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沉闷地盯着那份报表。
做的什么狗屎东西。
一场会议结束,于天洲询问他明天几点来接他去公司。
梁恪言:【不用,我自己去公司。】
无处发泄的情绪最后又以文字的形式展现,他拇指在键盘上敲打,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明天要送妹妹去学校。】
收到这条消息的于天洲一头雾水,如果这两条消息合并在一起发送,他并不会感到意外,可第二条消息简直就是关键信息的补充说明。
不懂这位年轻的上司在炫耀些什么。
真是新一年的咄咄怪事。
·
既然有“专属司机”自告奋勇要送她去学校,柳絮宁就不客气了,原本浓缩至一个行李箱的量生生拓展至三个行李箱。
梁恪言拿过行李,打开后备箱时问她,这学期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而柳絮宁无言以对。
车在跨海大桥上行驶着,柳絮宁手里捧着一杯热巧,出神之间困意又蔓延。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青大校园内了。
今日是全校本科生返校的日子,校方考虑到校园道路内的拥堵状况,禁止私家车进入校园。
柳絮宁打了个哈欠,瞧见他有些出神的瞳孔才意识到梁恪言已经停了很久。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对上梁恪言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移开,只有耳朵似乎被料峭的春日温度冻红。
“没到多久。”梁恪言说,“而且你今天不用上课,不急。”
“我是不用上课,可是你要上班啊。”有事要做的可是梁恪言呢。
“不重要。”
柳絮宁看着他这一身熨烫得笔挺利落的西装,一时无言。
梁恪言拿过她的三个行李箱,陪她走在去女寝的路上。
一路上有同学和柳絮宁打招呼,梁恪言看着她一一应下,束得高高的马尾在和人招手间从柔软的围巾团中掉出来,像一尾灵活的游鱼。
“你男朋友啊?”有两个女生逆向走来,看见柳絮宁后,悄悄说道,“有点帅哦。”
明明是前面两人在等她的回答,她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也像被一道灼热的视线袭击。
“不是,是我哥哥。”
女生夸张地哇哦一声:“你们家个个都能中基因彩票啊。”
柳絮宁笑笑:“言重了言重了。”
告别那两人,柳絮宁正要往前走,突然听见梁恪言抛出一句:“上次我来接你回家,在舞蹈室里,你说我不是你哥哥。”
周围人来人往,脚步杂沓,还伴着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可他的这道声音真是清晰分明。
柳絮宁的手原本正扯着围巾,把下半张脸埋进去抵挡寒风,忽听他没头没尾的这一句,有点疑惑:“上次?哪一次?”
她半侧着头,细眉微皱,好像真的不记得那一天。
梁恪言觉得自己没必要提这种对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小事。
“你生病住院前的那一天下午。”
天呐,他可记得真清楚。柳絮宁终于想起来这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了。
“你说我是梁锐言的哥哥。”
“你本来就是啊。”她又没说错。
梁恪言平静地别开脸:“你说得对,差点就要忘记了。”
稀薄阳光穿过浅绿色的树荫,敲打在水泥地上。
走进女寝前,柳絮宁的视线被他的领带勾住,她停下步伐又转身靠近:“你的领带。”
一定是因为前车之鉴,梁恪言看着她的手指抬在距离自己喉结咫尺之间的位置便有分寸地停下。
柳絮宁:“你还是不会系吗?”
“什么?”
“领带呀。”
“我发给你的视频你没有学会吗?”她接着问。
梁恪言否认。
学会了还怎么骗你呢?
她弯曲的食指勾出他的领带,屈起的指背冰凉得如覆了层霜,浮光掠影般蹭过他的喉间。梁恪言收敛眉眼,看着束缚自己的这块布料在她柔软的手间娴熟地缠绕。
而后,目光又不听话地移向她仰起的脸上。
她的脸在阳光下像叠了层纸醉金迷的滤镜,眼睛被冷风吹得凌乱起雾。
他明知故问:“怎么学会打领带的?”
