔去。
  一路钗环退尽,青丝披散,衣衫层层退去。
  温孤仪耳畔回响,是殿门关合的撞击声。
  殿中,萧无忧居高临下看着蜷缩在地的人。
  缓缓伏上他胸膛,擦拭他口中鲜血,问,“还能人清我吗?”
  “公主,卢七……”裴湛颤着手推开她,欲往墙头撞去。
  萧无忧一把拦下他,双手捧住他面庞,一字一句道,“孤是公主,但不是卢七。”
  “你……”
  “你告诉过卢七???,云中城中,永安公主与你青丝葬故土。但你没有告诉她,公主说,若有命回朝,可许你一愿。”
  “你……是公主?”男人涣散的瞳孔聚拢又散开,只有公主自己知道这些话…
  “你听着,你说你欠了永安公主两回。今日之后,你便欠她三回。你,用余生来还,用生生世世还。”
  萧无忧撕开他衣襟,将自己一身玉肤雪肌融入他烙铁般烫热的骨骼里。
  “孤望有朝一日,你能青云登科,入孤门下,报效朝廷。”裴湛张合唇口断断续续道,热泪汹涌而出。
  “今日,许你入孤门下。”萧无忧素手握住另一个他,稳稳送他入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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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僵持◇
  ◎对不起,臣来晚了。◎
  七夕宫宴照旧,陛下离席半晌,更衣而归。
  仿若什么也不曾发生。
  然郑六下药太重,郑盈尺带往的高门命妇太多,注定不可能如此轻易揭过。
  而这晚,真正难熬的不是中药极深的裴湛,也不是即将被坏了名声的卢七姑娘。
  真正难熬的是天子与帝妃。
  因重生反噬的后遗症,温孤仪清晰感受到萧无忧身上的疼痛。
  于她是痛中极乐,于他却是从肉|体转瞬即逝的痛感,蔓延成心口丝丝缕缕绵延不绝的疼痛。
  如钝刀隔磨,又堵又闷。
  于是,他的眸光便一下又一下如刀似剑投向郑盈尺。
  郑盈尺抬眸,明明芒刺在背,对上他、看见的却又是那副温润含笑的亲和模样。然君侧侍奉多年,她实在太清楚对面人笑不盈眼底时背后的狠戾。
  再者今日这事,她郑氏当是始作俑者。
  果然,在大半时辰过去,宴终人散时,知晓那陋室中男女依旧亲密无间,不曾踏出殿室后,温孤仪空殿高坐,一言不发。
  郑盈尺随在身侧,亦不敢多言。
  直到郑氏母家妇人寻女,半晌汗流如注颤颤巍巍跪在帝妃二人面前。
  郑盈尺方咬唇望向御座,亦跪首道,“臣妹宴会不知礼数,乃妾教导不善,不若让她去大慈恩寺……”
  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这是郑盈尺预备求的情,但温孤仪没有让她说出口,只截下道,“那娴妃陪着一道去,可好?”
