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鹤庭喉头哽咽,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你其实早就对我动心了,是不是?”
乔鹭本来脑子昏沉,可听到这句话,竟被惊了惊,下意识睁开眼眸。
她日夜思慕的那张脸,此时就在她面前。
乔鹭呆了呆,随即便要伸手去推开他:“你来做什么?何不去找你的灵乐……”
岳鹤庭粗横的握住她乱挥的手,压住她的身躯,目光变了又变,最后妥协的叹息:“小乔,你不要和我置气了!”
乔鹭闻言一怔。
他……竟是又一次原谅了?
岳鹤庭没有办法,他束手无策,面前的女人是比他命还重要的存在,他怎么舍得去打她骂她,到头来,还不是只有求她。
他哀求她:“小乔,从前一切我都可以不管。我真的……什么也不计较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们成亲生子,好好过完这一生……只要你陪着我,我只要你……”
岳鹤庭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他放下一切尊严,捧出那颗已经被践踏的千疮百孔的心,苦苦哀求。
乔鹭没忍住,紧闭的眼里滚落热泪。
随即,她又睁开眼,凝视着岳鹤庭,轻启苍白干裂的唇,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你知道我为何会来到你身边吗?因为我想回到我世界,你我本就不该有交集。这十世,对我来说只是十个任务……没错,那任务的要求便是让我努力给你制造幸福,你幸福了,我就可以脱身。这一世,是最后一世,就当我求你……鹤庭,放过我吧。”
岳鹤庭试想了千百种原因,也试想了千百种回答,却没想到乔鹭会求他放过她。
他脑子里哄了一声,全身都麻木了。
岳鹤庭眼眶有些温热,他不甘心的扳着乔鹭的肩膀,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乔鹭深吸一口气,目光清凌的与他对视:“鹤庭,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你我本就不该相识,这十世相爱只是十场幻境……我如此努力,煞费心机,都是为了回到自己的世界,而现在我该离开了。”她到底无法与那悲痛万分的眼继续对视,于是乔鹭移开目光。
她一咬牙,从齿缝挤出几个字来:“我从未喜欢过你……从未!”
“你在骗我对不对?”岳鹤庭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字的反问,终是忍不住热泪横流。
他道:“你为我哭,为我笑,我说喜欢那灵乐,你便难过的要死;当初那什么骨玉对我示好,你不也是哭了许久吗?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什么赵若雪李杜娟……你敢说你从未因此拈酸吃醋?吃醋是因为你喜欢我,置气是因为你在乎我,小乔!你能不能直视你的本心?!”
“我从来没有碰过灵乐,我用她……只是想气一气你。只有这样,我才知道你在乎我,你心里有我!”
乔鹭握紧了拳头,他不提还好,一提之下,便让她如鲠在喉。
真的假的她都不想争论了。
她抬起头,否认道:“我心里没有你,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想要回去。”她抬手,摸着岳鹤庭跳动的心口,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情感:“而你的爱,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岳鹤庭仿佛失去了力气,目光颓然。
他已经如此努力的去挽回,却发现事与愿违。她始终选择离开,曾经那些不离不弃的话,都是过眼云烟。
岳鹤庭深深的望着她,可是乔鹭不做一点儿反应。
他突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磋磨都成了不择手段的挽留,像个得不到就撒泼的垂髫小儿。
乔鹭抬起脸,又重复了一遍:“鹤庭,放过我,就当你我从未相见。”
岳鹤庭呼吸停滞,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失落的灵魂。
他能怎么办,她殚精竭虑这么久,为的便是能够回去,永永远远离开他。强留她在身边,看她闷闷不乐一辈子?罢了,罢了……既然一厢情愿的挽留只是造成两人的折磨,倒不如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苦难,尝遍所有心酸。
爱到至深,便是放手。
岳鹤庭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可他没有办法,良久,他才嘶哑着声线,道:“你问吧。”
乔鹭愣了愣,反应过来。
霎时,她心海翻腾,使劲眨眼忍去泪水,强迫自己开口:“鹤庭……你,幸福吗?”不知怎的,她说完这句,油然而生一股懊悔。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便被身前的岳鹤庭猛然按在床榻上,拼尽全力的吻她,唇齿纠缠,誓死方休。
乔鹭被吻的双眼迷蒙,大脑一片空白。夹杂着喘息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哀凉的说道:“……我很幸福。”
他幸福的连灵魂也剧痛颤抖。
那熟悉的红光升起,乔鹭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看见的最后一幕,便是岳鹤庭那了无生气的悲痛眼神,入骨入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千界(1)
入夜,S市万盏霓虹灯大放光明,一幢幢高楼大厦皓光闪耀。
街道上人来人往,来往的汽车如织如梭川流不息。
乔鹭呆愣的站在马路中央,望着陌生而熟悉的景致,怅然暗道,一切都结束了……
“嘀嘀——”汽车的喇叭声尖锐的鸣笛,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摇下车窗,朝乔鹭大骂,“站路中间碰瓷呐!”