柳絮宁说:“因为梁锐言有的时候需要穿西装,但他怎么都学不会打领带,所以我就……嗯……我记得我好像和你说过吧。”
当然,他当然记得。但他想再问一遍,再确认一遍,就像发现膝盖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乌青之后近乎自虐地狠狠戳下去,虽然痛,但很爽。
他能得到今天的这个机会,是借了他弟弟的光。
不然,他也配?
“好了。”
柳絮宁的手往下一压,喉间些许一紧的束缚让他不受控地抬了抬头,好像自己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
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柳絮宁问:“嗯?太紧了吗?”
“没有。”
“那就好。”
柳絮宁后退一步,耳垂上挂着的耳环随她脱离开的动作而小幅度地摇动。
他的心脏也在摇摆。
·
没得到柳絮宁什么时候到学校的消息,梁锐言训练完后直接来女寝门口找她。
他双手插兜站在远处。走了一路都没有散去的热意在看见视线尽头那两人后终于挥发殆尽,占有欲像凭空长出的利刺穿破他坚硬的骨头,脊梁都要痛得无法支撑他站稳。
梁恪言,是不是要把属于他的每一项特权都夺走?
第33章 事实
“广告设计、设计心理学、品牌视觉设计、商业插画……我真不懂, 都大三下学期了怎么还那么多课!!!”胡盼盼看着校官网发布的课表陷入无能狂怒的疯癫状态。
柳絮宁静坐在一旁,两耳不闻旁边聒噪的抱怨。
“柳絮宁,明天又有早八,你记得定闹钟。”许婷从外面洗漱回来, 顺便提醒她。
柳絮宁说:“好。”
“对了, 下个月月初我朋友生日, 她准备包个卡座,你们到时候一起来呗。”胡盼盼突然想起来。
许婷:“好。”
胡盼盼:“柳絮宁,你ok吗?”
会这么问柳絮宁是因为梁锐言这人每年过生日都没什么规律,今年心情好了就择阳历, 明年心情不好了就换个阴历,唯一雷打不动的点就是这个生日永远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过的。
柳絮宁:“不知道他今年怎么过,我待会儿问问。”
也是赶巧,她刚打开和梁锐言的对话框, 这人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梁锐言:【提醒你一下,本月有个大日子。】
柳絮宁:【我知道。】
梁锐言发来一句圣旨:【四月二号留给我。】
柳絮宁:【好。】
发完这条, 她去问胡盼盼那个朋友聚会的具体日期,得知在四月二号之后,她说能去。
胡盼盼眼睛一亮:“哦嘿嘿嘿, 我那朋友的帅哥朋友超多的。”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多嘴,立刻噤了声。帅哥再多,估计和柳絮宁都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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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寝在开黑,一片热闹声。
梁锐言难得没有参与其中,眼神虚焦得不知在看哪里, 人也似陷入完完全全的走神之中。
手机震动了一下。梁锐言接起:“叔。”
“……”
“当然啊, 每年不都这样的吗。叔,你那天可得给我清场啊, 人多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
电话挂得很快。
梁锐言随意把手机丢在桌上,用力地按压眉眼。
暗橙色的灯光像烂掉的南瓜幽幽发着惹人厌的光。心情陷入荫翳之时,看什么都能化作一团垃圾。
隔壁床的男生游戏打得正起劲,欢呼声一阵接一阵,回头时猝不及防地捕捉到梁锐言阴冷发狠的表情。可能是第一次瞧见,他错愕又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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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发来消息,由柳絮宁所绘的系列漫画第一部 将在本周六晚预售,想让她上微博宣传一下。
柳絮宁发完之后顺便去漫画app后台看了眼最新章节的评价:分镜堪称完美,气氛烘托合格,节奏感也恰当,故事线完整。
很好,她就需要这种非常客观的夸人评价。
这条评价简直能驱散连续三天早八带来的地狱痛苦。
除此之外,这周六的预售也能让一个可怜的视传大三人坚强地活下去。柳絮宁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万分紧张,预售数据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如果太低……如果太低她就偷摸着躲在被窝里哭。
不对……她好像还有个可以给她做做面子功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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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回来之后,每家公司都压着一堆项目,梁恪言这几天和住在公司无异。
