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若,你还没闹够吗?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不要再继续了,我和你永远都不可能。”卓熠眼见着车窗外的关亭翯和戴尔若配合默契,不着痕迹地把剩下的人通通让进了其他车中,都要被这两人气笑了,“你觉得关亭翯比我差哪儿?”
“没你有钱没你有能力没你帅。”戴尔若本就不是怕羞的性格,也不管卓熠是不是诚心诚意地发问,她都一本正经地作答。
卓熠深知道理她都懂,自己表现得越无奈她就越有动力继续,索性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子,任凭戴尔若拿炽热的目光打量了他一路。
“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又变帅了。”
将车在餐厅门口的停车位上泊好后,卓熠实在一秒钟都不想同她在车里多待,长腿一迈便下了车。
偏偏戴尔若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一步窄裙丝毫没耽误她快步追上卓熠的步伐,跟在他身后继续撩汉大计。
“好兆头,证明那位邵学妹给你留下的情伤有愈合苗头,你快要有心思拥抱新生活了。”
卓熠:“……”
他心口有邵棠这片白月光,多年不近女色正是因为忘不了邵棠,这些事除了他可以完全信任的周晨骁和程蓦,本来是没什么人了解的。
直到夏初那个王八蛋查出了八九不离十的原委,不只打算拿来当后续拿捏牵制他的把柄,还出于某种程度的恶趣味,让戴尔若和关亭翯这两个一旦知晓情况,一定会给他造成不少麻烦的人成为了知情者。
卓熠无意向戴尔若透露更多,是以没回应什么,只目不斜视地往餐厅里走。
一不小心就酿成了适才引起徐念误会的一幕——他“信步”走在前,戴尔若“亲昵”地跟在后。
而这份原本因邵棠一通解释而稍事消解的误会,很快又由于瞧见他和戴尔若“形影不离”地往洗手间方向走,意料之中地再次汹涌澎湃起来。
“卓熠,你只说我和你没可能,认为关亭翯至今还在帮我离谱至极,但你想过没有,你和邵棠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男女洗手间正中的洗手池区域,卓熠目不斜视地想要快些洗过手返回包房,半点不愿理会戴尔若紧黏在他身后诉说的歪理。
此时洗手池配套的气派镜子上倒映着二人的身影。
戴尔若的目光在镜中男人褪去了昔日桀骜感的清俊面容上幽幽地凝着,直白且毫不收敛,甚至还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审视。
她觉得她是真切心悦卓熠的,毕竟她作为一个深谙精致利己主义的新时代女性,明知卓熠再好,也不值得她为这桩很大可能没有结果的买卖耗费精力蹉跎光阴。
可她偏偏愿意为了他铁下心来继续,哪怕他心中始终会为另一个女人留有一方净土都在所不惜。
“关亭翯对我不只有爱,更有愧疚,这点你对邵棠也是,所以只要我能够幸福,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你扪心自问,你难道没为邵棠做到同样的地步吗?”
“她租不到房子你就买房子雇房东做全套戏给她看,她碰到恶心人的导师你就大费周章地给她换导师摆平校方,我的路是关亭翯铺平的,她的路不也是你铺平的吗……”
“别说了。”卓熠打断她的话,冷淡的眉眼蓦地抬起,慑得戴尔若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她的视线不甘不愿地落到卓熠那只虽已结痂,却仍能见得大片伤口的右手上,似怜似怨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好心给你提醒而已,即便不是你,我也不可能吃关亭翯的回头草。邵棠同理,她是不是小白花你比我更清楚,心肠决断着呢,只会比我更狠让你落到比关亭翯更惨的下场……”
“背地里置喙别人的家事,摆出一副良药苦口的架势阴阳怪气人家老婆,戴学姐你怎么这么多年还没精进一下挑拨离间的手段?”
没想到这次她的话仍然没能说完,一道含着散漫轻笑的女声就终止了她这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喋喋不休。
她诧异地循声望去,正与那个身着奢品红裙的妖艳女子眼神相撞。
戴尔若上次见到邵棠时二人还都是学生,邵棠漂亮又清纯,雪莲花般点到为止的艳,古画仙女般清眉淡目的美。
平心而论,纵然戴尔若容貌上略逊一筹,也不认为这是一座自己无法跨越的大山。
她心知肚明,决定女人外表的除了七分五官,还有三分气质。
如今她事业有成,周身干练飒爽的风韵,岂是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邵棠所能媲美的?
