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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候风——四去【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26 23:02:47  作者:四去【完结+番外】
  杨娴出了这趟门,接触到那些过去的记忆好似一针青春剂,她哼起了歌,提着菜进了厨房,并不在意宋学善是不是真的要在大年三十这天出去打牌。
  吃过午饭,宋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就开始睡,直到杨娴把她拍了起来,说沈辞川要到了,一晃手机屏竟然快到下午三点,宋学善已经回来了坐在茶几前头择菜。
  “你出去接接,马上下高速了。”
  “我上哪去接?我发地址给他好了。”
  “小区现在没录入的车牌不让进,要去物业提前登记访客,你干脆开车出去,让小沈的车停外头哪个停车场,或者我们之前老房子那边的车位嘛,不就在高速口没多远,然后你们在回来。”杨娴惦记着锅里焯水的肉,把宋清叫起来算完事。
  宋清穿上早晨拿出来却又被扔回箱子的深蓝色羽绒服,开车出了小区才想起给沈辞川去个电话。
  “你到哪里了?”
  “我应该快了,我从哪个口下?”或许沈辞川没关车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噪。
  “我微信给你发定位,从江直高速路口下,小区新车牌不放行,停外面,我在老房子那边等你,等会给你发定位。”
  “好。”
  宋清把车停在老小区围墙外,墙角里的木棉开了花,生出几只到墙外。她弯着腰从车窗往上望,想看看老房子的窗,可惜也被几只木棉挡着。出门前应该问他们要老房子的钥匙,十五岁搬家后再没有进去过,宋清有些怀念那常出现在梦里的地方。
  大约30分钟后,宋清看到沈辞川的车慢悠悠从对面开过来,一辆辆确认着路过的车里有没有宋清,她轻按了下喇叭,把车倒了出来。
  沈辞川就跟着她的车开进了老小区,宋清转了个弯,停在楼背面,先开进了公共的空车位,再下来解了地锁。
  沈辞川很快停好车,顺便把后备箱的东西全部挪到宋清车子里,才钻进了副驾。
  “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宋清发动了车子,“那先去吃点什么吧?”
  “爸妈不在家里等吗?”
  宋清干咳一声,提醒沈辞川还是先将爸妈改成叔叔阿姨。
  沈辞川假装没听见,“我没意见,你想吃什么?”
  她确实有一个突然很想吃的东西。
  整个初中时期,宋清最忘不掉的是六中校门右转的两百米路。在六中生源兴旺的那些年,校门右转那二百米不能过车的路,养活了无数家门店。
  小卖部,书店,早午餐店以及路牙上下排列整齐的流动路边摊,有卖内衣的,也有卖奶粉的;也有那些伪装成发廊,实际做着情色交易的按摩店。
  不过那也是宋清多年后的顿悟,不然为何理发店门口要摆上一张沙发再坐着两个穿短裙和肉色丝袜的年轻女郎。
  当然,还有时至今日也仍旧想念的肖记炸串。
第37章 香厘街与旧忆
  在这条街读了三年的初中,宋清每次出了校门,腿上都像装了个默认程序,要往右步行500米再从楼房里穿两条近道,从一堵破了的围墙出来,就能到最近的一个公交站。
  那个公交站的名字倒是还记得,东安南路。
  她要坐73路,无需换乘,26个站之后到家。
  但如果不是今天刻意导航到这里,宋清也不会才知道校门口的这条路叫做香厘街,蓝色的路名牌上指向南北。
  她默认这里是东安南路或者什么六中路,总之不是陌生的香厘街。
  也或许多年过去,城乡规划的过程中给这条不知名小路新加了名字,因为宋清从前从未见过哪个位置立着路名牌。
  常年摆摊的路牙边有些黑得黏脚,街道上的树叶子都灰扑扑的,也许市政车也懒得开进这条有些狭窄的小路给它们清洗扬尘。
  从前这里两排的树,树冠密,树干高,有时阴天走在下面暗得像是太阳落了山。
  她记得有一年路边的某家店着了火,那些密密的树冠碍事的很,消防车被堵着进不来,火势波及了好几家店,还因此上了新闻。
  从那以后,这里的树就要定期修剪枝丫了。
  一些贴近树干的横截面和短枝提醒着她,这里不久前才因春节的到来进行了一次大修。
  也许正因如此,天光漏了进来。
  十几年后再走过这条街,竟然有少年时抬头望不见的天空。
  行道路重铺了砖,样子还是从前那种红绿色拼水泥灰色,正方形省去小孩子画格子的功夫,墙角的地砖还剩下几个数字没被路人的脚步蹭掉,几个小孩子正跳得起劲。
  因为是年三十的缘故,隔着四五家门面才有一家开着门,兴许上层自建的二三楼就是他们的家,于是凭空比别人多了几天营业的机会。
  宋清和沈辞川都穿了羽绒服,大大的帽子扣过来,倒不算太过打眼。
  路人匆匆走过,又转头匆匆瞥一眼他们,疑惑地从头看到脚再继续走他们的路。那不过是一种在小城市里年长的人觉得理所应当的打量。
  他们也许疑惑,两个面生的男女怎么年三十还在这条小街上闲逛,或者为什么要裹得如此严实,帽子口罩大眼镜,好像脸上没有一块皮肤漏在外面。
  幸好他们都习惯了这样被人注视,被人打量。
  沈辞川在宋清前面立定,说几句话眼镜就雾得看不清了,他干脆取下来,“你想吃什么?”
