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面太诡异了,银霁强压心里的不适,顺着他的话问:“元皓ù幽忝强业时就一直在这玩吗?”
金端成用拳头掩着嘴,好半天才止住笑意:“不是,上家店他就跟我们一起玩了。”
那么最早可以追溯到他六年级回来之后――再早几年,他个子有没有球桌高都成问题。
与此同时,这家店的开业时间……不,保守一点来说,他们把商业重心转移到这家店的时间,要小于五年。
银霁低头写下这个信息,用随意的口吻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你们是从哪一年开始贩毒的?”
傻子也知道,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场子,在这句话落地后,气温一定会降至停尸间水准。
金端成的脸部肌肉终于不用再受苦了,声音也沉下来:“谁告诉你的?”
银霁右手的袖子被人一把揪住。不过,既然扮演着没心没肺的八卦小市民,她什么危险都不该察觉到,踩着别人的雷区大扭秧歌即可:“不用谁告诉我啊,你们店那个事不是闹挺大么?我就是想替我爸问一句,出了这种事应该怎么危机公关,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够了,这跟金哥没关系。”元皓ǘ急凰吓清醒了,厉声制止道,“警方都调查过了,那次是个人行为,有人吸毒不代表有人在店里贩毒。你怎么回事啊,还有没有点常识了?”
“这样啊,好险好险!”银霁拍了拍胸口,“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370这么大,就只有你们一家桌球吧,说明你挺会做生意的嘛!这样也好,让有本事的人垄断行业,说不定还能推动A市桌球运动的发展呢,哈哈哈!”
元皓简直要掐人中:“你疯啦,银霁?你爸真不是派你来消灭竞争者的吗!”
银霁朝他眨巴眨巴眼:“怎么了?是你说有事都能问他的,我的问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你还说,就没一处妥的!啊,金哥,咱们别理这个没礼貌的,差点忘了问你,张周最近怎么样了?”
“我刚去戒毒所看过他。”金端成不露声色,只回答有礼貌的提问:“他说要重点感谢你,他的救命恩人。”
这才对嘛,否则银霁哪能这么有恃无恐?
“有件事特怪。”金端成环视包间一周,摸着下巴思索,“他明明在这里放了自己的药,那天他发了病想找药,摸半天只摸到一个空瓶子,事后我们里里外外翻了几遍,什么都没找到,也不知道那些药都去了哪。”
银霁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她凭什么要回答?
元皓ㄑ士谕倌,直视着金端成,瞳孔不敢有一丝偏斜,尽量保持着刚才的音调说:“肯定是他那段时间脑子吸坏掉了,自己记错了呗。”
“目前只能这么认为了。”
既然他们已经让杂鱼背了锅,今天也不一定见得到仇哥,银霁不便接着问郑家的事。此外,根据刚才的交流情况,她甚至不能把元皓ù印八们”的圈子里彻底划出去,这波可以说是一无所获,简而言之,调查了个寂寞。
不过,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元皓ú⒚挥胁轮小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在有礼貌的元皓ㄋ殉刮肚寻找下一个话题时,银霁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装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不慎”按下外放键,电话那头传来外卖小哥清晰的声音:“乔先生是吧,我这边快到了,您在省体哪个门啊?”
――省体育馆,殷莘初中时的训练场。她们宿舍紧挨着370的尽头,和“夜仕”后门相距不到500米。
“啊?什么省体?”银霁大吃一惊,“我在370呀!”
“哦……是这样的乔女士,您可能是定位出错了。”
“我在370的‘夜仕’,头一回在这点外卖,我看看――咦,还真定位到省体了?不好意思啊,我重新给你发地址来。”
“不用不用,我已经知道在哪了,劳您多等一会,我得绕个圈子过来――”
“等一下。”金端成果然插话了,“前门停了车,电瓶车没法走,你叫他直接从宿舍那边送过来,我一会喊人去后门帮你拿。”
银霁向外卖小哥交代完,摆着手站起来:“我自己去拿吧,后门在哪?是从吧台右边那个门出去对吧?”
“别慌,叫熟悉路线的人替你去。”元皓拦住她,“后门黑灯瞎火的,还要下楼梯,你个四肢简单的可别摔在那了。”
“他们”非但不计较她的口无遮拦,还考虑着客人的安全。银霁感激地看“他们”一眼,说道:“那就谢谢啦,外卖小哥说五分钟左右送到。”
“好。”
擒贼先擒王的难度就在这里――如果金端成愿意亲自去拿,这剂药的疗效还会更好。
第72章 Psycho 下
根据角色定位,此时受宠若惊的银霁理应表现出惴惴不安:“平时你们这里点外卖的人多吗?电瓶车进不来,下次我该填哪个地址呢?”
金端成捕捉到回头客意愿,答得很详尽:“我们一般都留附近那个五金店的地址,每回囤几个人的一起拿上来,你要是着急,最快还是从后面走。”
五金店的前身是正门附近那家奶茶店,业务范围说来和370也不搭调,如若放几个抽烟的壮汉蹲在门口,画面会和谐许多。
银霁愧疚道:“还好我没点带汤的……”
比她更熟悉周边环境的元皓ㄎ实溃骸澳愕愕娜x味吗?”
