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岁岁”,转头一瞧,就见一高大的身影快步而来。
岁岁眼睛亮了亮,高声唤道,“二叔。”
林铮宠溺地摸了摸侄女的脑袋,问道:“怎的一人在这儿,你娘呢?”
“娘在忙呢,不能陪岁岁。”岁岁失落道。
“岁岁很无聊?”林铮似是想起什么,突然俯下身笑着问道,“岁岁,要不要跟二叔去郊外踏青?”
“踏青?”岁岁登时兴奋起来,“岁岁要去!岁岁要去!二叔,我们何时去?”
林铮想了想,“后日吧。”
正好,他也趁此机会约一约程焕,那小子,明知他们都回京了,却至今连面都不露,当真是无情无义!
穆兮窈隐约听得外头动静,走出来看,便见这叔侄二人正并排坐在阶上,聊得热闹。
“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见了娘,岁岁跑过来,昂着脑袋道:“二叔说,后日要去郊外踏青,娘随我们一道去可好?”
踏青?
穆兮窈倒也无事,便笑着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就见得一家仆快步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这人穆兮窈认得,是府内的门房,他将手上的东西呈上,道:“夫人,这是唐府送来的请柬,说要请您和姑娘去赴他家小公子的满月宴呢。”
第41章 参宴
“满月宴。”林铮忍不住笑起来, “我都差点忘了,听说唐家大哥心心念念想要个女儿, 没想到孩子呱呱落地,又是个臭小子,他眼见着脸上的笑都没了。”
对那位唐允昭唐大人,穆兮窈隐约有些印象,那时他赴掖州和谈,没想到家中来信,说夫人似有早产之兆, 他也没随大军一道, 一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没想到这唐家大奶奶还真提前发动,算一算日子,当就生在三月初,想来这位唐家大爷应该是没赶上夫人生产。
“唐家在京城的人脉广, 这满月宴若真大操大办起来,请来的达官显贵怕是几十桌都不够, 便此番只请了各家夫人姑娘,纯当是小聚了。”林铮说罢,才想起问, “这满月宴,是在何时?”
穆兮窈翻开请柬看了一眼, 笑道:“便是后日。”
岁岁刷地抬起脑袋, “后日不是要去踏青吗?”
“看来是去不成了,那便改日再去。”林铮看着岁岁眸中的失落,安慰道, “后日唐府会有好些与你年岁相仿的孩子,届时你便能同他们一起玩了。”
听得那厢有玩伴儿, 岁岁登时面露欢喜,高兴地跳起来,但她还是不忘拉着林铮的手道:“二叔不能食言,改日还是得带岁岁去踏青。”
“好,二叔绝不食言。”林铮信誓旦旦,转而想起什么,站起了身。
虽得不能去踏青,但那程焕他仍是可以约的,就约去那茗香楼喝喝茶也不是不可。
这般想着,林铮当即与穆兮窈道了别,便打马慢悠悠去了程府。
他自报家门,令门房传话,说要约他家小公子出去。
门房进去通禀,很快就出来道:“二公子,我家小公子身子不适,恐是不便见二公子您。”
“身子不适?”林铮皱了皱眉,就欲下马,“他哪儿不舒服,既然我都来了,正好进去看看他。”
门房登时面露惊慌,“我家小公子染了风寒,他说怕传给二公子您,恐是不便教您进去了。”
听得这话,林铮只得作罢,人家不邀他入府,他也不能无礼地闯进去,只得悻悻调转马头离开。
风寒?
林铮面露疑惑。
这程焕何时身体这般差了,当时军中疫疾肆虐成这样都没染上,一点风寒就被轻易打倒了?
