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愫抬眸,尴尬说:“我吃过了,在家。”
合着就他一人没吃,他忍着饥饿回来,她竟然已经吃过了。
他笑了笑,忽然站起身子,走出房间。
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她也不去追,就在原位呆愣地坐了一会儿,也看不进书了,干脆玩起了手机。
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越看心越虚。
说实话,是故意不看手机的,她早前的气将消未消,这段时间才稍微好了点,虽然能够和他正常交流,可一想到他要出国了,心里总是别扭的慌,有什么事都想闹两下才舒坦。
楼下传来一阵香味,香得扑鼻,粟愫中午只吃了一碗泡面,早就饿了,这会儿那味道勾得她不得不往楼下走。
池煜川做了偏重口的咖喱鸡肉盖饭,也不知道他放了什么调料,那么香。
他看见粟愫下来了,假装没看见。盖饭出锅,他自个儿吃起来,丝毫不管粟愫。他吃得狼吞虎咽,这会儿都已经下午两点了,他早就饿得不行,专门等粟愫一起吃午饭,结果没等到。
他下来做饭,起初只是想随意下碗面条,结果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方便面包装袋,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了解她的饮食习惯,知道她哪个点会开始有些饿,知道她吃泡面到最后还要剩一口。所以他故意使坏,还要做粟愫爱吃的,用香味把她给引下来。
粟愫站那儿,不做声,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是有人假意接不到她的信号,只顾自己低头吃。
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我下次会注意看手机的。”
他抬头:“哦,好好好。”
粟愫知道他是故意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吃完,又看着他把碗洗了,接着他回过头来:“怎么了?”
第67章 暖雨晴风02
“怎么了?”范珂大喊道:“我知道, 这事你给副总打电话就好。”
保时捷疾驰在马路上。
范珂接完电话后挂断,暗叹了一句今天的车真多。
粟愫神思被拉回,敞篷跑车的风迎面吹来,把她的头发吹乱, 她顺手捋到耳后, 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今天还有谁来啊?”
范珂开车的时候很认真, 再加上这会儿又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多,她注意力始终放在路况上。所以回答粟愫的时候, 她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就班上那些人啊,还能有谁啊。”她过了会儿又说:“这不是班级同学会吗, 你还指望外系的来啊?”
粟愫不着痕迹地“哦”一声。
范珂见状刚想说什么, 旁边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变道插进她前面,吓得范珂出了一身冷汗,接着开始输出自己的素质。
刚刚那一下后劲有些大,车上两个女生都被吓到了,范珂更是骂得难听。
粟愫先回过神来,安抚旁边这位孕妇道:“别太激动了, 你还怀着呢, 不宜太激动。”
范珂也知道不该这样, 收敛了一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终于驶过拥堵的路段, 两人瞬间松了一口气。迎面江风带来阵阵凉意,刚刚快要爆炸的脾气也逐渐被风吹凉。
车子路过江边的一座写字楼和大型购物中心,一个拐弯进入老城区, 而后变得开阔起来,面前是一个大型的露天停车场, 范珂把车停在了那里。
正对面便是荟市当地有名的酒楼――观海楼。
装修古香古色,毗邻江边,到了季节,在这酒楼里是观潮的最佳地点,但老板却取名“观海”,又有了另外一番意境。
观海楼保持它自身的古色形象,而旁边便是荟市现代化的商场,现代化的高楼和古香建筑组合,竟不觉得奇怪。
观海楼有自己的气场。
两人下车刚走了没两步,范珂忽然顿住脚步,指着一辆车子道:“嘿!找着这孙子了!”
粟愫顺着看去,是一辆黑色的宝马,那大鼻孔正对着范珂,又联想到路上那一幕,会觉得这宝马是故意摆这姿态气人。
粟愫那会儿被吓得魂不附体不记得是什么车,但是开车的范珂记得清清楚楚。
“我刚刚在路上就在说,要是让我再碰到他我揍死他!这不就让我遇上了?”
