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无可忍:“又怎么了?”
隋昭昭扭捏半晌,突然又转身道:“没事。”
没一会儿,骆清河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来自正在熟悉别墅的隋昭昭本人,他怪异的扫了隋昭昭忙碌的背影一眼,咬着烟蹙眉点开。
转头就能说的事儿她发什么微信?
隋昭昭:[链接:注意!室内吸烟释放出的二手烟具有杀精功效!]
“……”
骆清河额头上的两条青筋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他面无表情的抬头问道:“你要不还是回去申请证人保护吧?”
下一秒。
[隋昭昭撤回一条消息。]
骆清河轻嗤一声,用捻灭了烟头。
比起隋昭昭前两次到骆清河家里的鸡飞狗跳,这一周两人的相处显得格外相安无事。
骆清河此人是个实打实的昼伏夜出的生物,钱多到上个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无所谓,这几天隋昭昭也没见到他去伯利塔找灵感取材了,恨不得每天下班了他都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每次都是直到饿得胃发慌,瘫在沙发上等着隋昭昭回来投喂。
虽然隋昭昭此人上次煎荷包蛋的成功还是以失败告终,但那确实是事出有因,隋昭昭从纳河跑到临京来,太久没用过平原上的炒锅,这几天逐渐熟悉得差不多,已经慢慢恢复以前的厨艺了。
具体表现在骆清河从睡到很晚起来点外卖,到掐着隋昭昭下班的点起床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静等开饭,甚至隋昭昭偶尔加班还会把电话催到远在外地考察的王筱竹那里。
王扒皮老板表示实在有点不堪其扰,于是这两天伯利塔破天荒的加班率为零。
隋昭昭倒是无所谓,毕竟她连这么大一个别墅的房租都白嫖了,这跟家里养只品种贵点的猫也没啥区别。
不过家里猫那张嘴损起来又毒又刻薄,作家老师把语言的讽刺艺术拿捏得死死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街边路过一条狗都要嘲讽两句。
结果吃个饭爱挑食又喜欢当哑巴,遇到全是不爱吃的菜的时候慢吞吞的磨蹭半天又窝回沙发上点外卖,嘴上还死不承认。
隋昭昭只好拿出在纳河对付敏感又尖锐的雪豹时的看家本领,没两天把骆老师的口味全然看透,桌上的盘子一天比一天干净,他自己洗盘子的时候都若有所思了半天。
然后懒洋洋的给隋昭昭来了句:“你最近越来越能吃了。”
“……”
隋昭昭冷笑一声懒得拆穿他。
到底是谁越来越能吃?
[给你买了排骨和桂鱼,晚上吃糖醋排骨和松子桂鱼。]
隋昭昭像往常一样预报御制菜品,半天没人回复,等到菜都熟了才发现骆清河人根本不在家里。
三菜一汤她一个人解决实在是有点艰难了,直到隋昭昭吃饱喝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措不及防就收到了骆清河的语音通话。
里面的声音很嘈杂,隋昭昭半天没听到那边在说些什么,半晌才迟疑道:“喂?”
