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嗤笑一声:“我不过是烂命一条,这么多人感兴趣啊?连骆老师这样身价上亿的人也要和我试试同归于尽的感觉吗?”
在那一瞬间,骆清河好像骤然发觉,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隋昭昭。
眼前压着眸子,朝他的喉管抵着寒刃,全身上下都是背水一战的狠劲儿说要跟他同归于尽的人,真的是今天早上站在阳台上跟他畅聊人生的人吗?真的是这些天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和他说说笑笑的人吗?真的是那个站在高高的崖边放生高山秃鹫笑得那么肆意轻狂的人吗?
她真的是隋昭昭吗?骆清河整个人一震。
气氛陷入僵持,就像是一触即发的战争前最后的宁静时光,两人都紧绷着身体,隋昭昭感觉手柄上都被她的汗水浸湿了。
“你是怎么衡量好命和烂命的?”骆清河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喉管处寒刃划出的伤口一样,压着身子向前,本来轻微的一道划痕,在姓骆的不要命的前倾下,变成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隋昭昭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谁知骆清河完全不在意这些,他一只手撑住前面的控制台,一边朝她靠近,隋昭昭避无可避,只好压下刀刃换了个面。
狭窄的空间里,他的嗓音又沉又哑:“不是刚刚有人才告诉过我,衡量生命的唯一准则,就是看它是否死得其所吗?谁配给活着的生命套上价值?”
隋昭昭下意识一怔,背脊已经退无可退了。
突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手掌稳稳的托住了她的后腰,下一秒,尖锐的刀子在姓骆的眼里彻底隐形了,他的眼睛里像是酝酿起了一场恐怖的风暴,懒洋洋的皮囊被冷静的从内部撕裂开来。
骆清河起身撑住中控台,巨大的侵略感顿时席卷了整个牧马人的空间。
隋昭昭墨色的瞳孔颤了一下,倒映出骆清河越来越近的脸。
下一秒,他倾身压了上去,唇齿相交。
有的人就是生性自负又薄情,骆清河尤甚,他从小开始,就学会用那种俾睨天下的眼光居高临下的看人。
看这群碳基生物为了欲望自相残杀玩火自焚的闹剧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讥讽的暗想,一个连最基本的生理欲望都克制不了的人,跟野兽有什么区别?
现在骆清河这一刻才明白,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而已。
至少在这一刻——他想吻她,克制不了。
想把她据为己有,想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遮住她狠厉不安的眼睛,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摆出那样一副玉石俱焚的样子,不要讽刺的勾起嘴角说自己是烂命一条。
至少在他这里,她是无上光荣处摘不下来的一颗恒星。
脾气硬的人,唇都很软。
骆清河承认,并以身犯险的补充了第三句——但是牙齿很尖。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车内激烈的起伏着,好像全身的细胞被野兽的血脉唤醒,暴烈的散在了焦灼的气氛里。
骆清河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齿尖抵住唇角被咬开的地方,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撞,隋昭昭大脑一片空白。
姓骆的刚刚是在干嘛?
他亲她了?
那个动作应该是表达的一个吻吧?
他为什么要吻她?
她瞳孔骤然瞪大但是整个人又很安静的样子,特别像一只猫。骆清河宛如在面临死刑前的罪犯,一边冷冷的下压着嘴角掩盖那股挥之不去的忐忑不安,一边又天马行空的木着脑袋讽刺般的自娱自乐。
“你……这是干什么?”隋昭昭平日里最喜欢呈口舌之快,什么称呼油嘴滑舌就喜欢叫什么,这会儿连骆老师都不叫了,可见惊吓程度不低。
“你觉得我这是在干什么?”骆清河讥讽的冷嗤一声,“灭你口吗?”
