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班的运动员们,长跑是你们的强项,十一十一,永争第一!”
“九班的运动员们,今天下午的长跑,你们一定会超常发挥,为自己争光,为九班争光!”
“……”
就在这一句又一句的鼓动人心、奋发向上的广播语中,冷不丁地插入了一句――
“高三三班的长跑运动员们,你们看着办吧,杨老师说了,要是有一个前三名的,咱们班今晚都没有作业,你们是我们全班的希望,加油呀……”
“噗。”苏清楣经不住笑出了声,这广播词到底是谁写的,关键是这一个敢写,一个还敢念出来。
还在观望台的杨芳听完气得脸都红了,冲着人群就嚷嚷:“谁写的!给我滚出来。”
-
校运会开始时轰轰烈烈,结束时却悄无声息。
以致于苏清楣有点没反应过劲儿来,这两天没有作业,不在逼仄的教室里呆着的日子,恍惚间已经结束了。
最后高三三班以全年级第二的成绩荣登荣誉墙。
当然,除了集体成绩以外,还有优秀个人,唐殊的撑杆跳远和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都是全校前三,他比赛时的照片也理所当然地被贴了出来。
荣誉墙的最下面还有第二天下午开展的趣味运动会的照片。
“二人三足”比赛的全校的第一也被贴了出来――
高三三班,唐殊,李思甜。
照片中,两人的其中一条腿被绑到一起,在跑道上相互搀扶着,唐殊一改以前的冷酷面具脸,看向了李思甜的那边,好像是在为了两人能同步节拍,而一旁李思甜正人如其名,笑得很甜。
苏清楣驻足在这张照片中许久都没有离去。
这让她忽然想起校运会开幕式的那个微凉的清晨,唐殊看见李思甜冷得哆哆嗦嗦,然后不惜在仅有的时间内回班一趟给她拿外套。
而她自己也成了这趟“外套便车”的受益者。
再一看照片中两人身高相称,李思甜也长得大大方方的,属于甜美那一挂的,确实站在唐殊身旁,一点儿也不逊色。
明明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苏清楣看在眼里,却觉得心口闷闷的。
她自己都搞不懂,到底是遗憾自己协调性太差最终没有参加“二人三足”,还是嫉妒李思甜拿了奖还上了荣誉墙。
而苏清楣都没有注意,她的照片同样被贴出来了,就在这荣誉墙的一旁,一个名为“校运会最美身影”的小专栏,被登上去的,几乎都是校运会的志愿者们的照片。
有帮忙搀扶腿受伤同学的,有帮忙买水送水的,还有在校运会结束之后留下来打扫场地的……
而在专栏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这么一张照片――
是一个女孩的侧脸,她身穿校服,扎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马尾,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单反相机,心无旁骛地看着自己拍摄的作品。
这正是苏清楣。
照片下方还附带了匿名投稿人的代号:Tang.S。
第十六章 室友
◎以后这房子就剩我和你了...◎
时间过得飞快,好似昨天唐梅才刚说要去城郊支教,今天就启程了。
唐殊和苏清楣一起送唐梅到楼下。
唐殊两只手都没有闲着,左手是唐梅的行李箱,右手是要扔到楼下的垃圾。
三人到了楼下,接唐梅的车还没来。
唐梅转过身来面见唐殊,就开始叨叨:“小殊,你和清楣两人在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用电、用煤气啥的。”
“嗯。”唐殊应了一声。
“尽量不要在家里做饭了,在学校吃完再回来吧,还有过段时间天气冷了,你们开暖气的时候,也要小心……”唐梅又说。
“嗯。”
“当然最重要还是学习,不过这方面你倒是自觉,但妈妈总觉得你不够拼命,现在光勤奋不行了,得拼命才行,你看人家高级中学、附中的孩子,都开始学大学的课程了……”唐梅一说到唐殊学习方面,就会滔滔不绝。
“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高数班,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妈妈还是觉得要做好充分准备,你不学点儿高数,万一高考的时候最后一道大题做不出来可怎么办。”唐梅话语里满是担忧。
市里确实有不少中学的重点班开展高数课程,但一中主打的就是“鼓励放养式”教育,打印了资料发下去给同学们,感兴趣的自学,学校并不强制学习。
“发了课程,自学。”唐殊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自学效率能高吗?现在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自己想想,补课又不是要了你的命,市里能常驻的前几名哪个不去补课的,而且整个课程也就十几节课,省一模之前就上完了,妈妈能害你吗,妈妈把你当成唯一的希望了,你怎么就总是处处跟妈妈作对呢?”唐梅苦口婆心地说着。
这话像一块酸涩的纱布,精准地捂在了唐殊的喉咙里,让他一句话也反驳不上来。
唐梅总有一个让唐殊很不喜欢的习惯,就是每次在教训他的时候,总喜欢用“母子关系”去给他施压,让他很难拒绝。
站在一旁的苏清楣大气儿不敢喘,在重点班里她是数学“渣渣”,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别说高数了,能把手头上的卷子弄明白就不错了。
可全程听下来,苏清楣还是十分不解,唐殊明明属于那种又聪明、悟性又高、而且心态还很稳的学生,可住在这儿的两个月,听得最多不是鼓励,反而是唐梅对他密不透风的训斥。