“不是,我点了烧腊饭,随便找的一家新店,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正愁没人cue,银霁好风凭借力,顺畅地抛出一个隐晦的疑问,“你们G省人肯定不习惯A市口味吧,我们这边不管做什么菜系都要放辣椒,雷打不动。”
“金哥他还好,算是我见过最会吃辣的G省人了。”像是商量好似地,元皓ǜ她一唱一和。
金端成、敖鹭知的妈妈金佳怡、元皓ǖ哪澄蛔荚勒伞…看来元家和来自G省的金家交情匪浅啊。
不过,听大老板的口音,他已经算得上半个A市土著了,看在元勋的面子上给俩小孩当了老半天陪客,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打了个手势起身离去。
在金端成开门的时候,银霁才看清――原来这位也是老熟人呢!
发型看样子是经常打理,后脑勺那几个字母的边缘锐利如旧,在当前距离,可以看清楚是AC+闪电+DC。
这好像是哪个乐队的名字,以前尤扬总爱提――这不重要,凑近一看,他的耳后竟还有两道伤疤。莫非他在开颅手术过程中顺便整了个容?
“怎么了?”金端成皱眉看着跟上来的尾巴。
银霁星星眼:“我是想说,你的发型好潮哦!”
金端成僵硬地勾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开,随手带上门――
门没能彻底关闭,被银霁接到手上。透过那条缝,她看到大老板走到吧台前跟谁嘱咐了几句什么,被他选中的小弟应声出列,坐到离后门最近的小沙发上待命。
此人正是张周的好兄弟、初中女生狩猎二人组的另一位成员,树墩子。这可巧了,比薛宝钗制冷香丸还要“可巧”――照元皓ǖ穆呒,龙王又来帮她了,A市真不愧是让大江大河刺了个对穿的城市,在这里,比起陆生人类,水生动物更是亲如一家。
偶尔能变回海豹的银霁感到满意,决定在xx点评给‘夜仕’打五星,理由是风水好、staff懂玄学,无须顾客开口,即可精准满足需求。元皓看到她畅快的神情,还没搞清原因,跟着笑开来,也要上前为自己的掮客工作讨一份好评:“怎样,你想问的事都问到了吗?就是过程有点……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情商喂狗了?”
“嗯,喂狗啦。”
“快让狗吐出来!不然下次再带你来,金哥会让我吃闭门羹的。”
“没有下次了,你自便。”
“你确定?说实话,虽然你刚才问得已经很直白了,可我听得出你并没有问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就这么放弃的话……”
在神志不清的人眼里尚且如此,可见银霁做了一桩赔本买卖,好在她追求的并不是这些无价值的表征。
“线索不是靠嘴问出来的,这一点你之前没想过吗?”
“啊?我这?那――那你干嘛还在包间里蹲这么老半天,该不会是为了拖住我吧?”元皓ㄓ械闵气,把牛奶扔到银霁身上,又想起它不是沙发上的抱枕,马上薅回来,爱惜地拍拍不存在的灰尘,“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为了拖住你。”
“……还真是?不对不对,这不合逻辑,明明是我把你拉进包间的,我是在问――听好了!我是在问你,在你被我当床(场)抓获之前,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金哥,究竟有什么目的?等等,这也不对,金哥是我叫来的,你根本就不认识他――”
放任他揉着太阳穴独自陷入混乱,银霁背起手,优哉游哉地在包间里转了两圈。她第一次来时,还不明白桌球吧为什么要设包间,后来知道这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三楼,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内部团建活动,这才想明白:包间内外都不装监控,其实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烧腊饭注定是送不到的,银霁不得不找点别的填饱肚子,从篮子里拿出最大的果冻,走到垃圾桶边,尝试着剥开它,同时对老班长过载的cpu表示关心:“你盘清楚没?”
“没有,还请赐教。”老班长放弃了思考,举起牛奶的爪子代他投降,“不然的话,我怀疑你是在虚张声势。”
事情推进到这一步,提供一些前情也无妨。
“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好朋友,身材很好,被你们的人盯上了。”
元皓ㄌ跫反射式地挑刺:“谁们的人?别把我也算进去。”
银霁不置可否,配合着夜色,语速如哄睡一般:“我这个朋友来自单亲家庭,他爸爸身高刚过一米七,妈妈只怕更矮;她的人生理想是突破基因限制,长到一米七五以上。现在她已经一米七二了,正在首都训练,备战世锦赛。”
“这么厉害的吗?她主攻哪个项目?”
