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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似乎也悄悄地给期中考试增加了难度,苏清楣考完之后,最深刻的体会就是“不确定”。
好些不确定的答案,甚至连英语的阅读题,都觉得理解起来模棱两可的。
考完的当天放学特别早,也没有晚自习,苏清楣和唐殊自然也不在学校吃饭了。
她正愁不知道要吃什么的时候,唐殊竟然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今晚去哪里吃?”苏清楣此时已经站在车上,一只手扶着把手,转头同唐殊说话。
“万新围。”唐殊言简意赅。
万新围是这座城市的一个旧街区,曾经繁华一时、藏有万家灯火,只不过随着城市的发展,人们渐渐搬离了那里,如今的万新围连“城中村”都算不上了,妥妥成了一个被都市人遗忘的角落。
闻言,苏清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应上,她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唐殊:“去这么远吃饭?!”
唐殊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还早。”
“有什么是这儿没得吃的,非要跑这么远吃。”苏清楣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
“你可以不去吃。”唐殊说话依旧不近人情。
“……”苏清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吃。”
自从唐梅去支教之后,家里就只剩她和唐殊了,唐殊直接“升级”成为了负责家里起居饮食的人。
小到周末的早餐,大到下厨炒菜的晚餐,都是唐殊一手包办,甚至连饭桌上果篮子里的水果,都是唐殊放学的时候再学校门口买的。
所以唐殊说要去哪里吃饭,她都只有屁颠屁颠跟着的份儿。
不过,她有时候都搞不懂唐殊这个“室友”,说他对吃食有多讲究,倒也没有,学校的饭菜他都能咽下去;
可说不讲究嘛,如今他又不惜千里,要跑到万新围去吃个晚饭。
苏清楣轻叹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道算了,考完试权当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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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走走停停,原本拥挤到无从下脚的车内,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几人。
苏清楣和唐殊也终于找到了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在大腿上抱着。
窗外的夕阳早已被地平线吞没,没了踪影,天空似乎还留恋白天的余温,不忍心全部暗下来。
苏清楣的眼一直没离开过窗外,她见证了公交车从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逐渐驶向宁静地带,虽是本地人,可眼前的这些区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她一次都没来过。
忽然,耳边响起了熟悉低沉的声音:“以前来过这里吗?”
苏清楣回过神来,转头冲唐殊摇摇头,说:“没来过。”
“嗯。”
就在这时,公交车又经停了一站。
再次开动时,车上的乘客就只剩苏清楣和唐殊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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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新围是公交车的终点站,两人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了。
下车后,苏清楣环视了一下周围,全都是待改造的房屋,车辆也不多见,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电动车穿行。
路灯昏暗,人烟稀少,显得这一带十分静僻。
唐殊带着苏清楣拐了几个弯,忽然,道路尽头出现了一点光亮。
原本以为已经走到尽头,谁曾想是“柳暗花明”,只见前方的路没来由地拐了一个弯,竟进入了一个异常繁华的小吃街。
来来往往的人从苏清楣的身旁穿过,店家把桌椅都摆到了门口,还能隐隐嗅到里头飘出来的饭菜香气。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楣感觉自己像穿越了一眼,回到了那个还有“吆喝”、“叫卖”的年代,整条街道都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
“想吃什么?”唐殊忽然问。
苏清楣这才停住脚步,懵懵地转头看他,刚才光顾着看了,都忘了他们是来吃饭的。
“我、我都可以,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吃什么,”苏清楣说道,“你决定吧,我不太挑。”
唐殊挑了挑眉:“你确定你不挑?”
苏清楣连忙反驳:“我哪里挑了,向来都是你带我吃什么就吃什么好吧。”
“也不知道是谁,早餐只吃甜包子,豆浆还要温的,烫一点不喝,凉一点也不喝,苹果要削皮,橙子必须切片……”唐殊毫不留情地数着。
“……”苏清楣顿时哑然。
以上说的都是她没错了。
而后,唐殊还戏疟地轻笑了一声,故意揶揄道:“苏大小姐,你怕不是失忆了。”
“你就当我失忆了吧。”苏清楣扁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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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最后选定了一家吃海鲜砂锅粥的店。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眼睛细细长长的,下巴长满了浓密的胡茬,坐在门口收银的位置,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时不时会同熟人打招呼。
唐殊进门的时候,那老板一见,先是反应了几秒,单眼皮细长的眼睛忽然一睁,满眼不敢置信,然后取而代之的事惊喜,热情冲他挥挥手:“小儒?!”
