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瑜章:“我还有妹妹,她若长大,手艺定不在我之下,完全能够继承家业。”
“行,行。”
他视线实在太过灼热,连玦眼睛像被烫到,飞快眨了两下,有一瞬说不出话来。
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后,陆瑜章愈发肆无忌惮,见连玦不说话,他便主动问:
“连玦仙子,我给您画了仙像,现在也知道了您的仙名,我若在凡间供奉祈求,您能听到吗?”
“不能。别做无用功。”
“那……您这次准备何时走,何时再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
连玦皱了皱眉,很快就松开,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凡人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不仅如此,满足他的心愿,她似乎也能感到满足,于是温声答道,
“我马上就走。至于何时再来……我托你办一件事,在上次我们喝酒的那个桃林附近,最好是再偏僻一些的地方,找找有没有闲置的院落。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
陆瑜章大喜过望:“是您想住吗?”
“嗯。”
连玦早就想在神界之外置办一个住处,人间是最合适的地方,当然,促成她下决定的,是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还有他那神乎其神的糖饼手艺。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舒心,很安逸,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只需张嘴吃喝,躺下睡觉,反正她现在和谁打架都感觉不到有趣了,倒不如就此陷入另一个极端。
连玦自然不能白支使别人干事:“你想成仙,我直说,很难很难。不过,我会尽力帮你。”
之前没这么想过,今日听陆瑜章提起,她忽然也希望他能成仙,延长寿命,陪她久一些。
这一次,连玦没有离开多久。陆瑜章仅用不到一周就帮她置办好了院子,打理得干净清雅,又过了半个月,连玦便住了进来。
她在方圆一里外设下结界,除了陆瑜章,旁人都看不到,也无法接近她的院子。
她在院中移植了一棵桃树,一棵梧桐,桃树开满冰花,梧桐落满碎玉般的灵鸟,陆瑜章踏进院中,只见琼枝玉叶,仙气涤荡,还以为登上了仙界瑶台。
仙界有无数地名,他却只知道瑶台。想他之前一直管她叫瑶台仙子,连玦便把这一处院落,起名为瑶台居,顺手把自己在战神宫的寝殿,也改名叫了瑶台殿。
从此以后,六界闻风丧胆的战神连玦,过上了诞生以来最舒服的一段岁月。
神宫诸事丢给清啸,她每日只做三件事,吃饭,练剑,睡觉,若无聊了,京城里多得是戏班子和传奇话本可看,那故事写的,比她在天上活了一百万年经历的还要离奇。
陆氏糖饼铺在上京城内开了分店,陆父交给陆瑜章打理,陆瑜章顺理成章搬到上京独自居住,没有家人打搅,他每日不到卯时就起,先给连玦做饭,殷殷切切送到她院中,然后再回来开店营业,忙到下午申时初,交代好闭店前的工作,他就提前离开,去连玦那儿烧晚饭,顺便打扫院子,看着她吃完他再走,回到铺子准备明日要卖的糖饼……如此两点一线,距离并不近,他每日要风尘仆仆地走上好几回。
连玦一开始被他的殷勤劲儿吓到,劝他别这样他偏不听,她想就让他这么奔波一段时间,时间长了他也就知难而退了,没想到随着时间推移,陆瑜章完全没有一丝倦怠,反倒是连玦先习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渐渐的,她每天练完剑就期待着今天又能吃什么好吃的,若是陆瑜章有事耽搁来得迟了,她便翘首以盼,有时甚至主动飞到他铺子去接他过来。
转眼到了春天,桃花开放的季节。
花雨纷纷,连玦在树下练功,陆瑜章挖出去年酿的酒,整整二十坛,在桌上排成几列,看得连玦甩剑入鞘,笑道:
“你可真抬举我,当我是酒仙下凡?”
“看您喜欢,就多酿了点。”
陆瑜章望着她脸上笑意,比桃花更明艳耀眼,他心跳失了频次,忍不住道,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仙子也要用花枝当酒钱吗?”
连玦敛了笑:“是我忘了,饭钱和酒钱,等会儿一并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瑜章忙道,他身姿高挑英挺,比连玦还高小半头,看她的视线却总像仰望,“仙子是否记得,以前曾说过,会助我修仙?”