一个黑色幽默的冷笑话。
骆清河压下眉眼,他知道隋昭昭的性子,这会没动还是指不定在为给他一刀还是扇他一个巴掌两个选项之中做取舍呢。
他底眸,扫了一眼刚刚混乱之中掉到了脚底下的刀子。
哦,现在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他想。
突然,他眼前的光线被遮住了,温热的躯体措不及防的靠了过来。
骆清河被一只手推到了靠座上,明明那只手甚至没用上什么力气,他就是感觉浑身麻木动弹不得。
下一秒,隋昭昭凑过来,殷红的唇瓣狠狠的贴在了他的唇上。
春夏秋天永远恒温冰冷的躯体,像是存放在撼动地窖里很多年的酒一样,被一瞬间点燃了,醇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醉晕麻痹了整个大脑。
隋昭昭根本不会亲吻,她像一只小兽一样,只会用牙齿摩擦着他的嘴唇。
骆清河就仿佛被定在原地一样,一动不动的让她啃,直到隋昭昭的手臂实在是撑酸了,卸了力气,他才伸手搂住她的腰身,扶着后脖颈再次吻了上去。
显然姓骆的在这方面天分出奇的高,唇齿交融摩擦,力气大到仿佛要将她的唇瓣一点一点的用圆润的齿尖给硬生生血淋淋的磨开。
直到气实在是顺不下来了,骆清河才放开她。
气息焦灼的杂糅在了一起,明明已经到了凉爽的秋天,偏偏这两人的身上都烫得不行。
特别是骆清河,他看上去一脸冷静,结果从耳朵一直红到整个脖子,在整体苍白的肤色中显得十分扎眼,艳丽得好像马上要跟喉结处的那抹血迹融合了,小拇指打着蜷,眼神却仿佛□□赤裸裸的扫过隋昭昭的脸颊。
将恶狠狠的控制欲与纯情的羞涩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的,骆清河是隋昭昭见过的第一个。
不过在这种场面下她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骆清河天天一脸她绝对对我有意思的样子,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隋昭昭是个对感情有多迟钝的人。
看看隔壁守了二十好几年的徐警官就能看出来,平白的当了二十多年清清白白的竹马,明示暗示这女人是哪一套都不吃。
但她吻我了。
她只吻了我。
迟来的兴奋如同令人颤栗的电流,让骆清河从头顶麻到了整个身体。
第26章 身影
“哥, 你已经沉默十分钟了。”王青松忍无可忍,“看你心情那么好,骆山河的证据找到了?”
骆清河干咳了一声, 摸了摸脖子上的一条血迹已经干涸的红痕, 又摸了摸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言不发。
王青松坐旁边辣评:“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
两人坐在黑色大G里, 四面窗户被主驾驶的人都打开了,几缕凉风在车内乱窜,也吹不熄某人耳朵上灼灼的热度, 这人脸有多冷耳朵就有多红。
“干什么这么激烈, 伤到脖子还伤到……嘴了。”他好像突然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一点什么, 瞪大眼睛神情复杂,指着骆清河不可置信, “不是吧。”
骆清河冷酷的拍掉他的手指:“怎么,你对我的感情生活很有意见吗?”
“是我小看你了。”王青松神色恍惚的喃喃道, 即使再震惊也不忘承担起团队里唯一神志清醒的责任,“所以呢, 跟着隋昭昭找到方向了?”
“没。”骆清河言简意赅,“被扔下车了。”
不过亲完就不认人, 的确也像是隋昭昭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你还一脸荡漾。”王青松面无表情的呵呵一声,嘲讽道, “你也有今天。”
骆清河啧了一声,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命运迟来的报应。
他眯起眼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慢悠悠道:“但是我的手机, 好像不小心落在她车里了。”
撒哈拉红的牧马人穿梭在密林里,凌厉尖锐的棱角和发动机的低吼声, 宛如能够踏平一切迷障的钢铁巨兽。
“什么叫被下蛊了?”别弯月的声音疑惑的传来。
“或者就是说会不会存在一种无形的迷药,给人一种鬼使神差的感觉。”隋昭昭打着方向盘,一边远程朝着身边唯一拥有情感经验,并且即将成功步入婚姻殿堂的别弯月小姐求助。
“你抽哪门子疯呢?”别弯月语气怪异,“徐少爷不是说你去出差了吗?出到苗族去了?”
“嗯……我就随便问问。”隋昭昭视线不自觉的向上移了一下。
“所以你为什么不打视频?”别弯月敏锐的嗅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息。
隋昭昭:“……”
当然是因为她的嘴角被那姓骆的狗磨破皮了一块。
“你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别弯月大惊,随即又立刻住嘴,“要是被人绑架了,你就喊三声我的名字。”
“没有,”隋昭昭无语否认,“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跟她老板就是不小心的亲了一下……”
别弯月早就自动忽略了她的一个朋友,直接猜:“王扒皮?”
“不是。”隋昭昭瞬间拉下脸,感觉自己的小鹿已经被撞死了。
“啊!那是帅邻居!”别弯月对这方面嗅觉十分灵敏,大惊道,“你俩亲嘴了?”
