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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尘还是不动，还发出了沉沉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礼枝：“……”
既然不吃软的，那就吃点硬的。
她想着晾他一会儿，他自己会消气，便起身去洗漱。
礼枝走得轻轻快快，脚步声传进晴尘的耳朵里，他微愣了一下。
他在毯子下面睁着眼睛，耳朵竖起来捕捉外面细微的声音，想推断礼枝会不会马上就回来。
浴室的方向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听了一阵，水声停歇了。
礼枝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然而，等了很久，都没能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晴尘双手抓住毯子，向下扯了扯。
一双耳朵露了出来，紧接着，又露出了眼睛。
他向浴室的方向投去视线。
门紧闭着，欢快的音乐声和人声模糊地飘出来。
“诶，在池袋采访中国留学生？怎么没有采访到我啊！”
礼枝的声音。
她大抵又在看那个名为《月曜夜未央》的综艺了。而且是一边泡澡一边看。
所以，真的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顾吗？！
晴尘垮下了脸。
顾礼枝这个女人，可能心里真的只有钱。
他现在不是稻荷大明神了，她就对他爱答不理。
令人心寒！
他决定，之后绝对不会听顾礼枝的任何召唤。
难得从稻荷大明神的身份里解放出来，他应该自由地游山玩水，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才不要再相信眼里只有钱的人类！
礼枝泡完澡，换上春季轻飘飘的纯棉睡衣，伸着懒腰从浴室里走出来。
礼枝歪着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视线自然地落在了沙发上躺着不动的晴尘身上。
他的一对白色的狐狸耳朵露在毯子外面，显然和刚才盖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是不同的姿势。
礼枝踩着拖鞋一步一步走近。
他应该消气了吧，毕竟没有蒙得那么死。
她在沙发边坐下来，刚要和他说话，晴尘就像预判了她的动作，裹着毯子向沙发的角落里挪了挪。
礼枝动作一停。
这气还没消吗？！
“晴尘。”礼枝无奈地轻唤了一声。
晴尘背对着她，像是全然听不到她的声音。
“晴尘！”礼枝正了正声色，严肃地叫他，“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摸你尾巴的话，我向你道歉。”
沙发上的人无动于衷。
礼枝有点想要发疯。
“你这样不理我，算不算是冷暴力？”礼枝也不想擦头发了，握着毛巾就是一通输出，“冷暴力可是比热暴力更讨厌的东西。对我不满，还不如起来打我一顿啊。”
晴尘终于动了。
他揭开了把脑袋都给盖住的宽大的毯子，冷着一张脸看向礼枝。
眼眸危险地眯着，瞳孔当中鄙夷和愤懑交织，凶意直白地透露了出来。
他抬起了胳膊。
不会真的要热暴力吧？！
式神听从制作者的命令，也应该做一下阅读理解。
礼枝下意识地向后闪避了半步。
晴尘的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停在了礼枝身前。
指尖指向了礼枝的脸，手指懒懒地点了两下，又缓慢地收回，放到了自己的薄唇上，双唇抿了两下。
礼枝看出来他的意思是：
你别讲话了。
这一瞬间，礼枝确定，自己是时候发疯了。
她现在、立刻、马上、当即就要满地乱爬并大喊大叫。
但是手机传来的一连串消息提示音阻止了她的发疯。
她拿起来一看，是真凛的LINE讯息。
把邮箱留给比嘉太太后，她果真收到了真凛的邮件。
她给真凛讲解了校内考的注意点，又鼓励了她一番。
前不久是考学的时间，真凛从冲绳飞到东京参加考试，但礼枝春假回国，两人没能见上。
这个时间点发消息，必然是来报告考试结果。
对方是自己关心了一整个考试季的后辈，礼枝竟有了一种自己在网站查询结果的忐忑焦虑。
她深呼吸了一口，才点进真凛的消息页面。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真凛发来的一大堆大哭的表情。
礼枝心一凉。
从和真凛的聊天中她能看出她是个认真努力又聪慧的人，平时的成绩也一直优秀。
她上S大，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怎么会落呢？
礼枝将手机拿得更近，读起了真凛的消息。
“礼枝姐姐，真的太感谢你啦！我合格了S大的法学部！上午就可以查询，但是我一直拖到了现在才敢看。看到结果我立刻就哭出来了，想着要第一时间报告给姐姐，就发了这个消息。希望没有打扰姐姐休息。”
虚惊一场。
是合格后的喜极而泣。
礼枝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这样一来，真凛很快就要来东京了。