他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罢了,改日再来吧。
是夜,林铎自神机营回来,路过雨霖苑时,往内瞧了一眼,迟疑片刻,到底没有进去。
已是亥时,想来她和岁岁当是睡下了,若他进去吵醒了她,以她的性子,大抵是要起身伺候的。
林铎干脆越过雨霖苑,直入了濯墨轩,刚穿过堂屋,就见得屋内的灯亮着。
他剑眉微蹙,提步入内,临窗的小榻上,女子将手臂支在榻桌上,额发垂落,纤长的手指一页页划开书册,看得颇为全神贯注。
昏黄的烛光跳动,映在她清丽动人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层诱人的蜜色。
林铎缓步上前,那厢似听得动静,侧首看来,起身对他莞尔一笑。
“侯爷回来了。”
“这个时辰,怎的还不睡。”林铎在小榻上坐下。
穆兮窈递去今日收到的请柬,“唐府邀我和岁岁后日去参加他家小公子的满月宴。”
林铎翻开那请柬草草看了一眼,“那便去吧,唐家和安南侯府也算世交,唐家人也都友善,你若担忧害怕,那日便随姑母一道去。”
穆兮窈倒也存着这样的打算,她并无太多参宴的经历,要说也只有三年前镇国公府那一回罢了。
可而今她身份不同了,然对这筵席之事仍是几乎一无所知,京城那些贵妇贵女们更是全然不识,就怕届时出了丑遭人笑话。
但有林毓陪着,能给她讲解一二便再好不过。
穆兮窈点了点头,就听林铎又道:“穆兮筠的惩处下来了,大抵小半月后便会被押送去莬北。至于你父亲,教女无方,已被革去太常寺典簿一职,贬至宁县县丞,想必很快就会离开京城。”
宁县县丞。
穆兮窈嘲讽般扯了扯唇角,兜兜转转,到最后,她那父亲终究又回到了原点。
见她听闻此事,低垂着眼眸,显然情绪不高,林铎拉了她一把,任由她跌坐在自己怀里。
纵然穆家人对她冷漠甚至于恶毒,但再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出了这样的事,她心下定是不好受。
那穆致诚原当被彻底革去官职,可陛下到底还是留了情,想来是太后与陛下商议过,毕竟他侯府主母,总不能是一个平民之女。
他将人搂在怀里,只觉她太过瘦弱小巧了些,腰肢盈盈一握,白皙纤长的脖颈似乎他大掌稍一用力便能掐断。
此时她乖顺地伏在自己胸前,一双秋水剪眸灵动,眼波流转,媚意丛生。
分明也未刻意勾他,可仍是令林铎呼吸粗沉了几分。
天生的妖精!
昨夜见她累得睡过去,林铎到底不好再继续折腾她,便抱她至床榻上,自去浴间冲了凉水。
她害怕他倒也无可厚非,因林铎自己也不知,若真对她下了手,他是否能控制住自己,及时抽身而退。
不过眼下,似乎还急不得,他若真强求,她定是不会拒绝,但心底或是对那事会愈发抗拒起来,到时他可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林铎垂眸,缓缓伸出大掌握住她的右手,要说她这手生的实在是小,轻易就能被他圈在掌心。
感受到他大掌的滚烫,昨夜累人的记忆便又浮现在穆兮窈脑海,她羞红了耳根,偏又听到他低笑着道:“今日不给我送汤了?”
穆兮窈微微一怔,声儿小的几不可闻,“我……月事来了……”
“真来了?”
“真来了……”
她是午后来的月事,来的突然,比上回还早了七八日。
穆兮窈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唯恐他不信,但见他闻言皱了皱眉,旋即一本正经道:“不会是昨夜教我闹的吧。”
看着怀中人闻言,朱唇撅了撅,一副羞窘不已,想恼又不敢恼的样子,林铎不由得唇角微扬。
见他面上露出促狭的笑意,穆兮窈直在心下嘀咕。
当初她谢他什么来着。
君子?
什么君子!
根本就是流氓!
满月宴当日,穆兮窈早早便起身梳妆了一番,待林毓的马车前来,就抱着岁岁一道赶往唐府。
马车上,岁岁掀开车帘,望着外头的风景,兴奋不已。
而林毓则与穆兮窈谈起那唐家来。
这唐家老太爷与老太君育有二子,皆身居高位,大老爷唐湛官居工部尚书,而二老爷唐泽则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
唐湛唐泽膝下各有一子,唐湛之子唐允昭便是此番过满月的小公子的父亲,而唐泽独子唐允晔年方十六,尚未考取功名,也还未定亲,如今在城南的含章学院做先生。
唐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虽得早已分家,可因着兄弟情谊深厚,连府邸都是紧挨着的,想必此番唐家大老爷府里设宴,唐二夫人定会过来相帮。
此事倒还真被林毓言中了,抵达唐家府邸,前来相迎的并非唐家大夫人杨氏,而是二夫人李氏。
今日来客众多,唐家大夫人杨氏可谓应接不暇,李氏便帮着替杨氏迎客,都是一家,在她们眼中不分彼此。
下了马车,穆兮窈带着岁岁站在林毓身后,林毓同唐家这两位夫人是极其相熟的,两人寒暄了几句,便见李氏看向她道:“这就是穆二姑娘吧?”
