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仪在运作,发出轻微的响声,投放的画面映在前方幕布上。
披头散发的女人战战兢兢躲在衣柜里,手上拿着一个小型十字架,却忽然注意到旁边出现的鬼脸,狭小的衣柜里女人爆发出尖叫声。
粟愫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片段了,她看起来面色没有波澜。侧过头去看一旁的池煜川,他也面无表情。
两个不怕恐怖片的人一起看恐怖片,根本就一点也不浪漫。
恐怖片已经接近尾声,这部恐怖片没有太阳光的结局,主角最后站在阳光下,看似逃脱,其实身边还跟着定下契约的鬼魂。
时间指到凌晨一点,粟愫重温这部影片,却是被最后那一个镜头给吓到的。
上次看这部影片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只记得其中几个经典的吓人镜头,并不记得最后的结局。
她吓得往后一缩,正好被池煜川看到。
他调侃她:“不是说不害怕吗?”
粟愫硬着头皮说:“是不害怕啊,我有说我害怕吗?”
他拍拍裤腿站起来:“行,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
粟愫跟着他站起来:“我、我也去休息了。”
眼见着池煜川往楼上走,她颤抖出声:“你今天不送我到门口吗?”
池煜川做惊讶状:“噢?你还要人送到门口吗,我们隔得这么近。”
粟愫点点头:“要的,我会舍不得你的。”
池煜川没动,站在那儿插着兜,颇为悠闲:“是吗?你是舍不得我还是害怕啊?”
粟愫想起之前池煜川问她的话――确定看恐怖片吗?这么晚了会不会害怕?
她当时说的有多信誓旦旦此刻就有多狼狈,还真是打脸。
她硬着头皮说:“我怎么会害怕呢,我就是舍不得你。”
池煜川笑得漫不经心,还是慢慢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坏心思上头:“你看你后面。”
这句话直接让粟愫跳起来,一声尖叫朝池煜川跑过去,跳到他身上。
池煜川得逞,抱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心里软软。
“不是说不害怕?”
“不害怕。”她摇摇头。
这嘴硬得可以挂铅球。
他轻轻拍她的背脊,问她:“那怎么办,要不要我陪你睡觉?”
“要。”她斩钉截铁。
池煜川抱着她往客房走,粟愫惊叫:“不去那边,今晚我可不可以睡你房间?”
她想起客房那个衣柜和电影里的衣柜有点像,实在是有点不太敢去睡了。
池煜川失笑,抱着她往楼上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肯对自己开口,他就会满足她的要求,好像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很长,怎么就已经这么喜欢了呢?
-
房间里的灯开得很亮,这是粟愫要求的,她很害怕。
等池煜川洗完澡出来,她再进去,匆忙冲冲就跑出来。
池煜川正在床上看书,粟愫丝毫不客气,跑过去爬进他的被窝,双手合十看着他说:“就这么一晚,就这一晚,我只睡这一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她说着往他那边靠靠,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紧张的看着周围。
池煜川合上书本,也躺下。
天花板上的灯实在太亮,他对光线很敏感,这样根本无法睡。
商量似的口吻对粟愫说:“可不可以把灯关了,我们开床头灯。”
粟愫两只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那你发誓你不会吓我。”
“我发誓不会。”
“那你关吧。”
池煜川起床关灯,室内两盏床头灯开着,久了之后还是很亮,无法入睡。
身旁多了一个温度,粟愫贴他贴得很紧。
反正他睡不着,干脆面对她:“我们聊天吧,聊点别的你就不怕了。”
粟愫看着他说:“那你说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他们都说你小时候就很聪明很厉害。”
池煜川思索了片刻:“其实我一点都不厉害,只是比别人想得多一点而已,而且我小时候人缘也不好,没什么朋友。”
说到这里,粟愫已经开始淡忘恐怖片的情节。
她问他:“那什么时候开始有朋友的呢?”
“小学的时候。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她帮了我很多很多,可是我没在那里待多久就走了,所以连句谢谢也没和她说过,现在很后悔,要是我当初可以在离开前对她说一声谢谢就好了。”
粟愫摸摸他的头:“她应该不会怪你的啦。”
“我转学之后就没有朋友了,我爸带我学各种兴趣班,因为我很争气,学什么都很快,经常拿奖,他对我态度越来越好。到了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才开始有人主动和我说话。”
“女生吧?”粟愫问。
“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吗,像他这种人无论在哪个年龄阶段都会是焦点,就算小学低年级的时候不起眼,但到了高年级大家都开始猛长身体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很显眼了,再加上他成绩又优异,这样的人一定是受女生欢迎的。
“我神通广大。”她大言不惭。
他弯唇,还没开口夸她,看到她打了个哈欠,问:“还要说吗?”
