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晚宁摇摇头:“先救人再说,等会入阵会有幻像,你们都不要慌。”
“小姐放心。”尹菖箐和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白战在前面应该是听到了两人对话,他站在小门前,对段晚宁道:“等会我先出去,你们不要跟的太紧,免得误伤。”
段晚宁道:“后院还有一个朋友,前辈先找到他再破阵吧。”
“嗯?”白战疑惑道,“什么意思?”
段晚宁迟疑着说:“苏轻弦在后院。”
尹菖箐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表示,可他真的快要绷不住了,赶紧低了低头,把那股震惊撇掉。
然而白战却很直截了当:“你以为姓吴的不敢伤他吗?”
段晚宁没说话,被人戳中心思,感觉很不好,尤其还是这种不怎么好的心思,她想可能这就是尴尬的感觉。
“我叫他在原地别动,等着我回来。”段晚宁给自己找补,“现在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对苏轻弦的印象还停留在益州拦着他报仇一段,尹菖箐倒没觉得如何,自家事最重要,就算是皇亲国戚又如何,区区一个苏轻弦不足挂齿。
听她这么说,白战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段晚宁紧随其后,后面是尹菖箐和其他六人。
这一次后院里没了之前的幻象,反倒是和平日相差无几,除了有些地方细微的变化,但若非常年生活在这里,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的。
段晚宁跑到假山旁,山洞里断了一只手臂的伙计在昏睡,旁边却没了苏轻弦。
“人没了?”
白战低着头,斗笠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却能看到一边唇角勾起,明显是在嘲讽。
段晚宁虽然自恃武功高强,可眼下这个玄天摄魂阵里也不敢托大,只点点头:“请白前辈破阵吧。”
“不成。”白战指着假山洞里那个伙计道,“现在破阵被他们拘着的人都会是这般下场,包括你那位朋友。”
“可现在到哪去找他?”尹菖箐四下里看了看,忽然怪道,“这个院子,怎么这么眼熟。小姐,咱们分舵的后院一直是这样吗?”
段晚宁听他一说,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院子来,院子面积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鲜花草木,一样不缺,和普通的后花园也差不到哪去。
但是她知道尹菖箐说的眼熟是什么意思,因为她也发现,这里竟然和杭州春意楼的后花园一模一样。
虽然她有许久没回过杭州,可那是她长大的地方,那个园子早就深深刻在她心里了。
“怎么会这样。”段晚宁喃喃着,走到一张石桌前,桌子上有一处裂痕,那是她练剑时不小心砍到的。
手指小心地摸上石桌,段晚宁努力回忆上都分舵后院原本的样子,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宁儿?”
醇厚慈祥的声音响起,段晚宁猛地转头,声音发颤:“师父?”
段柳行还是以前的样子,一身灰色长衫,须发皆白,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宁儿又偷懒了?千字文念熟了没啊?”
段晚宁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高喊“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幻象”,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师父要是真的还在该有多好。
她不知所措地上前一步,伸手按在段柳行手上,那触感就和师父的手没有区别。
“师父!”再喊一声,眼眶发胀,段晚宁屈膝蹲在他跟前,“徒儿很想你。”
段柳行依旧是刚才的样子,笑吟吟地微微点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师父,徒儿告罪。”说话间,段晚宁手上薄刃翻转,朝着段柳行肚子就刺。
“且慢!”白战一个箭步窜过来,拉住她手腕,“别……”话没说出口,手上已经染了血,他吃惊地松了手,见段晚宁已经把薄刃收了起来。
“紫玉亮杀。”白战嘟囔了一句,“他真把这个给你了。”
段晚宁掀了下眼皮,紫玉亮杀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出来过了,看来白战对于春意楼的了解似乎远在她的预想之上。
只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转头看向那位“段柳行”,虽然肚子上被扎出个口子,却依然稳坐桌前,一手按在桌上,笑吟吟地冲她点头。
只是这笑容,此时却令观者毛骨悚然起来。
白战把段晚宁挡在身后,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法,将那“段柳行”一把提起,丢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肚子的伤口上。
被踩住的“段柳行”像是撒气的皮球,忽然一下就瘪了下去。
段晚宁见了不由吃惊:“又是红门的手段,怎么进阵两次都只是幻象,没有别的呢?”
白战道:“这算是好的,开门入坎宫,只是小有不顺。若等会阵法变动,生门入了坎宫,就该危险了。”
就因为这些词句晦涩难懂,段晚宁才没学会段柳行的本事,现在听白战张口就来,她立马一个头两个大。
“听不懂。”
白战道:“就是说如果不快点救人离开,危险马上就来。”
段晚宁“哦”了一声,亮出薄刃道:“那还不走,别管那假人了。”
“这不是假人。”白战挪开脚,蹲下.身试着去扒拉“段柳行”身上的衣服,“这是障眼法,只是,扣在哪呢?”