那边到处充斥着玻璃碰撞叮当脆响的声音,话筒摩擦着布料发出“滋滋”声,突然“啪”的一声巨响,玻璃杯骤然碎了一地的声音在话筒中炸裂开来。
“骆清河?骆清河?”隋昭昭立刻盘腿坐直,皱着眉头叫他的名字。
手机界面退回聊天屏幕,语音通话被突然切断了。
隋昭昭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本着上司加债主的原则轰炸了几条慰问信出去。
没过多久,骆清河突然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位置:太子金华酒店三楼vvip大厅]
“你要是单纯为了给我炫耀你这个vvip酒店,我真的会把你那一头的毛一根不剩的都拔下来。”隋昭昭喃喃两句,随即叹口气,任命的捞起沙发上的外套,把骆清河撂在门口鞋柜上的大G车钥匙拿起来出门接人了。
骆清河根本就没有隋昭昭想象中一副危在旦夕的模样,他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坐在主桌上,那个位置还刚好就在本场家族聚会的中心人物骆老爷子旁边。
另外一个位置坐着的是骆山河。
“哥,见你一次是真不容易,这次还多亏是托了爷爷的福,”比起骆清河俊美得过分的一张脸,骆山河倒是跟骆家人的长相如出一辙,清秀但不扎眼,是一股十分温和的气场,他站起来朝着骆清河举杯,“来,咱们兄弟俩喝一个。”
喝你妈。
骆清河表面上只是云淡风轻的在那杯酒上顿了两秒,实际上目光早就眩晕到难以聚焦了,他酒量相当差。
骆清河一只手落在桌布底下,大拇指坚硬的指甲狠狠的刺入了肉里,皮肉撕裂的刺痛让骆清河忍不住想掀桌子的冲动暂时淡了一点。
他另外一只手不动如山的端起酒杯,十分有范儿的站起来回敬了一杯:“你找我,我自然是随时有空的。”
骆山河脸色僵了一下,他知道骆清河轻描淡写的这句话不过还是在暗讽他胆子小怕他,只不过当着老爷子的面他不敢多说什么,将酒一饮而尽,又咬着牙再倒了一杯:“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在酒里了。”
他当然知道骆清河不胜酒力。
今天这场说是家宴,骆清河实际上没吃两口菜,胃里就已经被数不尽的酒精灌满了,他甚至记不住来灌他酒的人的脸,宕机得差不多的大脑晕晕乎乎的为他自动加替上了一群豺狼虎豹嗤笑的嘴脸。
让他本来就喝的够呛的胃更是止不住的作呕。
老爷子坐宴的时候不爱讲话,他上位者当久了,一贯喜欢观察,一辈子叱咤商场那么多年,背刺叛变什么丧良心的事情都干得有个七七八八了,结果人到暮年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开始重视起了家庭和睦来。
谁在意这个由利益掩盖住了一切不堪的家族到底有多和睦,他们只在乎老爷子手里的企业和股份。
骆清河的视线开始打飘,本来就冷淡的气场更是寒意十足,这个家宴到处都是戴着虚伪面具的笑面虎,一张张脸他全都认识。
骆徐青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年轻的时候四处风流债,在场的私生子就有十来个,真正被家里承认的,一个是曾经的顶流影后常安诺,一个就是骆山河的生母,常安诺死后骆徐青无缝衔接新娶的妻子崔氏,骆山河从私生子一跃成为嫡子,再加上他早就在集团里竖起来的威望,圈里人人都说不出两年他将彻底取代骆清河。
但是如今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骆清河明明一个四处玩闹不理家业的劣势者,地位偏偏还是从摇摇欲坠到依然摇摇欲坠。
看似不堪一击,实际上固若金汤。
在座各位都是人来精,心里都亮着一个明镜儿呢,骆清河啊,跟他那位傀儡生母可不一样,他不只是一个漂亮的摆件,他心思深着呢,怕是这么些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养精蓄锐呢!
心思深着的骆清河少爷此时目光都已经虚起来了,他整个人都被场上如影随形的恶心的、探究的、鄙夷的各种各样的视线打量得烦躁不行,像是一筐凉透了的泥潭水把人整个身子都泡在了其中,数不尽的泥泽堵塞着他的耳鼻。
灌得他胃里作呕,浑身发凉。
突然,手机又发出一声震动。
他下意识的点开,就看到隋昭昭发来的十几条信息。
隋昭昭:[我到了,你在哪?]
什么到了?她到哪了?
隋昭昭:[我看到你了,你直接过来?]
她从哪看到我了,我过哪去?
隋昭昭:[骆清河,抬头,你要是被绑架了,就朝我眨眨眼。]
骆清河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门口站着纤细的一道身影,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一群守在三楼的服务员溜进来的,脑子还处于一片模糊的混沌的,他无意识的眨了眨眼。
骆清河端坐在餐桌前,面前的碟子里干干净净的一点油迹都没有,却摆着好几个酒杯,旁边明显有不少贼眉鼠眼的人换着法子逼他喝酒,他脸色冷淡,只是狭长的眼角被酒气熏得泛红,仔细看甚至能在顶光下面看到一丝反光,背脊病态的紧绷的,眼神虚化找不到焦点,一张脸俊美得和其他人完全不在一个图层。
可怜得不能在可怜了。
隋昭昭一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骆老师惨遭蹂躏图。
这十分明显的就是骆清河出书拍电影被版权方或者什么资方看中美色,逼迫喝酒的画面,接下来岂不就是要把不胜酒力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带进酒店套房了?
