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人员一脸懵逼的看向周队,周队的眉头都快拧成两股麻花了, 半晌黑着脸点头。
几分钟后,王青松接收到了反馈, 矜持道:“这是我们集团新研发的追踪器,主打的就是与车载导航的户外定位系统,只要是在国内, 任何地方无所遁形,不过……除非是产生了人为干扰。”
旁边捧着茶杯休息的技术人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周队干等了半天, 没听到下文,忙瞪他:“说人话。”
“产品进入信号屏蔽区了。”骆清河看了一眼周队,眼神欲言又止,似乎对这人的理解能力十分堪忧,“意思就是,那所电厂大概就是一个巨型屏蔽器,”
“这就意味着那里只是象征性的标了一个电厂,实际上却是一大片的信息盲区,这么大一块地方,光靠人力搜根本搜不出来。”徐庄闲蹙眉,“有没有办法解决?”
“当然。”骆清河瞥了一眼,那个眼神极其意味深长,看得徐庄闲脑袋里的警铃轰响,果然下一秒,他人模人样的微笑了一下,“这点小事都不能解决的话,千万年薪和直升机岂不是白给他们了。”
“……”
不知道千万年薪和坐直升机来哪个要素更能给人震撼感,反正现场的确变得十分安静。
“烧油烧死你。”周队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扭曲了半天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半晌又觉得光靠烧油大概烧不跨这个资本家,恶狠狠道,“举报开河集团违法乱飞,交罚款去吧。”
“别担心,合法的,早就报备过了。”骆清河显然很满意这个效果。
王青松嘴角抽了抽,他在临京焦头烂额东奔西走半个月才批下来的直升机准飞,不会就是为了让这狗东西人前富贵一下吧?
“我们会在附近设一个干扰器,不过可能会对通讯信号造成一定的影响。”几位年薪千万的精英们在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十分迅速的给了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红色的小点再次昂贵的闪烁在巨大的显示屏上。
大家这才对“姓骆的原来还真他娘的是个该死的有钱人”这件事产生了真实感,穿着一身骆驼淡季打折的派克羽绒服和戴着街边十五元两幅的人造皮革手套的骆总裁身上终于散发出了他应有的金光。
跟个花孔雀似的。
徐庄闲还是当了十几年大少爷的,第一个从这高调得过了头的场面里清醒过来,他扫了一眼人群,视觉重心大多数聚集在了骆总裁身上,一股古怪的感觉骤然围绕在脑海里。
下一秒,徐庄闲突然问道:“隋昭昭呢?”
“啊?”这么一说确实是好久没看到隋昭昭了,骆清河这么大动静她都不在场,周队草草扫了两眼,“指不定在外头干嘛呢。”
众人的注意力大部分还是在屏幕上那个移动的红点上,仔细观察老巢到底设在了哪里。
徐庄闲却眯起眼睛打量着骆清河。
那人也十分安静的盯在大屏幕上,察觉到他的目光,才轻飘飘的侧过头来,两人隔着嘈杂的人群在重重迷雾中捕捉到了对方的视线。
徐警官年纪轻轻就在刑侦大队里当上了二把手绝不是吹嘘的,这人显然极度敏锐,莫名的警铃在徐庄闲脑海里敲响半天,他转身出了帐子。
盯着远去的背影良久,骆清河才缓缓收回视线。
“能再精确一点吗?”
“很遗憾,产品还在开发阶段,最多只能划出这一块区域。”
技术终究还是有限的,但是探索永无止境,于是这一点就需要用人力进行弥补。
“足够了,通知下去,我们……”
周队一句命令还没说完,下一秒帐子的帘子被人从外面大力掀开,去而复返的徐警官冷着脸握着一个血淋淋的木头匣子大步走了进来,脸臭得好像活阎王转世。
“怎么了徐老弟,你这是拿的什么玩意?”周队吓了一跳。
“你问他。”徐庄闲把血淋淋的木头匣子扔在桌子上。
盖子被摔了出去,匣子里面血肉模糊夹杂着碎碎的森森白骨的断掌就这样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在场有的专业人士还能判断出横切面的新鲜程度,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捂着嘴的惊惧面容,有人甚至没忍住帐内的血腥味,跑到外面干呕去了。
周队惊愕了一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这是谁的手?”
