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公园,才发现这个后空翻翻早了, 还得再翻一个, 映入她眼帘的画面让人心痛:陆白瑜和他的亲亲徒弟们已经开始了晨练。
是的, 复数词,们……
昨天一个还不够,今天竟然带来了一群!
几个年轻人捧着剧本气氛融洽地围坐成一个半圆, 个个伸长着脖子听着眼前众星拱月的男人讲话。
他浅咖色卫衣, 同色系色卫裤,头上鸭舌帽压得很低, 就露出黑色口罩上方一双眼睛,在帽檐阴影投射下都看不太看得清长相。
可惜这人她蹲守过几个月, 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在她那就神龙见尾不见首,在别人那就赶趟子上课。
这下呼吸也有点痛,也可能是冬日清晨被寒风浸润的空气有点辣嗓子。
鹿宁悠远远地站着投去几道目光,马上就很有骨气地一甩马尾选择绕过他们跑圈。
隐约能感受到凄凄惨惨戚戚的视线在空中飘,陆白瑜掀起眼皮往远处看了一眼。
就被几声甜腻的“师父父”喊了回去。
与杨化同款不怎么要脸的说话方式,就挺让人脑壳痛。
昨天晚上杨化本着有福不一定同享, 有难兄弟姐妹一起扛的精神,把他塞进了新人演员群。
群名:花开富贵。
群内:热闹非常。
看在苏浅陌的面上, 陆白瑜就当买一赔十,抚着眉心在一堆表情包中问问这些新人的练习进度,问完感觉问题也不大,都是科班出身或者已经有演戏经验。
在公园等这些新人来之前,他还劝过自己要和善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当人真的到齐,演完几段对手戏后,他懂得了原来躺在坑底的咸鱼是多么快乐。
他收回目光,“你们先对着镜子控制表情。”
“哥,我们没带镜子啊。”
“前置摄像头。”
语气疏离客套犹如官方口吻。
太阳攀升至云顶,陆白瑜在那监督新人做最基础的训练,顺道看那倔鹿绕着公园跑了一圈又一圈,还在毫无心理负担地想原来他的事业粉这么积极向上。
哪料到鹿宁悠起初是带着一股热血疯跑,而现在心里正在陷入“我酸什么”“当他徒弟有什么好的”以及“天气是真的冷啊我为什么要从被窝里爬起来喝西北风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的精神病发作中。
她在他啧啧称奇的目光下跑了一圈又一圈,就在陆白瑜认定她在练铁人三项并且明年就能为国争光,这倔鹿就停了下来。大约是真是跑不动了,人先是撑在铁丝网上喘了几口气,然后干脆在长椅上一摊。
马尾上的橡皮圈都耸拉下来几分,看上去特别凌乱。
她今天穿着粉白相间的运动服,整个人小小白白的一团缩在那,很像是被单独遗弃在草地上的流浪小动物。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倔强地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陆白瑜一走近,她就转了个角度,精准地把毛茸茸头顶对准他。
凛冽的寒风刮下几片为数不多的树叶,冰天雪地的天气像是把这头倔鹿连骨头都冻得更硬了。
他问:“今天是不是比前两日都冷?”
冷个粑粑。
谁要和他扯天气,她更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费了这么多功夫才能当他徒弟?
好像连徒弟都算不上。
总之,为什么别人随口一说他就答应教了?一教还是一窝!
鹿宁悠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谴责,主要是没那胆子。
就是这么眼巴巴扭过头望着他,不太想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就当她脑子和最都被冻坏了的安慰下,陆白瑜嘴角勾了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我心更冷。”
鹿宁悠,“……?”
您不是有群亲爱的热爱的新徒弟们了吗?您冷什么?
陆白瑜盯了不吭声的倔鹿一会,继续说道:“跑完步就回房间洗个澡,这么呆着会感冒。”
回答他的是又扭回去的倔强头顶,脑补了下他事业粉的不屑语气,美少女的事你少管。
耳边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鹿宁悠转回头,就看到陆白瑜在雪地里扬起的尾气。
这下更不想动,就在她觉得快被冷汗黏住内里已经成了冰雕,她的助理TIMO出现在眼前。
有了台阶她立马就下,在回酒店的路上对着TIMO泄露了一点怨念,“先说说你去哪里野了?”