但如今摆在她面前的现实毫无悬念地打了她的脸。
三人身旁就是直落到洗手台的明亮镜面,足以将她与邵棠的差距照得昭彰分明,击溃了她沉淀六年的自以为是。
“果然在绝对的美貌面前,气质一文不值啊!”躲在墙垛拐角处的徐念见状喃喃慨叹,“谁是小白花呀,只要我们邵棠姐想,随时化身货真价实的人间富贵花!”
第二十四章
因为自身长相过于可爱, 至今仍会时不时被误以为是中学生,徐念生平最看不惯那些会对女性以貌取人,认为女人只有做成戴尔若这样才叫强大独立大女主的人。
当然她不否认现代社会女性意识觉醒是件好事。
可强不强大独不独立难道不该看一个人具体为人如何, 又做成了什么事吗?
去建立所谓大女主的刻板印象, 难道不是另一道女性施加给自己的枷锁吗?
徐念虽然年纪小, 却是个极为通透明事理的女孩子。
透过戴尔若掩藏在表面从容下的瞬息情绪波动, 她不难猜出这会儿戴尔若心里一定正七上八下地跑着马。
首先冒出的念头想必是惊羡和自惭形秽。
此时此刻的邵棠实在是太漂亮太抓人了。
一袭HOWL当季走秀款的妖艳红裙将她本就婀娜窈窕的完美身材包裹成了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细带高跟鞋被她纤细剔透的脚踝带动,每一下鞋跟踏足莹白瓷砖的律动都彰显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仿佛志怪古书中走出的妖精,周身萦绕着蛊惑人心的风采,一步一生莲。
戴尔若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在任何男人眼中,如此明艳不可方物的大美人都拥有着远胜于她自己的魅力。
可她又怎么甘心这么输掉呢?
最推崇大女主刻板印象的恰恰是她之流刻板印象的既得利益者。
平日里怕是没少被身边同处职场的男性刮目相看, 称赞其漂亮归漂亮, 却并不是花瓶。
因此打造“职场女神”的形象上了瘾,反过来萌生出了一种瞧不惯其他女性“搔首弄姿”的迷之优越感。
徐念想, 邵棠姐对戴尔若的评价真是一针见血, 这个严格来说还算得上自己同门学姐的女人有够拧巴的。
那么应该也轮不到自己出场帮忙,邵棠姐一个人就足以撕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卓熠哥,你想好待会儿怎么五体投地地向邵棠姐认错吧!
既然眼前的危机根本不配称之为危机,徐念索性幸灾乐祸地发微信调侃起了卓熠。
——你能不能也稍微给你的追求者留点面子,人家杵在那儿脸都青了, 你倒好,眼珠子直勾勾地黏在邵棠姐身上,跟她这人原地蒸发了似的。
徐念的这番形容话糙理不糙。
如果不是被西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唤回了几分神志,卓熠简直像被勾走了魂一样, 双眼怔忡得仿佛除了邵棠再照不见其他。
虽然这也不完全是他禁不住诱惑的锅。
他毕竟对邵棠打算去HOWL做服装模特一事一无所知。
也由于一时大意,完全忽略了邵棠和水果一起送来给他的纸条。
自是想不通邵棠为什么会如此艳光四射地出现在这里。
戴尔若因邵棠的意外到来惊诧不已, 他又何尝不是?
