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外和钱、情扯在一起。
宋清可以听,却不爱讲。
从陈亦言介绍她来这家美容院,就一直是夏遥在帮她做护理,于是多数她没听过的八卦都是从夏遥这里进的货。
今天躺着的两三个小时,她听到了谁谁跟谁谁分手了,谁谁又搭上了某导演,哪部戏中途换的演员是因为沾惹上了案子....
种类之复杂,内容之咋舌。
不过大多也都是她从别的客户那里听来,又转述一遍给宋清。
宋清全脸覆着软膜,就留着两个鼻孔在喘气,也没法给她适当的面部表情和反应,不过听声音,夏遥还是讲得很起劲。
“哎,我前段时间听一个客人说,听口气他好像也是你们圈内的人,说什么有个女演员和前公司解约,是因为被性骚扰。”
定时器响起来,夏遥揭了宋清脸上的膜布,她终于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不过并没去追问那个女演员是谁,“这种事是挺多的。”
宋清打断夏遥欲言又止的状态,“行了,留点我下次来你再讲呗,今天我得回去了。”
夏遥取过来宋清的包和外套,“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那得看下部戏拍多久了。”宋清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小伟发了消息。
“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司机马上过来,你直接扣小兰那张卡。”
宋清只叫小伟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一路走回去,算是今天几个小时飞机加几个小时美容后的伸展运动,顺便也透透气。
路灯透过叶片的缝隙照到她身上的时候,宋清突然抬起头来打量着不远处那栋楼,从上往下数的第八层,灯光亮着。
这套房产算是她最早买的一批。
二十岁出头,突然有了那么多钱,好像已经不再为奢侈品心动,她开始疯狂的买房子。
选在安宁湖,倒不止是为了这便利地段,最重要的是,它昂贵,能满足那时她的虚荣心。
以及,她不用再担心某个晚上会被闹得正凶的父母揪起来,然后问她要跟谁。
宋清按开密码锁推门进去,从玄关的玻璃里就能望见客厅的地毯上全是四散的行李。
常玉跟小兰对坐着在叠衣服,“你回来啦,我们还没收拾完。”
“我说你们收行李也不用开这么亮的灯吧。”宋清伸手在显示屏上调暗了主灯亮度,然后站在原地端详着这个屋子最大的甩手掌柜陈亦之。
那个正占着最大的位置拿健身环玩游戏的人却反过来数落起她,“你做脸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都八点过了。”
“要你管。你要玩游戏回家玩去。”
陈亦之结束了手头那一局,按了电视关机键,从随身包里拿出来厚厚的两垛文件,“最近在接洽的两个电视剧,前15集剧本我拿到了,你这两天空了看看。”
宋清洗好澡,倒在按摩椅上开始了今晚的苦读时刻。
不过才读完一集剧本,她已经能大概猜到结尾。
事业有成的女强人遇到暗恋自己的初中同学,他的身边有个处处都像自己的女生,于是她心生不满,她反思,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最好后面这个替身再搞出点事让男女主误会丛丛,阻碍多多,最后才显得他们的爱情历经考验,弥足珍贵。
很适合八点档上星的剧情。
宋清起身找到新买的高脚杯,酒柜里寻了支低度酒,算是对看这种烂俗剧情的犒劳。
逃避似的开始玩起手机。
沈辞川的消息突然就弹出来。
【到家了吗】
【嗯】
【丛山西路?】
【没有,那边离市区太远了】
宋清后半句还正在输入中,沈辞川就发来新的消息。
【安宁湖?】
【嗯】
【他们在吗?】
【没,刚回去】
【外婆跟我从江舟过来了,她想见见你,行吗?我没有告诉她我们离婚的事情】
宋清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来哪里?外婆来沪城了?】
【是的,现在在我车上,马上进市区了】
宋清反应了好几秒,甚至不知道如何回复。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给她说你拍戏去了】
【没有,你带她来吧。但是你开的哪辆车?车牌怎么办?】
【我在安宁湖也是业主】
宋清压下自己那颗,想问沈辞川什么时候成了安宁湖业主的好奇心,只发了个好出去。
【那我到车库给你消息,你下电梯接我们就好了】
【嗯,6栋,车库里没人再下车】
【嗯】
她甩开手机,看着一屋子没收拾完的烂摊子,一股脑全部塞进了门口保姆间的衣柜。
不过片刻,她的关注点就从那堆衣服到了沈辞川外婆并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情,那岂不是今晚还得陪他演一出戏。
节目里是装不认识,今晚不仅得装认识,还得装得像是聚少离多的夫妻应该有的亲密样子。
宋清有些懊恼,却也明白老人千里迢迢地坐车来,自己没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她掐准时间换了衣服下地库,包得严严实实,连自己也差点认不出来。
沈辞川外婆在车里头,远远指着电梯口那个穿着睡衣左右张望的人,“小川,那个是不是小清?”
