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对她,他对任何女人都这样,在自己周身竖着一堵天衣无缝的墙壁,让人没有丝毫想入非非的余地。
他大概是尔鹤所见过最清心寡欲的王爷了,所以苏砚那一句“就他那德性”让她极其不能理解。
“算了,没什么……”差点就说漏嘴了,苏砚赶紧扯开话题,顺便撇清关系,“总之你放心吧,我还有娄阁呢,怎么可能喜欢李无恙呢,方才那些话我只是说给你听的。”
尔鹤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你真的打算去找娄阁吗?”
苏砚抿了抿唇,轻叹,“天下那么大,我要去哪找一个存心躲我的人。”
“也许并不是在躲你呢……”
“行了,别安慰我了。”苏砚强颜欢笑道:“自欺欺人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呢。”
苏砚比她想象得还要理智,于是,她索性也不勉强自己说些违心的话了,“那为什么不跟我们一块去呢?当是散散心也好啊。”
“嗯,我考虑下吧……”
说是考虑,其实苏砚本就打算跟他们一块去的。
她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和这个理由比起来,那些风花雪月根本不值一提。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故意说要去找娄阁,既然她和李无恙还需要一起行动,那免不了会有接触,必须得让他知道——他们有着各自喜欢的人,就算那段感情最终未必能够修成正果,也不能成为和别人暧昧的理由,这种广撒网的行为是对自己、对他人都极其不负责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天下那么大,娄阁偏偏往她面前躲……
要是早知道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狭路相逢,打死她都不会在李无恙面前提起娄阁,那简直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硕大的坑!让他有了嘲讽她的契机!
第29章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4)
尔鹤很快就和钟离苒谈妥了。
让人知道当今陛下派人去挖前朝太祖的墓,到底还是不太好听的,表面看来这只是新任盟主牵头举办的……嗯,姑且算是踏青活动吧……
这位新任盟主还是极具号召力的……确切地说,是前朝太祖陵墓里的那些陪葬品很有号召力,消息一出,各大门派积极响应,最终队伍很浩浩荡荡,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一看就知道要搞事情了。于是,他们决定分头走,在东都洛京汇合。
苏砚自然是跟着尔鹤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有凤青青和林兼以及无庸阁的一众弟子……
这两个人果然赖上她了!
明明凤青青已经好些天没发作了,可是林兼还是不放心,除了睡觉、沐浴、上茅厕其他时候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砚,生怕她跑了。
起先苏砚觉得有些烦,可是渐渐她发现这样也挺好的,她可以避开李无恙了。
长达半个多月的路途中,她跟李无恙完全没有独处的机会,也算是相安无事,眼看就要到东都……
“我不行了……”苏砚突然勒住马缰,有气无力地趴在了马背上。
见状,尔鹤和李无恙也立刻停了下来,俩人相觑了一眼后,调转马头走到了她跟前。
“怎么了?”尔鹤有些担忧地问。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拽住了尔鹤的衣角,“我想喝红糖水。”
“这荒郊野外的去哪给你弄红糖水?”边说,李无恙边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她,“口渴的话就凑合下。”
苏砚看着那只水囊直皱眉,“我不要。”
“你……”找茬吗?!
她哭丧着脸,轻声咕哝,“我姑且也算是个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你又不是第一次用我喝过的水囊。”李无恙显然没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只以为她想跟他撇清关系。
“王爷,她不是口渴,只是……只是有些不舒服……”好在尔鹤秒懂了她的意思,面色尴尬地打断了李无恙。
“哪里不舒服?”李无恙关切地追问。
“……”苏砚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你就别问了。”尔鹤帮忙打了个圆场。
这讳莫如深的模样让李无恙眉心越皱越紧,默默思忖了片刻后,他茅塞顿开,“癸水?”
“快住口……”苏砚把脸重新埋在了马背上。
李无恙没再说话,四处张望了下,瞥见不远处有个亭子,便二话不说地下了马,蛮横地把苏砚抱了下来,朝着那个亭子走去。
她惊呼了声,察觉到不少无庸阁弟子们朝着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挣扎了起来,“快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不要面子的啊!”
“都这样了还要什么面子。”他加快了脚步。
“什么叫‘都这样了’,你以为我想这样……”指尖忽然触碰到的那抹滚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打住话端,侧了侧脸颊,“李无恙,你耳朵好红。”
“……”他微微一僵,神色尴尬。
“原来你也觉得不好意思啊。”
“废话,你以为我经常碰到这种状况吗!”