  宋清迷茫地摇摇头,“想吃一家从前上学时爱吃的炸串,可惜好像没看见。”
  “是那家吗?”沈辞川重新戴上眼镜,四处张望着,却看到不起眼角落里的一家小店。
  宋清循着他的手看过去,只有桌前红色的招牌上歪歪扭扭用黑色马克笔写着“肖记炸串”几个字。一张小桌,一个短发男人,一起挤在店面的最右边。
  他不是肖记炸串的那个“肖”,因为宋清记忆里,从前是个能干瘦小的女人在经营着一整个店面。
  她的铺子前总是围着最多的学生,她和蔼,动作麻利,只要看一眼铁盘里炸好的菜就知道是哪个小孩要的,然后精准地递到他面前。
  11块5的炸串,人少的时候她会抹零到10块,可能小孩都享受过这个优待,于是他们都会变成忠心的回头客。
  “好像是,但又好像不是。”宋清把半缩在帽子里的脸整个探出来,取下口罩,下半张脸一下子觉得很凉。
  沈辞川拉过宋清没带手套而冷得攥拳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到了外套的口袋里,“过去看看吧。”
  摊子后的人两手放在围裙下面,见有人走过来,很快地伸手出来递上了有些旧但干净的彩色框子,“吃点什么?自己选。”
  宋清很快地确认,这就是从前那家肖记炸串,因为那独特的金针菇穿法。一小扎金针菇尾部要裹上一圈豆皮再串,一串有三小卷金针菇。
  并且面前这个有些发胖,剪了短发,面容也有些浮肿的人,就是从前那个肖记炸串的“肖”。
  她的声音还是如旧。
  宋清只捡了她爱吃的土豆和包菜,沈辞川又添了几串青椒和豆干。
  面前的人先开了油锅,然后飞快地瞟了一眼框子,精准地报出了数,“15块5,给15好了。”
  沈辞川已举了手机去扫贴在墙上的二维码。
  宋清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姓肖,默默叫了声阿姨,“阿姨,这家店开了蛮久了吧。”
  老板的视线从油锅里抬起来看着他们,带着些疑惑,“是的,你们也是从前六中的学生吧,开了快20年了。”
  宋清点头,“嗯,十几年前在我在这里读初中。”
  老板却来了兴致,“十几年前啊,那时候店面还在对面呢,后来才搬到这边来的。”
  “我记得以前在校门口不远。”
  “就是啊,这个位置离学校又远,门口还有个大树挡路。现在这边房租贵哟,现在是一个门面两家店摊,旁边是卖早饭的,回家过年了。唉,你是几几届的,叫什么名字呀?”
  “哦我是08届的。”其实她也记不得自己哪一届了,细算一算毕业的时间,应该是09届的。
  “哦哦好,炸串要不要辣椒?”老板话锋一下子转了回来。
  宋清摆摆手,“不要辣椒,谢谢。”
  这个她也不知道是否姓肖的老板,也许这些年因房租不断涨价无奈搬离了原来的店面,在这个新的角落和其他的摊主共同分摊着房租。
  多年苦于奔波,所以和宋清记忆里的样子相去甚远,亦或者有另外的可能,生了场什么病吃了些激素药,才会让整个人浮肿成这样。
  也许,这算作青春记忆最后的秘密。
  沈辞川左手拎着纸袋子装的炸串,右手依旧是刚刚的姿势,握了宋清的手在口袋往前走。
  “现在去哪?”
