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卓熠这副斯文贵公子的模样确实很能唬人,哪怕身处形形色色的女士内衣中间也从容英俊依旧,任谁都不会想到他这会儿之所以紧盯手机,是在应景地纠结一笔内衣网购订单。
“……先生?”不多时,依旧没能想通的他被女导购唤回了神,指节轻推眼镜淡漠抬眸。
每天见多了人来过往的女导购忍不住再次惊叹了一下他和邵棠这天造地设的颜值,思绪险些都要往他们如果真成了未来孩子得多好看上面飘了。
“先生来这边坐吧。”人作为视觉动物,对帅哥美女总会善意更多些,女导购也是这样,她以为卓熠一脸严肃地紧盯手机是仍觉得不好意思,便笑盈盈地引他到店门口的休息区,善意地调侃道,“您和小姐是不是刚处朋友不久?”
“没有,我们已经结婚六年了。”卓熠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没搭对,听女导购这么问,居然下意识地让一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谎言脱口而出。
然后就看见女导购愣了,显然不是很懂二人既然结婚已经六年的话,卓熠为什么还会因为陪老婆逛内衣店害羞。
而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大言不惭的卓熠同样愣了,愣神之余和导购凹了个对脸懵逼,一时间既想解释,又觉得自己花大力气同一个导购解释的行为也很迷惑。
“什么叫你们只卖人吃的东西?合着在你们家吃蛋糕的人比我初哥家的宝宝贝贝金贵呗?我告诉你,真不一定!一代社畜不如狗这句话听过没?论投胎技术,不只你店里那些干啥都有的客人,你都不如我初哥家的猫和狗!”
正当卓熠和导购面面相觑时,突然自对面的甜品店传来一阵格外刺耳的嘈杂。
卓熠和导购均寻声望过去,只见是五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嚣张跋扈地指着甜品店女店长的鼻子骂。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宝宝和贝贝被我初哥收养的四年整!看得起你们家店才差遣我们过来订宠物蛋糕!我们之前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宠物过生日,要宠物蛋糕!结果你还能理解错了,以为主人给宠物办派对订的蛋糕只用给人吃?你他妈过生日的蛋糕不用亲自吃?”
“不是退钱的问题!我不和你开玩笑!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破坏了宝宝和贝贝的生日派对,你丫以后也别想再过一个消停生日!让你全家卷铺盖乞讨,我初哥说到做到!”
第十三章
“要命了,居然真带人闹上门来……”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半,这个时间段的工作日购物中心顾客很少,但甜品店那边还是越闹动静越大。
见卓熠摘掉眼镜眉头渐锁,站在他身边的导购员主动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就在袁姐的店对面,情况如何大致都比较了解,也怪袁姐的店最近在各个点评网站上都炒得挺热,不然倒不至于被他们盯上了。”
用导购员的话说,对面的女店长根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本来本分踏实地开店做生意,凭借甜品也可以健康又美味的理念,女店长一步步把规模有限的个人小店经营成了如今在本地小有名气的网红店。
结果祸从天降,不知怎么引起了某个有钱有势大佬的注意,正好家中宠物要庆生办派对,便差遣闹事这伙人中的谁过来订蛋糕。
“我们普通人和有钱人大概真是思维有壁,就算我们要买蛋糕为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庆祝生日,也至多是买人吃的那种烘托气氛,最后蛋糕我们自己吃掉再给宠物开罐头。”导购员说,“关键袁姐的店也不卖宠物食品呀,谁能想到他要订的宠物蛋糕是准备专门给宠物吃的?”