“不是一直都和尔鹤在一起吗?”
“她发生这种事又不需要我来管。”
“也对……”尔鹤有娘亲,还有丫鬟伺候,怎么轮也轮不到李无恙替她处理这种事,这么一想,苏砚突然觉得有些羡慕。
“咳……”李无恙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能不能别问得那么详细。”
“为什么不早说?”他自顾自地继续追问,语气里透着些许指责。
苏砚尴尬地低下头,嗫嚅,“这种事要怎么说……”
“好像也是……”他舔了舔唇,有些无措,“喝点红糖水会好一些吗?”
她点了点头,“应该吧。”
他没再说话,直到跨进亭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后才问:“还需要些什么吗?”
“银子。”
“……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我只缺银子。”
“嗯。”李无恙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不按牌理出牌,完全不接茬,自顾自地直起身,“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你待在这儿好好休息。”
“让尔鹤陪你一块去吧。”
李无恙不悦地眯起了眼眸,“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地在帮我们制造机会。”
“想什么呢……”苏砚没好气地白了他眼,“我需要什么尔鹤知道。”
“……”虽然很有道理,但李无恙还是不太放心。
“这不是还有青青他们陪着我嘛,没事的。”
他妥协了,只是临走时恨不得把包袱里的那些衣裳都拿出来给她裹上,搞得苏砚觉得自己不是来癸水,而是快要死了。
回想起来,十三岁那年初潮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娘亲走得早,还没能来得及教她这些,头一次捱过去后,她担惊受怕了好久,生怕自己是得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紧接着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她依稀意识到这或许是种正常的生理现象。直到去了碧云山庄,她才总算懂得该怎么处理那些脏水、该怎么缓解腹间的疼痛感。
说起来,她第一次喝的红糖水还是钟离苒给她煮的呢。
只是那碗红糖水代价颇大,险些要了她的命。
尽管如此,她始终还是愿意相信的——相信着她总会遇见一个人毫无目的地待她好。
但她从未想过那个人可能会是李无恙……
他那幅虽然笨拙却格外认真的模样,说老实话,苏砚是有些感动的。
眼看着那道透着匆忙的背影,她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唇,“谢谢……”
李无恙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道谢,这么客气实在不太像苏砚,他愣了片刻,转身冲着她笑了笑,“谢什么?我这辈子欠你的。”
“是这样啊……”是她想多了呢,差点忘了他们之间那些一言难尽的恩怨,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对她好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愧疚吧?这么一想,她反而觉得心安理得了,“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你好好待着别乱走。”李无恙吞下了话端,只丢下一句叮嘱。
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很正确。
他已经尽可能地快去快回了,这里真的太荒僻了,好不容易他和尔鹤才找到一家猎户,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便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林兼和凤青青端坐在亭子里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和尔鹤,至于苏砚……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人呢?!”李无恙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吼出质问。
俩人依旧沉默着。
“说话!”他又一次溢出怒吼。
眼见凤青青吓得轻颤了下,林兼护花心切地站了出来,“你吼青青干什么?那小子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走谁能拦得住他。”
“苏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对他来硬的。”凤青青也很无奈,苏砚祭出“救命之恩”这面旗,她也只能妥协了。
李无恙也知道不能怪他们,却还是没办法保持冷静,“你们也不问他一声去哪吗?!”
“当然问了,他只说有点急事,没有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回来的。”林兼回道。
李无恙沉了沉气,“走了多久了?”
林兼小心翼翼地道:“你们刚走没多久他就走了……”
“你……”
“王爷!”就在他即将失去理智时,尔鹤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他咬了咬牙,吞下怒火,转眸看了过去,尽可能地控制着情绪,但口吻依旧充满了不耐,“怎么了?”
