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破损的衣角,脸上少许的污渍,在早春的夜里,在蒙徳供暖良好的室内,在昏黄却又明亮的灯光下,格外明显,让人总是不小心地就看了过去。
温迪说: “昔寒小姐为什么一直带着发簪呢?”
昔寒摸了摸头发,手抬起的瞬间,指甲在空中倒映着光影,
她说: “因为方便,我比较懒。”
随便编了一个借口,也不知道温迪信不信。
温迪听后抿抿嘴,忽而又扬起笑容, “在我眼里,昔寒小姐那不叫懒,叫热爱生活。”
昔寒听后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她看着温迪在灯光下雾蒙蒙的脸,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湿巾。
因为在夜里,靠着灯光点亮的室内,影子到幅度显得格外大,
温迪坐在那里,原本和昔寒是有些距离的,忽然黑影压近,
一向坦然自若的温迪却觉得这一刻的心漏了半拍,
紧接着,靠近嘴角的脸颊冰冰凉凉,
女孩的脸近在咫尺,她站起来,拿着湿巾认真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污渍。
均匀的呼吸自上而下,温迪一动不敢动,他往上看着女孩的专注的神态。
如果可以,他真想听一听昔寒的心跳,是不是和他的一样快。
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那一动不动,生怕吓到了她。
“好了。”昔寒将用完的湿巾放在一旁,同温迪拉开距离,
她指腹无意间碰到嘴角那块敏感的皮肤留下的细腻的痒还缠绕着温迪,
他小心地动了动喉咙。
“谢谢你,昔寒小姐。”说话都不那么自然。
“没关系。”昔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只记得当时的灯光太朦胧以至于他脸上的污渍过于刺眼。
“温迪,”她将这件事翻过去, “你晚上住哪。”
说完昔寒就顿住了——
人家温迪不是没有自己的住所,而且之前怎么没见自己去问人家住哪,
今晚为什么不太清醒。
昔寒感觉脸些热,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发现的孩子。
可是温迪没有想到这般地他认真询问: “昔寒小姐,你介意今晚我在这住一晚吗?”
什么?
在这住?
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在暗示这个吗?
昔寒: “温……温迪,我刚刚的意思是,我是想说,不是,我是想说晚上走路挺危险的——”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昔寒想到了玛格丽特看的那些言情小说,一般这种‘挺危险’就是‘不要走了’的意思。
有点越抹越黑。
昔寒垂下头,想了其他的措辞却又有逐客的感觉。
她干脆不再解释了。
但温迪的话却缓和了现在的氛围以及昔寒内心的窘迫。
“我明白昔寒小姐的意思的,”他说, “不过你也别误会,我一直没告诉昔寒小姐是的我的住所挺不稳定的,前段时间房东不租了,吟游诗人已经开始流落街头了呢。”
原来是这样,昔寒看着桌子上那擦过他脸上污渍都湿巾,
原以为他每天来自己的酒馆是漂泊,但没想到原来离开酒馆后才是真的漂泊。
漫无目的寻不到家的感觉,
昔寒体会过,
她是理解大方,又藏着自己都不理解的私心,对温迪说: “如果不嫌弃,我这有多余的房间,可以先借你住段时间。”
“真的吗?”温迪笑了, “那真的再好不过了,本来一想到要继续流落街头,还有点不知所措呢。”
昔寒: “真的啊,不过我这东西不多,也就只能提供一个有房顶的住所罢了。”
温迪拍拍胸脯, “这就够了,谢谢你,昔寒小姐。”
*
带温迪简单的看一下房间后,两人就相互告别各回房间睡觉了。
温迪的房间就在昔寒房间的对门。
在他住进来之前昔寒会将那里当作储物间,放了些新的或者旧的东西。
甚至当年风精灵送她的那根天青色的发圈,也在那个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昔寒躺在床上,温迪送她的白玉发簪被静静地搁置在床头柜上,
月光透过窗户,打在长发散了满床的昔寒身上,打在那根发簪上。
昔寒翻了个身,在清辉的夜里,注视着发簪,
她从想着今晚和温迪的对话又想到了他们从初次相遇到现在的共处一室。
昔寒捏着胸口前的那片睡衣,缩在床上,心里发紧。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总是会想到温迪,
她该这样吗?她能这样吗?她……可以吗?