  郑盈尺便闭了嘴。
  温孤仪笑了笑,抬步离开。
  殿中剩得婶侄二人四目对视,尚未感应过来,禁军便来回禀郑盈尺,道是昭阳殿前院湖中捞起一具女尸,请去辨认。
  哪还需要辨认。
  分明是温孤仪盛怒,杀人泄愤罢了。
  郑盈尺无力地合了合眼,“婶娘自个去吧,本宫便不陪了。”
  温孤仪此举,不止泄愤,原还有一重意思。
  ――为长公主夜会情郎一事分散注意力。
  毕竟七夕这晚,郑氏女领舞夺目,这般失足溺亡,的确够让长安城上至高门,下至坊间,唏嘘许久。
  一人性命,比之一人名声,论起来总是命更沉重些。
  *
  而萧无忧知晓这些,已是翌日午后。
  她在浑身酸软中醒来,神思晃荡,睁眼半晌方渐渐回笼意识,想起前事。却又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的这长生殿。
  她只记得,昨夜那药极烈,裴湛先时受刑初愈,元气未复,提不起内力逼毒。如此从月华初上到月上中天,从被药驱被她控到最后反客为主,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
  而自己体力不支,在他抽身剥离的一瞬彻底人事不醒。
  “醒了?”温孤仪闻里头挣扎起身的声响,掀开帘帐,甚至仿若心有灵犀道,“昨个是朕抱你回来的。”
  话语落下,他到底还是沉了脸。
  论及昨晚,他忘不了那间殿室中,她缩在另一个男人怀中,满脸疲惫却阖目安然的模样。
  萧无忧下意识拉了把被子,想要遮挡胸口大片痕迹,然想了想实在没必要,只懒懒靠回迎枕上,勾了勾唇角。
  似还沉浸在昨夜欢愉中。
  血气方刚的儿郎,初时还愣手愣脚,便是得她指点也只是如蛮牛蛮耕田地,直到第三回 才有了些门路……然当真只一点通达,便改了质量。
  时值宫人送药而来,温孤仪接过,吹凉喂她。
  萧无忧瞥过头,片刻自己接过,慢慢用着。
  一盏汤药尽,温孤仪便将杀了郑六的事告诉了她,亦明确告诉她杀人的缘由。
  “你看看,说到底若非你半途拦截,这如花似玉的一条命不至于香消玉殒。”温孤仪接过她手中空盏,给她别过鬓边发丝。
  “昨夜里,初时她自起恶念,终时死于你手,与孤何干?而恰恰相反,孤乃救下一条君子之命,怎到你口中,反背一条人命?”萧无忧不退不拒,只柔柔笑道,“陛下当真以为孤是卢七,如此为你意识所控!”
  她靠近温孤仪,轻声细语,“你自己毁道沉沦,休想拉下孤与你俱黑。”
  昨日已经撕破脸,萧无忧便半点不再同他虚以委蛇。
  温孤仪死死盯着她,耳畔回响起她昨夜话语,突然便意识道,仿若当真已经没有什么可胁迫她。
  直过了良久,他方继续道,“不愧是朕手把手教出来的,能这般将我一军。这厢还这般镇定,连裴湛安否都不问一句,料定了朕不会动他。”
  温孤仪兀自点了点头,敛去寒色,笑道,“只是到底百密一疏,裴湛未必是良人。”
  萧无忧抬眼看他,眉宇微提。
  未几,她便明白了温孤仪的意思。
  昨夜确实有一处漏洞。
  她扔开郑六后,没有来得及回裴湛身边,后来言语中因心忧他,亦不够周全。
  也就是昨晚诸多命妇宫人,虽知晓长公主七夕夜会情郎,偷|情于偏殿,但与何人苟合、情郎是谁,却无人知晓。
  他一手以郑六之死转移注意力,一手看似保全裴湛,亦是将此事的风波控在最小的范围内。毕竟一个长公主的风流韵事已经足够让全长安城津津乐道许久,若在加一个三品高官,且还是曾同她有婚约的……
  自己拼命想将事闹大,破开眼下僵局,立起新局面。
  温孤仪则用力想将事态扼杀在摇篮中,同时亦在诛她之心。
  果然,温孤仪看一眼外头天色,道,“这个时辰,你都醒了,他不会还睡着吧。若他真心要你,今日便早早更衣梳洗,来此侯你,跪在宫门口求娶你。”
  “昨日,可是他把你弄成那副模样的,怎的不担心不着急了?”他捏住萧无忧下颚,拨转她面庞往窗外看去,“你看啊,日光融融,漫天流云,你相中的人他没来。”
  他又招手唤来琥珀琳琅,“你贴身最忠心的婢女,你大可问问她们,昨夜那间陋室中,朕抱着你,真诚又真心地与裴湛言语了何话。”
  萧无忧挣脱温孤仪的禁锢,将目光投向婢女。
  两人面面相觑。
  “琥珀,你说。”
  “回殿下。”琥珀顿了顿,“陛下同裴将军原话:今夜皆不论,回去想清楚。你来求娶,朕赐婚。你不来,朕亦尊重你,长公主始终是公主,有朕便有一切。”