尔鹤立在亭外,指了指面前的荒草丛,“你过来看。”
李无恙眉心轻蹙,立刻走了过去。
那堆荒草丛有着明显被人为踩压过的痕迹,一个人是不可能办到的,应该是有不少人,那些人硬生生地把荒草踩出了一条道,一直蔓延到深处的林间,看得出来都是些内力身后的人。
尔鹤蹲下身,拨开了荒草,“是药王谷的银针。”
“……”没错,就在那堆荒草底下有着不少银针。
“从各种痕迹看来,这里刚才进行过一场打斗,你看这些脚印……至少有十多个人追着一个人进了林子……”尔鹤站了起来,转眸看向李无恙,“苏砚说过,药王谷的人至今还是不愿意放过娄阁……”
很显然,苏砚早就发现这些了,故意把他们支开就是为了去找娄阁。
这些话尔鹤没敢继续说下去,但从李无恙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看来,即便她不说,他也已经想到了。
他沉默了片刻后,突然举步,趟过面前的荒野蔓草,循着那些轨迹朝远处的那片林子走去。
尔鹤赶紧跟上,“王爷,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
“那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只是想去看下她还需不需要红糖水。”
……这一霎,尔鹤突然想要收回那日劝苏砚的话。
确实,苏砚一旦喜欢上端王的话就会暴露在危险中,这注定是条荆棘丛生的情路;可也正因为是端王,他会替她劈开那些荆棘,会在她需要时挡在她面前,也会在她不需要时默默站在她身后……这样的人才值得苏砚义无反顾。
“王爷……”她停住了脚步,轻轻低唤。
“嗯?”李无恙头也不回,只象征性地应了声。
“我先带着凤阁主他们去东都的别院,烧些热水,等砚砚回来之后得赶紧洗个热水澡呢。”
“……”李无恙诧异地回眸看向她。
“那些红糖水,你就算灌也得给她灌下去!”
“嗯。”他轻笑了下,“正有此意。”
第30章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1)
杂乱的脚印、散落的银针、以及倾倒的荒草……这些苏砚全都没看到……
她只是跟随她养的那只鹰找到娄阁的。
确切地说,是蜃楼养的,蜃楼弟子之间互相联络都用鹰。
蜃楼和其他门派不同,他们师兄弟之间看似感情淡漠实则却有着某种切不断的羁绊,平时各自为政、互不相干,但若是谁有事必然会第一时间赶到,他们各自养着的鹰也多半只有在情急情况时才会用。
苏砚养的那只鹰有个名字,叫狗蛋,师兄给取的。
离开蜃楼后,她从未用过狗蛋,它始终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但是最近它一直都跟在药王谷大师兄身后。
她只是想借助药王谷的力量找到娄阁,但并不代表她会放任那些人为难他。
所以,她必须确保当那些人找到他后她能够立刻获悉、尽快赶到,逼不得已只能劳驾狗蛋了。
这是最好的方法,就算她离得很远没办法及时出现,其他在附近的师兄弟若是见到狗蛋也会赶去,狗蛋会护着娄阁的,他们自然也就知道该救谁了;但也是最坏的方法,她简直就是冒着可能会惊动不少人的风险也不愿意让娄阁置身于危险。
还好,药王谷动作要比她想象得快,她离得并不远。
可她并不确定附近是否还有蜃楼的人在、又是否已经被吸引过去,以防万一,她只好把尔鹤和李无恙支开,毕竟她的那些师兄弟们都跟她有着同样的身份——罪臣之后。
尔鹤和李无恙离开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跟随狗蛋直奔林海深处。
果然,娄阁正在被药王谷的众人围攻。
庆幸的是,附近并没有其他人,看来她那些师兄弟们还是很本分地走着抓阄抓来的前程,没来凑江湖的热闹。
狗蛋见到她后缓缓降落,停在了她的肩头,苏砚侧过脸颊轻抚了它几下,它似乎意识到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又一次展翅,转眼便消失于在林海中。
她这才定了定睛,朝着不远处看去。
娄阁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一袭白衣,如同谪仙般。
他似笑非笑地环顾着面前那些昔日同门,最终目光落在了曾跟苏砚交过手的那位大师兄身上,缓缓启唇,“师兄……”
“住口,别叫我师兄,我早已不是你师兄。”大师兄冷声打断了他。
他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唇,“既已如此,你又何苦紧追不舍?若我没记错的话,依照药王谷的规矩,一旦被逐出师门,便从此各自安好、江湖不见,不知师兄今日这赶尽杀绝之举所为何故?”
“都说了别叫我师兄!”
娄阁:“……”
一旁有人看不过去了,凑上前提醒道:“大师兄,说重点,称呼什么的这种太细节的东西我们混江湖的不需要太在意。”
“有道理。”大师兄点了点头,直勾勾地看向娄阁,义正言辞地道:“依照药王谷的规矩,即便被逐出谷,可若是做了有辱师门的事,那便理应由药王谷来肃清。”
娄阁挑了挑眉梢,“敢问师兄,我做了什么有辱师门的事?”
“你敢说香盈院花魁失踪一事与你无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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