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小事,且不说是否涉及违法犯罪以及挪用公款等问题;单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都算高层里巨大的性丑闻,对公司影响极坏。
可是该怎么处理?是装没看见还是上报?IT小哥刚毕业就遇到这样的难题,真是恨不得捶胸撞墙。
小哥纠结了一天,正义感最终打败了那颗欲当缩头乌龟的心。他工作经验不多,思路却异常清晰,很快便琢磨出一套进可攻退可守的解决方案。
他先对George说电脑硬件有损坏需要更换,还在等厂家邮寄原件,要多耽搁几天;并妥帖地给他安排了备用机。
之后他默默搜寻到公司高层上海分部的名单,根据部门划分找到了Frank的名字。他甚至自作主张没有知会他的直属老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丝风险,加上他不清楚高层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处理态度,在摸清风向之前,得先管好自己的嘴。
Frank看到这些文件后第一时间喊来了蒋律:兹事体大,外派来的人,明年又要退休。总部那边老板们的态度决定了他到底要不要装瞎,以及怎么装瞎。
“我一直听说他玩得大,没想到玩得这么大!这才来上海几个月!身体这么好吗!”Frank难得动怒,不自觉提高了音调。非跑他地盘惹这档子事干什么,是嫌他平时还不够忙吗?他说话间狠拍了拍额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也会被工作弄得脑仁疼。
蒋律快速翻阅完,好一派奢靡淫乱,看得人胃部严重不适。他眉头紧锁,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思索着究竟该如何处理。
总部老板们对George的态度一直晦暗不明,多有偏袒之心,也帮忙压了不少风言风语。
一方面,George闹的花边新闻并没有影响到公司层面,小打小闹的男女关系无非给大家增添谈资而已,没几日就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另一方面,老家伙手上几个白金客户是公司的顶梁柱,一旦有风声传出,很有可能会威胁到客户关系。
几番商议下来,蒋律和Frank在是否上报总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说白了,老家伙是总部的人,出了事得那边出头解决。Frank不想揽这个瓷器活,他嫌脏。
二人和总部开了无数的会议商讨具体处理方案。高层们也很纳闷:今年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都要挑着今年出事?还能不能让人安生了?
证据确凿,任谁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打马虎眼。总部表示会找George单聊,对外不说辞退只说他本人辞职,算保足脸面。当然这脸面也不是随便给,得拿东西换,条件是他需要妥善安置白金客户们,并帮忙顺利转接到其他合伙人手上。
总部动作极快,不消时日便和George达成一致,这才有了今日大家收到的辞职信。
陈念听完忍不住惊呼,生活真的是太精彩了。“真是罪有应得。可惜公司顾念利益,没揭开他的真实面目。”
蒋律叹口气,“是啊,非黑即白多在童话里,现实大部分都是靠利益交换的灰色地带。”
这几日折腾下来,他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身心俱疲。
现下陈念的声音滴滴答答渗进心田,他不自觉卸下所有的包袱:“对了,要不要帮你看看开题报告?”他不懂语言学,但对写论文的套路了然于胸。
“你还是快休息吧!”
“哈哈,那我真挂了?困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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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邮件发出去后的第二周,George就离开了公司。
他走得悄无声息,没有欢送仪式也没有其他公共场合的告别。公司知道实情的人没几个,关于他的八卦风在楼里吹了些许日子,可职场上的瓜层出不穷,旧瓜很快被新瓜替代。
没几日,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Rebecca很识时务地选择了跳槽:旧老板落马,新老板还没着落。蒋律又是个不好啃的骨头,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离职那天假模假样和Cindy拥抱告别,眼里似乎还闪着泪花。末了,又不忘去蒋律的办公室,和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对方看上去始终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未对美人落泪有丝毫动容。
“哎,早知今日。”Cindy感慨万千,谁能知道外派一趟却意外翻船了呢?
陈念收回目光,“她自己选的。”
“Aidan和Frank这事干得挺漂亮,大快人心。”送走了两位瘟神,Cindy心情大好。“对了,Aidan外派结束回美国之后,你还有空继续实习吗?”她前几日和HR讨论了一下,Frank那边平时杂事不少,加上助理群里的琐事一桩接一桩;多个帮手总没坏处,
陈念笑容淡淡,“有空的。”
Cindy看破不说破,“那就好,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跑了。”
“那我粘着你好不好?”