继而这些基于理性思考的纷杂心思更是被那道猝然闯入他眸中的倩影搅成了直白简单的惊艳迷醉。
他痴迷地注视着她,一如掬起一捧仅会留存于镜花水月中的幻梦。
徐念发来的两条微信令他如梦初醒,下意识就要怯懦地移开视线。
却不料梦醒时分等候他的竟不是怅然若失,而是一个他即便在梦中都未曾敢设想过的场景。
她巧笑嫣然地拉过他尚未完全伤愈的右手,在他也在戴尔若面前同他十指相扣。
“戴小姐你刚才之所以对阿熠说那番话,应该是知道我和阿熠的婚姻出现了一些问题吧……”
卓熠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在邵棠指尖的摩挲下发热发痒,居然促使他鬼使神差地回扣紧了邵棠的手,二人将恩爱秀得颇为大张旗鼓又仗势欺人。
戴尔若脸上青白交织,青是被气出来的,白则是她整个人彻底懵了。
她清楚地记得,那位夏初夏影帝向她和关亭翯透露的内幕是卓熠曾于六年前退伍前夕和邵棠分了手。
疑似是卓熠做了什么对不起邵棠的事,所以才甘愿像对她秉承着同样心情的关亭翯一样,拿余生向再无破镜重圆希望的旧爱赎罪。
由于情况类似,戴尔若一直自以为清楚邵棠的想法。
同时也想当然地给邵棠安上了不值得卓熠这么做的标签。
毕竟她也不认为自己值得关亭翯如此。
她和邵棠说白了都在做同一件事,便是明知对方根本不曾对自己犯下多么十恶不赦的罪孽,仍出于某种诉求拿捏着男人的愧疚心不放。
戴尔若是个利己且自知的人,她从不否认自己性格中存在阴暗面,可在她看来,她至少是比邵棠多了底线的。
因为她早同关亭翯开诚布公地谈过,她追到卓熠二人便算两清,就算没追到,三十岁之后的路她也会自己走。
她干不出邵棠那么缺德的事,可以全无顾虑地去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可以说戴尔若自始至终没有想过邵棠会回头的可能,更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言辞凿凿地说出“婚姻”二字。
“你……你们……”
戴尔若未必对夏初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她纠缠卓熠三年,太清楚这三年卓熠身边根本没有女人了。
何况凭卓熠对邵棠的用心,如果他们是真夫妻且十分恩爱,他绝对会明确把他们二人的婚姻情况如实告知给她和关亭翯,根本不会在她一次次揭开他被抛弃伤疤时哑口无言。
“如你所见,我们在积极解决之前在婚姻中出现的问题。”
邵棠很满意卓熠能够进一步鼓足勇气,当她放言说会修复好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时,他愿予以她坚定的回应。
不只现下给足了她叫嚣“情敌”的底气,也让她对他们重归于好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于是她抿唇莞尔,声线中也浸染了几分笑意:“还请戴小姐自重,不管怎么说,勇敢追爱和知三当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
对于卓熠来说,天大地大邵棠最大。
基于唯恐邵棠继续留在这里夜长梦多的考量,向来公司利益至上的他一度产生了连回去知予一声都省略,直接中途离席,放子公司高层和鑫爵律所鸽子的想法。
幸好热闹瞧够了的徐念及时从拐角墙垛处晃了出来,仅三言两语的工夫,不仅完全没叫戴尔若有机会插言惹得邵棠生疑,还及时唤回了卓熠的理智,劝说他先按照原计划回去把公司的应酬结束掉再说。
“你应酬你的,我和邵棠姐吃完直接挂你那桌的单。”徐念冲卓熠眨眨眼道,“本来你之前就隐婚隐得没几个人知情,这会儿突然冒出个老婆给你劫走,你应酬局上那些人不得以为你惨遭抢亲啊!”
徐念话说得没什么正经,却通过玩笑给卓熠提了个醒儿。
如果他暂且不打算让更多人知晓他和邵棠的事情,那最好还是把持好“色令智昏”的度,邵棠再是重中之重,其他事也不能太不管不顾。
“卓熠哥都打算回了,戴小姐你是不是也该干嘛干嘛去了?”
提醒完卓熠,徐念没忘敲打一旁呆若木鸡的戴尔若。
“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出于某种原因,卓熠哥和邵棠姐选择一直对外隐瞒婚姻关系。既然其间原因你没必要知道,回去之后就也不要借题发挥乱说话了,你说对不对?”
戴尔若想说不对,但面对徐念这个打眼上去甚至不怎么像成年的生面孔,她也落不下面子在对方面前逞什么口舌之快。
“邵棠姐你放心,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状况,她这样的人,如果不确定怎样做对她自己最有利,不会贸然把你和卓熠哥的关系捅出去。”
目送卓熠和戴尔若一前一后重返包房之后,徐念注意到同她一起回到她们原本卡座的邵棠俨然一副心事更重的模样,便轻轻叹了口气,宽言相慰道。
“而且卓熠哥又不是不在场。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别看卓熠哥在你面前时不时就表现得跟失了智一样,其实他能耐着呢,夏初之流的土匪混蛋都不怵,就戴尔若那点斤两他应对起来绝对不慌,尤其现在还牵扯到你,他肯定不容许出现一点差池……”
徐念边说边将服务员刚才端上来的汤羹盛出一碗,很是平稳地递到了邵棠手边。
邵棠道谢后接了过来,却没有立刻喝,只低头拿汤匙搅动了两下,心里和这碗汤一样,漾起几道诉不清滋味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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