“当然,你继续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到初中高中都差不多,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起伏。”
粟愫点头:“那挑一件印象深刻的说。”
池煜川思索了一下,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其实很少很少,到这里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已经变成了和学习有关的了,比如哪道题目他觉得出得很妙,又比如他因为哪个比赛认识了一个不同校的新朋友。
粟愫第一次觉得池煜川的童年有点可怜,对他来说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应该是转学前那个没有太多交集的同学。
可想必与那位同学的共同记忆也已经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只怕他连那个朋友的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
粟愫看着池煜川一张一合的嘴巴,心里有些惆怅,同时也渐渐地感觉到了疲倦,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
池煜川对自己曾经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粟愫想听他便说了,像是流水账似的日常的确让人很快就疲倦,他看到粟愫沉沉睡去,也慢慢停止了讲话。
他轻轻把她脸上的头发撇到一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感觉无比安心,是很久都没有过的那种安心。
平缓的呼吸逐渐去除脑中所有的杂念,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早晨的日光微亮,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鱼肚白似的微光,只倾洒在墙壁的一角。池煜川睁开眼,心中分外平静,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心的一觉。
低头看去,不知道粟愫是什么时候睡到他的怀里来的,他伸长手臂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她连手带脚挂在他身上。
他很快感觉到身体某处的不对劲,掰下粟愫的手,轻手轻脚起了床。
第36章 第 36 个表情包
粟愫是被闹钟惊醒的, 醒来的时候床上没有了人,她恍若还在梦中,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池煜川。”
他很快出现在门口,唇边挂着笑:“醒了?”
粟愫点点头, 从床上下来, 凌乱的头发有两撮从脑后窜到额前, 粟愫甩了两下头没甩掉,这根头发不听话一直垂在她的额前,怎么也弄不掉。
她依旧是穿着他宽大的T恤衫, 早上醒来后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衣领歪斜, 露出左肩的一大片锁骨和内衣肩带。
池煜川想笑, 走进她身上带着的那一片柔光中,轻轻把她那缕发丝给放到脑后,然后扯正她的衣领。
“快起来了,不然就真的要迟到了,不是还要上班?”
粟愫眯着眼睛点点头,去刷牙洗漱。
“今晚我就不过来了, 上完班回宿舍。”她坐在餐桌前吃他烤好的吐司面包。
“嗯, 我今天也有的忙。”
步入六月天, 天气逐渐变得越发热了,三天大太阳再来一场暴雨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标配。
粟愫习惯了荟市变幻莫测的天气, 包里备一把伞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这天她从机构回学校,去公交站,又走到了浣山B庭, 每次走到这里她总是要往不自觉地往里面看一眼。
今天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人,结果看到了住在浣山B庭的本尊――龙博森教授。
教授抱着两个大箱子, 往小区里走,还没走多远,上面的箱子倾斜,倒出来许多书本。
粟愫连忙跑上前帮他整理,重新装箱。
龙教授让粟愫帮忙把箱子放到他手上另一个箱子上,粟愫照做。刚放上去突然下起大暴雨,丝毫不留情面地往下砸。
粟愫反应快,从包里拿出伞撑起来:“龙教授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吧。”
龙博森对人态度亲和,此刻也不是适合推拉的时候,连忙道谢,让她帮忙送他进小区的单元楼就好。
龙博森住的单元楼往里走大概800米左右就能到,只不过这天气着实是有些恼人,不仅下大暴雨,还刮起了大风,粟愫这把伞不够两人打,雨从四面八方砸进来。
粟愫穿一条长裤,那裤腿的颜色已然比别的地方颜色要更深些了。
等把人送到了单元楼,龙博森要请她上去坐坐。
“不用了,龙教授,我还得赶回宿舍,我怕宿舍关门了。”粟愫还是打着伞,有一半身子还站在雨中。
“你怎么认识我,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粟愫笑笑:“是的龙教授,我是荟大的。”
龙博森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思来想去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想留人却不太合适了。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确实,你得赶紧回去了,等会儿宿舍关门了。”
粟愫点点头:“那龙教授我就先走了。”
龙博森嘱咐她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也是在这时,脑中突然有些灵光乍现,他冲已经走在雨中的粟愫问:“哎!同学,你选修课选的哪一门啊?”