扣是江湖人对机关的别称,扣可大可小,可实可虚。做扣,可以是设置一个机关,也可以是布局请君入瓮,具体到眼前的情况,这“段柳行”身上的扣,指的就是消除障眼法的东西。
这是红门手段必备的,一则用幻术的人要给自己留后门,二则任何手段只要是假的,就不可能尽善尽美,否则那就是真的了。所以障眼法,都会留个扣,解开了就万事大吉,解不开那可能会把人困死在里面也说不定。
“你过来。”白战冲她招手,“叫他们警醒着点。”
对这些事段晚宁并不精通,她只能吩咐尹菖箐等人警戒护卫,自己走到“段柳行”跟前。
“怎么?”
“你师父生前,手上有疤吗?”白战举起“假人”一只手问。
因为白战蹲着,而她站着,段晚宁目光落在他满是疤痕的上半张脸上,一时没有说话。
白战似乎觉察出什么,把帽檐拉下来,咳嗽两声已做提醒。
“没有。”段晚宁抬起手,“师父平时都带着这手套,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不可能有疤。”
“那就是了!”白战嘿嘿一笑,忽然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小刀,“噗”地一声扎进那道疤里。
一瞬间,障眼法失效,“段柳行”身上泛起一圈灰白色的细小粉尘,等光线黯淡之后,那些粉尘也尽数消散,露出受伤昏迷的苏轻弦。
第 114 章
众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还是段晚宁先反应过来,从苏轻弦怀里摸出金疮药,准备先给他敷在伤口上。
“唉!”白战拦住她, “你做什么!”
“止血。”段晚宁奇怪地看他, 不明白为何要阻止自己。
白战抬头叫尹菖箐:“你来!”
尹菖箐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走过来, 接过金疮药对段晚宁说:“这些事还是交给属下们做吧。”
段晚宁对于自己理解不了的事一般都是直接置之不理, 可眼前这个白战实在是叫她没办法不在意。虽然把药瓶给了尹菖箐,但她还是警惕地盯着白战,好像下一刻这人就要变成怪兽似的。
“你不用盯着我。”白战站起来掸掸衣襟, “男女授受不亲, 我这是为你好。”
别说段晚宁, 就连尹菖箐也诡异地看向他,心里都在琢磨, 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白战不为所动,也根本不理会两人的反应, 开口说起了别的事。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见血幻象就消失了?”
段晚宁看了眼地上的苏轻弦, 道:“难道他们改动了阵法?”
“不。”白战道,“不是改动, 之前你们只是碰巧解了扣而已。”
尹菖箐抬头问白战:“前辈,你看苏公子这是怎么了?”
原来苏轻弦悠悠醒转, 却只是睁着眼睛不说话,手脚好像也不听使唤似的在原地扑腾。
段晚宁“呀”了一声,伸手在他中脘穴上拍了一下, 就见他忽然脸色扭曲,张口吐出一颗药丸来。
“这是什么?”尹菖箐捏起药丸看了看, “不像是毒药。”
段晚宁把苏轻弦扶起来,问他怎样。
苏轻弦咳了几下终于发出声音,他按着腹部伤口摇摇头:“幸好你们来了,我刚才……算了,不提了。咦,白兄你怎么来了?”说着看向段晚宁,“你不是去找陆白吗?”
“我不知道他在哪。”段晚宁道,“白前辈能破解阵法。”
“是吗?”苏轻弦惊喜地看向白战,“我早就觉得白兄是个有本事的。”说完这话,他忽然住了嘴,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里面问题很大,目光在段晚宁和白战之间晃了晃,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段晚宁本也没指望他一直糊涂,只是现在确实不是分辨的好时机,便道:“有什么事离开这再说,我会给你个交代。”
苏轻弦不傻,非但不傻,其实刚才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再听她这么一说,便也全都明白了。
“不必。”他摆摆手,撑着站了起来,“换做是我也一样,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救人。刚才你说白前辈能破阵,可有什么计划?”
刚才还是“白兄”,现在又随着人家改口叫“白前辈”?白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苏老弟别客气,你伤的如何?”
苏轻弦一滞,微微一笑:“皮外伤而已,已经没事了。”
白战从尹菖箐手里拿过那颗白色药丸看了看,道:“所幸没超过一刻钟。”他说着,把药丸扔在地上用脚碾碎,指着地上一摊暗红色的血水道,“你们看看。”
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暗红色的血水,而是里面无数红色小虫子的尸体!