昔寒不再去管自己的思绪,放任着它去思考去繁殖,放任着那张总是笑着的温暖的脸占据脑海。
印在胸口的风之印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逐渐发烫,
热得昔寒不得不又想到了和巴巴托斯的那段时光,
热得她想到了所有的人,
她按着那枚印记,脑海一团乱,理不出任何出路,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她啜泣般地自言自语,
“我可以吗?我可以吗?我可以吗?”
与此同时对面房间里的温迪,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正对着窗户,置身于一片清辉留下的方影。
在他手里是的一个天青色的发圈,
少年看着它,摩挲着它,最后将头埋在了膝盖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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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低头
“早上好啊,昔寒小……姐。”
温迪边打哈欠边向酒馆走着,按照以往的习惯跟昔寒打着招呼,但在看到昔寒的那瞬间他愣住了——
因为昔寒今天没有带发簪,她用着一根素气的黑发圈将头发扎成低低的马尾,
在她光洁的头发下,发圈的黑色格外明显。
她回头看到了温迪,先将手中的酒给客人递过去后转身朝着温迪走来,
“早啊,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换地方了睡不好吗?”
温迪想着昨晚,摇摇头, “没有,就是太适应了才有的黑眼圈。”
昔寒: “还有这种情况啊?”
“是啊。”温迪边说边迎着昔寒走来,当两人间的距离拉近时,
昔寒看到少年眼底得乌青越发明显,
她说: “需要冰块吗?我给你拿。”
温迪听后一愣,然后笑了, “昔寒小姐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关心我呢?”
昔寒看着温迪笑眯眯的脸,这一瞬间无语凝噎,
这人真的是不管说什么话都不脸红心跳的。
反倒只让听了去的人多思多想。
昔寒停止前进的脚步转而顺势向左转一下了,正好面前的一桌客人用餐结束,
昔寒就开始收拾着那桌客人的餐具,就好像一开始便是要这么做一样,
她若无其事般地看了温迪一眼: “这不是怕你睡不习惯,毕竟我这地偏,怕你夜里害怕。”
昔寒低头胡乱说着,少年的声音响起时耳边忽地一阵温热,
她下意识回头,下巴刚刚好蹭到了温迪贴过来的发梢,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身上的温热,随着温热阵阵地皂香,总是在她发现他的时候才出现。
温迪明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昔寒却有种被他逼到了桌角的感觉,
透过窗户的风吹着温迪的头发,轻打着昔寒的脸,
窗外的阳光很好,风铃声时不时地响那么几下,
空气中全春天树枝抽芽的味道,
少见的脸倒映在她亮亮的鹿眼,她看见少年抬起手,朝自己头这边伸来,
昔寒下意识地闭眼缩了下脖子,
头发被微微扯动的感觉,
她睁开眼,温迪拿着一片干茶叶朝着她笑,
“头发上粘到了。”
“应该是早上没注意。”昔寒小心地摸了摸头发,
被他弄乱的那一片似乎还有他的温度,
“谢谢你,温迪。”
“不客气,昔寒小姐。”
昔寒“嗯”一声,在窗边的春影下,四目相对片刻,
“老板!结账!”声音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氛围打破,
昔寒夹在桌子和温迪之间,听到这一声后她想从温迪和桌子间侧身出去,
就在将要行动时,少年说话了,
“昔寒小姐——”
昔寒侧了一半的身子顿住,她穿着束腰的白色长裙,这样的姿势从温迪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被长裙勾勒的腰线。
“怎么了?”昔寒问。
“你头发乱了。”温迪垂眸看着她,接着轻轻地抚住昔寒的肩膀,
手掌上的温热传来的时候,昔寒瞬间懵了,
在不明状况间,她便被温迪翻了过去,背对着他,
然后昔寒便感受到了发圈被拿下,少年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几下最后是发圈重新扎上的感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昔寒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被翻了回来,
晕晕的,但温迪似乎对自己的手艺相满意,
昔寒刚要说话,但温迪先开了口,
“快去吧,昔寒小姐,客人等着呢。”
看着少年的笑脸,昔寒将话收回在心里,她淡淡地笑了下, “那谢谢你了,温迪。”
走到酒桌边,昔寒算了算, “两千五百摩拉。”
“老板,”客人边拿摩拉边说, “那边的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男朋友吗?”