穆兮窈闻言忙上前施了一礼。
“见过唐二夫人。”
虽得永景帝已赐了婚,侯府的下人也喊她夫人,但毕竟她还未真的过门,外人喊她到底还是穆二姑娘更合适一些。
李氏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粉白的暗纹对襟褙子,水蓝海棠绣花百迭裙,这一身雅致不高调,发髻上也不过一支小巧的金累丝步摇,可或是面上略施粉黛,仍是明媚动人得厉害,教人全然挪不开眼。
“二姑娘果真如传闻一般,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真心夸赞道,旋即看向穆兮窈身侧的小姑娘。
见李氏看向岁岁,穆兮窈将岁岁往前推了推,“岁岁,快见过二夫人。”
岁岁闻言,乖巧地矮了矮身子,鹦鹉学舌般,奶声奶气道:“岁岁见过二夫人。”
李氏登时便笑起来,这家中全是一帮子不解风情的男儿,赫然见得这般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李氏实在喜欢,上前摸了摸岁岁的小脸,对林毓道:“真是乖巧,你家果真好福气,得了这么漂亮懂事的小姑娘。”
“那是自然。”林毓也笑,“倒是多亏我们窈儿了,将岁岁养得这般好。”
在门口站着到底不是个事儿,唐二夫人亲自将人领进去,至女客们歇息的花厅。
甫一踏入,众人的视线纷纷投来,厅中女客多是认识林毓的,可骤然见得她身后跟着个陌生面孔,且带着个孩子,不必猜都知是谁。
先头,安南侯在大军凯旋时当着半个京城百姓的面将红绫抛给一个女子的事传得几乎人尽皆知,亦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后来穆兮筠入狱,她桃代李僵之事传开去,众人才知当年真相。
不少人都说穆兮窈命好,当年阴差阳错,不曾想却是因而飞上枝头,成了这安南侯夫人,不然就凭她的身份,哪里高攀得了安南侯府。
穆兮窈听林毓为她介绍厅中的宾客,一一颔首施礼。
介绍罢,方才抱着岁岁坐下,就听其中一人问道:“二姑娘来京城也有几年了吧,是何时进京的?”
穆兮窈恭敬答:“是十二岁时,父亲被封为太常寺典簿,便跟着一道入了京。”
“那也该有六七年了。”角落里,另一个妇人蓦然道,“倒是奇怪,二姑娘这般姿色,当是极为惹眼才是,我却是没甚印象,倒是二姑娘的姐姐,近日京中凡是参加过筵席的哪个不知道她。”
此言一出,登时有人笑道:“倒也不奇怪,毕竟这大户人家的庶女,多登不上大雅之堂,不带出来,亦不足为奇。”
这些人话内夹枪带棒,句句直指她身份低微,她们已然说得这般明白了,穆兮窈也不是傻子,怎可能听不出来。
穆家本就不是什么高门,而今更是门庭败落,她又是庶女,毕竟还未真的嫁入安南侯府,对这些贵妇贵女来说不足为惧。
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凡事皆有变故,谁知她这安南侯夫人之位能不能坐得上呢,再退一步说,又能不能坐的稳呢。
穆兮窈垂眸没有言语,她们说的并没有错,她无法反驳,且这般地方,纵然反驳了对她也并无好处。
索性淡然一些,毕竟她表现得越难堪,她们便越得意。
穆兮窈只作未闻,拿了块手边的糕食递给岁岁,恰在此时,就听一声冷笑。
“庶女又如何!有些人纵为嫡女,不还是没个庶女有本事,嫁不得高门。”
穆兮窈转头看向林毓,林毓也看向她,冲她一挑眉,勾了勾唇角。
林毓此话一出,底下登时鸦雀无声,纵有心有不甘的,也未再开口。
连安南侯的亲姑母都出声维护,她们若再继续说道,那可真是自讨没趣。
一旁的李氏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心疼地看了穆兮窈一眼,可今日厅中都是贵客,惹了谁都不好,更何况满月宴这般喜庆场合,总不能闹得太僵。
她看了眼岁岁,笑着上前,对穆兮窈道:“这厅中都是大人,孩子们都在后院呢,不若让下人领着姑娘去玩一会儿,这厢到底无趣了些。”
穆兮窈看向岁岁,询问她的意思。
岁岁自然是愿意的,她来这厢就是听林铮说这里有好些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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