这个消息，得赶快告诉芝麻才好。
礼枝的心情好了一点。
她放下手机，瞥向沙发上的晴尘。
蓬松的大尾巴软绵绵地垂在沙发边，头发乱了也没有去管，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礼枝站在了沙发边垂眸端详着他的睡颜。
然后还是没忍住，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碰了碰他耳朵尖尖上的细软白色绒毛。
又飞快地收回了手。
“晚安了，晴尘。”
客厅里的灯光熄灭了。
*
第二天一早，礼枝满怀期待地打开卧室的门。
“早――”
她一句问候还没出口，就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礼枝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正笼罩着一团大乌云。
“晴尘！你快给我出来！”
家里无人应答。
礼枝头疼地拍了两下脑袋。
令生的式神松月可以变小，说不定晴尘也故意变小藏在某个地方，恶趣味地观察她手忙脚乱找人的样子。
虽然这是狐狸的计谋，但她实在是怕了他不告而别。
礼枝开始在家中四处寻找，沙发底下，衣柜里，厨房柜子里，还有浴缸里……
翻箱倒柜找到了中午，不仅没发现晴尘本人，连做式神用的狐狸毛都没发现。
“该不会是自己跑出去了吧？”礼枝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揣测道。
凭借她这个普通人类的能力，要找到晴尘本就困难，加上现在晴尘可能故意在躲她，就更难了。
礼枝拍拍手上的尘土爬起来，决定先去找芝麻。
把真凛即将来东京的消息告知芝麻让他高兴了，再拜托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拒绝。
猫就是这样的生物，你给它一，它才会给你一，而且绝不可能给你二。
礼枝直奔芝麻在的小神社而去。
她在门前徘徊了一阵，一只奶牛猫就从天而降了。
明明有通道可以走，它偏不走，硬是要从墙头直接飞下来。
它的体重不轻，落到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自觉丢面子，奶牛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扭了扭屁股，假装是为了捕捉猎物，才会着急落地。
但见礼枝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微妙笑容，它便踩着猫步走上前，变作少年的模样，冷淡地开口道：“我希望你来本社，是为了给本猫带来好的消息。”
礼枝：“真凛合格了S大。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
少年人偶一样精致的冷漠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涟漪，但他很快掩下了情绪。
“做得不错。本猫等你之后的消息。”
说罢，就要走。
礼枝忙叫住了他，“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芝麻斜着眼睛瞄了她一眼，“说。”
“你的猫毛，能给我一点吗？”
芝麻恼怒。
“你也要和之江那臭狐狸一样嘲笑本猫会掉毛吗？！”
礼枝百口莫辩。
眼看芝麻就要走了，礼枝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他的袖子。
芝麻回过头。
见礼枝眼睛里蒙着一层雾。
“我有一位放在心尖上的神。”礼枝低着头，“我对他，就像芝麻执着于找到真凛一样。”
第44章 第四十四块油豆腐
礼枝将猫毛塞进了玻璃材质的项链吊坠里, 为芝麻的恶劣态度感到窝火。
“不要妄想本猫会拔自己的毛给你。这是本猫从神社里捡来的浮毛，你爱要不要。”芝麻说完，不等礼枝来接, 就松了手，像是看垃圾一样高傲地看着礼枝慌乱地去接飘忽在空气中的纤细猫毛。
不过, 能拿到猫毛, 就已经很好了。
对芝麻这种臭屁的神，还能有什么奢望？
礼枝整理好项链, 抬起了头。
眼前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她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身上缠绕着的瘴气、晦气等气息, 也能看见穿行在城市里的小妖怪。
第一次见人们身上的雾气, 她觉得恶心和烦躁。
时隔许久再次看到，她久违地安下心来。
一路跑着回到家里, 她狠狠推开门。
“拓云、早雾！我回来啦！”
礼枝开门的动静太大，家里的座敷童子以为自己即将痛失家门。
但是见到礼枝满面春风, 拓云和早雾喜出望外地从沙发后的角落里飞了出来，扑向了礼枝。
“啊啊啊主人大人！您终于又能看见我们了！”
拓云疯狂飙泪, 话都说不清了。
早雾给了他一拳, “主人大人能够重新见到我们是值得高兴的事，哭什么？真没出息！”
拓云抱着被捶过的脑袋，瞪着早雾，“我这是太高兴了才会哭的, 你不哭可见是不够高兴。”
一场战争一触即发。
礼枝一手按着一个童子的头, 将两人分了开来。