乔鹭恍然回神,立刻穿过斑马线,顺着熟悉的道路,回到小区。
她身上还穿着穿越前的那套衣服,看时间,也不过区区半天光阴;十世数年轮回,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漫长的迷离幻境。
乔鹭回到家,立刻接到父母和几个姐妹兄弟打来的问候电话,无一例外,都在问她这十个小时去哪儿了。乔鹭随口搪塞几句,便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呆。
于她而言,本就是一场幻象。
可是……临别前岳鹤庭最后一眼,那悲痛哀伤到极致的眼神,竟是在她脑海中深深烙印,挥之不去,一下一下的刺痛她的心。
即便回到了自己原有的世界,可乔鹭却发现自己已经格格不入。
因为白日总是走神,她被上司责骂,干脆辞去了会计的工作;夜里很难入眠,因为她被岳鹤庭抱着睡习惯了,独自一人总不自在;好不容易靠安眠药入睡,梦境里的身影也全是他。
白衣飘飘的书生,冷漠阴鸷的教主,淳厚质朴的村夫,华贵病弱的世子……每晚都以不同的身份入梦,深情的在她耳畔呢喃。
乔鹭快要被折磨的活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是该忘记开始重新的生活。她听歌,看电影,逛街,大吃大喝……可尝试了无数办法,反而对那本该是幻象的记忆越来越深刻。
她开始在想,如果岳鹤庭陪着她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像大街上无数寻常的情侣一样么?手拉手,肩并肩,洋溢着幸福的笑。
乔鹭没有办法,她找到了市里出名的心理医生。
“我和一个男人谈了一场恋爱,分手了,我……现在还忘不了他。不仅如此,我想他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丢了工作。夜晚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他……医生,我该怎么办?”
乔鹭隐瞒了一些玄幻的情节,怕医生觉得她不是心理疾病,而是精神病。
那医生推了推眼镜,问:“你们为什么分手?他打过你?”
乔鹭摇头,岳鹤庭怎么舍得打她,他可是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他没钱?懒惰?邋遢?不负责?”
乔鹭想了想,摇头。
“嫖赌?劈腿?不爱你了?”
乔鹭依旧摇头:“他优秀英俊,有钱有势,才华横溢,并且很爱我,爱到……纵容我的一切。”甚至是她要离开,他也纵容。
于是医生奇怪了,他问道:“这么好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呢?”
是啊……
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想了想去,乔鹭只想到了自己的执念。她从一开始入那轮回,便是为了回到现实。最后一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任务。可从来没有想过,她回到现在的生活轨迹该怎么继续。
她心里的一切都被岳鹤庭塞满了。
乔鹭迟疑道:“因为,我觉得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那医生忍不住笑了笑,“你觉得?乔小姐,没有什么能不能的,这都21世纪了,你难道还因为门第之见拒绝真爱?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太难了啊。”
乔鹭低下头,没有说话。
医生又道:“乔小姐不想和他复合吗?”
乔鹭捏紧了裙边,忍住眼泪,摇摇头:“这辈子都不会相见了。”
“这样啊……”医生叹了口气,“那我建议乔小姐尝试与其他人交往,也许有了别的爱情,这段往事就可以慢慢放下了。”随后医生又给乔鹭开了张安神补脑的药单,并让她多休息多放松。
乔鹭拿了药,给医生道谢,便要离开的时候,医生又提醒道:“我多嘴问一句,那位岳先生为什么不能再相见了?”
乔鹭怔了怔,随口编撰道:“他……他留学去了澳大利亚,以后也在那边工作,不会回国。”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诚恳的说:“如果乔小姐按照我说的方法还是不能走出来的话,不如去买一张去澳大利亚的机票。过错是一时的冲动,错过却是一生的遗憾,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谢谢。”
乔鹭逃似的离开医院。
她开始按时服用医生开的药,日思夜想的症状的确有所减轻;又在家人的安排下,去相亲了两次,可是都不合眼缘,无疾而终。
那些相亲的对象私下对乔鹭的评价是——木头美人。
总是发呆,也不热情,看起来心事重重。
因为这事儿,乔鹭的父母说过她几次,这天给了她一个地址,又让她去相亲。
这次的相亲对象姓岳,乔鹭知道后一夜未睡,她激动地想,难道……难道岳鹤庭竟然跟来了这个世界?她精心的打扮一番,提早到了约定地点,而然等来的,却是一个姓岳的毫不相干的矮胖男人。
乔鹭失望的离开,连饭也没有和那人吃一顿。
也许见过的男人越多,她才能越理解到岳鹤庭的好。正如那心理医生所说,过错是一时的冲动,错过却是一生的遗憾。
更何况他对她并没有过错,错的人一直是她自己。
如果岳鹤庭真的在澳大利亚,乔鹭想,她肯定头脑发热的去追回他。只是这种事情没有重来,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乔鹭不知怎的,竟然又来到当初不小心砸死岳鹤庭的河边。
她才恍惚想起自己那晚是因为前男友劈腿,自己失恋,借酒消愁。她那时候想,自己最爱的人一定是那劈腿的渣男,可转眼,她就发现,自己脑海里心里全都是岳鹤庭。
只是……
只是她再不能见到他,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如他一样,爱她胜如生命。
乔鹭忍不住鼻尖一酸,默默流泪。
也许是太难过,所以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乔鹭竟然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话。
“你很好的完成了任务,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奖赏。你是想中一千万的彩票,还是想要五栋豪华别墅,或者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乔鹭以为自己长时间心神不宁出现了幻听。
她掏了掏耳朵。
结果脑海里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乔鹭顿时觉得熟悉,才想起来,当初,也是这个声音让她陷入轮回,陷入感情纠葛!