唐殊很自然地冲他点点头,冷脸上少见地划过一丝笑意:“冯叔叔。”
“小儒,”冯老板一下从门口的小矮凳上站了起来,绕过收银台凑上来,“真的是你!好多年没加你啦!”
“嗯,好些年了。”唐殊淡淡地说道。
“都长这么高啦,”冯老板仰起头看唐殊时忍不住感慨,而后他又转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喂,你快出来看看,小儒来了。”
随后,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店里头小跑出来一个圆润的中年妇女,在见到唐殊的第一眼,就立马上前握住唐殊的双手。
“小儒,”那中年妇女激动地喊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冯老板,像是确认似的又喊了一声,“真的是小儒。”
“那还能假。”冯老板高兴极了。
“冯叔,陈阿姨,好久不见。”唐殊同两人打招呼时,还不忘介绍一旁站着的苏清楣,“这位是我的朋友。”
这时,两个大人才把视线挪到一旁的小姑娘身上,好一番看后,还是陈阿姨率先发话:“小姑娘长得好标志……”
说完,她又瞥了一眼唐殊,语气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小儒都会带朋友来了。”
不容陈阿姨多话,冯老板已经把两人领进去了。
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冯老板就开口了:“今晚上别管了,这顿是我的,小儒,你没有意见吧。”
唐殊松松肩膀。
这时,陈阿姨才缓缓走过来,和蔼地问苏清楣:“小姑娘有什么忌口的吗?”
苏清楣一阵受宠若惊,虽说平时她也会挑食,可这都是她“主动”的挑剔,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在意她的口味。
苏清楣象征性地报了几样,比如葱花、香菜啥的,陈阿姨都很认真地一一记下了。
不多时,一锅热腾腾的海鲜粥就被端上了桌,连同一起被端上来的还有精致又美味的小吃。
炸芋头片,炒鸡丁,沙茶牛肉……
光是闻着味儿,苏清楣就已经垂涎八尺了。
“好香啊。”她忍不住说道。
唐殊不动声色地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在一旁晾着。
苏清楣夹了一块沙茶牛肉放入口中,一瞬间,沙茶在口中爆开,嚼起来的时候牛肉的韧劲夹杂着沙茶的香气充满整个口腔。
而后,她又夹了一块炸芋头片,香脆可口,虽说是油炸的,但一点儿也不粘腻,吃完后喉咙都不带干涩的。
“真的……好好吃。”苏清楣又忍不住感叹。
“好吃就多吃点。”唐殊扔下一句,也开始动筷。
冯老板来来回回招呼了好几桌客人,等店里的人没那么多时,他才抽空坐到了唐殊的身旁。
“小儒呀,你现在上高中了吧?”冯老板第一句问道。
“是的。”
“住哪儿呀?”冯老板又问。
“在一中那边。”唐殊回答。
“哦,”冯老板仰起头思考了片刻,接着说道,“那好远哦……专程过来的?”
“嗯,”唐殊回答,“刚结束一次考试,晚上不用晚自习,所以就过来这边了。”
“原来是这样……”冯老板说着,正想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香烟,可手还没碰到又止住了。
毕竟,两个高中生还坐在面前呢。
“你妈妈呢?怎么不见你妈妈来,”冯老板稍加停顿,“她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这段时间去支教了。”唐殊回答。
冯老板点点头,轻叹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妈妈也该走出来了……那你爸爸呢?”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老板的声音明显有些迟疑。
“有半年没见了。”唐殊又说。
老板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
唐殊家里的事情,冯老板是很清楚的,从小父母离异,而且还是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那种,唐梅也因此修了半年多的“病假”。
在张勇搬离了万新里后没多久,唐梅也带着唐殊离开了这里。
没错,唐殊的父亲其实姓张,两人离婚后,是唐梅特地给他改的名字,连姓也一起改了。
她想让唐殊从头到尾都与张勇没有关系。
离开万新里后,本来以为是要开始新的生活,可只有唐殊自己知道,母亲的疑心病从来没有好过,一边是阻挠他再见到张勇,一边是对唐殊几近疯魔的控制欲。
没过多久,陈阿姨也忙完了,坐过来同唐殊闲聊,都是唐殊小时候在这一带居住时候的旧事。
苏清楣全程在一旁听着,没有作声。
某个瞬间,她忽然想起,她与唐殊小时候确实见过面,还一起玩过。
她也想起来,唐殊以前叫张语儒。
第十八章 室友
◎小胖子?◎
陈阿姨说,唐殊小时候是个小胖子,但特别乖,而且还很有礼貌,这一带的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他。
但就是胆小怕事,明明长得圆溜溜,但与小伙伴们吵起架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只因唐殊从小就没有父母“罩着”,吵得在凶,唐殊的父母也不会替他出头,久而久之,很多调皮的小朋友都敢明目张胆地欺负这个小胖子。