“长跑。她爸爸开个小店,家庭条件一般,没钱买蛋白粉,也没钱请教练,为了长个子,为了自己的前程,一个人在操场上,每天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而你的朋友们呢,让她那副大胸晃得嗓子冒烟,闯进学校里、闯进她家里,费尽心思要把她变成――”
银霁的手有些打滑,试了好几遍也没能掀开果冻盖。不过,她暂时忘了饥饿,抬头望向元皓ǎ眼看着他被自己的神情吓得愣在当场。
“这么说你别生气――变成和你前女友一样的东西。”
元皓ㄋ剖敲涣系剿会提起这一茬,嗫嚅着:“她不是……”
“对,她不是好欺负的。要不是你的狼同伴把自己吸到了鬼门关,一米七二她是长不到的,首都训练机会和世锦赛也是不存在的,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朋友会变成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就像你的朋友应该变成的那样。”
说着,银霁一使劲,“哧啦”声响过,果冻剥开一道口子,汁水猛地喷溅出来,仿佛被她切开了大动脉。
不顾脸上黏糊糊的果冻汁,也不等元皓ü钠鹩缕再次开口,银霁呓语一般,不停歇地说下去:“二战后期,美国在广岛、长崎投下两枚核弹,从那以后,原子弹的使用方法就只剩一种:各国领导把手放在按钮上,摸来摸去,盘出包浆,就是不按,称之为‘核威慑’。神兵已淬炼出来,只需出鞘一次,就因可怖的实力而沦为人质,而绑匪正是差点让他灭了种的人类――你说冤不冤?1945年太遥远了,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第二次见到这样的盛况……或者说惨状。
“你要想问什么样的惨状,纪录片看过吗?有个片段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根据当地幸存者回忆,地平线上有蘑菇云升起后,他看到邻居像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手里血淋淋地拿着什么,走近一看,呀,原来是他自己的眼球!除了核弹,还有什么能制造出这种盛况?我一个一米六、身高只到你喉咙管的人当然办不到,可是,我又无比希望你的朋友们能体会到这种快乐,这可怎么办呢?”
“噗嗤”,银霁把三根手指插进果冻盒中,搅一搅,再狠狠捏紧,滑溜的胶质瞬间变得稀碎。
“记得听哪个赤脚医生说过,眼球的触感很像果冻。你说核辐射的威力能让那个走来走去的人瞬间失去理智吗?他会不会在癫狂之下,把自己的眼球当成果冻,吃进肚里?
“1945年有果冻吗?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走来走去的倒霉蛋,此生唯一犯过的错就是投胎到军事基地附近。说不定,他偷偷崇拜着小林多喜二,说不定他刚在家里和法西斯父亲吵过架――不管他脑袋里怎么想,至少,他临死前还是自由身,说明他一辈子都没触犯过自己国家的法律。即便如此,他生命中被人目击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也是拿着自己的眼球走来走去。我不是在为谁开脱,万事怕比较,那些做决定的人,还有真正罪大恶极、杀人如麻的战犯,有的是坚固的堡垒、装甲车、神社,确保他们毫发无伤地躲过人类史上唯一的审判之光,全须全尾地走到媒体前,发布投降诏书、 鞠躬道歉、享受庇护、享受快准狠的绞刑、享年82岁。满打满算,他们一生中除了吃喝拉撒都在干坏事,你不觉得,拿着自己的眼球、一步一步走进炼狱里的,应该是这些人吗?一想到这个,我就不能从‘侵略者受天罚’这件事上收获到单纯的快乐,很烦,你懂这种感受吗?
“如果说核武器的出现昭示着全人类都有罪,那我觉得,先不提人类被核弹颠来倒去灭亡三遍也死不足惜,相比之下,有些人的罪孽明显更深重,世界末日来了,也应该是他们顶在前头才对。然而反直觉的是,罪孽越深的人,越容易存活到下一个纪元,为什么呢?是罪恶彰显了他们的生存能力吗?并不,这都有赖于他们积攒了几千年的人肉迷彩,无论这些人肉迷彩是否出于自愿――”
“我明白了。你是想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对吧?”
银霁的话被打断了。她这一顿输出,就没指望着未成年酒鬼能听懂多少,想不到元皓ū芸她有意无意的指摘,精准跟上了节奏。
“你明白啦!”她一时有些兴奋,跑过去抓着他的手,也不管果冻汁会不会弄脏人家,“还有还有,你发现没,越是爬到高位,越是趋向反人性,说是群体趋中性,可是我觉得――算了,这点以后再展开说。我只是在寻找一些论据,证明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都躲在堡垒里,就算他们亲手制造出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也称不上是完美犯罪者。”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犯罪才是完美犯罪?”
――元皓ㄓ酶删坏哪侵皇职哺ё排D蹋用不含杂质的好奇心安抚着银霁。先前接触不良的佛光闪烁几下,重新获得稳定的电压,给人带来一种危险的安宁与幸福;在银霁听来,此时此刻的包间里不存在两个人,好像她体内的海豹跑了出来,借着别人的嘴向她自己问话。
在不应当的临时安全堡垒中,银霁第一次向旁人阐述她的美学体系。
“首先,完美犯罪的动机应该是解决一个问题,最好是为了截停某些发展下去就会残害更多人的情况,为此,凶手必须制定完备的计划;
41/143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