过了许久,连玦才道:“我记得。”
陆瑜章垂眸道:“凡人寿数不过几十,我不想死得太早,让仙子很快忘了我。”
连玦看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肤白眸深,眉宇清隽,有棱有角,几十年后,这具漂亮的身躯就会化为白骨。
她心里莫名抽痛了一下。和得知一万多前那个可怜的小孩因她惨死的感觉不一样。后者只让她觉得唏嘘,而前者,让她无法接受,甚至破天荒地产生了恐惧害怕的情绪。
陆瑜章只是陆瑜章。
他若死了,转世之后的他就不是他了。
她只需要陆瑜章。
连玦抿了抿唇,面上腾起一股热意,相识多年,她首次吐露心声:“我也舍不得你。”
陆瑜章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然后,他听到了一句更加惊人,让他魂魄都要飚飞到空中的话——
“你明日起搬过来与我同住吧。你这个根骨,拿我当炉鼎,都不一定有用。”
第一百零二章
陆瑜章直到搬到连玦院中那天, 都没有从恍惚的状态彻底恢复过来,整个人好像在云上飘,不知是梦是醒。
“你买这些干什么?”
连玦看着屋里的红烛、彩胜、铜镜,还有装满粮食干果的金斗, 蹙眉道,
“要与我成婚?”
陆瑜章脊背一僵, 低声说:“随便买的,您要是不喜欢,我马上丢掉。”
连玦坐在罗汉榻上, 姿态大马金刀,像将军指教部下:“在神界, 双修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某些神受了伤, 或者修炼到了瓶颈期,便会找一位契合的道侣双修,补足元气提升修为,有些神有固定的对象,有些一次换一个人也不奇怪。”
陆瑜章听后怔了怔, 问她:“您也这样吗?”
“我?我不需要。”连玦的坐姿略微紧绷了些,“双修乃是纵欲之道,我不好此道。”
她是第一次。
神界虽然有很多私生活混乱的神,更多的却是像她一般清心寡欲的。
嘴上说得平淡无奇, 其实她以前根本想象不出,怎能为了提升修为,与旁人发生肌肤之亲, 灵肉交融?
此刻薄暮冥冥,陆瑜章点燃一对红烛, 耗尽极大勇气,才走到连玦面前,微微颤抖地抓住了的手腕。
“您既然不好此道,为什么愿意与我……双修?我只是个凡人,对您修行完全无益。”
连玦想起姮娥曾私下与她说过许多次,做那事不仅对提升灵力有奇效,而且非常舒服。
她呼吸急促了些,看着陆瑜章的眼睛,心说,因为你很讨人喜欢。
嘴上说的却是:“因为之前答应助你修仙,而我近来恰好想尝尝双修敦伦的滋味。”
说罢,她反扣住陆瑜章的手腕,低声道:“在此之前,我需得告诉你,我不是仙……”
“我知道。”陆瑜章一字一顿道,“我一直觉得,您不像普通的神仙。您看我猜的对不对,您的位格比仙要高,您是……司战之神?”
连玦一怔,笑道:“不错。我还以为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漂亮仙子。”
“是很漂亮,也很冷峻,很威严,一看便知您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
陆瑜章认真道,“您的一切,我都仰慕至深。”
……
连玦垂下了眼,呼吸有些灼烫,望见桌上两杯清酒,她轻快执起一杯,道:“合卺?”
陆瑜章抓起酒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无论您怎么看待我的,我今生只饮这一杯合卺酒。”
说完便仰头喝了下去,连玦也缓缓饮下,随后起身走到床边,抓起柜上金斗中的红枣、莲子等物,淡淡问道:
“这又是什么?”
陆瑜章买时没想那么多,这时方才想起这些东西的寓意,忙道:“是我买错了,明日拿去喂鸟雀吧!”
连玦丢下手中之物,对他说:“神族极难有孕,你若从此跟了我,你陆家恐要绝后 。”
陆瑜章许是觉得对不起父母,沉默了一阵才道:“就算不能和您在一起,我也不会找别的女子。爹娘的养育之恩,我注定要负了。”
此时的连玦,从未想过自己有可能怀上凡人的孩子。
她宽衣解带,坐到床上,将自己的内力尽数封住。
肌肤相贴时,她让陆瑜章别再对她用尊称了。
“您……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冷?”