唐梅和张勇关系不好这件事情,好像自打有了唐殊就开始传遍了。
那时候,年级尚小的唐殊也不明白,为什么街坊邻里的阿姨一见他,就揪住他的书包,打听他爸妈吵架的事。
张勇在当时算是这一带比较早创业富起来的人,可人一旦有了钱,就容易飘,以前家里烟火飘香的日子终究是过腻了,便经常找各种理由,屁股不着家。
唐梅本来就是个生性敏感的女人,丈夫的种种不对劲行为,都指向一个真相,那便是他试图脱离这个家庭。
于是,唐梅便开始跟踪丈夫,一有空就乔装打扮出去追查张勇的行踪。
而唐殊小小年纪,便成了“留守儿童”。
小时候的唐殊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父母健在,却总是要一个人呆在家里。
不知怎么的,冯老板忽然聊到了小高一家。
那是唐殊小时候的玩伴之一,小高人如其名,整个人瘦瘦长长的,特别是身高,在一众小伙伴中可谓鹤立鸡群,人倒是老实巴交。
“小儒啊,小高前几年也搬走咯,好像也是去市里面的重点高中上学,他家为了让他读书方便些,就搬去了学校附近住。”冯老板说话的语气藏了些落寞。
许是想起往日这里也曾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然而时过境迁,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会永远热闹。
陈阿姨见唐殊似乎没反应过来,于是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小高吧?”
“记得的。”唐殊怎么会不记得,他的记性从小到大就好得令人发指。
有时候,他还会自我埋怨,因为有些事情记得太过清楚,反而令人苦恼。
“小高现在估计都认不得你了,你变了许多,越长越帅了,”陈阿姨顿了顿,于是开起了玩笑,“你现在肯定比小高长得高了,该他管你叫小高了。”
唐殊很配合地低笑了一声。
老板夫妇这么一问,撩起了他一些过去的记忆。
还在万新里住的时候,唐殊的卧室能看到住在同小区对面的小高一家,他们家总是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到一家三口聚在饭厅其乐融融,偶尔一起看电视。
有时候,老高会带着小高在阳台修剪盆栽,亦或是小高的母亲教小高怎么用洗衣机,怎么晾衣服。
小高确实不太聪明,唐殊隔着这么远,看几次都学会了,可小高每次开完电闸后,就会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喊他妈妈来帮忙。
于是,唐殊就会看到一个温柔又耐心的母亲悠然出现,再一次手把手教小高用洗衣机。
对面灯光敞亮,而唐殊的房间只亮了昏暗的一盏小灯。
那时候的唐殊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偷窥小高一家,仿佛身处黑暗臭水沟里的恶心老鼠,只能通过小心翼翼地窥探,去隔空舔舐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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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到了九点。
冯老板夫妇十分客气,还把没吃完的给唐殊他们打包带走了。
苏清楣还帮忙拎了两大饭盒。
冯老板也没有食言,这一顿是他请两个高中生吃的,权当是许久不见的一次小聚。
唐殊一开始还坚持要给钱,可到最后,推来推去,还是没给成,他也坦坦荡荡地领着苏清楣出了门。
留下一句:“冯叔叔,下次我请你。”
“成啊,”冯老板笑吟吟地送两人出门,“你常回来这一带看看就好。”
陈阿姨知道唐殊要走了,便匆匆赶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唐殊。
唐殊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大罐陈皮。
“小儒,我记得你以前小时候一到冬天就容易气紧、咳嗽,阿姨腌了些陈皮,你带回去泡水喝,含在嘴里当零食也成。”陈阿姨笑着,说到最后,竟有些不舍。
明明还住在同一个城市,却有种要启程去远方的错觉。
似乎生活过得太快、太匆忙了,那些节奏慢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遗忘、被隔绝。
话已至此,唐殊没再拒绝,把陈皮放到书包里,轻声道谢。
两人出了门,便往公交车站走去。
走了许久,已经离开了那条最热闹的小吃街,苏清楣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唐殊,你说咱们这又吃又拿的,是不是不太好。”
唐殊轻笑了一声,说道:“那我们把饭盒还回去?”
“不要,”苏清楣一下就暴露了,“我就是说说,这菜品挺好吃的,明天咱们热一热还能吃,比饭堂强多了……”
唐殊掩下笑意,有时候无法否认,苏清楣这个人很直率且真诚,不拐弯抹角的,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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