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四姑娘!”小丫鬟喊了一声, 转头往主屋边跑边喊, “小姐, 小姐!”
难道蒋兰心发现自己昨夜不在,让下人找自己来着?段晚宁心里疑惑, 可阮怡又去哪了?
主屋的门“咣当”一声被从里面推开,蒋兰心提着裙摆冲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袄裙,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与平日里的装扮大相径庭,看起来柔和娇俏了许多。
段晚宁迎了上去, 担心她冲的太快伸手去扶她:“心姐姐当心,别跑这么快。”
蒋兰心反手拉住她胳膊, 一面往她房间走一面急急问道:“这一晚上你去了哪里?叫我好生担心啊!”
走到门前,她忽然停下,招萱儿近前吩咐道:“你快去母亲那里, 就说宁儿找着了,请她务必留下阮怡。”
萱儿应了一声, 目光扫过段晚宁,随即退开。
“心姐姐,阮儿怎么了?”段晚宁赶着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蒋兰心摇摇头,拉着她进了里间,这才匆匆道:“今儿天还没亮,你那嫡母便带人上门,说是一早就得了消息,你被歹人劫持,如今危在旦夕。”
“我从镇国公府被人劫走?”段晚宁微微蹙眉,却还是问,“那阮儿呢?”
“许夫人说了那一番话,把母亲唬的没了主意,带着人来这里,阮儿自然拦着不叫进屋。”蒋兰心叹了口气,“许夫人便指她没准与歹人是一伙,拖延时间好叫咱们找不着你。说她是包藏祸心,背主忘恩,要拿了她发落去。”
“所以是她把阮儿给抓了?”段晚宁起身道,“我这就去找她。”
“唉,你且等等。”蒋兰心拦住她,“刚才大家可是在院子里找了好几遍都没见你人的,你待要怎么说?”
段晚宁叹了口气:“昨日,是我姨娘生祭,许府里已经没人记得,更不可能让我祭奠于她。我自然也不想诸多约束,所以才私自出门想尽一点孝心。”
“所以你昨夜溜出去,是给你姨娘烧纸去了?”蒋兰心满心疑惑,“可,又怎么解释昨日你借口更衣,却遍寻不着那件事?”
段晚宁道:“那时,我是去安排晚上要用的东西。”见蒋兰心还是将信将疑,她只得翻出昨夜穿的那身衣服,指着上面的痕迹给她看,“你瞧,烧纸钱时不小心溅上了火星。”
蒋兰心看了看,衣服上果然有些火星燎过的痕迹,心放下了许多。如果她真是为了去世的娘亲偷跑出去,那也情有可原,自己没有帮错人。这样一想,神色不由缓和了许多。
段晚宁见她没再说话,便知她是信了自己,正想要去寻阮怡,便听萱儿来到门外回报:“小姐,四姑娘,夫人带着许夫人过来了。
“咣当”一声,段晚宁打开房门,拉着萱儿问,“阮儿呢,也跟着过来了吗?”
萱儿点点头:“是,四姑娘你放心,许夫人原是想着叫人把阮儿姐先带走的,可咱们夫人尽力留住了。”见蒋兰心也出来,便又道,“苏二公子也到了,好像是在门口碰上了赶来的许五爷,老爷正在书房和他们叙话呢。”
“五叔也来了。”段晚宁表面上松了口一起,心里却着实高兴不起来。自己这一次的行踪暴露,必定是和顾展怀没关系的,那就是说自己身边一定还有其他内鬼。
可是,会是谁呢?昨晚的事除了尹青菖和阮怡,再没人知道了。难道会是这镇国公府里有什么人盯着自己?