“好啊,随时欢迎。”
第43章 难解的困局
玩笑过后,陈念垂下眼睑,难掩落寞。
她还不敢想蒋律回美国之后的事情,甚至在听到Cindy口中说出“外派结束”四个字的瞬间都条件反射般揪心。
她轻舒几口气,快速调整心情:在职场混可真难啊,最难的莫过于不要让别人轻易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走吧,下楼喝杯果汁?”Cindy噼里啪啦打了一长串的字,按下发送键,“庆祝我们17楼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好啊。”陈念莞尔一笑,将几个月后的分离暂且抛到脑后。不去想,不去提,打算做一只鸵鸟。
醇厚的芒果汁混着清甜橙汁一并入口,甜酸味融合得恰到好处。陈念半倚着吧台,看人们衣着光鲜,穿梭于写字楼大堂;再看他们挂着各个公司的工牌,端着咖啡或果汁,大抵想象出一年后可能会有的模样。
“想什么呢?”Cindy循着她眼神望去,“没见到几个帅哥啊。”
“我在焦虑毕业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
Cindy揽住她,“找工作和找男人同理。有单相思的、也有互相看不上的、还有看对眼却没缘分错过的。但是吧,合适的工作就和对的人一样,追着你后面跑,生怕你被人抢了。”
陈念噗嗤一笑,“万一真剩了怎么办?我不想在家待业...”
“短期有什么问题?又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无缝链接。”
“也是...”,老陈和夏女士自然不会对她多加指责或施加压力,可应试教育下培养出来的思维模式作祟,陈念压根没法闲得心安理得。
“放轻松啦...”
“嗯!”陈念后背被晒得发烫,“今天天气真好。”
“的确。”Cindy亦神清气爽,“待会就下班吧,我看你最近熬论文熬得脸色好差。”
陈念双手捧着脸,委屈巴巴:“最近缺觉。”
“那周六好好补觉。”
“嗯呐,还要去林依家蹭饭。”
“哟,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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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阵子没见,两个人一碰面便叽叽喳喳,互相抢话说。
“你不能这样,你得找蒋律谈。”
“谁说就没有以后了,给我支棱起来!”
林依半靠着沙发,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梢,难得板起了脸。陈念这家伙的恋爱进程着实让人担心,搞什么,磨磨唧唧的。
可最近她的感情也是一团乱麻。
谢屿的父母对这段感情提出了反对意见,理由是女生年龄太小,不像玩真的,怕耽误儿子。合着年纪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恋爱的幺蛾子为什么层出不穷?
“你说我怎么每段感情都会遇到家长反对?我是不是和我男朋友的爸妈上辈子都有仇?”
“在一起也烦,没在一起也烦。”陈念苦笑着,“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男人?他们是什么烦恼制造机嘛?”她不懂,长大以后怎么这么容易为情所困。
老林忙忙叨叨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挥着锅铲:“你俩少吃点零食,马上吃晚饭了。”
林依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呵,嫌我小,我爸妈这边还没来得及嫌你们家儿子老呢。”
“那你准备怎么办?”
“谢屿说他来解决,他们家的事我掺和什么。”林依满脸不在乎,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四个人能凑一桌火锅局。”她重重拍了拍陈念的肩膀,叹了口气。
陈念笑容苦涩,最后只学着林依的模样悠悠叹了口长气。
“我俩真没出息。”林依噘着嘴,“一个男人而已。”话虽这么说,指尖却在快速编辑信息,“我家老头这几天很粘人,生怕我跑了一样。”
陈念觑着她,为她的圆满感到高兴,“不是正如你愿吗,要谈一段有波折的恋爱。”
林依回敬道:“你不也正在波折吗?有没有觉得铭心刻骨的多?”
“铭心刻骨暂时谈不上,但影响了我激素分泌,我大姨妈推迟好几天了。”
“哈哈哈哈,这些臭男人真的很烦。”
“二位大小姐!吃饭啦!”老林一声呼喊打断了二人的控诉。
林依拽拽陈念的衣摆,压低声音提醒:“记得别提谢屿的名字哦。”
“你还没和家里人交代?”陈念诧异地撇过脸,这完全不符合林依的大喇叭个性。
“还好没提!依着现在的架势,先瞒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谢屿解决完他爸妈之后再说!”
可惜林依只顾着让陈念帮自己打掩护,却在听到她妈提及蒋律要提前结束外派时没忍住惊叫出声,疯狂对陈念使眼色。
“什么情况!”林依凑到她耳边,“他提前回美国这么大的事情,你没告诉我???”
陈念倒吸口气,捏住她膝盖,“你先冷静一点。”
好在林妈妈并没察觉出异样,蒋律的事不过是一个谈资,几筷子的功夫就彻底翻篇了。
一顿饭吃完,林依拦住陈念欲帮忙收拾碗筷的举动,“爸妈,我和陈念还有事聊。”
“你们去忙你们的,我和你妈收拾。”老林眯眼笑,憨态可掬。
阖上房门,林依双手抱臂,下巴示意,“主动交代吧。”
最近事情一茬接一茬,陈念顾不上及时汇报。她自知理亏,赶忙解释了前因后果。
这下轮到林依听不懂了。
“合着你俩天天干情侣的事却不顶着情侣的名号是吧?这叫什么?玩暧昧?还是准备走肾不走心?又或者是赶什么新潮,玩柏拉图式的恋爱?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她一通胡乱吐槽,对蒋律有点恼:陈念拿不定主意就算了,他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在那磨叽个什么劲呢!