等到骆清河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隋昭昭就莽了上来,眼神坚定,一把抱住骆清河的胳膊:“亲爱的,你怎么还不回家呀?人家都等着急了。”
捏着嗓子的语气恐怖到让骆清河瞬间把酒吓醒了:“你怎么在这?”
“不是你发定位让我来接你吗?”隋昭昭压低声音问。
“我只是告诉你我在哪而已。”骆清河表情无辜。
“……你要不去死一死呢?”隋昭昭瞬间感觉到空气凝涩了,“我以为你要被潜规则了!那你现在这是……?”
“嗯,不好意思,家宴。”骆清河被酒气熏过的眼睛骤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暗道不妙,抬眼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瞪着惊呆的眼睛望着他们。
隋昭昭感觉要不她现在换个星球过日子呢?还来得及吗?
科学家们可以为了她继续存活下去再努力一点吗?
第18章 姐夫
骆清河轻笑一声, 站起来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身:“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隋昭昭。”
“未婚妻?”连老爷子这样不动如山的人都惊动的开了尊口。
“这是爷爷。”骆清河对隋昭昭道。
“爷爷好……”现在轮到隋昭昭变成脑子宕机的那个人了。
“哎!好好好!”老爷子不言苟笑跟骆清河如出一辙的脸骤然浮现出笑意,温声道, “叫昭昭是吧?哪个字呀?”
“日月之明的那个昭昭。”
“几个月啦?”老爷子笑眯眯道。
隋昭昭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看了眼神色揶揄的骆清河,迟疑道:“还没怀上呢爷爷。”
骆清河:“……”
老爷子爽朗的笑了几声, 回荡在三楼酒店大厅内:“好好好,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隋昭昭不是很想再继续在这个宴会里待下去了,低声跟骆清河说:“我先走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来过。”
她转身预备溜出去, 腰身却被牢牢的圈在了骆清河怀里, 他一个酒气漫天一看就醉的不轻的人, 也不知道身上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老爷子,那我们先走了,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骆清河人模狗样的给自己找好了退场的理由。
“哥,这家宴你提前退场不好吧?”骆山河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放过他, “爷爷和几位叔叔们都还没喝尽兴呢!”
骆清河轻嗤一声,他实在看不上骆山河这股狐假虎威下三滥的手段, 放开搂着隋昭昭的手,从桌上重新开了一瓶白酒, 隋昭昭没见过这金贵牌子的白酒,但也能从它扑鼻的酒香里面闻出恐怖的浓度。
他倒了满满一玻璃杯的酒, 面上云淡风轻:“给老爷子赔个不是。”
在这个角度,只有隋昭昭能从他稳如老狗的气场里看到他端起酒杯时指尖的轻颤。
骆清河倒是没什么,这一满杯跟今天灌他的那些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 胃酸一阵一阵的往上涌,不过这人身上的装模作样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天性, 就算他下一秒就要直挺挺的倒在这酒桌上的,撑着一副风度翩翩的骨架子也还能跟你云淡风轻的谈天说地。
觥筹交错,虎视眈眈。
这里就是他生存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一座象牙塔里的滚滚长河,和数不尽的尸骨和血肉融于一体,学不会与之共舞,就连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
骆清河的手腕才刚刚抬起,却瞬间感觉一轻,他有些慢半拍的侧过头,看见隋昭昭自然的给老爷子敬了个酒,明眸皓齿,眼里像是藏着一汪绿泉,笑起来洋洋洒洒的溢满了水池。
隋昭昭面不改色的把那杯酒喝完。
老爷子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连曾孙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笑道:“那你们路上慢点,下次记得把昭昭带来老宅吃个饭啊!”
刚出酒店大门,骆清河整个人的骨头就像被酒精泡软了一样,脱力的搭在隋昭昭的身上。
“那谁开车?”半晌,隋昭昭突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最后隋昭昭自力更生的决定带着一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醉汉打个车。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骆清河真的喝醉了的样子,这人醉酒不上脸,苍白的脸色除了眼尾难受得泛了点红,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已经是个任人揉搓圆扁的包子,直挺挺的靠着后座的座椅,一言不发。
隋昭昭突然眯起了眼睛:“你叫什么?”
“我姓骆。”
“你家在哪?”
“我住在棺材里。”
“……你是干什么的?”
“我没喝醉。”
隋昭昭迟疑的盯着他冷淡的眸子。
看懂了,这人喝醉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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