段晚宁越想脑子越乱,索性干脆把这疑惑放到一边,跟着蒋兰心来到院门处迎接那兴师动众的一行人。
刚到门口就已经远远地瞧见了许夫人一行,打眼瞧着,许夫人带着贴身的嬷嬷和两个丫鬟当先走着。在她身侧是阮怡,身边还跟了个五大三粗的嬷嬷,似乎是准备谁是拿下她的样子。
小柳氏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脚步轻快,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好像多年夙愿即将得偿,心头一口恶气就要出去。就在段晚宁目光掠过时,她喜滋滋的神色忽然一顿,但立刻又恢复如常,她把唇角微微勾起,轻蔑地看过去。
段晚宁偏了偏头,对蒋兰心道:“心姐姐别担心,我应付的来。”
蒋兰心攥紧了帕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劝她:“许夫人说到底是你的嫡母,在人前可别冲撞了她,大不了回去请家中长辈做主。”
她这话其实很在理,就算段晚宁和蒋兰心关系再好,这里依然是镇国公府,而非许府。段晚宁作为庶女,在人前冲撞嫡女,无论因为什么,传出去都是好说不好听,对她名声有损。只是许家所谓长辈对于段晚宁而言,除了一个许怀山,实在是不如没有。
不过这些话段晚宁根本也没听进去,她瞧见人过来时早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迎着蒋夫人上前行礼。
“给夫人请安。”段晚宁规规矩矩地行礼时,看起来总有那么点惹人怜惜的柔弱样子。
蒋夫人扫了一眼小柳氏,把人拉起来道:“不是说过以后称我伯母就行了,你是心儿的朋友,以后常来常往的,总是这么见外做什么。”她说着把段晚宁拉到自己身边,给身边嬷嬷丢了个眼色,又笑道,“许是你不曾离开家住过外面,你母亲放心不下,一早便赶着来接,生怕你被人掳了去呢。”
不愧是国公府的掌家人见惯了大场面,几句话下来事情便被一笔带过。蒋夫人心里也清楚,段晚宁昨晚上多半是溜出去了,否认小柳氏不可能这么成竹在胸地闹上门来。不过既然现在段晚宁人还在,镇国公府便没有责任,那只要把事情遮掩过去,给小柳氏个台阶也就是了。
可小柳氏并不这么想,她今天来这一趟就没打算善了,是打定了注意要把段晚宁这个眼中钉给除掉的。甚至想到那个支持她来闹这一趟的人,小柳氏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冲着段晚宁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
骂人的话才要出口,打人的手也才刚举起,小柳氏就惊奇的发现,自己摔倒了。
确切地说,她是被推倒了。可是谁推的,她却完全没有看到。
屁股生疼,小柳氏“哎哟”喊了一声,身边早有丫鬟婆子上来搀扶,可才刚架起她胳膊, 紧接着冷汗就冒出来了,她捂住肚子弓着腰抬起一手指着段晚宁想要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又忍不住低下头去。
“哎呀,这是怎么啦?”蒋夫人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想去扶着小柳氏,结果却见她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冷汗,不由吓了一跳,一叠声地吩咐身边人,“快些去请府医来!”
段晚宁上前挤掉一个丫鬟的位置,搀扶着小柳氏道:“都是我不好,叫母亲担心了,这要是摔了哪里可怎么是好。”说着抬头望向蒋夫人,眼中已蓄满了泪,“烦请伯母派人去和五叔说一声,烦他去请杏林堂的孙郎中,就是人称外科圣手的那一位。”
“你这孩子,真是孝顺。”蒋夫人连忙应了,又打发人去前面,又在一旁把小柳氏扶着,“快来人呀,帮四姑娘把许夫人扶好,先去我院子。”
话音刚落,阮怡便知机地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挤进蒋夫人和小柳氏之间,伸手托着小柳氏的胳膊暗暗将人往段晚宁身边推,一面忧心忡忡地说:“夫人刚才脸色就不太好,想必是熬了一夜撑不住了。”
小柳氏瞪圆了眼睛,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却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人人都以为她是疼痛难忍,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段晚宁借着搀扶的机会掐住了她脉门,此时她不止肋下生疼,更是全身麻痹根本发不出声来。
段晚宁扶着小柳氏往前走两步,眼看小柳氏嘴上嗫嚅着要出声,手上立刻加了几分力道,装着担忧的样子:“母亲这个样子实在不能再走动了,还是我来背着母亲吧。”
这一下倒好,小柳氏两眼翻白身子一软就要摔倒,段晚宁趁机在她跟前俯身,好让她靠在自己背上。
“我的院子还近些,别叫许夫人再折腾了。”蒋兰心担心道,“昨晚宁儿的住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萱儿你先去拿我房里那盒神仙丹来,快呀!”
