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仰后知后觉自己去年过生日的时候顺嘴过,说“京州的冬天好冷,要是能在冬天过夏天就好了。”
只是随口一句,她都快不记得了。
她皱着眉否认:“那时候说的话都不算数。”
他笑了下,薄唇勾起的弧度很浅:“我们之间的所有,在我这里永远算数。”
**
脚步踏入雨水里,两个人往前走。
邵奇煜比她高,绅士地撑过伞,忍不住开口问:“你和段宵……还在一块儿呢?”
耳边雨声淅沥,夏仰疑惑:“嗯?为什么说‘还在’?”
她记得高中那会儿自己藏得挺好,平时和段宵见面也是在舞蹈室那边的教学楼,他俩并不是会在教室腻歪的那种。
准确来说,是她不能接受在公共场合太亲密。
“我在校外撞见过你俩好几次。”邵奇煜尴尬地挠挠头,不太擅长讲这些八卦,“就是有点吃惊,你们居然谈了这么久。以前高中很出名的那几对,毕业没多久就分了。其实也正常,上大学后交际圈变广,认识的人越多,选择也越多……”
本来他们也早就该分手了的。
夏仰抿抿唇,腹诽道。
送邵奇煜去地铁站后,雨势越来越大。
手里那把伞被风吹得差点握不住,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下,头发也淋得差不多了。
夏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有伞尚且如此,没伞岂不是全身都要淋湿?
不管了,他既然把伞给她,他又这么多朋友,找人送把伞应该很容易的。
……
一回到宿舍,进了门就暖和许多。
三个舍友在聊天,叽里呱啦的声音在她进门后稍稍停顿。
庄婧看见她潮湿的头发:“夏夏,你不是陪同学逛学校吗?怎么拿着伞还淋成了这样。”
夏仰在饮水机旁倒了杯温开水,冷得打了个哆嗦:“外面雨太大了。”
“你赶紧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嗯,知道的。”
她抿了口水,正要去拿衣服。
“对了夏仰,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江向涵坐在床上,和一旁的老四对了个眼色,“我们在聊段宵,你不会介意吧?”
庄婧默不作声地笑嘻嘻看戏。
夏仰故作镇定:“为什么我要介意?”
“他不是在追你吗?还是说……你俩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在上学期期末就一群人无聊地揣测,但没得到过他们之间任何一方的正面回答。
主要是夏仰平时太过清冷,关系一般的也不好直接问。段宵那边,敢拦住他问这个问题的也没几个人。
夏仰摇头,避重就轻道:“没在一起。”
一旁的庄婧拍了下手掌,得逞地笑:“我就说在追!你俩欠我一顿饭,分别带我明天和后天早八的早餐。”
两个室友哀嚎一声,躺回床上。
夏仰佯装生气:“你们居然拿我打赌?”
庄婧举手:“夏夏你听我解释!不是我先开始的!”
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江向涵弱弱道:“那个……是因为今年夏天不是毕业季吗?而且提前批录取和竞赛招生也快开始了。宣传部的学姐说要拍个招生视频,男生已经定了有数学系的段宵出镜,女生定了你。”
夏仰一听,忙打开手机。
果然看见了校学生会那边在下午发来的消息。
“是段宵定的你。”庄婧补充道,“本来有好几个系都有提名人选,但他不正好是重权在握的校学生会会长嘛?他自己选的你!”
“所以你们刚才就一直在聊这个?”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夏仰面色淡淡,没再回应,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才进去没一会儿,庄婧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顺带转发了一条链接。
【庄小婧】:夏夏,我们刚其实是在聊段宵商赛拿金牌的采访哈哈哈哈!因为聊的尺度有点大,没好意思直接跟你说。
转发过来的是条视频,夏仰瞥了眼新闻来源,是京州本地财经报用大学生创业和拿到VC投资项目做的主题。
比赛项目是国赛级别,也难怪会特意给获奖者弄个专访。
才打开,她就已经后悔。
因为段宵穿了身西服,高挺峻拔。棱角分明的脸上,少年气还未褪去,看着镜头时那双眼睛总有股的高不可攀的冷漠感。
那条领带也实在刺眼。
是他曾经在床上用来绑过她的。
记者从他的论文计划书、ppt、带他的教授到校企合作的公司全问了一遍,最后又深挖他大一做项目赚的第一桶金用来干什么了。
段宵瞥向镜头,语气随意道:“买了个小公寓。”
“自住吗?还是投资?”