范珂摩拳擦掌,举起手机对着这辆车前后左右都详细拍了照片,差点就要用穿着尖头高跟鞋的脚踢上去了。
还存有的一丝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出门的时间晚,路上又遇高峰期,此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夜里的空气又凉了下来。
城市的夜空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粟愫抬头只看到滚动的乌云,她拍了拍范珂:
“先进去,等会儿找前台调监控,好像要下雨了。”
范珂这才作罢,和粟愫一起进酒楼。
穿着新中式旗袍的服务员将两人往楼上带,直至包厢门外,扣了扣门,两人进门。
满屋子的面孔,有些人脸上早就已经没有青春的气息,成熟而稳重。
粟愫有一大半的人开始对不上号,要多盯着一张脸看几秒,才能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
变化最大的是男生,大多数变得肥胖,挺着一个大肚皮,正招呼着大家一起喝酒。女生倒是越来越漂亮,大部分都找到了自己的风格,小部分没有找到自己风格的,也穿得不出错而贵气。
见两人进门,班长招呼她俩坐下,特意为她俩空了两个位置出来。
粟愫唇边带着浅笑,挽着范珂往角落的地方坐过去。
有一道奇异的跨越青春的隧道就此形成。
直到粟愫坐下,环视一圈,眼眶忽然有一点热。她在生活中无疑是有些感性的,尤其是看到大家变化的样子,会让她想起无价的青春。
眼泪糊了眼睛那么一下,她想起五年前毕业的那天。
盛夏的暑气蒸腾,文学院粉色领口的学士服并不透气,504宿舍的女生按时起床,带着一股兴奋劲,没有人赖床。
碰上要毕业的这两天,范珂也不回家住了,一直住在宿舍里,想和大家再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范珂还有模特的穿搭意识,她指挥着大家里面要穿短裤,露出修长的腿,外面再罩上学士服的时候才没有那么闷,会更好看。
粟愫的化妆技术仅仅停留在初级阶段,会上粉底液,会上散粉,在眼影的画法上,她常常是连刷子都免了,用手蘸取一个颜色随意往眼皮上覆盖完事。
今天,范珂不许她再随意应付,给她画了一个全套的妆容,眼睛还是用大地色眼影,上镜才不肿。阴影一定要上,高光也不能少,眼睫毛要纤长卷翘。最后口红的颜色要重一点,不然集体合照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画完,粟愫照镜子差一点没认出来自己,她举着镜子照了又照,最后一把把范珂抱住:“珂珂,以后我要化妆就把我的头寄给你!”
惹得范珂一阵嫌弃:“你可别,吓都被你吓死了。”
夏天的阳光,就算是早晨也依旧是炽热的。
粟愫坐在自己宿舍的桌前自拍,因这个妆容的加持,随手一拍便是好照片。
相册里的自拍快被堆满,她还有点停不下手,等她拍累了,扭头端起水杯喝水时,仰头的一瞬间,她只能看见洁白的天花板,耳边是范珂在给卫晴空贴假睫毛时逗趣的声音。
她在吐槽卫晴空的眼睫毛竟然短得这么可怜。
右上角是装了还没有满两年的空调,新空调的声音不大,出风口有隐约可见的冷气。
她还记得天花板是当年楼上漏水漏到她们这一层而重新刷的。
凉水略过喉咙,直达胃部,粟愫的头随即摆正,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意当今天第一个哭的人,于是轻轻抽了一张桌面的餐巾纸悄悄把眼泪擦去,没有人注意到。
她摸了摸胸口处,隔着一层学士服,一层普通的棉质T恤,她能用指尖描绘出那条项链的形状。
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热烈的阳光,阳台外深绿色的香樟树长得老高,被风吹得沙沙响。
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在她的胸口处疯长。
手机放在桌面,被冷气吹得冰冰凉,她拿起手机选了两张满意的自拍发送给池煜川。
这两张跨越了大西洋和四个时区的照片,是她的潜台词在告诉他,她想他。
宿舍另外三个女生终于化好妆,大家出门吃早餐,提前到达学院门口和同学一起拍集体照。
本来按照身高排队形,这样一来何婧和范珂一个要蹲在前排一个要站到最后排。四个女生悄咪咪躲到第三排,一个努力踮起脚尖,一个努力下蹲。
粟愫和卫晴空是平均身高,不需要下蹲或垫脚,只需要正常站着就好。
连着拍了好几张,不过才一分钟,集体照就拍好了。
相机里留下一堆数据,便勾销了大家的四年。
人群逐渐散去,各自以小单位为一体去下一个地点拍照。
四个女生也不例外,到学校各处打卡,太阳那么大,热得人额头冒汗,没人喊太热,只是不知疲倦地拍照。
范珂借了一部微单,专门给宿舍的人拍照。
直到拍尽兴了,大家一起回宿舍,脱下学士服,站在空调下吹凉风,然后去洗澡。
晚上是班级聚餐。粟愫第一个洗完澡出来,一身清爽瘫在床上,早晨发出的消息没有人回复。
是的,她知道,异国恋本就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仅仅歇息了几分钟,她起来搭配晚上要穿的衣服。
晚上气温有所降低,夏夜晚风吹得人浑身都舒展开。
班长做主在观海楼组织同学聚餐。
班长口才了得,发自肺腑说几句话,在场有人的眼眶便湿了。粟愫努力咬着自己的嘴唇里的肉才没哭出来。
四人约定好,今天谁先哭谁就要请客。