萱儿一叠声地应了,转身跑了回去。众人这才往蒋兰心的院子走,阮怡自然不肯让段晚宁去背小柳氏,上前把人拉到自己身上,半背半扶地把小柳氏拖着过去。
只是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小柳氏更是遭了罪。原本段晚宁刁钻的内劲在她身体里肆意游走,已经让她五内俱焚,此时被阮怡拉着背着,肋下的痛处更是钻心一般,才几步路便撑不住晕了过去。
段晚宁试探着又注入一股力道,发现她是真的晕了,这才悄悄松手,眼神示意阮怡走慢一点。毕竟小柳氏常年养尊处优,身上可是十分丰满的。而阮怡年纪小,更瘦不说,个子也矮些,若是背着她健步如飞,难保不被人怀疑。
就这么磨蹭着,也很快便到了蒋兰心的院子,刚进厢房府医就赶到了。阮怡连忙把小柳氏放到软塌上,让府医先给诊脉,外面又有通传,说是镇国公、许五爷和苏二公子过来了。
蒋夫人带着蒋兰心先去了堂屋,段晚宁和阮怡交换了个眼神,把小柳氏暂且交给旁人照顾,也从厢房出来。
“昨晚出了什么事,今早我回来你为何不在?”段晚宁抓着空当便想问清楚。
阮怡见终于有了机会和段晚宁单独说话,急急开口:“小姐,这是有人做局要害你呢!”
第 145 章
未等段晚宁有什么反应, 阮怡压低了声音飞快道:“后半夜我察觉有人在外偷窥,便追了出去,出了蒋府才觉不妥, 那些人是故意诓我离开呢!我往回赶时果真被几个人围堵, 费了好大功夫才回到这,那时天还未亮, 刚好被小柳氏堵个正着!”
“你的意思是, 小柳氏和人串通好了,知道我昨夜出城,便给你来个调虎离山?”段晚宁道, “可是这里又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呢?”
“若非我及时赶回, 她不就能坐实了小姐你夜半私奔么。”阮怡道, “那苏二公子今天来的蹊跷,昨晚上约小姐去挽梅庄的不就是他。一大早跑过来,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段晚宁点点头:“等会见机行事吧。”
两人匆匆忙忙说了几句,便从廊下转出来, 此时已有丫鬟引着镇国公一行人到了,就连蒋兰欢一早知道了消息也赶着过来看热闹, 甚至还带了另外两个姨娘生的妹妹。
苏轻弦还是昨夜那一身衣服,只是外面加了件鹅黄色的披风, 看起来儒雅又不失英气。此时他与镇国公并肩而立,将披风解下交给旁边小厮, 一抬头正巧对上段晚宁一双美目打量自己,不由轻轻一笑,冲着她眨了下眼睛。
这笑容落在段晚宁眼里却着实是可恨, 加上昨晚发现顾展怀是他的人,此时真恨不能上去敲掉他那满口白牙。微微扬起下巴, 趁机狠狠夹了他一眼。
可巧,这一幕被蒋兰欢瞧见,见苏轻弦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容更加柔和,心里酸的不行,一气之下就想要过去给段晚宁好看。幸好被蒋兰心瞧见,上前将人拉着到父亲跟前请安去。
镇国公蒋常胜生的高大,整个人透着一股风沙磨砺的粗糙感,若是穿上铠甲战袍怕是别有一番威武气概,只是此时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常服,在女儿的闺院里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素来和女儿们不算亲近,也只有蒋兰欢性格爽利,为人稳重大方,能得他看重。所以就连蒋兰欢也有些怕这个父亲,两个庶女就更不要提了,请安时话都说不利落。
蒋夫人见了她们过来不由皱眉,上前道:“这里正忙着,又有客人在,欢儿你们过来做什么?今日不用上女学吗?西席还没有来吗?”