“还有,那个男人。”唐梅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好似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是铺垫,只为说接下来的这一句。
“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要给妈妈争个面子,别搭理他,好不好?” 她咽了咽喉咙后继续说道,语气里带了些难以察觉的恳求。
“车到了。”唐殊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只闻不远处刹车的声音,车轮划过干燥的地板,滋啦滋啦的,一辆刻着“二中”字眼的大巴车稳稳地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唐梅唠叨的话戛然而止。
临上车前,她眼神略带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清楣,最后冲他们挥了挥手,正要转头上车时,还对唐殊做了一个口型,仿佛在说“答应妈妈”。
唐殊只是垂了垂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唐梅在车门的台阶处停留了半分钟,没等来儿子的答复,也只好在司机的催促声中上了大巴车。
-
即便唐殊一身的硬骨头,还是抵不过唐梅每天打电话游说。
终于,他用每周仅有的一天休假去上了那所谓“高数课程”。
当然,最倒霉的还属苏清楣,在不知情的时候,唐梅帮两人同时报了补习班,可谓殃及池鱼。
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唐殊早早起来热好了早餐时,苏清楣也拖着一身软骨头来到了饭厅。
屁股刚落到椅子上,就传来了唐殊的声音:“油条,豆浆,叉烧包,白粥。”
苏清楣刚刚睡醒,反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有没有豆沙包?”
“没有。”
“可我只喜欢吃甜包子。”苏清楣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
唐殊被她气笑了:“你还挑上了。”
苏清楣深吸一口气,随手端起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反问:“周末就不能吃点儿好的吗?”
“一会儿就有了。”唐殊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你将吃到丰盛的知识佳肴。”
“还是高数。”唐殊这话可谓“杀人诛心”。
-
补习班的地点是在一个大学的校园里,正是当地的师范大学。
大学的校园比想象中要大很多,两人从侧门进来,感觉走了许久,都还没看见教学楼的踪影。
师大里头种满了枫树,如今已到深秋,枫叶红得跟油画里的颜料不相上下,秋日的阳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投射向来,留下点点光斑,一路带着两个初到的少年前行。
“没想到师大的校园还挺美的。”苏清楣感叹了一句。
师大在当地算小有名气,高出一本线六七十分才能够得着,若是稍微好点儿的专业,分数还得继续往上拔高。
苏清楣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对师大这个名字早已烂熟于耳,可从未踏足过一次,如今一看,竟瞬间点燃了她对大学校园的向往。
“嗯。”唐殊轻轻应了一声。
“你也是第一次来吗?”
“不是。”唐殊回答得干脆。
一个阶梯教室,稀稀拉拉坐了几十号人
唐殊和苏清楣来到的时候,助教已经在分发讲义了。
助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着还想读大学的样子,一开口果不其然,是清澈的师大在读大学生一枚。
“两位同学,一人拿一份,这是今天的卷子。”一进门,助教就逮住了两人。
苏清楣原本在踏进,因为周围的环境对课堂还带了些许期待,可一张卷子直接把她拍回现实:“啊,还要做卷子啊。”
“醒一醒,”唐殊已经很自然地接过卷子,“真当自己高中毕业啦?”
“我纯属陪太子读书。”苏清楣暗戳戳地反驳道。
按照她的数学水平,拔高毫无意义,只是唐梅顺手给她也报的班。
唐殊没应声,径直地走向了教室的一处坐下。
来上课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师,说话还带着很浓厚的口音。
课堂氛围倒是挺轻松的,不同于在一中上课,这个胖胖的高数老师几乎不点名回答问题,而且每道题的语速都适中。
什么都挺好的,苏清楣心想,只是她听不懂而已。
一开始思维还跟着老师走,听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跟丢了,然后完全听不懂了。
甚至她有种错觉,老师在不知不觉中,讲了另一道题,不然怎么会听着听着就懵了呢。
迷糊之际,忽然一个圆珠笔的笔尖径直戳向她的卷子,然后很轻巧地在其中一个选项中画了一个圈圈。
苏清楣顺着笔尖望过去,撞上了唐殊淡淡的目光。
此时,他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细节,只能勾勒出一个凌厉又流畅的轮廓,少年的长相实在是太优越了,以致于让人怀疑,他的脸并不真实存在。
直到他开了口:“云游客。”
苏清楣反应了几秒――
云游客?