在听到沈辞川肯定的回答后,下了车就直奔着电梯口的宋清走过来。
“清啊,快让外婆好好看看。”她拉起宋清的手挽到自己臂里,上下打量着面前只漏出眼睛的人。
宋清一向讨年纪大的人喜欢,立马嘴甜地叫着外婆,一边把她往感应门里面拉。
沈辞川停好车慢步走过来,宋清的心就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安宁湖的安保出了名了的好,又是一梯一户刷卡才能上电梯,她倒不怕这里有狗仔。
但是却怕在电梯里遇见别的业主,毕竟刚刚从小区门口走回来的路上,就有好几个面熟但宋清叫不出名字的人跟她打招呼。
幸好,电梯稳稳停在16楼。
“外婆,快进来吧。”宋清从鞋柜里抽出两双新拖鞋,一双稍大的放到沈辞川脚下。
“16楼好哇,咦,我怎么记得上次小川妈说是12楼的来着?”
沈辞川上前打着马虎,“外婆,我扶你坐下换鞋。”
“好好好。”
沈辞川外婆李翠芳,虽然已经75岁,不过除去一些老年人都有的诸如血压之类的问题外,眼不花腿不痛,每天早上还要练两套八段锦。
宋清看着她起身四处打量的目光,在后头转脸去看沈辞川。
沈辞川只管手一摊,眉一皱,紧抿着唇对她笑,装出一副他也很难办的表情来。
她才不信,这明摆着是一出祖孙俩上门来演的鸿门宴。
宋清撇撇嘴,心想要想瞒过年过古稀依旧精明的李女士,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把客厅厨房和岛台的所有灯都打开,顺便拉起了窗帘,方便李女士的检阅。
“一共几个房间啊?”
“房间的话四个,一间主卧,两间客房,有一间被我打通改成衣帽间了,有一间堆的杂物,门口还有一个保姆间。”她又补充道,“我...我们不太住这边。”
外婆走到主卧的门口,宋清才想起床还没铺,还灰扑扑地罩着防尘套。
但这样也不至于露馅。因为她的床上向来只有一只枕头。
“那个,外婆,今天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别收拾了,让小川去,咱们好好说说话。”
沈辞川嗯了一声,算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看着拼命盯着衣柜中间抽屉使眼色的宋清,接到了她的暗示,假装熟练地拉开抽屉取出了袋子包着的四件套。
外婆见状拉宋清往客厅走去,“清啊,你跟外婆说实话,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没有啊,没有,我们挺好的,外婆你别操心。”
“我还没老糊涂,你拍戏也不至于三年都没空,一次都不来看我。”
宋清悻悻,离婚这些年和外婆唯一的联系,确实就是过年时的一个电话,别无其他。每次的借口都是还在拍戏,她想李翠芳女士应该不会有在网上寻找她行程的能力。
回想沈辞川的父母知道他们俩离婚时,也说以后要常联系,她只当客气话来听。
宋清做不到他们是他们,沈辞川是沈辞川。她清楚因婚姻加入这个家庭,也要因婚姻破碎而识趣地退出这个家庭。
只是她没想到,沈辞川和他的父母都瞒着李翠芳。
“外婆,我们真的挺好的,真的,你看我们这次不是还一起去录了节目吗?”
“真的?”
“真的。”宋清重重的点头。
“好好好,外婆信你!”李翠芳女士倏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卡,交到宋清手里,“来,乖乖,这是外婆给的零花钱。”
“外婆我有钱。”宋清把卡递回去。
“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给的零花钱是另外一回事,快点,听话,收下。”
她们推拉了几个回合,宋清还是收下了卡,想着找机会还给沈辞川就好了。
人也见到了,房子也看过了,甚至她给的卡自己都收下了,聊得口干连水都起身添了两回。
宋清觉得这时候她起身是要提回去的事情了。
但李翠芳女士站起来,又张望着,“乖乖,今晚我住哪间房?”
第21章 时间高手
整个屋子只有门口的保姆间有些人气。
说是保姆间,其实也没有雇过住家保姆,只一个熟悉的阿姨定期上门来打扫。
有时小兰或常玉要住下也都是住门口这间,离着主卧十万八千里,早起晚睡也打扰不到宋清。
久而久之,门口这个小房间反而变成了次卧。
“外婆,只有门口那间铺了床垫,不然您睡主卧吧?”