她耐心地等拓云哭完, 对两人问道：“你们知道晴尘去哪里了吗？”
早雾和正在抹泪的拓云相视一眼, 一起摇了摇头。
早雾：“我们只看到晴尘大人出去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礼枝面露难色。
“这样的话，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拓云掐着下巴做沉思状, “毫无头绪的话，只能先进行地毯式搜索了吧？”
礼枝一屁股瘫坐在地板上，“搜索范围也太大了。”
早雾灵光一现，道：“我们可以问问这附近的妖怪。”
礼枝和拓云一齐不解地看她。
“晴尘大人还带着稻荷神的气息，如果和一些妖怪靠得足够近，他们就可能感应到神明的存在。”早雾不紧不慢地说，“只要得到一个妖怪的回答，就可以确定晴尘大人去过哪里。这样，大致的方向就找到了。”
“妖怪吗？”
礼枝心里有点发怵。
妖怪好坏参半，不了解他们的普通人无法通过外表分辨对方的具体立场。不小心惹怒了一个厌恶人类的妖怪，他们就全部都完蛋了。
“妖怪当中根本就找不到值得信赖的吧。”拓云持反对意见，“早雾你怎么天真到认为妖怪会帮我们，可笑。”
早雾怒目圆瞪，对拓云投以死亡注视。
礼枝提前分开两人，打起了圆场，“当务之急，是行动起来。”
早雾和拓云点头表示同意。
礼枝带着两个座敷童子一起出了家门。
虽然还不能确定到底要怎么找，但总之，应该先找起来。
礼枝跟着谷歌地图，去了家附近的几家神社。
对面供奉着七福神的神社难得人不多，礼枝便急忙冲到正殿前，询问七福神是否见到过一个银白色长发、有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男子。
七福神摇摇头。
见到礼枝眼睛里担忧之色，他便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闻是式神不见了，他语气沉重地说道：“式神是用一个人的气场和念力制造出来的小神，和集结了万千信仰之力的神不同。他们能力微弱，是某些妖怪捉弄欺负的对象。”
“遇上了坏妖怪，式神会被吞噬掉也说不定。”
礼枝听完，后槽牙咬紧了，面上好像被笼了一层黑雾，十分阴沉。
早雾见状，替礼枝向七福神道了谢，就将礼枝拉走了。
神社门外的路上，礼枝低着头走路，一言不发。
她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把晴尘复原成原来的样子，虽然他不能讲话是个遗憾，但总归比彻底消失要好一百倍。
假如晴尘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被别的妖怪杀死了，她该怎么样才能平复好心情去接受这件事？
昨天刚经历了失而复得的万幸之喜悦，今天晴尘就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生活就是一项类似于蹦极的极限运动。
礼枝觉得自己早晚会得心脏病。
“晴尘大人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是式神，怎么还到处乱跑呢？”早雾飞在礼枝的身边，叹道。
礼枝眼睫颤了颤，说道：“不是晴尘的过错。身为制作者，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式神，是失职。”
拓云撅着嘴不满地说：“主人大人对晴尘大人也太宽容了。就算是晴尘大人，做了让人担心的事，也应该要被指责啊。”
早雾飞过去踹了他一脚，做了个“嘘”的动作。
走下长长的坡道，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斜阳将礼枝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突然发觉，其实这么看，自己还挺孤单的。
从离开了家来到东京求学的两年间，她一直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因为遇见了晴尘，才有心情去看看城市的风景，体会时节流转给人带来的变化。
……才会认为，生活里多一个人，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所以晴尘，你他喵的到底在哪里？
礼枝快步走着，逢神社就问，连着走了几公里，都是一无所获。
时间过去得越久，礼枝的不安就扩大越多。
她禁不住开始想，晴尘该不会真的被某个妖怪抓住，然后被啃食掉，然后丧失灵力变回了一小撮狐狸毛毛，然后被风吹散，然后飘到城市的各个角落，然后谁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然后就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礼枝眨眨眼睛驱散眼眶里的酸胀，加快了步子向远处走去。
早雾看向太阳，“马上就要到逢魔时了……”
逢魔时一到，妖怪就可以从异界来到人间，然后在黎明时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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