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而然地在饭桌上照顾他,替他拆蟹肉剥虾,点猪蹄汤,格外正经地说可以以形补形,猝不及防被简寻戳了脑门。
她噙着泪瞪他,他却轻飘飘垂下脑袋喝汤。
一周过去,没有人复述最初的勉强,早先的抗拒也已湮灭。
那一点点相处当中迸发的火苗变成了一道细密透明的绳索,从司遥的心底蹿出,飘飘摆摆,缠住简寻的手,一点点抚摸、试探,沉默着想要某个答案,却又固执不肯开口,想要他主动再提起那夜车上未尽的对话,时不时幽幽盯着他的背影,又在想他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也在揣测,这些年他有没有想她……不怀怨恨和憎恶,只是一个男人单纯想念他那狠心无情的爱人。
司遥从不否认那段疯狂的情感,她真真切切地爱过简寻,也实实在在地惧怕过肮脏而卑劣的现实——他无法摆脱的过去,无从选择的出身,当年的她太稚嫩,无法保护爱人,只能选择保护自己。
如今的简寻的确成了她最初设想过的那种人,功成名就,聚光灯下,红尘千万里,他是人堆里最耀眼的存在,是俾睨天下的万王之王。
司遥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没察觉到简寻已侧眸看了她许久。
忽然一团白纸砸中她的脑门,司遥幡然回神,企鹅裙搜索午2四九令8一久2,可看小说漫画广播剧吃痛地哎了声,抬手摸着眉心,蹙眉瞪着简寻:“干嘛呀?”
“帮我换衣服,去公司开个会。”他从桌前站起,把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说得波澜不惊。
司遥一怔,下意识拒绝:“我不要,你自己换。”
她瞥了瞥简寻身上那件新换的宽松卫衣,暗道他这几天明明可以穿脱自理,现在却忽然开口为难她。
简寻敛眸觑她,语气却很平淡:“你单手换衬衫给我看看?”
“……要这么正式吗?”她嘟囔。
“今天是项目第一阶段实验展示,不仅温景航在场,工程队几个负责人也会来。你让我穿成这样去见人?”
司遥下意识垂眸瞥了眼她这条剪裁贴身的背带裙,未免太休闲,又有些后悔自己大意,这些日子不必去艺术团露面,她的打扮不免随意许多。
简寻已转身进了卧室,司遥一沉息,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是上辈子欠他这辈子也愧疚,反正他现在行动不便,从她这里讨不了便宜。
她走进那间无比熟悉的房间,心念甫动,果然,连这间屋子的陈设也没变过。
仍是那张床,只是床品换成了非常素净的颜色。
她当年买的小台灯还在,原封不动留在床头,再转眸,靠近衣帽间的那侧,透明的亚克力盒下摆着一颗陨石。
她的步子顿住,身子凝滞微微僵硬,呼吸错拍,心跳如雷。
模糊不清的回忆猝不及防朝她猛扑,狠狠地将她推倒,失重感扯着她的身体不断不断沉沦朝下,说不清当下的感受。
她滞缓地转头望向简寻,他修长的背影站在宽大的衣柜前,微微垂着脑袋,左手缓慢地掀起卫衣下摆。
“要迟到了。”他没回头,沉声提醒,敲断了司遥纷乱如麻的情绪。
她木然走上前,沉默再沉默,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上衣。
精壮遒劲的身材,这么多年维持着健身的习惯,肌肉流畅饱满,比少年时期更有男人的魅力。
难以避免肌肤相触,微凉的指腹不慎划过温热的皮肤,无法捕捉的情愫如透明的粒子钻进皮肤,无声无息流淌进心间。
她站得很近,闻见他身上那阵熟悉的旷野之息,干冷清透,搅乱她的理智。
他尚能活动的左手取下柜中一件白衬衫,递到她面前,她替他穿好一侧,再绕到行动不便的另一头,缓慢而轻柔,衣料摩挲发出细微声响,在安静的空间被无限放大。
她踮脚替他整理衣领,额前细柔的绒毛蹭上他的下巴,她能清楚地察觉他的鼻息渐沉,灼热的气息涂抹在她额前,她俏靥生晕,纽扣一个一个被嵌合,如同一段崩裂的关系缓慢修复,留下一道疤,肉眼无可察觉的难过在无声愈合。
“要打领带吗?”她小声问。
“不用,也不至于那么正式。”他又取出一套西装,左手已扯松运动裤的系带。
司遥眼底一慌,忙退开几步,“你、你、你……”
质疑说不出口,更害怕他继续提要求。
“你想站在这看我换裤子,我也不介意。”简寻挑了挑眉。
司遥转身落荒而逃,尖叫着:“我才不想!”