“……咳,先生你别误会,我刚才那些话没别的意思,更不是泛指所有有钱人。”
导购员本身也是来北京打工的北漂,说到感同身受处难免口无遮拦了一些。
待到她一番话说完,也注意到卓熠的眉头更拧紧了几分,才恍然想起自己面前的这位客人,适才也是拎着好几个奢侈大牌袋子进门的。
不具备一定眼力见的人干不了导购的活儿,所以导购员不难通过对面闹事那伙人的穿着打扮和言辞谈吐判断出他们的身份非富即贵。
而同样的,她也不至于走眼到把卓熠和邵棠当成了家世普通的年轻小夫妻。
——他们手里除了大牌购物袋外可是还有楼下超市买的生鲜食材呢,晚上逛个超市都能上楼顺手买两件奢侈品,这是普通家庭可以拥有的操作吗?除非奢侈品在人家眼里本来就和萝卜白菜没差。
正如穷人各有各的穷法,女导购认为卓熠邵棠和那伙闹事的混蛋摆在一起,也足以论证有钱人同样具备天差地别的多样性。
那伙人没涵养没素质,五大三粗一帮老爷们聚在一起,满口歪理刁难甜品店店长一个姑娘家,一看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在外为非作歹的二世祖……
至于自己眼前的先生和他夫人……
女导购看他们年纪很轻的样子,不太敢往他们是全凭自己赚出家业方面想,认为他们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小姐可能性最大。
“先生,您在这里帮我看一下店可以吗?袁姐那边好像应对不来,我得去叫一下商场保安。”少顷,见甜品店的情况愈演愈烈,女导购忧心忡忡地对卓熠说,“这个时间大概率不会再来什么客人了,万一来了就烦请您帮我解释一下,说导购有事离开一会儿,很快回来。”
邵棠还在试衣间里换衣服,对面又吵得那么凶,女导购是看卓熠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走开才拜托他的。
不料她话音才刚落,面前的男人便颇为突兀地站起身,长身鹤立,神色是叫人分辨不出喜怒的淡漠,清隽颀长的身姿却凛然传递出一派任谁都无法不为他侧目的强大气场。
“去叫保安没有用的。”卓熠制止导购员道。
“这里好歹是购物中心,公共场合,他们这么闹,不符合商场的规定。”女导购又何尝不知道同为打工人的保安未准敢拿这几个有钱有势的二世祖如何,但职责所在,总会想办法避免冲突进一步升级。
卓熠摇头轻叹:“是,如果换一伙稍微讲道理一些的人,这样做是最优解,不过挺不巧的,他们不是。”
他的话让女导购迟疑了,不太确定地问:“先生您,认识他们?”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女导购很难想象卓熠和这些二世祖是颇为熟悉的关系。
但她随后又想到,北京的地界就那么大,金字塔尖上的有钱人也就那么多,富豪圈子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很正常。
女导购欲言又止地看着卓熠,她有点想问问卓熠既然相熟的话能不能去帮忙解个围,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他们夫妻二人是来购物中心逛街消费的顾客,看起来都很和善很好说话的样子是人家低调谦和有涵养,可并没有义务见义勇为,为萍水相逢的店家出头。
女导购到底咽回了嘴边的话,不知所措之际便听卓熠用一种同样叫人很难辨识出他真实情绪的语气开口:“我……妻子过会儿出来的话,可以麻烦你再多给她推荐几款吗?别叫她知道我是去处理那边的事情了,我尽量快去快回。”
“啊,好……”女导购先是不明所以地应下,却直到卓熠人已经抬步走到了对面甜品店的门前,都仍有些难以置信。
是她撞大运了还是对面的袁姐撞大运了,这位先生竟一句话没用她多说,自己决定趟这淌浑水了?
卓熠其实也不想,尤其还是今天一并带着邵棠的情况。
问题就是他和这五人不只是熟识,而且还极为了解他们能够恶劣到什么程度。
是以他才心知肚明,如果自己不出面叫停的话,他们绝无可能偃旗息鼓,那句让女店长全家卷铺盖乞讨的狠话根本不是一时的口出狂言。
叫来保安甚至更进一步迫使这所购物中心的负责人出面也不会有用,因为他们身后不只是会倾向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看到自家人在外丢脸的赫奕门庭,“初哥”,夏初,他们口中提及的这个人,有只要他没作爽玩够,就不会买任何人面子的资本。
卓熠来到甜品店门口的时候,五人中打头的那个已然开始对女店长进行人身侮辱,说长了一张圆圆福气脸的女店主又“丑”又“肥”,一副“猪”样难怪听不懂人话……
女店长被如此直白的羞辱损得面色发白,却仍不敢出言顶撞,一直陪着僵硬的笑脸。
要知道这伙人刚才不过打了几个电话的工夫便和购物中心背后的老板谈好了条件,以三倍违约金和五倍租金作为交换强行盘下了她的店面。
三天之内,她若是不主动搬走,他们就会叫人拿着租赁合同,摆出强拆的姿态帮她搬。
女店长老家在河北,三线小城市的周边县城,大学毕业后辛辛苦苦创业,因为承担不起北京繁华地段的铺面租金,省吃俭用积累了三年,才终于把店开到了如今的购物中心。
本以为现在店铺的口碑节节攀升,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自己算是熬出了头,不成想一切梦想在黎明前碎成了泡影,她这样普通人的努力在有钱人的钞能力面前既不堪一击又一文不值。
“别说,她这儿的东西味道还成。”
眼见打头那人单口输出就足以欺负得女店长顿口无言,他身后插不上话的几个纨绔索性在店里闲转起来,其中一人绕到人家摆放甜品的冷藏柜后面,瞧上哪个直接大喇喇地抽出来品鉴。
“王哥你说,反正店面咱也盘下来了,我干脆接手好不好?她给我把每款产品的配方留下,我就替她在初哥面前求求情。”
“我看你纯属没挨够初哥的打!”他屁话才放完,离他最近的人立刻满脸戏谑笑意地往他肩膀上怼了一杵子,“初哥干事儿什么调性你心里没数?他想让谁三更滚出北京,谁就得给他连夜买站票滚,想捱到第二天一早的高铁都是丫做梦。”
“可不是,还你替她求情,你算老几啊你!”另一个离他较远的也顺势发出嘲笑,“咱初哥可是严哥的过命兄弟,谁让他不舒坦谁就是打严哥的脸。严哥,现京圈投资风向标第一号,咱老爹老妈一辈的老江湖都没几个瞧他犯狠的模样不怵,近几年但凡惹初哥和严哥不痛快的人,除了姓卓的白眼狼,哪个得着好下场了?”