“隋昭昭帐子里的。”徐庄闲走到骆清河面前,咬着牙揪住了他的衣领,厉声道,“她人呢?”
骆清河面无表情的扯开他的手,停顿了几秒,才看向周队:“这个手掌应该是林海的,像是占巴的人送过来的。”
“……”周队感觉CPU烧了一瞬间,“你跟隋昭昭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林海跟隋昭昭合作,找出占巴身后那个数据网,把他的最后底牌连根拔起。”骆清河沉沉的黑眸里看不清情绪。
“隋昭昭为什么要跟林海合作?”
“因为别弯月在他手里,”徐庄闲深呼吸,摸了一把脸,“还记得林澜吗?”
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在场没有人陌生。
“别弯月是他的未婚妻。”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道:“我记得!当年还是我替林澜哥把他送回到嫂子手里的……”
怎么会没有人记得林澜呢,那些牺牲怎么会是宛如蝼蚁般轻微呢?
它是每个见证者心中最盛大而荒芜的记忆。
“至少在占巴那里,林海暴露了,”骆清河想点根烟,半晌没摸到烟盒,只好继续道,“他给出的条件是隋昭昭一个人去电厂见他,砝码是别弯月。”
“你就让她一个人去了?”徐庄闲咬牙切齿道。
“如果是你,你也不可能做出更明智的决定,占巴的人早就盯着这边了,除了隋昭昭谁都不能轻举妄动,他们也许人没有你多,但是下手一定比你狠。”骆清河分寸不让的回看他,“我不会让她有任何差错。”
“你拿什么保证?”
骆清河的眼神像是冷厉的刀尖,又宛如困兽不惜一切代价最后的一次嘶吼:“我都赌上我的命了,你说我拿什么保证。”
——骆清河,你是我最后的底牌。
隋昭昭甩下这句话,把烂摊子留给骆清河,一个人跨上机车,飞驰在凹凸不平的大路上。
她来不及等到骆清河破译出占巴的具体地址,穿梭在电厂那段毫无人烟的深林中。
这边有信号屏蔽器,即使骆清河那边建了一个小型干扰器,也没能恢复通讯设施。
但是她知道,占巴会自己来找她的。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之中就有着这样命定的一战。
在隋昭昭第四次路过这个瀑布的时候,一个人影站在了巨石上方。
林三从石头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她挥了挥手:“昭昭小姐,这边。”
一辆半截身子像是陷入到过泥浆里的吉普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路边。
这是林三第一次见到传闻说的“卓玛”,占巴是这么叫她的,据说那是她当年哄骗占巴自愿抛弃过往留在他身边取的一个新名字。
不过很可惜,这个新名字一直以来在占巴那里都是忌讳,只有如今才重新被提起。
她比林三见过的女人都要漂亮,不是红颜皮囊的那种给人一种伤春悲秋终将腐败的漂亮,而是从墨色的眼眸里透露出来的一种坚韧感,更像他家乡里生在峭壁上的绿竹。
“您真漂亮。”林三喟叹一声,等到隋昭昭上车后递过来一个眼罩,“戴上吧。”
“有这个必要吗?”隋昭昭反问。
即使占巴已经在周围布满了信号屏蔽器,也派人盯着她一个人前来,就根本没有给隋昭昭能完好无损的出去的可能性。
“占巴先生还是有这个需求的。”林三说话倒是十分有分寸感。
他是见识过占巴的残忍的,毕竟他的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变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占巴发现叛变的老东家,现在还被他缠着手掌藏在地下室里呢。
能把那个恐怖的男人逼到这个地步,还废了他一只眼睛的女人,怎么说林三都不敢小看。
第71章 应激
“占巴不会吩咐多此一举的事情。”隋昭昭冷笑一声, “你也不必太怕我记住什么秋后算账。”
林三只好讪讪收回眼罩。
吉普飞驰在树影里,只能听到一瞬而过的沙沙声响,低调穿梭与深林大道之中。
“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我老大叛变的?”林三啧了两声, 语气十分疑惑, “我真是有点佩服你的手段了。”
“你说林海?”隋昭昭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那跟我关系可不大。”
林三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到头来他教我的东西自己全忘了。”
明明像他们这种亡命之徒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
林三不是典型的中原人长相, 看上去像是混杂了一些藏族血统,那双眼睛极其有辨识度。
隋昭昭的视线骤然停顿住了,眯起眼睛。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林三的侧脸, 扬眉, “你是那年被林澜捡回来的小孩?”