TIMO表示很无辜,“当然是正事了,是陆老板喊我去的。”
“他怎么连我的人都用,是别人的助理用起来顺手是吧。”
“不是,他是喊我请组里工作人员吃饭,还让我准备点小礼物给各位老师。他说剧组里都是有负责人的。灯光啊 ,摄像老师打好关系很重要,尤其是像你这种新人。”
“还有他看你妆造不怎么样,就让我赶紧去安排新的化妆师。虽然剧组里有妆造老师,但是会排很靠后,没有背景的小演员也不会特别用心的做造型……”
TIMO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鹿宁悠将心烦意乱的表情藏在围巾下。
良久,她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说你就保持现在的别扭劲,演下一场的小跟班挺好。”
“啊?”
看她疑惑的表情,TOMO学着陆白瑜的口气补充完,“又怂又倔,稀奇。”
鹿宁悠,“……”
确实有道理,和小跟班初来乍到又不愿同流合污的心情挺像。
她洗完澡,对了几次剧本,就保持着又怂又倔的状态来到了片场。
郭导让几位演员走了下大致的位置,确认好机位与景别,示意场记下板开始拍摄。
剧里的夏添住在单人宿舍已经有段时间,岛上的人来去匆匆也不会与她交流,对她视而不见,自然也不会关心。
这些人里面也包括夏池。
但境遇比在孤儿院里已经好太多了,至少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夏添坐在不能称之为柔软的床上,门外传来喧杂的脚步声。
她偷偷趴在窗边往外瞧,许多高矮胖瘦的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运动服,在前头人的指挥下有序地往外跑去。
她还在长身体的年纪,特别容易饿,又怕麻烦别人,就自己轻手轻脚溜到了厨房。
再出来时,有一双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大清早的,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是偷鸡还是摸狗?”
夏添错愕地抬起眼,视线从冒着青筋的手臂一路往上,最后落在夏池冷锐的脸上。
衣服藏着的小半只烤鸡,还真被当场抓脏,她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以分你一个鸡腿。”
“你就拿在路上时候吃吧。走,带你去看看你的见面礼。”夏池看不上她那点口粮,冷淡地撇开目光,去抓她的右手臂。
夏添下意识躲开,将手臂往怀里捂。
夏池眸子暗了暗,没了耐心,提着她衣服兜帽,把人拎出了室外。
海岛的灯塔耸立在陡峭山崖上,望下去是一片热带雨林。到了晚上,探照灯就会点亮,在上面站岗的人拿着望远镜一遍遍地检查岛上与海面。
想不明白为什么夏池会带她来这,她脸上满是迟疑,像是在思考什么见面礼会放在悬崖边?
夏添不敢问,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迎着海风踩在石头上,步伐不稳地前行,像只呆头呆脑的傻企鹅。
早注意到身后人行动不便,夏池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加快步伐率先走进破旧仓库。
里头的窗户被纸糊住,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
夏池打开了角落里的两盏射灯,映照出蜷缩在地板上的几个人。每个人脖子上套了环,环上的红点时不时闪烁一下,在昏暗的环境下特别显眼。
地上人被灯光刺激得抬头,随即脸色惨白地盯着夏池越走越近。
夏池一言不发走了过去,淡漠的眼底没有半点情绪,却凭空让人生出畏惧之心。
有人受不了,跪在地上祈求着他能网开一面,就差痛哭流涕。
“不过来见见你的老朋友?”夏池任由男人抓着自己的腿,轻笑着看向呆立在门口的夏添,语调愉悦,“这可是给你的见面礼,不来拆个礼物包装吗?”