“不是投资。”他停顿了下,莫名地笑笑,答非所问,“偶尔自己住。”
弹幕飘过一堆评论,几乎要把屏幕盖满:
【他这个笑……铁定金屋藏娇了!哈哈哈哈,懂得都懂吧。】
【这么早就买公寓,得赚了多少啊!他女朋友也是大学生?所以这哥的人生信条是happy wife,happy life?】
【给大家科普科普我校友,这位哥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男大,他富N代加官N代,段氏大公子了解一下!】
【搞笑了,我在热搜上看见的这素人大帅哥,因颜值入坑,也因他这句话出坑呜呜呜。】
【怎么都谈对象谈这么早,帅的都让谁谈了?丑的全留给我了是吧!】
【神通广大的段大公子,无缘无故砸给我一套房吧!】
【我何德何能在这对他发表获奖感言的视频评头论足,才发现我爸妈上班的公司是他家旗下的啊!】
……
段宵在网上抛头露个面,就能引起这么大波动一点也不出奇。
夏仰虽然从来没留心过段宵那个圈子里的人,但平时新闻里也听过几个声名赫赫的名字。
一群人吊儿郎当,但比同龄人要见多识广,也都成长得快速。不是富商大贾的孩子、就是位高权重的背景。
不消几年,无论从商从政,都是要站在名利场金字塔的人。
段宵尤其出色,深得他母亲的商人本色。
她记得有一次跟他们去谈合同,喝醉了的陆嘉泽说:“是人都有意外,可他是段宵。”
“隔岸观火不算什么了,他这样的奸商,不趁火打劫就不错了。”
“你问问他舅舅喝醉时‘主动’给他送了多少份子公司的股权,他家里那些长辈已经很久不敢在段宵面前喝酒了。”
他并不算利欲熏心,但该他得到的,他全要。
野心勃勃在段宵身上一向是褒义词。
只不过,段宵站在雨幕内的身影又浮现在她眼前。
他今晚跟她那样讲话,似乎难得低声下气的,一点也不像他。
第35章 晋江独家发表
【庄小婧】:我刚才可是一直在她们面前帮你打掩护, 说他买的公寓里没藏女人!
夏仰:“……”
【庄小婧】:看在我一直保守你俩是床搭子这个惊天大秘密的份上,能不能满足我一点点好奇心?
在同一个宿舍里,这样背着其他两个室友说这些,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夏仰敲出两个字:【你说。】
【庄小婧】:根据我的分析,段宵这是想要转正的节奏吧?现在大家聊起你俩,就是在猜他在追你诶!我都不敢想他们要是知道你俩早就狼狈为奸了,得是什么爆炸反应!!
【宵禁】:狼狈为奸?这个词也太脏了。
【庄小婧】:不要在意细节,我语文不好嘛……那我换一下, 暗通款曲, 暗渡陈仓,暗送秋波,偷偷摸摸,偷香窃玉?!怎么样?
“……”
都没几个好词呢。
夏仰无奈地合上了屏幕,把手机放回防水袋里,专心冲澡。
花洒下温热的水落在脸上, 将全身都打湿。她有点烦躁地闭上眼睛, 叹了口气。
她始终不知道,要和别人怎么去解释自己与段宵的那些渊源。
林望猜测她是为了钱, 庄婧以为他们是炮/友。其他看热闹的不是觉得他俩余情未了,就是认为段宵真的是在追求她。
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 他们的观点互相碰撞上会是什么“空前盛况”。
不过想到这里,夏仰又没忍住笑了笑。她不认为这些人有这么无聊,会一直关注她和他的这点破事。
18岁之前,夏仰或许还对谈恋爱这件事有过憧憬。
但遇到段宵之后, 她从没想过自己贫瘠的情感史居然也能变得如此复杂起来。
远离他, 就是远离这些混乱。
**
周末的酒吧一向热闹,楼上包厢里却难得静谧。
陆嘉泽抿了口酒, 抽空问一句:“阿宵,融资那事儿还没解决?”