林三动作顿了一下, 半晌才若无其事的打了一圈方向盘回正:“小姐,认错人了吧。”
“也是。”隋昭昭翘起唇角, 眼底却没多少笑意,“要是林澜知道那孩子去给占巴当狗腿子了, 估计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把那白眼狼一起带走。”
“……”这漂亮小姐的嘴可真毒,林三却晦暗不明道, “哪有把道德强加给别人的道理,有些人光活下去就得很用力了, 你们也不必在这装圣母。”
这么多年游离在黑白两边,看着无数同期辉煌又坠落, 只有林三一个人笑到了最后,而他的做人准则很简单,谁能让他活下去, 他就给谁当狗。
隋昭昭也不再多说,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窗外一道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天空之上, 可惜太阳还没落山,没有夜色的映衬,看起来总归还是不够耀眼璀璨,震耳欲聋的闷响,又像是什么爆炸声一样。
隋昭昭眉心跳了一下,却不为所动。
不知道林三带着隋昭昭绕了多少小路和圈子,将近一个小时后,吉普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厂子前。
这样的厂子这附近分布有十来个,不过只剩一家电厂还能继续运转。
显然不是这家。
生锈的铁门被凌冽的寒风刮得“吱哑”作响,卷起一地的残枝败叶,这里尽数弥漫着破败不堪的荒芜。
隋昭昭的脚刚踏进去,就溅起了一地的尘土。
“去吧,漂亮小姐。”林三突然走上前来,用刀把抵了抵隋昭昭的后背,轻声道,“占巴先生在上面等你。”
隋昭昭骤然想起林海那天跟她说的话。
——占巴一定在纳河有一个巨大的数据网中心,这样规模的数据网必定是有一个大的团队进行运转的,但是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哪里活动着这样一批的组织。
——直到我听说,新的技术能够达到远程无人操控手段,而从客观上来说,数据网就不可能是个无所遁形的东西,它需要巨大的主机。
——隋昭昭,那一定是个十分显眼耗能的电厂。
无论那个耗能的电厂在哪里,但至少不应该是这里。
这片区域一看就是废弃了很久的,连数据线都被路过的野生动物啃断了不少,稀稀拉拉的垂落在地面上。
下一秒,林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漂亮小姐,先生有话要跟你说。”林三递过手机,怂了怂肩膀。
“你很害怕见我吗,占巴?”隋昭昭开门见山,“还搞出这样一个幌子来,这根本不是你的聚点吧。”
占巴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真的很佩服你的敏锐,亲爱的,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你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冷风宛如刀子一样割在隋昭昭的脸颊上,墨发纷飞。
“但很可惜,你猜反了。”他突然笑了一声,“抬头看看。”
隋昭昭骤然向上看去,六层楼高的顶部能看到两道黑影,占巴就站在天台上,一手拿着电话,一边低着头看她,旁边绑着一个挣扎的身影——那正是别弯月。
她纤瘦的身躯被占巴摇摇欲坠的抵在天台边缘,似乎只要给一个微小的推力,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会落到地面上碎成一摊泥。
隋昭昭冷下脸来,快步走进前面那座废弃的大楼里。
破败的墙壁上已经看不清楚它原本的神色,随着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的力道,墙壁上岌岌可危的石灰纷纷散落了下来。
她单枪匹马的背影看上去却那么毫不犹豫。
林三一直等到完全听不到那道急促的脚步声了,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半晌才垂下头,从旁边的杂草堆里面搬出来一个巨大的油桶,沉腻腻的汽油的味道骤然散发在空气中。
整栋废弃的大楼一个人影也没有,空旷的楼道内全是隋昭昭沉重的喘气声,这栋大楼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用的,所有的窗口都被架上了铁网,压抑而昏暗,破碎的窗帘和地毯大块大块的缠绕在一起。
隋昭昭却来不及思考了,她一秒钟也不敢停歇,猛的推开生锈的铁门,刺眼的天光就这样顺着天台的逃生通道直直的倾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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