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才反应过来,绿竹口中说的是什么。
哥哥来了。
可她此时不是在她的上弦院,而是睡在满月院里他的榻上。
她倏然坐起身,往窗外瞧了一眼,对绿竹道:“拿衣服来。”她的衣服昨夜被谢玄烨给撕破了,绿竹一早给她准备了新的。
她穿好衣服,梳洗后来到院中,谢玄烨正坐在院中的八角古亭下,见她出了屋门,他站起身朝她这边走过来。
谢如闻的嗓音因着昨夜,不可避免的有些哑,她看了他一眼:“哥哥,你,你怎么来了。”她以为,只要她不找他,他就不会来揽月苑。
谢玄烨对她颔首,神色平和道:“早些日子对你说北朝使臣带来了很多稀罕玩物,今日朝中不忙,给你送来。”他话落,深邃眸光被谢如闻脖颈间的吻痕吸引。
不止脖颈间。
如今入了夏,她身上穿的衣服领口隐隐露出锁骨,他甚至看到了锁骨上的痕迹。几乎是一瞬间,任谢玄烨再是心性坚毅,不显露情绪。
也未能掩饰住神色间如冰窖一般的冷寒。
第27章
他眉心紧蹙, 立在原地,眸光直直的看着谢如闻,薄唇翕动, 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晨起的风微凉,谢如闻刚刚睡醒, 整个人还带着些睡梦里的慵懒, 可谢玄烨的目光太过强烈。
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眸光往下看,透过衣领的缝隙, 她比谢玄烨所在的角度要看的更为靠下,她身前拢起的地方,有深深的指痕。
看到这一幕时,谢如闻的脸红晕一片, 意识到谢玄烨可能也看到了时,她的心砰砰的似是要跳出来。
随后, 她在心里想, 不对,哥哥看不到这里。
他能看到的,应该是她的脖颈, 最多到她锁骨的位置, 适才她起身的急。
只在心里思忖着如何跟他解释在他榻上歇着的事,并未注意到这些,一旁的绿竹此刻也发现了。
只是, 绿竹有些想不明白。
公子自个下手没个轻重, 给十五娘弄了一身的痕迹, 这别苑里也没别人, 为何公子的神色这般不对呢?
谢如闻低垂着眼眸,与他道:“哥哥稍等我一会儿, 我回上弦院换件衣服。”她这般说,谢玄烨依旧是看着她。
未有任何言语。
事实上,直到谢如闻离开了他的满月院许久,他都立在原地,未挪动分毫。浮生和无念都察觉到了不对。
浮生上前唤了声:“公子。”
院内依旧一片静谧,谢玄烨立于身侧的指节不知何时,已蜷握成拳状,手背之上青筋尽显。
他侧身用冷沉的眸光看了一眼无念:“江濯又来了别苑,为何不报?”这次他的语气与以往都不同,无念急忙上前跪下:“公子,属下失职。”
无念并不知江濯是否来了揽月苑,只是他家公子的语气那么坚定,定不会有假,他跪在谢玄烨面前,等着他的吩咐。
谢玄烨的眸光往他的寝居里望去,带着深深的冷意,阿闻竟和江濯私下相会,还在他的满月院里。
在他的榻上。
他嗓音低沉,对无念吩咐:“把揽月苑里所有的地道都给封起来,调暗卫来揽月苑把守,不可放进来任何一个。”
无念:“……是。”
无念一溜烟的离开了,只留浮生跟在他家公子身后,他还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公子如此生气。
谢如闻换了身高领衣裙,很快就又回来了,她往适才谢玄烨坐下品茶的八角古亭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提起裙据上了二层阁楼。
谢玄烨正坐在往日里他们一同赏月的地方,也是昨夜他将她捆绑的地方,绿竹和红梅一早就已将阁楼上收拾干净了。
丝毫痕迹都未留下。
谢如闻走至他跟前,往另一张软椅上坐下,看了看他,随后开口道:“昨夜是十五,有圆月,我在这里赏月来着,实在是太困了,就在你的榻上睡下了。”
虽然这些年,哥哥对她并无排斥,可她知道,他有洁净的癖好,继续说着:“哥哥若是在意,日后都不会了。”