陈念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事情的走向的确有点不受控,但她清楚蒋律不是这样的人。
林依冷笑,鼻腔轻哼了一声:“拉倒吧,男人。”
陈念说不过她,偃旗息鼓般地摊开双手,“我没空琢磨太多,没意思。”
“所以请问陈小姐,你知道蒋律在想什么吗?”林依不依不饶,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种不足为外人倒也的默契和心照不宣,陈念笃定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没有当面问过。
那么,蒋律,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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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被人背后念叨的家伙正坐在沙发上,莫名打了个喷嚏。
彭女士惊闻George被辞退的消息,激动到失眠,给他弹来了视频,“真辞退了?玩这么开?我的天啊。”
“妈?才四点就起床?你稍微收敛收敛幸灾乐祸的嘴脸。”蒋律难掩笑意,也觉无比爽快。
“睡不着,兴奋。在你面前我还要装模作样呀?”
蒋律耸耸肩,“时刻维持你的职场人设。”
“我就知道这人迟早得翻车,可惜还是翻得晚了点。真是大快人心!”她喜不自胜,揶揄道:“你们公司今年丑闻这么多,要不要考虑跳槽?”
蒋律一反常态接了话:“去你那的话,公司能直接安排我base在上海么?”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彭女士心理预期范围内,她抿紧唇琢磨着个中原因,半天没出声。蒋律以为信号不好,对镜头挥了挥手,没有卡。
“可行度是有的,但是对你个人发展和公司来说都不太合算,我需要一个理由。”彭女士不自觉端坐起上半身,身后的百叶窗漏着盈盈弱光。
转眼间,母子间的交流又升级成职场老板问话。蒋律现在并不想给什么正儿八经的理由,他去美国出差时费尽口舌,那帮老家伙到最后也不过回了一个“we will see(再看看)”。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话头活络,给彼此都留有一定的空间。
彭女士才不会信他那套随口一问的鬼话,蒋律从不是想一出是一出那挂的。至于原因,她灵光一闪,多半是为了姑娘吧!
彭女士内心隐隐涌出一丝兴奋,她不怕蒋律被爱情冲昏头脑,反而怕他像一潭死水,眼里只有工作,那就完蛋了。
“之前说喜欢的那位小姑娘,追到了伐?”
蒋律别过脸,在喉咙里嘟囔着,含混不清,“我在等一个好时机”。
他没有说谎,从美国飞回上海的飞机上,他耳边是嗡嗡嗡的发动机鸣,脑海里的人轮廓却愈发清晰。
分别在即,他突觉害怕,下了飞机顾不上别的,不假思索输入了陈念家小区的地址。一路上他心慌忐忑,在见到陈念的刹那才恢复安定,一时竟忘记要说什么,多说一个字都是对那晚静谧的打扰。
对他而言,表白从不是表达自己的感情那么简单,那是一份承诺和开始。他很想邀请陈念成为他的同路人,却无奈暂时没能找到适合两人一起并肩走下去的路。
而一旦他如期晋升,签卖身契的同时还要交一笔三十万刀
前东家合伙人的占坑费是这么多,不同公司间会有一些浮动差价。
的占坑费用,至少未来几年内都会被困在公司无法轻易抽身。
一茬茬现实烦恼接踵而来,冲击着心神。理智和情感反复拉扯,势均力敌,或许真如Tyler所说:他在庸人自扰。
他承认开始变得焦躁,甚至一反常态频繁接触猎头。他并不太了解国内的市场行情,目前聊下来,短短几个月内很难找到心仪的职位。而北美那边频频抛来橄榄枝,却没人能在他是否可以外派回国这件事上给出准确的答复。
说白了,这样的高层调动任命岂是在面试开始前寥寥几句话就能问清楚的。每次他不死心地问完,再得到模棱两可的敷衍后,都免不了自嘲一番:最近着实有点蠢了。
彭女士见他不愿多聊,主动挂断视频。她着急忙慌地拍醒蒋爸爸,“诶,别睡了,蒋律不想回来了。”
“啊?什么?你在讲什么?”被吵醒的人一脸懵逼。
彭女士卖了个关子,喜滋滋躺下来。不回来就不回来,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去年蒋律刚去上海的时候,她总琢磨着要不要问问老朋友的女儿是不是单身,单身的话就撮合两个孩子见一面。这下好了,蒋律自行解决人生大事,多省心。
蒋律还不知道已经被默认抛弃到了太平洋彼岸;明明是久违的周末,他浑身上下却绷着一股劲,搅得人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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