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各自被收养后, 根据要求依旧和当初在管理所的心理医生时常保持联系，他记得那是个温和儒雅的中年医生，总是会耐心地安抚所有人的情绪，只是可惜, 没过几年, 就接到了他因病去世的消息。
于程低下头在手机里翻翻找找, 他应该不会记错的, 他当时明明还特意去参加了医生的葬礼......
折腾了好一会儿, 总算还是将那个眼熟的头像找了出来。
于程犹豫了一下, 随便点了个符号发过去试了一下, 很快弹出了系统的感叹号提醒, 并且在下面注明了，与此联系人不是好友关系。
“......”他只能再次看向黎璃，“那个......”
“现在去哪？”黎璃忽然开口问。
说到这儿, 于程神情正了正，下意识先把这些不怎么重要的小事放一边了, 出声解释道：“这不是去我家的, 我们得先去一趟016研究所。”
016研究所？
黎璃睁开眼睛看了于程一眼，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当时在236直达列车上意外碰到的那些教授似乎就是那个研究所里的成员。
“去那里做什么？”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哥目前就在哪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016研究所位于一区和二区的交界处位置，黎璃在手机地图上查了一下，那个位置倒是和辛学的庄子离的不远，大约是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研究所大门口，姚业已经在提前等着了，看见车到了，连忙上前帮着扶了一把于程，让他从后车座转移到轮椅上。
于程在轮椅上坐好，一转头发现黎璃在打量他腿上的石膏，无奈道：“没办法，医生说了，我这还有两个多月才能拆呢。”
黎璃没说什么，转头看向面前的研究所。
姚业推着于程带路往里面走，正对着大门方向的是一栋外形呈圆柱形高层建筑，主要装修风格是白色加灰色，放眼望去，就能看到穿着统一白色长衫制服的研究员们从里面进进出出，个个脚步匆忙。
他们进了圆柱形大楼，乘坐电梯到了五楼，电梯门正对着一条白色长廊，地板上干净的能映出人影，在尽头处是一扇常见的那种不透明玻璃门。
姚业推着于程到门口，按了玻璃门外的门铃，过了片刻，玻璃门发出了明显解锁的声响，他才拉开门回头道：“我们进去吧。”
黎璃跟着一进门，就和里面的两个人对上了视线，一个是几天的不见的于铎，而另外一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的白发老先生。
实验室很大，正对着门方向的是一个很大的桌台，规格样式有点类似于酒吧里的那种调酒吧台，只是上面各种架子上放着和挂着的不是酒瓶和酒杯，而是一些实验常用的瓶瓶罐罐和精致小工具。
研究员老先生站在桌台里面，于铎穿着一身西服正装，两人刚刚大概是在交谈什么，只是被门铃声打断了。
于铎转过头看着他们三人开口：“过来了。”
于程点了点头：“嗯，刚到。”
黎璃自然而然地看向于铎，前几天，他身上的动物化现象严重，意识不清，一只胳膊异化严重，可此时的于铎很正常，身体上不属于他的那些动物化特征迹象都消失了，像是没有出现，如今的他眼神锐利，说话清楚，又变回了之前的精英总裁。
“这是许博士。”于铎朝着桌台里的老先生抬了抬手介绍道，“既然来了，一块听听吧。”
许博士朝着黎璃两人点了点头，算是简单打了招呼，然后将手上的笔记本又翻过了一页，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在我们有了新的发现之后，将这种特殊的物质注入到我们特殊定制的检测手环里，就可以对身体动物化现象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在经过几次测试之后，我们发现，不同的人佩戴的效果也不同，一部分的实验人员佩戴手环之后，身上的动物化现象会消失，重新变回普通人，就像是于总您的这种情况一样。”
“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在佩戴了手环之后，不仅能使身上的动物化现象消褪，还会保留一些异于常人的体质，比如说，在体能，视力，听力等等其他方面，但是在这一项上，我们还没有具体的研究数据来说明。”
他合上记录本，伸手指了指此刻放在桌台上的那个检测手环，“于总您拿来的这个检测手环，也是出自我们研究所。”
黎璃看过去，认出来是当时她放在于铎身上没拿走那个。
说到这里，许博士动作停下，面带惋惜地叹了口气：“只可惜，负责研究它们的核心人员都不在了，而且在那场突如起来的列车爆炸中，我们丧失了制作手环最重要的一样材料——K型因子。”
“这就导致了，我们研究所现在已经失去了向外面多方供给这类手环的能力，也许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抱歉，关于列车爆炸这件事，我们没有办法插手介入调查。”于铎表示道，“您说的K型因子是什么？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尽力帮忙寻找。”
“那个啊。”许博士摇摇头，神色无奈：“于总，我知道您是好心，但这个忙怕是您也无能为力。”
他解释道：“这是我们在研究‘动物化特征’时意外发现的一种物质，因为在放大百倍之后，发现形似K字，所以才在研究组内暂时称它为K型因子，它很难被检测到，上次有幸在三十六区发现了一批......但不幸，已经消失在了那场爆炸中。”
“我记得......”一直沉默的于程忽然看了看于铎，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哥，我记得那次我让沈助去帮我问了一下.....说是因为有重要的实验物资占用了专机，所以教授们才不得不乘坐直达列车回来，就是因为这个K型因子吗？”
于铎眉间闪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这种类型的事件新闻报道多有夸大，小道消息来路不一，就算是沈助理告诉你的，也不能全都相信。”
他重新看向许博士：“许博士，方便的话，您可以将研究组之前寻找和辨别这种物质的方法告诉我，我这边会安排人尽快去寻找。”
“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许博士认真地点点头，转身过去在凌乱的工作台面上翻找了一阵，最后拿出个U盘，“当时所有记录的信息都在这里面了，希望能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于铎把U盘收起来，答应下来：“好，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好，好。”许博士应着，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们能找来足够的K型因子，不管是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您客气了。”于铎说着，随后看向了于程和黎璃，“我们走。”