“卓熠?”最先开口的纨绔陡然脸色一变。
“操,你真皮痒了是不是,初哥不只一次和咱说过,他再听谁提姓卓的一次全名,就他妈干死谁。”适才和他调笑的人背对甜品店正门站着,对身后来者并无察觉,还以为自己这狐朋狗友是忘了前年卓熠彻底和他们闹掰时,夏初为此祭出了多大的阵仗。
直到身边无声无息地掠过一个人影,半句废话没和他多说,直截了当便横插[和谐]进了女店长和几人中的为首者王硕中间,抬手打开了王硕那只正对女店长指指点点的狗爪子。
“卓熠!”看清面前男人的脸,王硕也是一骇。
他想到两年前这人凭一己之力,愣是抗住了来自他们初哥的“分别礼物”,下意识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好一会儿过去,见卓熠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才外强中干地试图替自己和周遭兄弟挽回面子:“……呵,我当是谁呢,英雄救美玩得这么荤素不忌,这不卓总吗?”
……卓总?
是这伙人认识的人吗?
绝望无助的女店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陌生人突然出现为自己解围,迟疑地也抬起了适才一直低着头,男人俊秀清冷,还叫她隐隐觉出些眼熟的侧脸赫然入目。
以貌取人无疑是个意味着肤浅的贬义词,但对比卓熠和王硕几人,倒能一定程度诠释这一人之常情存在的合理性。
平心而论,王硕他们都长得不算差,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哪怕先天条件稍有不足,也足以被后天的养尊处优弥补,包括王硕在内,有两个还能称得上有点小帅。
不过放之卓熠面前却一下子被衬托成了五个跳梁小丑,谁是拿着家里钱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谁又是真正属于精英阶层的矜贵公子,完全一目了然。
王硕脸上渐渐显露出几分愤懑的狰狞扭曲。
他再清楚不过,原本家里只经营一个小破汽配厂的卓熠连进入他们的圈子都不配。
如果不是拿和他们称兄道弟当做跳板,根本成不了如今名利双收年轻有为的跨国公司总裁。
某种程度来说,他这样认为并不单纯是出于嫉妒眼红。
卓越汽配当年濒临破产,作为企业接管者的卓熠又是个大一因故辍学,继而去部队服役三年,毫无从商经历的复原特种兵,根本不会被踏踏实实做项目的靠谱投资人看好。
卓熠无法,数次碰壁后不得不剑走偏锋,将自己伪装成和王硕等人一般无二的纨绔败类,靠给狗腿子当狗腿子,在北京的名利资本圈和一群为人唾弃的边缘角色抱团取暖。
其实他虽看不惯夏初一伙的行事作风,却也不至于翻脸无情,自己这边的危机解除便毅然同他们划清界限,他做不出那么不仁不义的事。
总会念着旧情,与他们维持一个表面和气的关系,万一谁有困难求到他头上,他还是能帮则帮,卓熠本是如此打算的。
毕竟动机纯不纯两说,当年以分走一半资金作为交换把他引荐给严穆,还提出他眼神太过锋锐的人都是夏初。
如果不是夏初凭借严穆过命兄弟的身份,为他和这位近些年声名鹊起的投资风向标牵线搭桥,卓越汽配和卓熠本人皆不可能在那般险境下逆风翻盘。
只是夏初既然连过命兄弟的钱都能坑得毫无心理负担,其人性之恶劣也显而易见。
也怪卓熠不够小心,让夏初偶然间得知了邵棠的存在。
卓熠不怕夏初会像对严穆一样,拿邵棠当把柄时不时从他这里坑笔钱。
可他瞧人太透彻了,他看得明明白白,夏初百分之百会利用他对邵棠的在意,做得出比上面情况更加过分的事。
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他一辈子不被邵棠原谅了,不敢拿她会因他再遭无妄之灾冒险。
“姓卓的,你别以为当年初哥肯放你一马就是拿你没辙。你给我识相点,不该你管的闲事别管,她这次惹的人正是初哥,别逼初哥新仇旧帐一起和你算。”
王硕的做派可谓将狗仗人势践行到了极致,声音任谁都能听出心里打怵,却还是对着卓熠吠。
“三天之内让她连店带人一起从北京消失,这是初哥的意思。”
卓熠闻言便哼出一声冷笑:“跟了夏初那么多年,你刚才说的话你自己信吗?他但凡咬得过的人,你见他对谁网开一面过?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和他确认一下,问问他如果看不惯你们为非作歹的人是我,他要不要坚持和我旧梦重温一下?”
卓熠话虽这样说出口,却心知肚明又惹上夏初一伙绝不会像他漫不经心道出的那般轻而易举。
可正如他心甘情愿从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精力花在健身上,只为能在邵棠失忆的这段日子做个让她满意的丈夫一样,他清楚长在军区大院,一贯正义感极强的邵棠不可能放任王硕等人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横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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