她身子微微一颤,看着平静的湖面,问道:“如果我都不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那声音似乎在思考,半晌之后,才说:“好。”
“我……我想见他。”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千界(2)
三千浮世界,九重天上宫。
仙山上漂浮着朵朵流云,有琉璃一般的明晃晃碧沉沉的宫殿掩映其中,羽翼流光溢彩的仙禽扑翅穿梭,天边金光万道,红霓滚滚,紫气东来。
今日乃九重天上太子荣登神帝的大日子,三千界主都放下手头事务,持礼纷纷庆贺。
乔鹭即便是做浮光真人的那一世,也没有见过这般万仙朝拜的场面,不禁被瑰丽缥缈的景色,震撼的无法言说。
“别发呆了,拿着你手里的落魂珠,跟紧我,千万别说话,要是被发现,你我两个都没好果子吃!”
面前这个穿着白衫,三十上下的男子,正是掌管乔鹭所在世界的凡人界界主——妙祝。他刚才已经简短的给乔鹭解释了一下,自盘古开天辟地,这天下便分裂为三千界,比如凡人界、妖界、冥界、凡妖界、魔冥界等等等等,按每个世界的大小划分,界主的身份地位也随之划分。
然而掌管这三千界的人,便是盘古后人——神帝。
老神帝退位,便由太子继任,如此往复,维持秩序,生生不息。
而乔鹭也从妙祝的口中打听到了岳鹤庭的真实身份。
他便是从前的太子,新任的神帝。当初那轮回的十世,其实是他登基所必然经历的劫数,而乔鹭……只是不幸的被妙祝坑骗,前去辅助岳鹤庭快些历劫的存在,给他苦难的人生增添一点乐趣的调剂品。
因妙祝所掌管的凡人界在三千界处于最末端,他的身份也便是最低微。他急功近利,便想着悄悄安排个人,辅佐太子历劫,让本该命运多舛的人生有所转变,所谓有情饮水饱,待岳鹤庭荣登大宝后,妙祝也可在新君面前邀功一番。
可没想到这个凡人界的女人对神帝有了真感情。
妙祝虽然觉得不妥,可到底怜悯她,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短短的见神帝一面。
眼看天机殿近在咫尺,妙祝又对旁边的女子提醒道:“握紧了落魂珠,要是珠子掉了,你的身份立刻就会有人识破。要是被发现我偷偷带下界的人上天宫……我的妈呀,我也别想着升迁了,估计要堕入轮回永不超生。”
乔鹭点点头,将落魂珠握的更紧。
她此次是作为妙祝的弟子一起来天宫朝拜新神帝,也知道,她只能见岳鹤庭一面。
妙祝叹气道:“有句话我必须要提醒你。待会儿在大殿上见到神帝,不要妄想他记得你。你那和他经历的十世,只是神帝的一个小小劫数,他上天宫便已经忘了。他是三千界主的首领,是天下苍生的神明,身份尊贵法力深厚,不再是历劫时受苦受难的苦命人。你对他的一往情深,说不定看在他眼里只有厌恶。所以,一定要谨言慎行啊!”
乔鹭苦笑了一下,“不然呢……我只想见见他,了了最后心愿。”
妙祝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放心,见过神帝之后我会抹去你的记忆,你的生活还是和以前没两样,不知道天宫,没经历过轮回,该吃吃该喝喝。说到底嘛……是我坑了你一把,所以我一定会帮你善后,别担心陷在情里出不来。”
乔鹭不知是该骂他,还是该谢他。
于是低着头,不想回答。
妙祝带着乔鹭往天机殿走去,路上碰着许多其他界主,比如妖界的界主,长着一对大翅膀;魔界的界主,头上有个小小的犄角。乔鹭看着便想起了天使和龙王,估计人类编撰出来的,便是因为不小心见过这些上界的界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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