简寻难得笑声愉悦,从这场你进我退的游戏里获得异样满足。
他挽着西服外套出来,见司遥红着脸坐在沙发生闷气,她已收拾好办公桌的杂物,资料装袋,只等简寻随时出发。
他把外套递给她:“谢谢。”
嘴里客气,行动没存半点不好意思。
司遥又再替他将那身绣着暗纹的藏蓝西装穿好,固定板重新整理妥当,整个人霎时神采奕奕,气度潇洒,哪怕受了伤,模样是真出类拔萃,万中无一的好皮囊。
两人直接下了地库,司遥载着他前往江对岸的CBD。
简寻在这附近的写字楼租了间办公室,也算像模像样,如愿把韦伦科技的部分业务搬到了扬城。
只是如他所说,公司刚装修妥当,新团队组建不久,许多人还在居家办公阶段,目前连个前台也没有。
人资的同事找了个保洁阿姨每天定时清扫,等味道散散再进人。
这次会议的确重要,于成硕带了几个心腹一早赶到扬城,忙不迭在公司做前期准备工作。
司遥跟着简寻到场时,实验室和会议室都已准备妥当。
于成硕正坐在空旷的办公室泡茶,俯瞰一览无遗的宽阔江面,只觉扬城也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见简寻搭着固定板闲庭信步地走进门,稍稍一怔,瞥见青春靓丽的司遥,脸上的表情玩味而复杂。
简寻乜他一眼,于成硕老实闭嘴,忙招呼二人喝茶,不该问的半个字都不往外漏。
十点前后,温景航大摇大摆地走进门,于成硕带来的员工在外指引。
他动静颇大,司遥转眸望向落地玻璃,见他真是二十四小时把南青带在身边,心底啧啧不已。
目光偏转,留意到他身旁还有位人高腿长的冷脸帅哥,西装革履,穿戴尤为正式,瞧着跟温景航截然不同。
他进门便伸手摘下墨镜,镜片下是一双熠亮深邃的桃花眼,只是表情冷冷淡淡,给人感觉并不好接近。
司遥心底暗下判断,这人绝对是扬城土著,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浓浓广府风韵,能让人轻易辨认来历。
温景航带人进了办公室,南青跟众人逐一问好,十分有分寸。
他牵头介绍,那个好看的陌生男人是他高中好友,正好找他谈事,就顺道一块来参谋。
几人逐一见过,于成硕主动交换名片,男人礼貌而疏离地对他表达歉意:“抱歉,我无业游民,没有名片。”
他礼貌地接过于成硕递去的卡片,郑重收入袋内,又说:“我是卓廷,加个微信有机会合作?”
他倒很讲礼仪,司遥心中默叹。
温景航笑嘻嘻地看了卓廷一眼,拉着他入座,“你?无业游民?还跟你爸搞冷战啊?”
卓廷冷眼瞥来,显然不喜欢温景航当着外人谈他私事。
温景航耸耸肩,主动关心起简寻的伤势。
几人闲聊着,司遥见南青接了通电话便出了办公室,她也就没刻意上前寒暄。
老谭迟了十来分钟到场,嘴里不住抱歉,说是刚从另一个工地赶来,路上有点塞车。
众人先去会议室,司遥一本正经地打开电脑准备做记录,差点当助理走火入魔,谁知简寻拿了手机给她发消息。
【今天你不是我助理,认真听。】
她一怔,转眸瞥了瞥他,简寻目不斜视地望着投影屏。
于成硕安排了负责人主讲,司遥又一次系统而透彻地了解到整个项目的构思和设计,得知项目的创意源头是简寻,不免又暗生崇拜。
温景航平时吊儿郎当,开会时倒收敛一些,不过司遥视线偶尔扫过他的脸,能察觉其实他在开小差,甚至没有他带来的朋友听得认真。
会后老谭说了些工程上的布局思路,入场试运应当没问题,简寻便带了众人前往底层实验室。
项目只在初期阶段,设备和机器都格外简单而原始,司遥隐约能看出产品最终模型,虽然它们目前还只是一堆线路和冷冰冰的机械材料。
实验室是简寻的绝对领域,他穿着西装,气度恣意张扬,寥寥几句专业术语飞速介绍原理,他知道那些人听不懂,可是他不在乎,只有令人惊叹的结果让观众拍案叫绝已足够。
不知为何,司遥莫名想起超英电影里的钢铁侠,无所不能的科技天才,傲慢不可一世,或许并不讨人喜欢,可无与伦比的大脑里却装载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奇思妙想。
目前项目还不到真人实验阶段,实验室的机器人模拟运作,电极触碰仿生大脑,以完成逻辑闭环。
仿生大脑已完成芯片植入的测试,预加载司遥挑选的几段旋律,若实验成功,机器会在分析数据后顺利将旋律通过外置音响播放出来。
所有人不自觉屏息,连司遥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她站在简寻身旁,紧张得逐渐手心冒汗,凝神盯着一道道光路从机器这头飞速传抵至多媒体设备。