  “我想走到校门口看看。”虽然她已经带着沈辞川往那个方向在走了。
  六中,并非是净安市的重点高中,学校和升学率马马虎虎,老师也马马虎虎,当初上这个学校纯粹是因为片区划分。
  一个年级15个班,700多号人,有时候宋清能考到前50名,但大多数时候她徘徊在7、80名。稀里糊涂地读到初三,到底也考上了市里排前几的高中。
  1000多个日夜下来,宋清也被打磨的马马虎虎,要问理想和远大目标,暂时说不出。她想的是,至少先走出六中,走出这条现在叫做香厘街的地方。
  在只有四五米的大门上方,改换了金色的大字,净安市第六中小学。
  门口的保卫室,电脑显示屏还亮着,切分着十几个小屏的监控,但没有保安。
  宋清取了帽子,要沈辞川给她拍张照,不自觉地伸出了整只手,五指张开。
  像跟谁打着招呼。
  她说,你好,六中。
  你好,14岁的宋宜清。
  我是29岁的宋清。
第38章 年夜饭
  沈辞川跟宋清两个人提着炸串在江边找了个石凳,背对着路面,面对着江坐下来。
  宋清的倾诉欲和江水一样滚滚,“以前我觉得上学的时间好漫长,为什么一天有10节课那么多,晚自习还要到9点才能下课,为什么一周要上五天课才能回家,我总期盼着周五,只要迈出校门,空气总是要比学校里新鲜,那时候这条街很热闹,一周攒下来的钱总是在周五就花干净了。”
  宋清咬了一口已经软了的包菜,继续说,“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学校,它很小,宿舍要住12个人,每一天都是从早吵到晚,那时候我一点也不爱说话,于是她们也不爱跟我说话,那也挺好的,闲的时候我就在宿舍五楼的栏杆上看这条小江,那时候我觉得也许我的人生也就要这样永远的无聊的过下去。”
  宋清并不觉得自己是触景生情,即使不回到这里,她也能常常想起。
  初中算是她学生时代里唯一能回忆起有些许快乐的时期,那个时候她不怎么漂亮,成绩普通,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
  下课后的排球队训练把她晒得黑黑的,手肘和膝盖也总是抹着紫药水,头发只到耳后,配上两只黑色的卡子,是人群里谁也注意不到的普通人。
  如果她没有突然走上演艺这条路,同班同学可能永远也记不起有她这号人。
  沈辞川安静地等着宋清讲完,似乎看出来她低落的心情,逗趣似的,“就没有什么现在还记得的男同学吗?”
  “还真有,以前隔壁班有个爱打篮球的帅同学,大家一起在楼上看他打篮球,当然也包括我,但是他可能到毕业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喜欢打篮球?我现在去学还有机会吗?”
  宋清被沈辞川逗笑,“考虑考虑。”
  沈辞川站起来冲她伸出了手,许是刚刚一直揣在怀里,手心已经暖和起来,他们顺着江往回走。
  这像是她过去的坐标,猛然回到这里,总是要感慨些什么的,炸串味道突然便得很重,街道也变得很短,校门口也变得小而陈旧,她也不再是那个混在人堆里泯然众人的小孩了。
  29岁的宋清没有怀念任何一个初中的同学或故事,它们浑然一体,是共同的记忆,同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宋清挽上沈辞川的手,“下次我们再回来。”
  “好,下次我们再回来。”
  开车往香厘街去之前,宋清给杨娴打了个电话,她只是在电话那头叮嘱他们早点回家。
  四点四十五,宋清准时在五点前把车开进了车库。
  宋学善已经披着衣服等在车库口,“小川,今天开了多久的车啊。”
  “没多长时间,六个多小时。”
  宋清下车来,发现宋学善又把杨娴三令五申不准穿出家门的拖鞋穿了出来,她咽咽口水,吞下了想说的话,“爸,后备箱有东西,先拿上去吧。”
  除去糕点和年货,还有银瓶的白酒礼盒、茶叶和整套的茶具、护肤品、羊绒的围巾和护膝,澳白珍珠颗颗饱满,连H家最火的铂金包都是最火的两个颜色,简直是面面俱到。
  看杨娴和宋学善饱满的笑容,宋清知道沈辞川的礼物算是送到了他们老两口的心坎上。
  杨娴拉了拉杵在桌子前的宋清,“还不给人家拿拖鞋,上面房间收拾好了,带小川上去。”
  “知道了。”
  宋清在二楼几个客房转了一圈,没发现哪间房铺了床单,路过自己房间一瞥,才明白杨娴所谓的收拾好的房间,不过是在自己的床上多拿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
  沈辞川提着包,耸耸肩,一副睡哪里都无所谓的样子。
  宋清停在楼梯中间蹲下,确保杨娴听得见她的声音,“妈,你收拾的哪间房?”
  杨娴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今天来不及收拾客房了,我不是给你们多拿了被子枕头出来嘛。”
  全是借口。
  哪次过年杨娴不是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算自己不回来过年,房间也是要收拾的,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竟然甩给她客房没收拾这个借口。
  宋清又上楼去,沈辞川在盯着墙上的照片看,那张宋清十几岁拍的艺术照,脸蛋打得红扑扑,脑门还要点一个红点。
  头两边绑着绿丝带的飞天辫,衣服又偏偏是红色,更显滑稽。
  但是杨娴和宋学善一致认为这张宋清笑得灿烂的照片拍得好,一路从老房子挂到现在。
  “那你今晚先跟我睡吧,反正床够大。”宋清知道杨娴想什么,年三十这天她并不想扫了杨娴的兴致。
  沈辞川压着笑,“真的?”
  “假的。”宋清把门关上。
  沈辞川脱了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等宋清走过来才挂在一侧的椅背上。
  “你上哪买的包?”
  “专柜啊,配货全在家里,上次你走得急没看到。”
  上次?宋清想起那个在沈辞川家里的雨夜。
  “说实话,我妈是突然叫你回来过年的,你提早那么久为什么就配了货买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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