-
这雨也是奇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从浣山B庭出来,雨就骤然变小等上了车这场雨就已经快停了,只是不是从天上掉落下来一些豆大得雨点,看着已经是下不下来了,越来越不成气候。
粟愫坐在公交车的老位置上,还是觉得奇怪,龙教授为什么要问她选修课选的哪一门呢?是因为想看学生有没有选自己的选修课,在做调查?
她想不通,也只能算了,把这件事抛去脑后。
等下车时,天气已然没了下雨的迹象,粟愫拎着一把湿嗒嗒的雨伞往学校里走,还没走到宿舍楼,在那儿看到范珂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说话。
粟愫不自觉慢下了脚步,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过去。她察觉到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不是那么和谐。
她不好再一直躲着,只好低着头走进去,听到范珂情绪激动地问了一句:“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骗我!”
男人没说话,闷了半天说:“也不全是……我还是有……”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吓得粟愫的脚步都一顿,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并不是范珂被打了,是范珂打了那个男人。
范珂好像很失望,语气中带着些许哽咽,最后很决绝地说了一句:“好,那你以后别再来找我!”
她跑进宿舍楼,直接扑到粟愫的怀里大哭。
粟愫两只手环住她轻轻地拍她瘦弱的背脊,能感觉到她的蝴蝶骨都在发颤,粟愫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就像一只蝴蝶,好像随时要振翅飞走了。
她陪着她在楼梯的拐角处哭泣,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默默递上纸巾。
范珂嘴里喃喃:“他在骗我,一直在骗我……”
粟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听她说。
最后扶着她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哭得心碎,宿舍另外两人都上了床也没忍住爬下来问发生了什么。
她口齿并不清晰,粟愫甚至觉得她说出来的话语序都有些混乱,大家都没有再问,只是抱住她轻轻的拍拍。
睡过这一觉再起来,范珂依旧精神不高,她肿着核桃般的眼睛和几人打招呼。
直到过了几天,端午假期,梁西童让粟愫来给悠悠上两节课,上到一半粟愫发现悠悠神情不对劲,一张小脸通红,上手摸才发现,小姑娘发烧了。
紧急联系了梁西童,两人一同把悠悠送去医院,挂号的时候,粟愫在长龙般的挂号去看到了范珂。
她身材本就高挑又瘦弱,夏日衣着清凉,她站的那一条队伍里,中老年人偏多,她个子高,站在那儿特别显眼,手上拿着病历本和缴费单子,双手抱在胸前,背微微佝偻,肩胛骨突出,瘦弱得让人不忍上前。
粟愫在一旁看了她半天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和她打招呼,她不确定这个时间节点是不是对的。直到看到一位大爷想要插队,或许看她是个年轻小姑娘好欺负,一下就挤到她身前。
范珂愣怔了两秒,拍了拍那大爷,让他去后面排队,谁知道那大爷根本对她不屑一顾,一副不怕她的样子,还教训起她来,说她一个小姑娘要懂得尊老爱幼,应该让一下。
范珂平日在学校是一个暴脾气,粟愫想范珂这会儿应该要出手把那男人给推开了,谁知范珂竟然一句话都不再说了,就那样忍气吞声站在那儿。
粟愫看不下去了,回头和梁西童说了一声,往范珂身旁去。
她平时也伶牙俐齿,那大爷说那些歪道理她根本就不上套,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的道理,谁知那大爷耍赖,粟愫也就跟着耍赖,指着后面排得老长的队伍说:“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你们看啊,这里有个人要插队,他虽然是插在我同学前面了,但他插到这里你们大家都要往后在挪一个,你们觉得这样公平吗?”
排队的人太多,后面好些人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粟愫闹大了这件事才开始关注,最后面跑过来一个穿着深色背心的男人,对着那大爷说:“我还要给我老娘缴费,你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到后面去,否则我打得你再也进不来这家医院!”
大爷这才怕了,极其不情愿地缩到队伍的最后面。
粟愫看到范珂的眼睛里蓄着泪水快要流出,最后只轻轻说了声“谢谢。”
粟愫没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跑回梁西童身边,想要去照顾范珂。
梁西童让她去,说给孩子爸爸打电话了,一会儿就来。
粟愫没见过悠悠的爸爸,忽然愣住。
梁西童笑着说:“就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她啊,没关系你就去吧,一会儿孩子爸爸来了有人陪着。”
粟愫点头,过去陪范珂了,等范珂缴完费再回头便看到了悠悠的爸爸,他穿一身正装西服,身材高挑,面容并不太友善,正把悠悠接过来,悠悠一张烧红了的小脸懒懒地垂在爸爸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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