刚结束一个漫长的会议,会上乔文忠言辞犀利,直抵他而来。梁恪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乔文忠手下的那位副总调了上来,而乔文忠的职位虽然不变,但谁不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架空。再加上自己女儿到手的角色不翼而飞后又轮番爆出她在早前进某网剧剧组时娇纵跋扈常常片场迟到这一连串的事,为了压这事儿已经耗了他不少心力,所以乔文忠最近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
他心情不佳,梁恪言的心情也是极差。
现在的梁恪言,对这些男人女人的是是非非没什么兴趣。他家里已经有一个妹妹在用无形的温柔刀轻轻地折磨他了。他只有一份精力应付这件事。
如果可以,这些垃圾最好都滚远一点。他没工夫看人演戏,也没工夫陪人演戏。
“乔总,如果你有任何不满,可以上报董事会。”梁恪言无心和他废话,以说一不二的姿态结束这场会议。
乌金西坠,夜色渐深。从起瑞大厦的顶楼看去,恰巧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江面,在霓虹闪烁下荡漾。
手机频频发出动静。梁恪言扫了一眼。
——他的折磨来信息了。
柳絮宁:【你好,请问你有34.8元购买一本漫画书以助力飘飘赚大钞吗?】
柳絮宁:【[链接]】
柳絮宁:【我不是在讨饭。】
柳絮宁:【好吧我就是在乞讨。】
不知道喜欢是不是一种病,这些文字笔锋锋利,棱角坚硬,他却能透过屏幕看到她打字时弯弯的眼睛,和嘴角翘起的柔软弧度。
屏幕两分钟后自动熄灭,梁恪言对于黑□□面上映着的自己的笑容并不意外。
屏幕再次亮起是十分钟后。
柳絮宁:【不是吧,真不给飘飘捧场:)】
柳絮宁:【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附带一张垂着嘴巴哭唧唧的动画片人物。
梁恪言无声地笑笑:【没有。捧的。】
算了,别再去纠结什么拥抱不拥抱的了。
被吊着的快乐,谁懂?旁人就没这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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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宁近日开心成倍叠加。周六的预售数据情况良好。原ip本就是个风靡小说圈的大ip,再加上她在绘圈也算积攒了不少名气,两者相辅相成,数据挺好看。柳絮宁安心了,准备接下来内容的同时开始乖巧地等待红彤彤的钞票进入她的银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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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闲来无事,被绿的阴影还挥之不去,阿k只要一个人待着就觉得无聊烦闷,请了梁家两兄弟,还有谷嘉裕等一大帮子人来他的俱乐部玩。
“宁妹怎么不来?”阿k好奇,“这姑娘不给我面子啊,她k哥的局都能推。”
谷嘉裕:“你哪位啊我请问?”
“她忙。”梁恪言双目全阖,捏了捏鼻梁骨。
阿k开了瓶酒:“行吧。”
酒倒到一半,心里突然冒出一份疑惑。关于柳絮宁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梁恪言来回答了?他甚至都不是在问梁恪言。
再看梁锐言神色如常地坐在边上,似乎没分半点注意力在这边。
有人正问他过几天能不能约着打场羽毛球。
“这几天不行,下次吧。”梁锐言拒绝完后扭头看向梁恪言:“哥,你四月二号有空吗?”
梁恪言抬眼:“今年过阴历?”
梁锐言一怔。
长时间没等到他的回答,梁恪言皱眉望去:“怎么?”
梁锐言回神:“嗯对,我让穆叔清了那天的马场,我们到时候去吧。”
阿k现在对马场这两个字积极得很:“我也去!”
梁锐言敷衍地点头,整个人心不在焉。他不记得梁恪言的生日,可梁恪言却能把他的阴历和阳历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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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号的凌晨,柳絮宁卡着点给梁锐言发消息祝他生日快乐,但梁锐言没回。按理来说,刨除训练时间,梁锐言的作息算不上正常,熬夜是家常便饭,今天倒是睡得早。
柳絮宁把手机调至免打扰状态,待两幕景画完准备睡前惯例去扫了眼手机,梁锐言在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让她醒了直接去马场。
“生日快乐”的这句话后面直接突兀地接着这句话,怎么看怎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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