蒋兰欢见了母亲,胆气壮了几分,上前撒娇道:“母亲,女儿也是担心你们和姐姐,想过来帮忙嘛。”
“你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就是帮了咱们大忙了。”蒋兰心目光落在两个庶女身上,拿出长姐的架势道,“紫燕、秋文,你们也不小了,怎么还跟着欢儿胡闹呢?她任性不懂事,你们就该时常劝谏,而不是推波助澜,懂吗?”
在蒋常胜和蒋夫人跟前,紫燕和秋文当然不敢和蒋兰心对着干,两人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低头连连答应。
蒋常胜不耐烦地挥挥手:“这里有客人,你们先回去,想请安晚饭的时候去我书房。”
蒋兰心趁机对父亲说:“今日事情紧急,府中难免有外人走动,还是让欢儿带紫燕她们回去,多叫几个人跟着也就是了。”
蒋常胜十分满意女儿想得周到,转头对蒋夫人道:“心儿说的是,多叫几个嬷嬷跟着小姐们回去,等人回了院子再来复命。”
蒋夫人应了一声,却被蒋兰欢拉住了手不肯松开,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再不懂事也不忍心苛责,只好吓唬她:“你再不听话,你父亲生了气,我可没办法护着你。”
许怀山原本是和蒋常胜在一起说话的,虽然一副对小柳氏担心不已的样子,但目光却是一直在寻段晚宁。此时见他们一家人说话,正好抽身过来想着安慰她一番。
段晚宁瞧见了许怀山,也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上前见礼:“五叔你来了就好了,方才母亲半路晕倒,可真的吓坏了大伙,我也没个主意,多亏了蒋夫人和心姐姐,否则我是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许怀山安抚她两句,示意她向旁边走了几步,才问:“方才见着你母亲,她说什么没有?”
段晚宁摇摇头:“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便摔了一跤,之后又晕过去了。”
许怀山松了口气,微微低头对她小声道:“幸好她还没说什么,等会我想办法先将人送回家去,即便有什么事也不至于叫外人看了笑话。”他目光扫过院子里的苏轻弦,几不可查地哼了一声。“倒是你,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出城去了?”
“五叔怎么知道?”段晚宁有一瞬间凝滞,随即换上一副悲伤的神色,“昨天是姨娘生祭,我知道府中规矩,所以趁晚间出城去祭拜。”
“我私心想着也是这个因由。”\"对于这个理由许怀山并没怀疑什么,却仍然责备道,“即便是因为这个,也不能不告而别私自出城,你可知女儿家闺誉有多重要,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往后的婚事可怎么办?我又怎么对得起你姨娘?”
段晚宁深深一福:\"五叔教训的是,是我莽撞了。以后必定事事先和五叔商量,不叫您担心。”见他并没有太过责备的意思,便趁机道,“那苏二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这倒没听他提起。”许怀山说道,“不过郡王府和蒋家历来走的近,他来这里也算正常吧。”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太信,不由皱了皱眉,补充道,“就是这几日,盛烈郡王府忽然传出消息,说是有意求再娶许家的姑娘。”
段晚宁愣了一下,一瞬间心念电转,仿佛所有的事都能串起来了,只是一时之间无法言说,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嗯?”许怀山忍不住摸了下脸,一时也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听着倒还有些嫌弃?可人家郡王府又没说求娶许家哪位姑娘,她是替谁嫌弃呢?联想起之前在女学里苏轻弦上赶着送人的事,许怀山眼神变了变,又觉得自己的担心落实了。
难怪小柳氏最近没事就往老太太院子里扎,今儿又上赶着来人家蒋府闹腾,许怀山想通了个中关窍,不由得暗暗疑惑。许安宁是庶出,亲生姨娘当年又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上都,就算现在接了她回许府,真要是跟郡王府攀亲事,这身份上是万万够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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