当第一个音符奏响,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手边那有意无意擦过皮肤的大掌,温热宽厚,触感仿若往昔,心中大石骤然滚落。
实验如预期般顺利,简寻的脸上露出了飞扬神采。
他稍侧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司遥,目光下坠,落在两人紧握的手。
司遥一惊,忙抽开胳膊,在温景航意外而震撼的感叹中稍稍往人堆后退了几步。
“成功了阿寻!我靠我就知道你他妈的是个天才!”于成硕抑制不住说了声粗话。
他兴高采烈地揽着简寻的肩,脸上写满宏图伟业即将落地的兴奋。
简寻在围拢上前的人堆里回眸找司遥,他的目光精准掷来,仿佛一把钩子,猛地将司遥擒住。
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抓了一把,这一刻情难自已,她从来难敌他迫人的气势。
她已牵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又微微抬起胳膊轻轻拍掌,无声为他庆贺。
简寻挑了挑眉,竟好似心满意足般回过头,回应温景航某些幼稚的提问。
中午的聚餐变成小型庆功宴,虽然项目只初具雏形,可所有人都成竹在胸,笃信这会是件轰动业界的大新闻。
老谭顾着赶工程进度,婉拒温景航好意,就剩下他们这堆年轻人。
在温景航的张罗下,几人特地驱车前往老区,找了家知名饭店吃粤菜。
南青从来情商高,哪怕跟司遥已日渐熟稔,却从来不主动过问旁人私事。她今日见司遥与简寻关系亲密,虽有一刹意外,但很快复归寻常,一切公事公办。
饭桌上,她和司遥坐一起,夸她那条背带裙很好看,司遥说了品牌,两人兴致勃勃地约了时间去逛街。
菜品逐渐端上桌,南青殷切地替所有人张罗,恪尽职守当好助理,一面也不冷落司遥,偶尔将闲聊话题拾起。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盅拆鱼羹,简寻左手拿勺,有些碍手,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司遥下意识说了句:“要帮忙吗?”
简寻不及回答,温景航和南青的目光霎时落在她身上,接着又迅速对视分开,眼神格外古怪。
司遥意识到她一时嘴快,忙看向南青找补:“那你、你要帮忙吗,青青?”
南青隐笑:“我不用呀,你快趁热吃,鱼羹是这里的招牌。”
温景航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青青,我来帮你。”
尾调转得像秋名山九连发夹弯,腻死人不偿命。
司遥的脸烧成了一团红云,埋低头,捏着白匙羹,快把那碗招牌鱼羹搅成渣渣。
“你恶不恶心?吃个饭也发神经。”卓廷冷言冷语,绝对不给温景航留面子。
“你嫉妒我有女,你只臭狗!”他得意洋洋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松松换了话题。
卓廷对简寻的项目似颇感兴趣,席间多问了几句,面上总算露出了些表情浮动,十分认可他的才气。
他本就是扬城土著,以前在另一个区读高中,自然知晓二中卧虎藏龙,不免好奇简寻过去的光辉岁月,甚至问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司遥拿着勺子,动作慢下来,居然有刹那失神。
可简寻对答如常,姿态不卑不亢,也没有刻意逃避某些或许会引起遐思和八卦的话题。
他无意显摆,三言两语说了几件小事,谁知于成硕比他积极,甚至把带给简寻第一桶金的那个小游戏抖漏出来。
司遥朦胧间想起那年夏天,卧室里还余留丝丝甜腻的冷气,她鼻息间仿佛嗅到暧昧,手里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那个游戏很出名,我也是撞运气才赢过两次。”卓廷若有所思地回忆片刻,淡声说道。
于成硕当即来了兴致,“你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运气’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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