男人覆在她上方,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看她的身体,眼睛只盯着帐幔,指尖触及的肌肤犹如冰玉一般寒凉,却让他浑身烧得更厉害,尽想将其融化。
连玦:“我是极寒之体。若我没封内力,你现在应该已经被冻死了。”
陆瑜章听罢,竟然笑了声:“那夏天抱着应该很舒服。”
连玦深吸一口气,只见他胆子稍大了些,把她摆弄成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忙道:“这样是干嘛?”
“书上是这么画的。”
行至通幽处,陆瑜章终于忍不住垂下目光看她,连念了几声“恕罪”,半阖着幽深的眸子吻上了她的唇。
连玦征战百万年,哪受过这种倾轧,偏生身体受用得很,聚不起劲来推拒,握剑的手搭在男人肩头,十指轻轻掐着,把人愈发抱近,渐渐眼波欲碎,满脸潮红,体会到了旁人言的“舒适”。
她强压着体内躁动的灵力,只放出了一点点,试图打通陆瑜章的筋脉。
“嗯……”
陆瑜章战栗着闷哼了声,眼睫的汗雾结成薄薄的白霜,连玦见状,连忙收手,问他感觉怎么样。
“好冷……再试试罢。”
说着,又换了个姿势,把连玦扯到身上,用他最习惯的仰视的方式膜拜她的天姿。
连玦觉得更奇怪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多?”
陆瑜章道:“今日之前,为了好好伺候仙子,我彻夜研读了许多画册。”
连玦:“……”
不得不说,她被伺候得如坠云端,好一阵完全想起不起这是在双修,还是在行人间乐事。
清寒的灵力自身体相贴处渡入男人体内,很快又原封不动地回到连玦身上。
“你……嗯……你这人的筋脉怎么能这么滞涩……根本打不通……”
“我是朽木不可雕也。”
“……从没见过资质这么差的人。”
“那就再来一次。”
……
数月后,连玦在神界偶遇西神太华。
两人是至交好友,太华邀连玦去西神宫一叙,连玦欣然前往。
路过西神宫中的金元天池,池水被夕阳染成熔金色,甚是华美,然而,此情此景只会让神族感到毛骨悚然,因为泛着金光的金元天池水对神族而言有剧毒,同时也是孕育诛神灵物暮金蟾的温床。
“你最近都去哪了?”太华问连玦,“下界没发生什么事吧?我去战神宫和演武场,都找不到你。”
“无事。我最近常在皓天泽歇息,你要找我,唤白翎传讯即可。”
白翎是居于皓天泽的一种灵鸟。常人无法进入皓天泽,即便是上神,也不能忍受皓天泽中的极寒太久,因此连玦在或不在皓天泽,旁人很难查清。
太华:“原来在皓天泽休养,难怪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有吗?”连玦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不知想到什么,略微浮起一丝笑意,声线也柔软几分,“太华,其实我……”
话至此处,倏忽一顿。
太华是掌刑的神尊,生性很是刻板。神族不与外族通婚,虽无明文规定,却是人人皆知的定律。连玦与凡人同居,实在太犯忌讳,太华若知道,一定不会支持她,因此连玦最终还是住了口,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连玦忽然感觉身后有道阴沉视线,正紧紧盯着她。
她五感极为敏锐,立时握剑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廊庑下边,几位神官信步走过。
太华:“怎么了?”
“没事。”
连玦望见一张熟悉面孔,她轻轻叹了口气,松开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连玦已在人间享受了六年有余。
她越来越习惯这种安逸的生活方式,甚至渐渐忘却了九万年前那场大战带来的负罪感,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陆瑜章的灵根。这六年里,白日连玦教他运气练功,夜晚与他双修,有她这么个世间最强“炉鼎”在侧,他的修为竟然才堪堪提升到凡人修士的金丹阶段,不知何时才能飞升,实在令连玦感到挫败。
好在凡人炼气入体后,即便不能飞升,寿数也会增长不少,连玦不再担心他会很快衰老死去,然而,上天却在这个时候,给她送来一份宛如天雷般的大礼。
那日,连玦正带兵在西南林野平息邪兽祸乱,明明没有邪兽近她的身,她却突然感到眩晕乏力,全身法力在飞速流失。她怀疑被人暗中袭击,立刻化出真身,冲入云端,然而,那股眩晕之感仍未散去,连玦内探神魂,惊觉正在吸食自己法力的,竟是腹中一团混沌的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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