隋昭昭半天的挣扎无济于事,还没说两句话找补一下呢,又听到别弯月古怪的问:“徐少爷知道吗?”
“啥?你提他干嘛?”隋昭昭的语气更古怪,“他又没有情感经验。”
“……没事,你继续说。”别弯月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了,比备婚更精彩的桥段终于出现了,“怎么亲的?法式热吻?还是羞涩的撮了一口?他伸舌头没有?”
隋昭昭莫名舔了舔嘴角:“你让我想想怎么说。”
别弯月看了一眼日期,打算把今天作为她每年必须庆祝的第一百三十一个纪念日,她精神抖擞的准备迎接爆裂的年度事件,就听到电话传来了一声不太明显嘈杂。
然后话说了一半的罪孽深重的家伙突然果断丢下了一句“我现在有点事,改天联系”,立马就把电话给挂了。
“……”别弯月一口的脏话在包扎过多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喜糖袋子里化为了一脸皮笑肉不笑。
别让我逮到你俩!
隋昭昭不是一个爱留悬念的人,除非她是真的有急事。
比如在牧马人窜过密林绕了一大段路准备去后山看看的路上,突然碰到了一开始在镇口小卖部门口打麻将的其中一位大婶。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姐,你有没有见过咱们湾来过一个左眼瞎了的男人?说话还带口音的。
——见过!哎呦,见过!大脑袋不是说他那天看见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又是那股直觉在作祟,隋昭昭突然无端的生出一种果然如此,她大概马上就要接近真相的宿命感。
“婶儿,你怎么在这呢?”隋昭昭下车招呼道。
大婶果然是在四处找人,看到她眼睛骤然亮了一下:“哟,大妹子。”
“您找我有事啊婶儿?”
“不是不是,这不是刚好遇上了吗?”大婶讪讪笑道,沉默一会又道,“上次你是不是在打听一个什么只剩一只眼睛的男人吗?”
“是啊,您见过?”隋昭昭不动声色的接话。
“我没见过,但是村东边的大脑袋说是在后山见到过嘛,我就寻思跟你说说。”大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咱们湾后山原本就是因为经常有人听到狼叫,遇到什么蟒蛇,一直没人敢在那块住,就是最近才发现有人在后山修了个屋子,白天也见不到里头有人出来干点什么,就是夜里屋头的灯老亮着,一亮就是一晚上,诡异得很呐!你要找的人好像就搁那屋里住了一段时间。”
隋昭昭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若有所思道:“是吗?那我晓得了。”
风声飒飒,树影婆娑。
“哎,妹子!”
隋昭昭刚跨上车,又听到大婶的叫唤,连忙侧过头,看到大婶的脸上带着些许僵硬的笑,有几分犹豫的说道:“后山的野兽多,你……你小心点啊。”
“知道了婶儿。”隋昭昭笑着关上了车门,又拉下车窗,眯起的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深林的绿意一样充斥着生机,“您脖子上那链子怪好看的,我朋友那也有一个一样的。”
艳红的牧马人在一片轰隆声中破空而去,空余下一地飞扬的尘埃。
大婶脸色瞬间苍白的捂住脖间的挂坠。
那是一个隋昭昭十分眼熟的木雕,人身鱼尾,这和她在那位被抓后不久于精神病院里死于非命的哑巴那里看到的一样。
隋昭昭不知道大婶的话里有多少真假,但她的的确确是在后山看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目测上去得有个两三层那么高。
牧马人强大的抓地力进行了一个漂移,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越发茂密的密林前,瞬间扬起了半人高的灰尘。
她眯起眼睛,看到了不远处的坡道上有一座孤零零的木屋。
看得出来这间屋子搭建得很匆忙,虽然有个三层楼的高度,但是木制的门窗都摇摇摆摆的,木头看着格外陈旧,似乎也有些年头了。
太阳快要落山里,隋昭昭走近,屋子里灯都没有,全是黑漆漆的。
隋昭昭只好打开手机的电筒,苍白的光束直射入其中,甚至能看清空中密密麻麻的灰尘,她一踏进屋子就被许久没人住的灰呛了两口。
一楼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厕所,还有一间是空荡荡的卧室,铁床孤零零的摆在上面,还有余下的被褥。
看得出来这间房的主人来的匆匆去也匆匆,锅碗瓢盆十分随意的拜访在桌子上。
楼梯制作得也十分粗糙,隋昭昭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还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在安静的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二楼没有房间,是一整个的大平层,只有两扇四四方方的窗户按在南北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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