谢玄烨许久未回她的话,只是眸光远眺着群山,神色微凝,思忖着什么,他侧首看向谢如闻,她在别苑里生活这些年,本就已是束缚,是以,他未让她再读《女训》《女诫》的书籍,只是教她读书经世。
他教了她读书,却未教她别的,可如今,他是她的兄长,也该劝诫她,他开了口:“阿闻,你还未定下亲事,当恪守礼制,不可越界。”
那夜,他便告诉过她,不可越界。
他知道,江濯曾钻地道来过揽月苑,他本以为她只是年少懵懂,不知世事,更多的是好奇,却未料到。
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是江濯教坏了她。
他沉思片刻,顾虑到与她说这些,会伤到她,温和了嗓音与她道:“从前是我未能与你说明白这些,是我的错,日后,不可再如此胡来。”
他的一番话先是把谢如闻给惊着,随后是有些糊涂,到最后又好像明白了,可却不太明白,他既然都看到了。
是怀疑她和别人好了?
谢如闻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觉得好笑,哥哥竟是以为她和别的人在他的榻上做了那些事。
她本是为昨夜的事感到心烦,可她听到谢玄烨这么说,神色这般凝重,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恶劣心思。
她不禁笑了下。
而她的笑,正好落在谢玄烨眸中,他眉心紧蹙,很是无奈:“阿闻,情.欲之事乃是虚妄,不可沉溺其中。”
“你若喜欢他,我会让他来提亲,娶你。”
谢如闻:“……哥哥说的他,是谁?”她问的认真,让谢玄烨神色间更是暗沉,他不再看她,眸光继续远眺。
谢如闻昨夜心里的阴郁,就这样被化解开了,很奇怪,她看到哥哥生气无奈的神色,心情会变好。
她从软椅上站起身,问他:“哥哥用早食了吗?我有些饿了,先去用饭了。”她话落,满月院里传来一声高喊:“放开我——抓我做什么——”
谢如闻闻言往阁楼边上走,往下一瞧,无念手中拿剑,正压着江濯往二层阁楼上来。她一时间有些明白了。
哥哥口中的他,是江濯。
她在心里失笑,江濯可真是冤啊。
如谢如闻所想,江濯真的是冤,前些日子,他被谢玄烨带回了寻问山后,也不知谢玄烨跟他父亲说了什么。
江老先生就不让他再出寻问山。
昨日才解了他的禁足,他今儿一早,趁天还未亮,暗黑中钻地道来揽月苑找谢如闻,爬了之间的地道,吭哧吭哧爬了有半个时辰,才发现洞里塌了一段。
只好又爬出去。
寻了另一个地道,刚钻出来,就被无念给按住,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压到了这里来,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被人给逮了个正着。
他不停的喊着:“放开我,有你们这么待客的吗?上回打了一顿不说,这回又压着我,我又不是囚犯。”
无念依旧压着他,反问道:“有客人钻狗洞进人家别苑的吗?”
谢如闻听到了这动静,谢玄烨自是也听到了,他对谢如闻道:“既然饿了,回你院中用早食吧。”
谢如闻对他‘嗯’了声,哥哥这是要支走她。
那他会怎么对待江濯呢?
谢如闻看他神色冷然的样子,有些担心江濯,他本无辜,她得帮他说几句话,谢如闻思忖再三,开口对谢玄烨道:“哥哥,我与江濯没有相好,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揽月苑。”
她此时的话,谢玄烨又如何能信。
不过是为江濯开脱罢了。
谢如闻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能从根本问题入手,又道:“入了夏,昨夜我在这里赏月,待的太久了,就有蚊虫叮咬,我身上是被我自己抓破的。”
谢玄烨并不看她,不可否认,此刻的他没有那么多的理智,她脖颈间是不是蚊虫叮咬尚不做定论。
江濯屡次钻地道进别苑,他和阿闻还未定亲,这样的举动便极为不妥,他对谢如闻道:“你在担心他?”