李翠芳女士挥挥手,拉住了宋清想去收拾主卧的动作,“没事,门口这个房间我住刚好嘛,正好厕所就在旁边,我晚上起夜多,不会影响你们。”
“那我去找一套新的四件套来。”
这活自然还是落到沈辞川头上。
宋清搀着外婆去了主卧的大浴室洗澡。
她换了吊带与短裤,头发全部收在浴帽里,一手挂着洗澡巾,一手举着莲蓬头,很像敬业的澡堂师傅,歪倒坐在浴缸外头搓着外婆的后背。
好像提前看见了五十年后的皮肤,松弛、干燥又略微有些发黄。
李翠芳看着宋清轻轻捏着她手背那条突出来的青筋,笑起来,“外婆老咯。”
宋清停下手上的动作,“没有,年轻着呢。”
她拉起宋清的手,光底下又是那样明显的对比,“人都有老的一天,我当然也一样。你们还年轻,都要好好的。”
在李翠芳女士的再三阻止下,宋清没能走出主卧的门,“行了行了,你别出来了,你先收拾吧,我去把小川叫进来。”
她抱臂站在门口没挪动,正面对上敲门进来的沈辞川。
“给我准备套睡衣可以嘛?”
宋清不说话,抬头盯着他,“你今晚睡哪?”
沈辞川歪头指指床尾的沙发,“我睡这行吗?”
宋清算是默认,从衣柜里翻出来一套她最大的家居服,淡紫色的棉质套装,扔到床尾的沙发上。
“毛巾和一次性用品都在浴柜左边第二个抽屉。”
沈辞川把外套脱下来,“那个,有没有一次性内裤?”
“没有。”
“那我...”
…
“我给你找个短裤。”
宋清心情烦躁地爬上床,靠在床头玩电脑游戏,4399小页面,矿工挖不上来一块金子,总是从初始关又回到650分的初始关。
沈辞川推了里间磨砂玻璃门走出来时,她才、已经重复玩了十几次。
他身上的衣服紧绷着略显局促,偏又是淡紫色配了蝴蝶结,更有些滑稽。
宋清没理他,仍旧玩着电脑游戏,余光看到他坐下。
“今天打扰你了。”
“嗯”
“我们....聊聊?”
“聊什么?”
心知肚明。
“昨天我给你妈妈打了通电话。”
右下角的电池状态闪起红色,她单手合上了笔记本,“说什么了?”
“她让我转告你,外公不转院的事。”
“真有意思,自己不告诉我,让你来转告。”
沈辞川缓缓转过身来,“清清,肝硬化晚期,基本只能靠定量的吗啡止痛,其他的治疗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外公的状况也不太好,来回折腾也不是个办法,妈的意思也是这样。”
宋清垂眼,盯着面前的格子床单,真难看,怎么偏偏他抽出来这套,像他的这些话一样让人不舒服,“好,是我的错,你们都思考周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们换个话题。”
“我跟你没得聊。”
沈辞川并不急,循着宋清的目光也去看床头那盏小灯,“节目录下来,我们都应该想了很多。”
“我确实想了很多。”
“关于之前跟莫谦续约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一个很好的解释,有些东西我现在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讲,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跟他的合约就快...”
沈辞川突然提到莫谦,反而让宋清开始情绪失控。
“什么叫给我一个好的解释?莫谦把余畅害成那样,她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跟莫谦续约了,你觉得我需要什么解释?”
沈辞川几步走过来,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宋清挣开,“这件事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我,等到了时间,我一定告诉你所有的来龙去脉。”
“什么来龙去脉?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清清,这件事我保证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我们的感情,无论你怎么想,我都无法回避。和莫谦的事情,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个结局。”
即使这夜她混杂着百种情绪,千个问题,仍旧入睡得很快。
她不敢细想,更怕想明白,怕沈辞川真的给她一个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
宋清有意识地睁眼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遮光窗帘挡得严实,屋内没有一丝光,她晃了晃手机,确认沈辞川已经不在卧室。
翻身起来,全身都不舒服,脖子很痛背也很酸,明明是久违的懒觉,精神却一点都不好。
岛台上已摆好了早饭,宋清伸手用手背探了探瓷碗的温度,早就凉透了,他们应该走了很久。
旁边是沈辞川留下来的纸条。
【早饭是9点做好的,如果凉了就再热一下。外婆把门口房间衣柜里都东西都收拾好了。未经允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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