夏添早认出地上那些人都是孤儿院里的护工,还有成年后进入社会的青年。
共通的一点就是,他们都曾经欺负过自己。
她曾经深深惧怕的魔鬼就在她眼前,她本能地往后缩,将右手藏在了背后。
“胆子这么小可不行,可得好好练练,毕竟我这里不养闲人。”
没给她反应时间,夏池便将夏添提到了几个男人面前,不由分说地抬高她右手,露出布满整条手臂狰狞的伤疤。
他从边上的集装箱上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塞在了夏添的手里,与动作不符,他的嗓音十分柔和,“你说,要不要给这些礼物刻上一些字呢?就像他们对待你那样。”
夏添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但手与那把匕首被他紧紧攥住。
夏池微微眯着眼审视她,“是做不到吗?”
她求饶般看着他,不停点头。
“那要不……”夏池没有继续勉强,径直将匕首扔在了身材瘦小的男人脚下,“那不如你来代他受罚。”
他尖锐又兴奋的话让夏添楞了一秒。
瘦小男人缓缓抬起了头,眼里的惊恐渐渐被凶狠代替。
“不主动出击,那只有等死,夏添你也来好好体会下吧。”夏池轻笑着往后退开,像是准备欣赏好戏一般,将舞台留给真正的猎人。
他的话音一落,瘦小的男人接过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摇晃着朝夏添走去。没走几步,就改为了跑,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狼,飞快地扯住了她的衣服。
夏添拼命挣扎着,可男人铁钳一样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让她避无可避。
男人举起了拿着刀的手,冰冷的寒芒在她瞳孔里无限放大。
夏池及时扣住男人的后脖颈,黑沉的眸子盯着夏添,好似暗夜里结了冰的海面,只有刺骨的冷意。
“你只有这点本事吗?真没意思,不如让我们换个花样。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他说完又瞬间变了脸,笑着朝夏添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好像也开始害怕我了,没关系,见面礼还有一个。”
夏添颤抖着接过他递过来的按钮,脸上除了惊恐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这玩意控制着他们脖子上的炸弹。”夏池贴心地为她解答,用天真无邪的模样扔下了重磅信息,他正在兴头上,觉得好玩就虚虚指着自己的脖颈,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声“砰”。
过了半响,见她还是没有动作,他疑惑地歪了歪头随后贴近过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柔和浸着几分入骨的蛊惑,“你怎么还在发抖,坏人就要受惩罚不是嘛?来试试吧,杀人很好玩的,你慢慢就会爱上这种感觉。”
他嗓音越是温柔,夏添越是恐慌,开始语无伦次,“不要!对不起……我,我做不到……他们也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真是和我当年一模一样。太过天真是会死的哦。来,按下去,这样就不会再害怕了。”夏池的笑意更盛,反倒将她搂得更紧了。他抓住了她的手指,放在了引爆的按钮上。
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了过来,烫得让人心惊胆战。
“等一下……”
她的心跳得异常快,一抬眼撞上他晦暗不明的眸子。
一直观察着他们的郭导突然间拿起对讲机,“停一下。”
地上趴着的群演直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就齐刷刷望向鹿宁悠。
四面八方的视线投过来,鹿宁悠不安地看向导演,“是不是我演得不好?”
郭导对着监视器的特写反问,“你自己觉得哪里不太对。”
此刻的郭云庭像是换了一个人,没有以前那样随和好糊弄的劲,表情严肃。
鹿宁悠张了张口,她也不太确定。就感觉与陆白瑜对视的时候,属于小跟班夏添的情绪突然错位。
气氛凝结,郭导提议让大家先休息下。
工作人员四散而开。
陆白瑜往导演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和鹿宁悠说,“没事,郭导不是在故意为难你。我以前也经常被他当众提问,他意思其实是让你找他聊聊。”
鹿宁悠点点头,忐忑不安地来到郭导面前。
郭云庭指了个椅子,示意她坐下,“来看这个,我在屏幕里看到的不是心惊胆战。而夏添在这个时候没有喜欢夏池的理由。你眼神里这种莫名的心动感,怎么产生的?”
第30章 是要他继续进行有害垃圾自我归类嘛
?
刚才那一瞬间的兵荒马乱是心动?
怎么可能!?
鹿宁悠觉得是导演看错了, 但不妨碍脸热得像是有水蒸气在发顶升腾。
“还是说,你认为小跟班在这里就喜欢上了他?”郭云庭扯了小马扎坐在她对面,想听听这位新人对角色的感情线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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