黎璃原本是跟着于铎一块往门口的方向走的，但刚走两步就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朝后方看了一眼，正对上了那位许博士的目光。
对视只持续了片刻，许博士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低头忙着手上的东西。
黎璃转过头跟上于程他们，心底浮现出一丝极为微妙的感觉，那位许博士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几个人径直出了研究所，上了来时那辆车。
姚业扶着于程坐上了后排，帮他把轮椅折叠收了起来，黎璃跟着坐了后排，于铎坐在中排上。
车刚启动，于铎就从前座转过身，将手里的东西朝着黎璃坐着的方向递过去：“上次家里的事多谢你们的帮忙。”
黎璃抬眼看过去，于铎手里拿着的是她当时留下的那个检测手环和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这是什么？”她接过来，问的是除了检测手环外的方形盒子。
“收着吧。”于铎转身坐了回去，意有所指道：“总归是有备无患。”
黎璃将单独的那个手环挂在一根指头上，打开了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另外五个同她手指上一模一样的银灰色手环。
怪不得说是有备无患，看来研究所对自己投资人的回馈很大方，这些带有抑制效果的手环都用来内部消化了。
她把盒子合上，询问着：“许博士给的那个U盘里的资料，能发给我一份吗？”
“可以，回头我让于程单独发给你。”于铎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于程也在一边答话：“放心吧，回来我发给你。”
于铎再次开口，这次却是对着于程说的，用的还是肯定句：“在你的腿没好之前，不要再出来乱跑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家陪着爸妈。”
“......”于程试图商量，“......我真的没事，医生说我多运动运动有助于恢复。”
黎璃短暂地出了个神，想起来另一码事：“有个事想问一下你们，最近出了什么新规则吗？”
于程还没明白黎璃说的是哪个方面的。
“公布暂时没有。”于铎回答，“不过正在拟定的倒是有一条，九个大区的联合声明，将强行驱逐所有身体带有动物性特征的居民出界，原因是排除未知危险。”
排除未知危险？
黎璃在那只检测手环上点了点，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只会变得更危险。
第19章
驱逐出界, 自然指的是一区到九区的地区范围外的其他地方。
他们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上，由上百个用数字命名的一个个生活区拼接组成, 其中一区到九区因为占地面积大，资源丰富，经济发达，管理完善而脱颖而出。
在过去的数十年里，大多数人都以能定居在大区作为目标，并在成功后引以为傲, 因此这里聚集了很多方方面面顶尖的人才，在正面效应源源不断的加持下，一区到九区的各项条件措施相比其他生活区早就是断层差距了。
可现在，这里的管理层却轻描淡写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将这突如其来发生的灾难, 连他们都无法用强力手段彻底解决掉的危险隐患, 推向了管理措施更为薄弱的其他生活区。
是无奈之举, 还是放任为之？受利人又是谁呢？
黎璃想到她在警署观察室里碰到的那些人, 不管是理智清醒的还是完全丧失理智的人, 都符合这个新规则里的驱逐条件。
他们会甘心自己被驱逐出引以为傲并且赖以生存的大区吗？
黎璃拨了拨那只手环, 而且, 如果事态沿着这个方向继续发展......就算是成功实施了, 表面正常的人，真的就正常吗？
“直接驱逐吗？会不会太武断了？”于程发出疑问。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于铎从完全失控又一点点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只要有研究所提供出来的那种定制仪器手环身体就能慢慢改善回来。
研究所虽然物资不够, 能力有限，能救到人的也有限, 但从现在来看并不是无能为力的。
“是很武断, 而且还不妥当。”黎璃的看法相同，转头朝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看了一眼, “光是执行力方面就会有难度，毕竟现在出现动物化特征的人数量还不多，他们尚且能用一些强硬手段控制局面，但要是出现动物化特征的人数多到不可控的话，这个规则怕是就要变成摆设了。”
她记得清楚，当时，白彬在园区负二层和齐天昊提过的二次爆发，虽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但听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不一定，这回他们是铁了心的。”于铎忽然开口，“许博士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根据我从其他渠道得到的信息，研究所目前已经向各地军区还有联合警署那边提供了一批作用类似于这种检测手环的仪器，并且数量很可观，这就意味着，不管他们哪一方出面，都有实力对区内的居民进行大洗牌，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道：“现在上面的管理层里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气氛，似乎有了非常严重的分歧，风向很不对。”
“对整个区内居民进行全部洗牌，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闹的太大了。”于程感到不安，自从列车爆炸案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开始奇怪了起来。
“也许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小事。”黎璃沉默片刻补充道，“说不定以后还会超过我们所有人的预想。”
座椅靠背柔软舒适，她向后倚了倚，目光落在手中的盒子上，眼神平静下来，虽然谁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不过是时候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那未知的混乱中独善其身了。
没人再出声，车厢内安静了片刻。
黎璃很快有了动作，从衣兜里掏出刚从赵季同那里拿回来的车钥匙递给于程：“这个，你帮我还给曲珊。”
“曲珊她回家了。”于程下意识地接住了钥匙，抬起头道：“最近外面事情这么多，你还是先去我们那，下次见面再给她也行。”
“不了，我要回三十六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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