  萧无忧闻言,不由又看了一眼外头,他确实没来。
  “朕不赐婚。”温孤仪眼中燃起得意之色,“还是那句话,且待裴湛自来提亲。他来,朕便同意。他不来,便是你之命。”
  温孤仪起身离去,走出两步却又回头,“忘了与你说,他有爱人离世多年,他曾亲口与朕言,终生不娶。”
  萧无忧攥了攥被褥,意识到温孤仪能同裴湛说那些话,原是这个缘故。
  为这个缘故,温孤仪便输定了。
  “七七!”温孤仪回到她身边,揉过她柔软光亮的长发,温声道,“亦莫觉得他会因责任娶你,你方才也听到了,朕与他说了的,朕方是你的一切。”
  “你的后路,我切断了,也铺好了。”
  萧无忧扫他一眼,拣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陛下且记得自个话,裴湛求娶孤,你便放人。”
  温孤仪给她掖了掖毯子,“朕一诺千金。”
  *
  太阳从正中滚向西天。
  日落月生,月降日出,又是一日。
  温孤仪来看萧无忧,给她带来一本奏章。
  上书道,裴湛休沐,回去河东祭祖。
  “等他回来,他自然就入宫了。”萧无忧坐在水榭长廊,搅拌鱼食。
  “祭祖是什么急的事,不能先来一趟宫中看看你?”温孤仪笑道,“你说他是着急走,还是已经根本就不想入宫了?”
  萧无忧给湖中撒了把鱼食,不欲接话。
  “这请休奏章,还是今个同僚给他转代的。”温孤仪补充道,顿了顿又继续言语,“是故朕猜测,说不定过两日他便申请外调河东,不回来了。”
  萧无忧起身离开。
  *
  从长???安往返河东,至少需要二十日。萧无忧算着日子,裴湛最早也该七月二十八方能回来。
  回想同他的两次相遇,再想他的两次退婚,她相信的他。
  然温孤仪虽阴阳怪气,但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区区祭祖,如何腾不出时间来见她一面。如何这般急切离开,连着奏章都要人转呈。
  难不成当真不愿面对当日事吗?
  还是他从来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自己?
  如今自己魂魄归来,真实的出现在他面前,反而让他惧怕无所适从了?
  她的人是真的,责任也是真的,血仇亦是真的,本来他只是对亡人的坚守,途中弃了也无人可知;如今和她在一起,便要活生生担下这一切,他犹豫了是不是?
  甚至,甚至他是否还介意她嫁了那么多次人?
  萧无忧告诉自己,不该这般想他,可是时日流逝,她总忍不住乱想。
  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譬如她与温孤仪,曾经耳鬓厮磨、携手长大,不也走到今日地步吗!他们好的时候,在药师谷的时候,何曾会想到有今日!
  夜色昏沉,床榻帷幔帘帐层层落下,萧无忧抱膝窝在角落。
  七月二十八早已过去,明日便是八月初一了。
  她将面庞埋在膝间,隐忍抽泣。
  “殿下,臣来了。”当是幻觉,她竟然听见了裴湛的声音。
  “殿下。”一点光影靠近自己,伴着又一声低唤。
  萧无忧抬起头,寻光望去。
  榻畔帘帐浮动,男人捧着一盏烛火,坐在她榻上。
  见她望去,便往上挪近些,还不忘将帘帐掖好,将自个藏好。
  一点烛火摇曳在两人中间。
  纵是乌衣夜行,萧无忧还是辨出他容色。
  “你……”萧无忧瞪圆了眼睛,抬手触他面庞,反手扬起,却到底没舍得落下,只如同猫爪挠人,抓了抓他面颊。
  “你出去!”姑娘瞥过头,言不由衷。
  “殿下容臣将话禀完,您且一字一句地听,听完且赶臣走。”
  “说吧!”萧无忧边听边从他手中接过烛火,凑近细看,见他满脸疲色,形容稍瘦,眼中布满血丝,眼下尽是乌青……
  然随着他话语一句句落下,她只呆呆愣在一处,唯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话尽许久,她都未曾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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