最后是何婧先哭了,她趴在桌上哭得泣不成声。看她哭了,有几个女生也没忍住。粟愫还是强忍着,又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一定是大家都在哭,这里的环境已经变成哭泣之境,所以她才哭的。
她是这么想的。
后来,大家都喝了点小酒,万宗的班级聚餐不在今晚,他早早来接范珂,顺便将四个女生都安全送回宿舍。
万宗现在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大一大二还是朴素版,现在就是帅哥pro版。
何婧调侃道:“没想到万宗还是个潜力股啊。”
只有范珂才知道,万宗为了追到她,下了多大的功夫,他是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
他不想范珂是因为感动而和他在一起,所以在改变的这个过程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和范珂联系。
万宗也在创业,和几个同学一起开发了一个小游戏,现在日进账几十万都是少的。
他是开车来的,范珂坐在副驾,剩下三人坐在后排。
宿舍四个女生都喝了酒,醉醺醺的,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不着调的话。
何婧横趴在粟愫的腿上睡觉,卫晴空靠着门睡着,粟愫意识尚还清醒,看着前座两人秀恩爱,心里酸楚一股股往外冒。
她又看了眼手机,没有消息。
何婧喝得最猛,下车时还在耍酒疯,三个女生合力把她弄回了宿舍床上。
粟愫也头晕,她把何婧安排好了就准备上床睡觉,一只手刚摸到冰凉的扶梯,就被范珂拉住,她把她往楼下带。
范珂拉她下楼的速度很快,她本就头晕,这下更晕了。
脚步虚浮到楼下时,她已经无法站稳,随范珂拉着她去哪里了。
万宗的车还停在楼下,范珂又把粟愫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上去后,万宗才开始发车。
粟愫茫然道:“去哪?”
范珂说:“带你去见个人。”
“能不见吗?”她皱着眉头:“我困得很,一直在转,感觉我在飘。”
范珂笑笑:“不行,必须去见。”
车子都已经启动了,她也头晕得厉害,又没有办法,只好缩进座位,随便他们把她拉到哪里去。
直到车子绕回到校园里的天鹅湖边,粟愫被范珂无情地推下车,然后朝着不远处说:“人我给你带来了啊。”
粟愫面颊酡红,是被酒精染红的红晕。她抬起头来,恍惚之间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她真的喝醉了,周围一直在转圈,前方的人又有好几个人影。她的第一个念头是,遇到坏人了,得赶紧跑,可却怎样都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脚也就挪不动。
她甚至产生了就地而睡的想法,因为真的很晕。
直到男人越来越近,她定睛一看,是池煜川。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远在美国,她一定是太想他了,才会以为是他,那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找到她的一双眼睛道:“喝多了?”
粟愫摇摇头:“你是池煜川?”
眼前的人笑了笑:“是,我是池煜川。”
“他在美国。”
“他回来了。”
粟愫皱着眉头,往前凑近,一双手捧起他的脸,咕哝道:“你是池煜川?好像是他。”
他温声道:“是池煜川,我从美国回来了。下飞机才看到你发来的照片,很好看很漂亮,我也很想你。”
粟愫眼睛很快就湿透,泪珠滚落,路灯四分五裂,眼前的人成了三个人。
她挨个指着那三人道:“你去帮池煜川去美国读书,你去帮池煜川工作,你就负责陪着我。”
池煜川笑了,把她揽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擦脸她脸上的泪,眼泪在手心里发烫,灼得人心里疼。
后来她哭得走不动路,是他抱起她,回了他们的小家。
这段时间,她偶尔也回这里住,家里时不时找家政阿姨来打扫,家里很干净。
一整晚,她都紧紧抓着某人的手,直到天明。
-
醒来时,天色未明,只有浅浅的一抹太阳初生的澄澈的淡橘色映在天边。
昨夜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但梦里都是池煜川,醒来时,池煜川真的就在身边。
她头还晕,想坐起来一些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池煜川,刚起来一点,头就晕得厉害,手没撑住又跌回床里。
池煜川觉浅,醒了,轻抚她的脸颊:“醒了?”
“真的是你?”
他觉得好笑,凑近她:“看仔细了吗?我是谁?”
粟愫脑袋往后让了让,好让眼睛聚焦,终于看清楚他。张开双臂抱住眼前的人,怎么也不愿意松开:“你怎么回来了?”
“你的毕业典礼,我是要参加的。”他在她耳边说。
你的重要时刻,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刻。
粟愫在他肩头蹭了蹭,蹭掉了糊出来的眼泪,她真的好想他哦。
这是一个温柔的早晨,他给她端来醒酒的蜂蜜水,给她送来吃食。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伺候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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