谢如闻:“……不是。”他觉得此刻的哥哥,和夜间的有几许相像,可他,并不是夜间的那一个。
说话间,江濯已被无念压着上了二层阁楼,谢玄烨垂眸看了谢如闻一眼,谢如闻不再说了,往木梯处走。
其实这些年,她鲜少见到谢玄烨有情绪不受控的时候,哥哥在她面前一直都是那么的冷静沉着。
今日,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的解释,根本没用。
而且,她脖颈间的痕迹可以是蚊虫叮咬。
锁骨上的又如何解释呢?
适才她回上弦院换衣服时,在铜镜前照了照,昨夜的他太过欺负人,把她身上吸.吮的都是痕迹。
尤其是锁骨上,是咬.吻出来的。
一切也是巧了,偏偏江濯这个时候钻进来,哥哥不怀疑他又能怀疑谁呢?自是不会怀疑是他自己干的,揽月苑里又没有他人。
只能是江濯了。
谢如闻看了一眼江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下了阁楼。
她在心里想,她和江濯本就没什么,哥哥问上几句便知,他能责问江濯的,也只有他私自钻地道来别苑。
而且,江濯是哥哥老师的幼子,哥哥就算生气,应该也不会对他怎样的吧?
应该是的。
——
谢如闻离开了,江濯在看到谢玄烨的那一刻,也不大喊大叫了,他站在那里,被他上位者的气势有些震住。
二层阁楼上突然安静下来,谢玄烨只是坐在那里品茶,并未言语,还是江濯先沉不住气,开口道:“我上回有东西落揽月苑了,进来取呢。”
谢玄烨似是笑了下,很是淡漠:“什么东西让江小郎君要钻地道来取。”
江濯:“……上回钻地道时,身上的玉佩落里面了,寻了好些日也未寻到,”他上前一步举起腰间玉佩给谢玄烨看:“果真在地道里找到了。”
谢玄烨并不看他,也不置可否。
江濯逐渐缓了心神:“我来寻我的东西这是应该的吧,谢三公子如何让人把我给压过来?”他嗓音提着,想要质问谢玄烨。
谢玄烨站起身,走向江濯,虽江濯的身量也高,却不及他的气质沉稳,被他瞬时压下气焰,谢玄烨打量着他,嗓音淡然:“我与你说过,阿闻不再相看。”
他冷了神色:“江家乃是书香世家,家风严谨,做事该有分寸。阿闻她不懂世事,你却如此妄来。”
他的嗓音越发的沉,江濯听的怔了下,他在心里想了想,妄来?也是,阿闻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他私自钻进来,若传出去,是有损她的清誉。
江濯鼓了鼓勇气:“我是愿意娶十五娘的,并非生了玩弄之心。”他神色认真,很是坚定。
这无疑是做实谢如闻身上的那些痕迹,是他所为。
谢玄烨不再看他:“你功名未成,心性不坚,堂堂七尺男儿整日偷钻别苑,如此品性,如何娶她?”
“阿闻自年少便熟读经史,心性聪敏,作的一手好画,你有什么可与她相配?”
如此发问,对于江濯来说。
实在是诛心。
他红了脸,很是气恼。
谢玄烨:“无念,送他走。”
无念上前拉住江濯就要送他走,江濯‘诶诶’了几声,上前扯住软椅借力,问谢玄烨:“可阿闻已及笄,早晚都要相看,我可以等,也可以为她考取功名。”
谢玄烨不理会他,江濯就这样被无念给拖了下去。
阁楼上又恢复了平静,谢玄烨长身玉立,思忖着适才江濯的话,阿闻已及笄,早晚都要相看,他在心里想。
再也不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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