段宵正好挂断电话,发了条信息,头也没抬地回:“没,都跑了。”
金融股市正在经历十年难遇的股灾,各大投资机构入不敷出。大企业还能扛,刚创业起来的小公司只能看命数。
他们也不例外,成立好的工作室才招揽好内部骨干,那边谈好的投资人却已经破产。
之前他们是靠做网商线上屯的本金,现在转光伏产业也要做前期投入。
段宵做的是这个产业链的最上游,即硅材料和金属硅,要和不少能源公司、科技公司打交道。
除开买地、购入材料不说,他才挖了十几个物理系和计算机系的人才到自己手底下。
都是全国能叫得上名字的精英大学生,每个月至少要七位数的薪资支出。同舟共济的情况下,不能亏待他们。
一边的会计唐之昭开口道:“其实感觉之前京郊产业园项目投得太快了……拆迁补贴都要一大笔开销,现在还得自己掏钱补亏空。”
段宵淡声:“那个工程不能停。”
“停了就白费我们陪小半个月的酒了,我怎么感觉这一路有点顺呢,不会被人阴了吧?”
“我们走稳一点,目前市场不好,先让这个项目落地再看。”
“段哥还跟城建那老头打了好几天的高尔夫,他连他妈都没这么伺候过哈哈哈!”
陆嘉泽佯装轻松地笑笑,又瞥过去一眼:“宵啊,你那够不够帐?不够从我卡上挪。”
“够。”
段宵往后懒懒地靠在椅背那,虚阖着眼皮。
他今晚喝了酒,眉眼的叛逆感和冷痞劲更强。好几天的高负荷工作和学业平衡下来也费功夫,有几分烦闷无处宣泄的躁意。
又捞到手机,打开屏幕,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但消息还是没发出去。
其他人注意不到他这多此一举的反常,闲聊间又提到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不是说想找个对象,就是在说女朋友闹没时间约会。
“我宵爷这段时间不也挺寡的吗?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单身呢。”
“嫂子呢?好久没见了,最近都在忙什么?”
“是啊阿宵,你有阵日子没人陪了吧,难怪火气这么旺哈哈哈哈。”
“真别说,我女朋友这段时间备考都不理我,我自己撸得好难受。”
“去你大爷的,老子都21岁了还没开过荤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揶揄起来,都是一群北方的大老爷儿们,聊起这些没皮没脸的,逐渐走向下流。
陆嘉泽余光扫到他紧皱的眉,又看了眼他刻意丢远的手机,打趣道:“你想打电话给谁啊?”
段宵没回答,点了根烟。
打火机的涡轮“咔哒”滑动,一簇橘火腾起,照亮他下颌弧线。
“夏仰这姑娘人挺不错的,不矫情不娇气。不过她就那一点傲骨,被你拿钱给压着快两年了……你喜不喜欢她,她都是会走的。”
陆嘉泽是圈子里最清楚他们那点事的。
从两年前那个暑假,段宵向他借钱开始。
陆嘉泽一早也和段宵说过他俩不合适。
两个人性格完全相反,家庭阶层天差地别就注定了观念也不会相同,更别说夏仰高中时还有那点破事儿的前科。
要让家里那位段女士知道了她儿子把该处理的人留在身边两年多,还当祖宗似的供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们早该分的,拖到现在才断已经算晚了。
但段宵从来我行我素,不会管其他人怎么想。他要这个人,只会想尽办法把人抓住。
见他继而不答,陆嘉泽把他指间的烟给掐了:“行了,你这几天抽的烟比我一个月抽得还多,哪来这么大压力。”
那边人堆里,有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开口:“段哥,你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我上回在学校门口遇到她,跟她打招呼都不带理我的。”
“你也这样?我也是!以前她还会偷偷给我一个笑脸呢,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
段宵耷拉着长睫,带着几分冷,蹙眉看过去:“她不过是不搭理你们,她对我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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