下一秒,她缓过神来,气呼呼地别过脸:“少N瑟,我没走神,我也在听。”
“哦,”唐殊拉长语调,可语气嘲弄,“你在听……”
“好嘞,所以咱们这个贝特,诶,在空间坐标系中……”讲台上的老师依旧滔滔不绝。
有了刚刚唐殊的嘲讽,她按头让自己听进去。
可是,越听越觉得奇怪,比如……贝特是什么。
“贝特是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β。”
“……”苏清楣顿了顿,“噗。”
“好笑吗?”
“有一点。”
笑意刚止住,结果又听到了一句。
“好,同学们,点贝特解决后,我们看一下这这个公式,于是系噶嘛就等于……”老师的手划动粉笔,点了点黑板。
“希腊字母∑。”唐殊抢先一步进行翻译。
“噗哈哈哈……”苏清楣笑得直抖肩膀。
“……最后我们再次代入刚开始的公式,得儿塔就等于……”老师依旧滔滔不绝。
“希腊字母δ。”唐殊继续翻译。
“噗哈哈哈……”苏清楣笑得不敢抬头。
一旁是唐殊的满脸不解:“有这么好笑吗?”
“难道不好笑吗?”苏清楣反驳。
-
校运会之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期中考试。
考前竟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她有些惊喜,毕竟平常都是她有事主动找母亲,而母亲鲜少主动联系她。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清楣。”
“妈。”苏清楣喊了她一声。
本来以为住在唐殊家也有两个月了,所谓的“恋家”情绪应该不会再有了,可当听到母亲的声音的时候,苏清楣的心还是难以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还是会瞬间把她拉回那些同父母一起住的日子。
“清楣,最近怎么样,唐阿姨下乡支教了是吗,现在家里只有你和她儿子?”苏母问道。
苏清楣有些诧异,没想到苏母竟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唐梅与她是闺蜜,所以早就说过的吧。
“嗯,对,阿姨前几天就出发了,我和唐殊在家里。”苏清楣回答道。
“哦,那还生活方面有影响吗?听说要期中考试了?”苏母很快又把话题引向学习。
“是,”苏清楣回答。
闻言,电话那头没再问话,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苏清楣率先打破了沉默:“妈,下周我生日了,你会回来吗。”
“下周啊……”电话那头有些为难,“现在手头上有些事情走不开呀。”
果然如此,苏清楣不明白,别人的父母在子女上高三的时候,生怕自己会缺席哪怕一秒钟,可自己的父母,先是离婚,然后又是把她放在朋友家生活。
思及此,心中苦涩涌出,闷在胸口,连喘气都觉得带着酸胀。
“妈,我十八岁了。”苏清楣向恳求似的喊了一句。
电话那头似乎没有读懂她的暗示和哀求,依旧我行我素:“我回头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和唐阿姨儿子两人一起出去吃点儿好的吧,妈妈今年可能真的抽不开身。”
电话挂断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苏清楣的眼圈红了。
第十七章 室友
◎我好像想起你叫什么了...◎
期中考试前,苏清楣也没等来母亲本人,只有一笔转账。
从她的手机提醒有钱进账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所谓的十八岁成年生日,母亲是不会赴约了。
期中考试悄然到来。
考试的这几天,市里骤然降温,仅用了一个晚上,就让整个城市瞬间入冬。
南方的冬天总是湿冷湿冷的,好像穿再多也感觉不够暖。
从考试的第一天开始,阴雨连绵,这雨说大不大,可出门到底还是要撑伞,让所有的一切都裹上了湿漉漉的寒气。
苏清楣还是低估了这次降温,第一天考试出门因为没穿够衣服,当天晚上就感冒了,头晕乎乎的。
之后的几天,即便是吃了药,还是会塞鼻子,于是,整场考试都是在头昏和擤鼻涕中度过。
直到最后一刻考完,暖阳挂在天边,温度稍稍回升,她才感觉自己的身体重新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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