温迪听到了这话,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想听听昔寒会怎么说。
然而昔寒收下钱,不紧不慢,语气平淡: “我侄子。”
“唰——”的一声,她撕下小票,递给客人,转身淡定地走向柜台。
温迪差点原地跌倒,心里无奈地想着这个荒唐的理由她用得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那客人听后愣了愣,这老板那么年轻,居然有这么一个大的侄子。
*
下午,门口响起了自行车的声音,
昔寒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
没一会,邮差便拿着信件出现在酒馆门口,
“昔寒小姐,您的邮件——”
“来了。”
看着昔寒出去的身影,正在弹琴的温迪手指一顿,断断续续的琴声间,他往门口看去,
昔寒接过信件,在看到上面的署名之后愣了一下,
匆匆签完字跟邮差道谢后边往回走,
她拆着信封,
温迪注意到昔寒在看完信的内容后叹了口气,然后便坐在柜台上看着外面发呆。
临近傍晚的时候,昔寒提前给酒馆打烊,
温迪过来, “昔寒小姐,怎么了?从下午邮差来过后就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昔寒看着身旁的少年,轻轻摇摇头, “我还好,就是忽然觉得累了。”
温迪温柔笑笑: “昔寒小姐身体不好,有时候会感到累也正常,不要乱想啊,累了就早早休息呀。”
昔寒看着柜台上被拆开的信封,
“温迪,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酒馆明天要休息一天,我有事要出去,你在家若是无聊,想出去走走,记得把门锁上。”
昔寒想了想补充道: “要是有事可以去找玛格丽特。”
温迪: “介意说一下吗?”
他看了眼信封, “跟朋友报备一下嘛,多少安全点。”
跟朋友报备吗?
朋友吗?
昔寒想到之前玛格丽特去时间小岛找到她的那个傍晚。
“好啊,跟朋友报备。”昔寒重复着温迪的话, “朋友”两个字说得很轻。
温迪愣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感觉——
从这一刻起,昔寒变了。
他眉头蹙而舒,耐心地笑着, “嗯,我听着。”
昔寒将信件握在手里,藏匿于洁白长发下的脸庞没有波澜,她声音淡淡的: “我的一个朋友他病危了,想我去送送他。”
温迪担心道: “对不起,昔寒小姐,我不是故意问的。”
昔寒摇摇头: “这没什么,生老病死,离别才是人间的常态。”
也许是觉得这话有些沉重了,她微微笑着,看向皱起眉头的温迪, “我没有很难过,不用担心。”
外面涌起风声,
温迪点点头: “我明白。”
少年的声音落在风里,昔寒抬起头,看着他,瞳孔微微颤抖,像点缀着繁星。
*
第二天,昔寒拿上东西往蒙德的郊外走,却在城外的桥上见到了温迪。
果酒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白鸽一圈圈低低地盘旋,
少年站在风里,穿着白衬衫,浅灰色的外套,一条深蓝的牛仔裤。
他没有带帽子,昔寒总是想到他的披风,那个因为她丢了的披风。
“早上好啊,温迪。”她站在桥的一头,看着另一头的少年朝着自己走来。
“昔寒小姐。”温迪走过来的时候惊起了一片白鸽,
昔寒从包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围巾往前走了几步递给温迪, “你怎么在这里呢?”
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屋子里,少年就在她的对门,早上昔寒没有见到他,以为他还在睡觉。
现在在这里遇见了,想着温迪应该起得很早。
温迪边系着围巾边跟昔寒说: “我想陪昔寒小姐一起去。”
春天是个睡懒觉的好季节,自由的蒙徳空气里弥漫着松弛感。
早上的城外没有人,他们俩走在桥上,昔寒白色的收腰长裙被风往后吹着,同样被风往后吹着的还有温迪的围巾,
他们二人的头发也都飘在风中,
昔寒: “为什么要陪我一起?你并不认识我的那位朋友,不会觉得无聊吗?”
温迪低头看着昔寒笑着说: “可我认识你啊。”
这话落在耳边的瞬间,昔寒抬起了头,闯进眼眸是的少年的笑脸。
*
新长出来的绿草在春日的阳光下像是浸润着油光,
昔寒和温迪坐在大树裸。露的根上歇着脚,
路上温迪说他可以像上次在璃月那样带昔寒飞过去,
但昔寒摇摇头拒绝了,她说她想走一走,只有在去找朋友的路上真真切切地走了一遍,才能感受到朋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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