三人仔细一看,莫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玩意!”尹菖箐啐了一口,“晦气!”
段晚宁眼神转冷,沉声道:“蛊毒。”
苏轻弦吃了一惊,再次看向地上那一摊东西,神色复杂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段晚宁抬头,冷冷地开口:“简寒溪!”
尹菖箐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凛,却也疑惑不解:“怎么千杀盟又和简家又勾连?”
白战打断他们道:“先不要想这些了,算时辰,生门位置要变,咱们得赶紧找到阵眼救人,否则就麻烦了。”
阵眼在哪?这是所有人的问题。
对此,白战表示,不知道。
那怎么救人呢?
“幻象身上都有扣,阵眼也是这个阵法的扣,道理相同,只要找到这院子里不合常理的地方,那很可能就是了。”
“可以具体一点吗?”苏轻弦问,“比如大小,比如方位,比如,其他什么?”
“没有。”白战遗憾摇头,“像这种不算大的阵法,阵眼可能非常小,也可能非常大。”
听他这么说,尹菖箐先不乐意了。
“这院子一眼看不到头,要我们怎么着?”
段晚宁想了想,问:“那操纵阵法的人在阵里吗?”
白战抬头看了看四周,肯定道:“依我看,在,而且应该就在景门。”
尹菖箐问:“景门是什么?”
白战指了指前面:“看见那棵树吗?若是朝着它走,它会一直和你保持距离,你不要停,等它不动了,你就在景门里了。”
“我去。”段晚宁手上薄刃翻出,对尹菖箐道,“你们照顾好苏公子和白前辈。”
“小姐!”尹菖箐拔出长剑,“还是让我去。”
“不用争。”白战走到两人前面,“咱们都得过去。”
“我刚才说了,现在是开门入坎宫,只是小有不顺。等会阵法变动,若是生门入坎宫,那就是大凶,所以我们得先离开这。”
所幸走了没多久,那棵树就不动了,众人停下来,眼前景象变幻,从亭台楼阁变成了一片平静的湖水。
苏轻弦好奇道:“咱们现在景门,那景门在什么宫?”
白战指了指那片湖水:“坎宫。”
“那刚才呢?”
“刚才在生门,生门入巽宫。”白战对段晚宁道,“所以你能来去两次,而未遇杀招。”
段晚宁听了这话倒没什么感觉 ,反而尹菖箐似乎明白过来:“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生门马上入坎宫了?”
见白战点头,尹菖箐急道:“小姐,属下别的不清楚,但曾听老楼主提到过,阵法里若是生门入坎宫,那可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咱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都看向白战,仿佛在等他证明这话真假。
“确实如此。”白战道,“但你们不救人了?”
“自然还是安全为第一。”尹菖箐转头劝段晚宁,“小姐,你还有大事要办,不能在这里冒险,就算能救人出来,万一受伤怎么办?小姐你是咱们的主心骨,这种时候,你得为春意楼想!”
苏轻弦道:“这话有理,你还是先离开,实在不成,我们来救人。”
尹菖箐连连点头:“属下等也誓死把人救出来!”
段晚宁却不同意,她看了眼面前平静无波的湖面,轻声道:“当年他们应该也是这么劝父亲的,可他没有走。现在我也不能走,走了就输了。”
尹菖箐还待要劝,却被她抬手制止:“时间不多了,莫要嗦。”她来到白战面前,拱手道,“白前辈,咱们的人已经安排在院子四周,现在要如何破阵救人,还请安排。”
说完,她转向苏轻弦:“苏公子,你可以现在离开,无论如何,你报信的这份情谊,春意楼和段晚宁都记下了。”
“现在走我还不被人看扁了?”苏轻弦目光落在段晚宁脸上,心说没错说的就是你。
这么明显还能不懂?段晚宁现在有点感谢自己带着面具,否则对上苏轻弦真是越来越绷不住了。
“你想多了。”她尽力让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种时候她可没心思斗嘴。
“那我也得把害我的人揪出来!装女鬼吓唬我也就罢了,还给我下蛊,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的!”
段晚宁疑惑道:“女鬼?”
“是啊。”苏轻弦点头,“就,个子跟你差不多高,一身白衣服,飘来飘去的。我见到之后就追着去了,结果……”
白战追问:“结果怎么样?”
“结果就闻到一阵香气。”苏轻弦揉了揉鼻子,“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就是肚子疼,就看见你们了。”
其实他隐去了一节,他追着“女鬼”到了一间屋子里,终于见到“女鬼”的真容,竟然是许安宁的脸,许安宁笑着给他跳舞,又劝他吃东西……他发觉自己中计时就被一阵香气迷晕了。虽然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让段晚宁知道自己在幻象里见到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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